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草带着拙儿从京城枫都沿枫河一路西行,在太和郡下了船。出了城门,她招出点漆,与拙儿共乘一骑赶往位于冥山山腰的神兵山庄。
到了神兵山庄已是午时,即使是在游戏中,秋老虎依然毒辣,晒得金钱草有点头晕眼花。
她跳下马,回身将拙儿接下来,随后收起点漆。
拙儿看着神兵山庄紧闭着的大门,吞了吞口水,神色畏惧的向后蹭。
金钱草连忙拉住她,“怎么了?”
拙儿眼中写满恐惧,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吞吞吐吐道:“我……我怕……”
金钱草回头看看门可罗雀的府门,有点莫名其妙,“拙儿,你在害怕什么呢?”
拙儿指了指门口的石狮子,又摸了摸额角,略带哭腔说道:“好硬……疼……好多人推我……赶我……”
金钱草惊愕,“你是说,他们把你往石狮子身上推?”
拙儿抽抽鼻子,可怜巴巴的点头。
“怎么可以这样!”一向好脾气的金钱草也不禁大为恼火,再看她一脸的泫然欲泣,她心中顿时涌起怜惜。将拙儿拥入怀中轻轻哄慰,她暗暗想到,自己将这女孩子带回来,真的是正确的吗?
金钱草正在迷茫中,忽听神兵山庄内传来一片喧哗。她连忙带着拙儿躲到一旁的树丛中,对拙儿比了个“嘘”的手势,两人一齐透过树枝缝隙向外看。
不多时,喧哗声变大,一个瘦弱的人影出现在神兵山庄的院墙之上。
金钱草心中奇怪,这人是谁?有大门不走偏偏来翻墙。再看那人动作迟缓笨拙,完全不像是有武功底子的样子。
他不会是想——金钱草瞠大眼睛,捂住嘴,不可置信的低声自语道:“天呐!他不会是想直接跳下来吧?”
这神兵山庄的院墙异常的高,少说也有三、四米,这么毫无保护措施的跳下来,不摔死也残疾吧?真的有人这么没大脑没常识吗?
还未等她细想,墙头上那人朝院子内看了一眼,之后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了下来。那人蜷成一团,着地时若是顺势就地一滚,也许能减缓冲力,降低伤害。但不知为何这人居然连翻滚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他嘴角渗着血,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连上身都无法支起。
金钱草别转头,不忍心再看。她身边的拙儿瞠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瞪视着那在地上不断蠕动着向前爬动的人。
神兵山庄府门打开,老老少少的涌出了一大群人。为首的那对中年夫妻金钱草认得,正是神兵山庄的庄主和庄主夫人。
庄主夫人看到地上那人身下的一摊血和爬过留下的血痕,登时眼一黑昏了过去。两旁的丫鬟婆子立刻将她搀扶住,扇风的扇风按人中的按人中,不断呼唤着。
庄主见到如此惨状也是触目惊心,他捂住胸口,另一手指着地上那人,喘着气喊道:“快……快去!你们……你们……还不快点把少爷扶起来?!”
看傻了的一群下人连忙围了上去要将大少爷架起,地上那人却挥动着能动弹的双臂拼命挣扎着,“滚!都滚!谁敢碰我我打断他的腿!都给我滚!”他的态度很暴怒,可是气息非常的弱,导致这一番狠言戾语毫无气势可言。
下人们怕一个不小心伤了这看起来快断气的大少爷,都不敢上前,纷纷回头看着庄主老爷,等待他下达命令。
黄庄主踉跄几步扑到儿子身边,几乎老泪纵横,“剑儿,剑儿,你想怎样?你究竟想怎样啊?你是不是想把爹娘气死才甘心啊!”
地上那青年喘着粗气,不时还咳出一些血沫。他看着父亲悲痛的脸,忽然哈哈狂笑起来,“我想怎样?爹,我想知道你想怎样!我不是已经妥协了么?我什么都答应你了,你居然还……”他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厥过去,黄庄主连忙运功将内力输入儿子体内,勉强维持住他的气息。青年苏醒过来,心中犹是怨恨,虚弱的质问道,“……竟然用那种方法对待一个痴傻的弱女子,爹,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黄庄主扶住儿子的肩,哽咽道:“是爹的错!都是爹不好!爹这就派人找她回来!剑儿,你快跟爹回去吧,啊?身体要紧啊!”
青年挥开他的搀扶,这个简单的动作就累得他粗喘不已。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摔断的双腿开始痉挛。忍着剧痛,青年勉力向前爬了几步,“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让我死吧……死了才可以见到她……”
黄庄主急的团团转,已经转醒的庄主夫人见到这个场景,顿时泪流满面。她也扑到儿子身边,哭喊着:“剑儿……剑儿,你这是要为娘的命么?剑儿……”
青年看一眼母亲,眼中闪过不忍。他抬手,拂过母亲鬓角的白发,轻声说道:“娘,孩儿为了你的‘命’,已经将心都割出去了。”
听到这话,庄主夫妇不禁一愣,才终于明白那个痴儿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二人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怔怔落下泪来。
树丛中的金钱草彻底呆住,完全无法言语,过了许久,她才喃喃道:“我的天……能对自己和爸妈这么狠,这人……这人也太……”她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
“流氓。”一直沉默的拙儿忽然道,“以前,私下里,大家都叫少爷流氓,败家子,小混蛋。”
“呃?原来他是这种人啊……拙儿!你怎么了?”金钱草有些尴尬的转头看她,却见她已是满脸的泪水。她吓了一跳,连忙帮她拭泪,焦急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拙儿摸着自己的胸口,眼睛还瞪视着匍匐在地上的黄问剑,轻声道:“这里,疼……”
金钱草了然,摸摸她的头,柔声说:“拙儿,我们去找少爷,好不好?”
拙儿语带迷茫,“拙儿应该去吗?”
金钱草拍拍她的手,拉着她走出树丛。
有下人眼尖发现了她们,不由惊呼出声。黄庄主和黄夫人听到骚动,抬起头,也看到了她们。黄庄主惊愕过后,忙拉着夫人站起,给拙儿让地方。
爬在地上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黄问剑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在望见了拙儿的那一霎那,瞬间陷入了呆愣的状态。
拙儿怯怯的看着他,不敢过去。
金钱草轻推着她,“去吧,去吧,他很想你呢。”
终于,黄问剑从石化了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双眸紧紧盯住拙儿,屏住呼吸,动作很小的朝她勾了勾手指。
看见这个熟悉的动作,拙儿弯起唇角,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走到他身边跪了下来。
黄问剑伸出双臂,轻声道:“扶我起来。”
拙儿温顺的抱住他的脊背,搀着他将他扶坐起来。
黄问剑刚挺起上身便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这一搂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将头埋进她颈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颤抖的哽咽,“不是做梦么……”
“唔!”拙儿被他勒的快没办法呼吸,拍拍他的脊背,小声叫道,“好闷……”
黄问剑稍微松了松,叹息道:“拙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