牧固图纪元一一一零一年十四月二十八日
领兵操练了两日,徐定疆由城北渐次移到城西,再栘向城南,跟着不断向东极河移动。如今操演的地方是在东极河北岸一个荒凉的岩地,数千官兵在空地上来来去去,不断演练着阵势。
这两日来,连扎营都没有,有的只是短短的歇息,别说士兵们十分疲惫,几个管带也感到辛苦,直到昨夜栘到此处,才首度休息超过三小时,直到天明。前日与昨日夜里,卢冰、石轮曾分别趁空溜回都城,徐定疆心里有数,两人是回去向刘然禀报自己的状态,徐定疆也不在意,三人的功力虽说可比龙将,最多也只比赵才等人强上一点,不足为虑。只不过这么一来,自己只要一开溜,都城当日便能知晓,想甩脱追兵只怕不易。
徐定疆针对这个状态,心里也有了计画,不过现在时机未至,徐定疆也不心急,只一本正经的操练着部队,仿佛果真心无异志。
卢冰本就较为冷艳,石轮则是半天不吭一句的人物,所以这两日来,会与徐定疆抬杠的自然只有吴层,徐定疆对吴层虽然没什么奸感,却也是虚与委蛇,不露痕迹。
这时吴层望着徐定疆的布阵,蓦然开口说:「安国使,这两日末将在旁观察,安国使不愧是英雄出少年,不只言出法随、赏罚分明,而且阵法变幻莫测,真不愧是能与刘礼相抗衡的大将之才。」
老是以废话开头。徐定疆心中了然,吴层又有事情要问了,他也不说破,只笑笑说:「吴副总教头太客气了,还要请诸位多指教才是。」
「不敢、不敢。」吴层忙笑着说:「不过末将有一事不明。」
「吴副总教头请说。』徐定疆说。
「一早赵管带领军入林,许久未归,不知为何?」吴层笑嘻嘻的问。
当然不能告诉你,徐定疆心里暗笑,脸上却十分正经的说:「且让我卖个关子。」
吴层拿徐定疆没办法,他皱皱眉,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过不多久,一脸晦气的赵才带着汗流浃背的千余人,两人一组的扛着一根根大腿粗的树干奔来。赵才远远的向着徐定疆看来,徐定疆一挥手,赵才会意的领着部队奔到河岸,敲敲打打的处理着,而一部分的部队也没停下,木料一扔,马上又住林中赶,又一运了批批的木料出来。
吴层等人自然十分关心,一个个有事没事就瞄上两眼。
过了片刻,只见赵才等官兵将一根根木干去掉枝叶,截成等长,十余枝排成一组接近正方形的大木排,跟着两大根木柱横在上头,一根根木钉迅捷的钉了下去。
吴层与卢冰脸色都变了变,两人对视一眼,这么弄下去,只要翻个身,不就是一个大木筏?眼看转眼数百个木筏就要完成,接下去只要一个个连接起来,东极河上马上出现一座浮桥。
这可有些不妙,吴层连忙问:「安国使……这是……追兵』
徐定强Jian整以暇的说:「这群部队虽说打过了几场硬仗,但徵召的时日末久,许多训练不足……比如渡河作战,他们就没什么概念。」
「渡……渡河作战?」吴层脸色更难看了,在旁的石轮这时才注意到,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他目光也凝注过来。
「我们若是北攻习回河城,难道不用渡过习回河?』徐定疆心中偷笑,脸上却严肃的说:「到时我部必然率先渡河,取得首场胜利。」只要一渡过东极河,都城要追上至少会慢上个半天到一天。
「这……」吴层目光转向卢冰。
卢冰皱皱眉踏出来说:「安国使,末将不赞成。」
管你赞不赞成。徐定疆眨眨眼说:「卢大姐有河指数?』
虽说年纪确实比徐定疆大,但被徐定强叫作大姐,云英末嫁的卢冰睑色自然不大好看,她冷冶的说:「渡河旷日费时,又有风险,安国使年纪还轻,该请几位宿将来协助,比如……』
「说的没错。」徐定疆打断卢冰的话说:「就要请三位大力协助,我们过去吧?』
过去?三人面面相觑,但徐定疆已经策马向河岸奔去,一面发出号令要部队集合。
这时一部分的木筏已经连结着送上东极河,不过在水流的推动下,木筏自然而然的向着下游倾斜,几个士兵正站在木筏上拉着木筏往前。徐定疆走到赵才身旁说:「赵才,你和墨琪、梦羽陪这三位,率部分兵马先过河。」
「是。」赵才虽然知道这次的任务不如表面上的简单,不过能陪着墨琪一起去,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过梦羽这几日情绪十分不好,有她一起,墨琪的心神只怕大部分都在梦羽身上,有些可惜。
这样下去不行。卢冰一转身说:「启禀安国使,末将不能奉陪。』
吴层暗暗叫糟,正想说话时,徐定疆已经蓦然一沉脸说:「记得当时皇上下旨,三位虽是前来协助,但仍暂归本国使统帅,不知这话可对?」
「当然。』吴层忙一拉卢冰说:「卢副总教头一定是说错了。」
卢冰这才知道严重性,若坚不服从,徐定疆要惩戒可说是天经地义,别要先栽在这里……可是这口气真不容易咽下,卢冰目光微凝,瞪着徐定疆不说话。
这些人霸道惯了,除刘方廷外,只怕谁的话也不听。徐定疆心里有数,故意来个下马威,看来他们三人中毕竟有聪明的,倒少了一番功夫,徐定疆脸色丝毫没放松,只点点头说:「明白就好,去吧。」
「是。」在吴层与石轮之后,卢冰不甘不愿的应了声,随着赵才等人往约百艘已完成尚未下水的木筏栘动。过不多久,木筏一艘艘推落河中,在士兵们的划动下,向着对面河岸迅速的推进。这些木筏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长宽都超过三公尺,每艘木筏站上二十个人是绰绰有余,不过现在大家都骑乘龙马,每艘木筏只莫可上十余个人。
徐定疆眼看再过不久,部队就能渡过东极河,他心情先是放松了些,但随即又沉重起来。这趟南返,途中的困难固不待言,也也不知道将母亲留在都城到底是对是错?白玫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还有……刘芳华,她现在可好?
徐定疆突然猛一摇头,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不管该不该回去,已经走到这里,没有第二条路可想了,回南角城后立即集结兵力训练,在新旧交杂之下,训练的时间自然能大幅缩短,到时无论是战是相,自己才有实力。
徐定疆正思索间,忽然感到一股熟悉的压力,他心里一紧,迅疾的转过身。徐定疆一面在心里暗暗皱眉,一面躬身说:「参见右督国王廷公。」
原来除了卢冰等人外,连刘方廷也派出来了。徐定疆本来也想到这一层,所以才拖了两天,没想到刘方廷这么有耐心,居然一直在左右守候。
「免礼。』刘方廷眯着眼笑说:「徐小王爷,皇上有旨意。」
又是什么?徐定疆心念一转,暗叫糟糕,他一个鞠躬说:「廷公见谅,皇上有命本该立即奉闻,但操练视同作战,请等这一阶段完成之后,廷公再宣达皇上的旨意。』
刘方廷微微一怔,目光凝注着徐定疆说:「小王爷……」
「晚辈这时还有要事待办,稍后再来受教。」话一说完,徐定疆策马向着已经建了约莫三分之二的浮桥奔去,一面下令:「部队移动……过河!」
「是。』众官兵应了一声,在徐定疆领头下,开始缓缓的向着浮桥策马。
徐定疆一面小驰心里一面急转着念头,若只是刘方廷来了还好办,只要拿出追风刀,刘方廷想也留不下自己,但若两位供奉也来了,自己可说是凶多吉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思索间,徐定疆听得身后传来极为迅疾的破风声,徐定疆心里有数,刘方廷果然追来了,看来是无法转圜。
徐定疆才想到这里,他眼前人影一闪,刘方廷已经从头上飞过,在徐定疆面前十余公尺处停下长笑说:「既然如此,为求演习逼真,老夫就假作敌人。」
这倒是个好藉口。徐定疆毫不停留,领缰向前直撞,一面大笑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好小子。」刘方廷目光中精芒一闪,右手一挥,一柄长剑不知从哪儿突然窜出,迅捷无伦的向着徐定疆的喉头直刺了过去。
徐定疆眼前寒光一闪,凛冽的剑气已经直逼咽喉,徐定疆心里一惊,他只防着刘方廷的「无影薄刀」,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一手功夫,这柄长剑打哪儿来的?徐定疆功随心转,在一瞬间全身红雾爆出化为骨干,徐定疆倏忽间飘浮起来,长剑的目标也因此由喉头转成胸膛。
问题是怎么躲过这一剑?徐定疆挡也不是,闪也不及,他功力一提,整个人硬生生的煞住冲劲,龙马虽然仍往前直奔,徐定疆却还留在半空中,他跟着一挥串说:「得罪了,廷公。」话刚脱出唇舌,一束爆出红光的串劲已经脱体而出,向着那只寒光闪闪的长剑迎去。
刘方廷没想到徐定疆还有这一招,他不知当初与自己过招的徐定疆与今日可是大不相同;只见徐定疆的拳劲一出,一股巨大的压迫感立即向着刘方廷涌去。刘方廷顾不得攻击,他劲力急催,剑端倏忽间炸出一朵碗大的剑花,与徐定疆的拳劲正面相抗。
拳力与剑花眨眼间相遇,徐定疆的怪拳毕竟不凡,两方接触的一瞬间,刘方廷的剑花立即向后微弓,刘方廷眼见不妙,他手蓦然一抖,剑花往下一折,引着那道劲力同时往下急冲,恰好轰向正一头撞上来的徐定疆坐骑。
这匹龙马还不知背上的人已经离开,突见眼前一亮,龙马才惊嘶半声,整个头颅便被那两团劲力轰得粉碎,劲力继续扩张,在爆响声传出前,已先将徐定疆与刘方廷下方的木筏拦腰击断。
两股劲力交汇之后不仅击碎木筏、木层纷飞,连带着使木筏下的东极河水溅起一波高有数公尺的浪头,徐定疆与刘方廷分头往后急退,闪过了这波浪涛,但浪花四面一涌,附近的五、六块木筏随着水流一阵激烈的摇晃,几个稳不住的龙马与官兵倒霉的被掀入河中。
徐定疆心里有数,无论说的怎么漂亮,这一关若是过不去,也别想回南角城了。徐定疆在虚空中一顿,蓦然间乍退即进,在浪花尚未落下前,徐定疆大笑一声说:「不愧是右督国王,再来一下。』这一下他左右双串同出,向着还在飘退的刘方廷轰去。
刘方廷一惊再惊,徐定疆这么一下看来没有什么,但在半空中毫不借力的转换方向却是非得御气不可。刘方廷心念一转,御气而行十分耗费真气,这次前来也不是为了争名求胜,不妨暂时让他二让,想及此处,刘方廷也不御气而行,只不断挥动着手中精光闪闪的长剑,数十朵剑花在一瞬间爆出,一面抵御着徐定疆的攻击,一面顺着余劲不断的往后飘。
一面退,刘方廷心中一面暗自嘀咕,这不像是「幻灵大法」中的「飘风技」。
刘方廷心中讶异,当时在「馨云殿」中,他见徐定疆从空中缓缓飘来,而体外并没有激烈的气劲激荡,这才判断徐定疆所学是「飘风技」,但若是「飘风技」,并不能与庞大的激散劲流对峙。此时徐定疆能在两人爆出的气劲中冲来,与传说中的「飘风技」大为不同,莫非是一种独特的御气之法?
若是御气之法,必然十分耗费内劲,更别提还要全力攻击了,刘方廷心中估计,徐定疆这么一面飞一面以全力出争,无论他功力再高,也冲不过这条河,到时他功力一竭,要把他打下河中可谓易如反掌,这才忍着不与徐定强硬碰。
但他却没料到,徐定疆的空中挪移并非是一般所见的御气功夫,而是体外凝结内息由心念操控的移位之术,比御气而行所清耗的功力少了太多。而徐定疆见刘方廷不全力阻止,心中也明白刘方廷的打算,徐定疆心里暗笑,一面得理不饶人的继续往前逼迫,不过双拳同出却又改为单手,毕竟这种功夫也不怎么省力。
两人一进一退,速度都快,转眼问两人已经冲出了两百余公尺,几乎过了半条河,刘方廷越退越惊,这小子的功力怎么这么无穷无尽,到了现在还没有一丝功力衰退的迹象?自己藉着徐定疆的力道往后飞退,途中还在木筏上点了几下;这小子脚不沾地,气定神闲的一串拳击出,自己的剑花虽然不断的推出,但却足越来越下灵光,反而自己有些力竭的可能。
狐疑之间,两人又向着南岸推进了近百公尺,刘方廷终於确定自己打错了主意,莫要真的被这小子就这么逼到了对岸,但这时刘方廷却是有苦说不出,他见徐定疆的红色拳劲不断击出,威力虽大,却未必比自己的「无影薄刀』还具有破坏力,但这时已失了先机,若想施出「无影薄刀』,手中的宝剑非得抛弃不可,这可十分为难了。
徐定疆早巳认出,刘方廷手中这把剑名唤「碧绸』,「碧绸剑」可不是凡兵,虽及不上皇族至宝等神兵的威力,却可说与徐定疆保有的「紫鳄剑』同一等级,不然也不能在两人庞大的劲力冲突中怡然无损,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碧绸剑』剑如其名,下仅剑带青芒,而且薄软如绸,在内力运使之下,可有无数玄妙的变化。
不过在徐定疆庞大的内力轰击下,所有变化都无法施展,刘方廷只能藉着剑花的四面飞射,把徐定疆的劲力转向四面激散,实在没空施出什么奇妙的变化。
刘方廷这么一左右为难,两人又向南飞退了数十公尺,刘方廷虽然没空回头,但眼见北岸越来越远,他也知道距南岸只怕不到七十公尺,这样的距离转眼即至,而自己若再不换招,别说拦不住徐定疆,到了对岸只怕自己已经没有力量施出「无影薄刀」了;刘方廷一咬牙,眼看徐定疆又是一拳轰来,他手中劲力陡然向前进出,「碧绸剑」前端的剑花突然一收,青芒大盛,「碧绸剑』脱手而出,向着徐定疆左手刚发出的红色炫亮串劲冲了过去。
莫非是「御剑之术」?徐定疆微微一怔,没听说过刘方廷对这种功夫有研究,他不敢掉以轻心,前进的速度略缓,已经汇集了劲力的右拳在这一瞬间轰出,两股劲力向着「碧绸剑」一夹,管他是什么功夫,先阻上一阻再说。
两股劲力一快一慢,同时轰到了「碧绸剑」上,在这一瞬间,徐定疆察觉到「碧绸剑』虽然威势惊人,但劲力却是浮而不实,没有实劲,被两股劲力一激,「碧绸剑』在半空猛个扭曲成一团,不成模样、有如废铁般的往下方东极河抛落。
徐定疆心里一惊,同时感到不远的前方另有一股无形的劲力正迅速的汇集,他顾不得自己无意间毁了一柄神兵利器,只见前方的刘方廷两手虚抓,一股锐利无比的气劲已经破空而来。
没影子的「电光薄刀」!徐定疆吞了一口口水,这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他虽下知这招的正确名称,但他心里有数,这招乃刘方廷全身功力之所聚,而且力道汇於一线,自己的「红骨神挚」威力虽大,却不足以与这样锐利的力道硬憾,何况自己两拳刚出,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末生之际。徐定疆遂在半空中猛地一凝,急急往后闪避。
但「无影薄刀』一出,如刀似剑的锐利劲力迅疾的暴伸,徐定疆后退的速度再快,也没有「无影薄刀』暴出的速度快,徐定疆只因被「碧绸剑』虚幌一招,躯体前方的红骨气劲便硬生生的被刘方廷的劲力乘隙切入,眼见就要切到自己身体,在这一瞬间,徐定疆心里大为后悔,只因一时的顺利,居然轻忽了眼前这位享有数十年盛名的高手,自己当时能在一击之下杀了陈康,其实还是侥幸的成分居多。
这一瞬间徐定疆的的悔恨在心中一闪而过,但后侮也来不及了,徐定疆一咬牙,他这时蓦然使了一个自从功成之后从末用过的招数——在徐定疆心念催动之下,他弥漫於体外的红骨气劲突然不再凝结,瞬间散成两团,一大团往前,一小团向后,向后的带着他的身体急退,向前的却猛然往刘方廷撞去。
这么往前一撞,其中蕴含的内息与「红骨神拳』的力道可大不相同。
刘方廷眼见自己的「无影薄刀』虽能破开徐定疆轰来的大片红光,但那股巨大的力道却依然往前撞来,虽然可以劈中徐定疆,但自己的内息十之七八也已经汇话《到了手中,面对这么一大片冲来劲力非受重伤不可。刘方廷心中暗暗叹息,这小子不知怎么练的,功夫竟是这么不断的进步?刘方廷虚抓的双手一转,「无影薄刀』
蓦然凝缩,由狭长转而短宽,旋动之间将徐定疆轰来的内息切割得支离破碎,但他仍被激散的劲力轰得往后暴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