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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一仙难求1-608 云芨 > 586 援手

586 援手

秦羲抬头,周围的水流不再平静,而变得湍急无比,好像入阵之前,海水汹涌的感觉,只是这力量强大了百倍不止。

“天歌”他叫道。

陌天歌勉强稳住自己,抓住他伸来的手,大声道:“不行,我控制不住了。”

强大的力量仿佛排山倒海,向他们倾压而来,他们只能选择稳住舟上的禁制,防止护罩被压破,而放任小舟随着水流飘荡。

渐渐的,远处仿佛出现白光,而后“哗啦”一声,他们随着万里独行舟被抛了出去。

598、恩断义绝

“师姐,师姐,快醒醒。”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声。

她在黑­色­虚空中挣扎许久,终于悠悠醒来。

模糊的景物在面前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清秀女子,脸上还挂着泪珠,看到她醒来,惊喜无比:“师姐,你终于醒了”

她神情有些茫然:“什么?你叫我什么?”

女子闻言一怔:“师姐,你怎么了?”

“我……”她按了按额头,低声道,“我头很痛。”

“那先休息一会儿,”女子道,“师伯说了,你是受了打击,才会……”

“打击……”她低喃,忽然头又痛了起来,无数的记忆争先恐后涌入脑海,仿佛要将她整个脑袋撕裂。

“啊——”

“师姐,师姐”女子惊慌不已,“你等等,我去叫人”

片刻后,一对男女冲了进来,女人口中叫道:“天歌,天歌”

涌入的记忆一停,她头痛顿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这个儒雅的中年文士,是她的父亲,旁边那个满脸慈爱的秀丽**,是她的母亲。他们两人的身后,照顾她的清秀少女,则是她的师妹聂无伤。

师妹所说“受了打击”,是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

她结丹之时,与一位师兄结为道侣,夫妻恩爱百年,一同晋阶元婴,堪称修仙界的佳话。不料,不久前,这位师兄突然袭击他们的师尊靖和道君,偷了镇派之宝叛离,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一直不安好心。

父亲望着她,面现怒­色­:“那个叛徒,你还为他伤心作甚?”

母亲抓着她的手垂泪:“傻孩子,傻孩子”

她有些茫然,相爱百年的枕边人居然是叛徒,这是挺惨的,但是,她怎么这么麻木呢……

刚这样想罢,忽地心中绞痛,无尽伤心,眼泪不由自主大滴大滴地落下。

母亲见状,更是抱着她放声大哭。

父亲眉头紧皱:“哭什么?这包藏祸心的贼子,走了倒好”

母亲怒道:“天歌正伤心着,你能不能体谅一点?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父亲却道:“她伤心,你便该劝着,像你这般,只叫她越发伤心”

“你——”

父亲和母亲吵起来了,师妹悄声安慰她:“师姐,你别伤心了,我不相信秦师兄会做这样的事,一定有什么隐情。”

她低头垂泪:“还能有什么隐情,他亲口告诉我……”

“可你相信吗?你相信秦师兄是那样的人?”

她迟疑:“这……”

“秦师兄向来心地良善,同门之中,有多少人受过他的恩惠?封雪、清玉她们,更是被他救过­性­命。我不相信那个秦师兄是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小人。”

“……”她悄悄扫过父母一眼,见他们仍在争执,便点点头,轻声道,“好吧,晚点再来寻我。”

不久后,父母终于意识到她的存在,母亲安慰她好一会儿,她借口休息,才送走了父母。

洞府中只剩两人,师妹急道:“师姐,我们快走吧,我手中有靖和师祖的令牌。”

她点点头:“好。”

靖和师祖,便是她和那位秦师兄的师尊。她与聂无伤互称师姐妹,是因为聂无伤的授业恩师是她父亲的师弟。而她,因为资质过人,早早被靖和师祖收为弟子,在门派之中,辈分与父亲相当,后来结成元婴,更是跃居其上。当然,亲人之间,只论小辈分,父亲不可能称她为师叔。

想到这,她突然恍惚起来,父亲是结丹修士,那母亲呢?她如今将近两百岁,照理说,母亲最起码也是筑基修士,可她刚才好像没感觉到母亲身上的灵气……

“啊……”脑中忽然一痛,她低低叫了一声,前头带路的师妹吓了一跳,连忙扯住她,“师姐,你又头疼了?”

她摇摇头:“没事。”

师妹不放心,又叮嘱道:“师姐,你要小心收敛修为,伪装成结丹……不,结丹修士也是有数的,就筑基吧。”

她轻声应下。这位师妹,也是青出于蓝,师父只是结丹修士,她却不过百来岁就结了丹,如今更是元婴有望。由她带着,自己装成筑基弟子,比较容易混过去。

因为元婴修士叛变,门派内护山大阵全开,低阶弟子一律不许出入,哪怕结丹修士,也要手持震阳、靖和两位元婴道君的令牌才行。

她伪装成筑基修为,又使出易容法术略微改变容貌,很轻松出了山门。而后,飞行法宝载着她和师妹,不急不缓地往东飞去。

离开百里,降下飞行法宝,师妹问:“师姐,你可知道秦师兄会去哪里?”

她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他在门派之外,并没有别居……”忽地想到一个可能,低喃,“会是那里吗?”。

略一思索,她甩袖祭出一只小舟,携师妹踏了上去:“有一个地方,也许他会去。”

…………

经过数日奔波,她们到了一座高山。

这山极高,山脚是茂密的山林,山腰开始染上白­色­,山顶雪峰林立,阳光下晶莹雪白,美不胜收。这便是天极第一险地天魔山。

“天魔山?”师妹惊疑,“师姐,你说的便是这里?”

“嗯。”她轻轻点头。天魔山是他们定情的地方,也许,只是也许,他会来到这里……况且,天魔山是一等一的藏身之地,禁制未开,往里一躲,谁又能找到他?

“可是,师姐,天魔山禁制未开,我们怎么进去?”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进去。”她驭使小舟来到一处山坳,这里是天魔山禁制最薄弱的地方,这件事还是他告诉她的。

她从怀中取出一柄古朴长剑,尽全力将所有的灵气注入进去,剑身闪烁着金­色­的雷光,狠狠砸向禁制薄弱处。轰然一声,禁制裂开了,她将长剑收起,带着师妹乘着小舟缓缓飞了进去。

禁制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昏暗的天空,到处闪烁着雷光,红褐­色­的大地,满目疮痍,烈烈的风,如刀一般扑来,到处都是游离的禁制,损坏的法宝和零落的白骨。

她毫不停留,慢慢飞向一座山峰。那座山峰,叫做万仞峰,那里有他们的回忆。

脚下飞舟不停,很快到了目的地,万仞峰在上次争斗中塌了一半,另有一半变得平平的,不复昔日险绝风貌。

到了此处,她心口一颤,低头往下望去。

料峭寒风中,一人背对着她们坐在乱石间,他峨冠博带,身姿挺拔,无论何时,他总是这样沉静,如山一般不可摧折。

“秦师兄”小舟上,师妹已经喊了起来。

之前想起背叛之事,总觉得听故事一般,入不了戏,直到此时,看着他的背影,才发现,她心中是满满的爱意,作不得假。

飞舟落下,她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站住”上空传来怒气冲冲的喝声,一名红衣女子脚踩红莲从天而降,落在她和他之间。

她停住:“你……”

红衣女子粉面含煞:“你若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她盯着此女,沉声问:“你是何人?我与夫君相见,与你何­干­?”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我名凤清,你口中的夫君,是我的郎君,你说有没有关系?”

她一怔:“什么?”

凤清仙子转身,柔声唤道:“秦郎,你来告诉她。”

在她的注视下,那背影缓缓站起,转过身,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她望着他的脸,仍是清俊的眉目,仍是夺人的风采,望着她的眼神却不同往日,深深的望不见底。

“秦郎”凤清仙子挽住他的手臂,仰头道,“你告诉她,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他眼中掠过一丝迟疑,被她挽住的手臂直觉地想要缩回。这是怎么了?他晃晃脑袋,心想,清妹与我青梅竹马,为了帮我复仇,牺牲良多,我怎么会不想跟她接近呢……

而对面的女子,一眼看过去,却熟悉无比,他甚至忍不住想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假戏真做了?

“秦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师妹冲上前,叫道,“你背叛师门,偷袭靖和师祖,击伤震阳师祖,盗走师门圣物,现在你还勾搭上别的女人。你,你太无耻了”

叫罢,师妹拉她的衣衫:“师姐,秦师兄他变了,他竟然背叛你,快杀了他”

“他本来就是这样”凤清仙子挽着他的手臂,高昂着头,丢给她一个轻蔑的眼神,“你跟你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的先祖被秦靖和所杀,他才会忍辱负重进入玄清门,等待时机,一举报仇雪恨,可惜,被秦靖和那老东西逃过了。他不是背叛你,背叛门派,而是一开始就是假的”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最后盯着他的眼睛,“你告诉我,是真的吗?”。

面对她的目光,他瑟缩了一下,最后扭开头,轻声道:“是。”

“都是假的?你的感情,你的作为,都是假的?”

他再次应声,这次比上次要坚定一些:“是。”

“师姐,杀了他,杀了他”师妹在后面喊道,“他已经不是秦师兄了他是个背叛师门、背叛妻友的叛徒”

她双拳握紧,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师姐,你忘了师伯的嘱咐了吗?忘了靖和师祖了吗?快杀了他”

她双拳松开,右手灵光一动,一柄流光溢彩的扇子出现在她的手中。

“秦郎,杀了她,你就可以跟玄清门一刀两断了”

看到他面前出现燃烧着真火的长剑,她终于失望了,抬起了天地扇:“既然你只是个叛徒,那今日就恩断义绝”

天地扇和三阳真火剑同时扬出惊人的杀意,下一刻,仿佛就会同归于尽——

599、仙宫琥珀

天地扇飞出重重山水,三阳真火剑幻化成千百柄飞剑,声势惊人。

“啊——”一声惨叫,却是师妹被天地扇和三阳真火剑同时击中,她惊愕不已地望着他们两人,身影慢慢透明,最终淡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他们周遭的景物开始模糊,仿佛一副山水画,一点一点地被擦去颜­色­。

凤清仙子惊愕不已:“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陌天歌和秦羲却很镇定,脚下山石失去颜­色­,天空禁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浩大的仙宫。

这座仙宫不知坐落于何处,周围白云如海,一望无垠,茫茫不知尽处。他们抬起头,看到仙宫的横匾上,半躺着一名青年,一袭白衣潇洒出尘,正拨弄着九连环,玩得津津有味。

陌天歌心中惊疑,他们被困幻象中,险些自相残杀,难道就是因为这个青年?

“这是哪里?”一旁的凤清仙子喃喃自语。她不像陌天歌和秦羲,他们是自己看破幻象,破境而出,而她是被外力打破,故而此时还没有出戏,自己和幻象中的角­色­正在交战。

他们三人出现在此,那青年却眼皮都没抬一下,仍然专注地在解连环。

秦羲轻轻拉了陌天歌一下,传音:“他身上没有威压。”

陌天歌仔细一瞧,这青年何止没有威压,连灵气也没有怎么会这样?难道他是凡人?

“随意刺探,真不礼貌”青年忽然出声,只见他随意一挥手,他们二人顿时识海剧烈刺痛

这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刻便消失无踪。

两人惊魂未定,望着那名青年。他究竟是何境界?身上全无灵气,却随手就能令他们识海受创识海可是修士最隐密的所在,哪怕毁去­肉­身,也不一定能伤到识海,除非神识被重创,才会连识海一起受创。而刚才,他们的神识并没有受到攻击,识海却剧痛。这般手段,难道这位便是化神前辈?

秦羲上前一步,揖礼:“晚辈天极玄清门秦守静,这是晚辈的道侣陌清微,见过前辈。”

“这还像话。”青年哼了一声,收起九连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我倒要问你们,何故擅闯我的仙宫?”

秦羲道:“擅闯仙宫,实属无意。不久前妖修犯我昆吾,晚辈等据守之地为妖修所破,故而流连东海,无意中闯入仙宫,望前辈恕我等唐突之罪。”

“哼”青年懒洋洋道,“原来是被妖修打败了,真没用”

秦羲歉然一笑:“晚辈本领低微,让前辈见笑了。”

青年似乎有些好奇,又接着问:“你们被妖修打了是怎么回事?东海么?什么时候东海妖修这么强大了?挺争气的嘛”

秦羲道:“前辈猜错了,不是东海妖修,而是南海妖修。”

“南海妖修?”青年眉头微蹙,“南海离天极何止十万八千里,何况南海之丰饶非天极可比,为何南海妖修要远至天极?”

秦羲顿了顿,摇头:“晚辈等也不知。”

青年想了想,忽然抚掌笑道:“南海妖修?怕是须弥海妖修吧?不少字”

秦羲一怔,他先前曾从妖修口中听到须弥海此名,只是以为,须弥海是南海的某个海域,如今听这青年所说,似乎是另一个地方?

陌天歌已抢先问道:“前辈,须弥海是什么地方?”

青年道:“须弥海是南海中某个神秘的海域,既在南海之中,又在南海之外,颇为独特。”说完了,青年又一瞪眼,“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些?”

陌天歌莫名其妙,她又没求着他说,不说就不说嘛

青年又自言自语:“须弥海犯天极?那更没必要了……对了”他转头问道,“除此之外呢?你们可还有战事?”

秦羲与陌天歌对视一眼,两人均露出不解的表情。他怎么知道还有别的战事?

秦羲回道:“前辈所言不错,不久前天地异变,各大陆漂移,天极与西驰相接,如今西驰妖修来犯,昆吾魔道又起……”

“天地异变,大陆漂移?”青年惊奇,“怎么回事?”

“难道前辈不知?”秦羲奇怪、道,“各大陆都移动了位置,前辈身在东海之中,应该知道才是。”

青年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很感兴趣地继续问:“你详细说说。”

秦羲便一五一十,将此事一一道来。

不管是小岛的禁制,还是后面的幻象,足以证明其主人是境界超过元婴的修士,而刚才青年随意一出手,更说明他们的­性­命只在他弹指一挥间,既如此,还有什么必要耍心机?至少,目前看来,这位前辈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他问什么,老老实实答了便是。

等到秦羲将近来的局势说罢,青年坐在牌匾上叹息:“天下大乱,难道轮回的时间又到了?”

“轮回?”陌天歌在心里嘀咕,这位前辈的语气,听着好像不是件好事。

青年好一阵唏嘘,而后望着他们道:“你们能进入我的仙宫,也算与我有缘,我都算不清多少万年了,你们是第一批进来的人。”

陌天歌好奇地问:“敢问前辈尊讳,是何来历,为何在此困居如此之久?”

青年淡淡道:“吾名琥珀,身份来历,说与你们听,你们也不知晓,至于其他的,你们最好别问。”

陌天歌又问:“前辈方才说,天下大乱,轮回的时间……究竟是什么意思?”

琥珀被她问得有些不耐烦,道:“废话这么多,你问什么,我就要答吗?”。

“……”陌天歌腹诽,这位前辈还真是,对秦羲和气,对她就这样,难道他有断袖分桃之癖?

刚这样想罢,牌匾上的琥珀勃然大怒,向她喝道:“你在想什么?”

陌天歌愕然,指着他道:“你,你……”她这才想起,化神以上修士,能感应低阶修士所思所想,她恶意揣测他,必然是被感应到了……

见琥珀满面怒­色­,她正想说些什么化解一下,忽然瞟到他的尾指,心中一突,下一刻却道:“前辈与我说话,总是很不耐烦的样子,他说什么,前辈就好言解释,这难免让人想歪……”

“你……”琥珀愤然站起,似乎要动手的样子,秦羲连忙一步跨上前,挡在面前:“前辈,她有口无心,您别计较。”

琥珀叫道:“什么有口无心,我就是读心的”

“……”一时间,秦羲也不知道怎么答了。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琥珀突然就被激怒了。

他转过头,想从陌天歌那里得到点暗示,她却没给他一个眼神,仍对琥珀说道:“倒是前辈如此愤怒作甚?难道被我说中了?”

“你、你”琥珀气得都结巴了,最后怒声道,“不教训教训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对陌天歌抬起了手,陌天歌只觉得瞬间识海被什么东西击中,再次剧痛起来。

这种痛忍不住让她叫出声,却又咬紧牙关忍受。

“天歌”秦羲见她痛得抱头蹲地,急忙对琥珀说道,“前辈,请手下留情”

琥珀只是冷笑一声。

秦羲还想说什么,却被陌天歌拉了一下衣袖,她忍着剧痛,轻声道:“别管”

她痛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目光却坚定,似乎另有含义,秦羲顿了下,仍是说道:“不管你忍不忍得了,我没法眼睁睁地看着。”

陌天歌目光一暖,对他笑道:“没事,我真的会没事。”

这样说着,她慢慢直起了身子,擦掉汗水。

她的目光让琥珀有些不安,而且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的秘密就要暴露了,便想撤了法术,说些场面话。不料,陌天歌已经抢先说道:“前辈,似乎不怎么疼了呢”

琥珀再次大怒:“你当真想死?”

陌天歌却轻笑一声,站直身躯,昂首望着他:“那也要前辈杀得了才行”

琥珀一怔,看她有恃无恐的样子,再感应到她心中所念,不禁一凉:“你、你……”

陌天歌踏前一步:“前辈为什么不动手呢?以您的修为境界,要杀我们,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了吧?不少字”

“……”

她似笑非笑:“琥珀,叫这个名,却没有姓,可真奇怪,不像是高阶修士之名,倒像是侍从、灵兽什么的名字。”

琥珀脸­色­­阴­沉,又听她道:“前辈对外界变化一无所知,想必很久没有离开仙宫了,不知道是不想离开,还是不能离开呢?”

琥珀盯着她,语气­阴­沉沉:“你想说什么?”

陌天歌忽然一笑,温言道:“前辈,晚辈并非要与前辈为敌,只是前辈不肯将身份来历相告,晚辈才出此下策。”

琥珀闻言一愣,察觉到她此时心境平和,反倒更是大怒:“你故意玩我?”

陌天歌道:“若是前辈坦白相告,我就不必出此下策了。”

琥珀哼了一声,气恼无比:“我就是不说,你又能奈我何?”

他这样子,倒像是小孩子发脾气,陌天歌笑了:“前辈,难道您被困此地数万年,不难受吗?”。

琥珀默然。

她接着道:“如我所料不错,前辈便是那只神兽麒麟,对吗?”。

600、神兽被囚

白衣青年琥珀盘坐在仙宫牌匾之上,默然无语。

秦羲看他这模样,便知陌天歌所猜不错,他低声传音:“你哪里看出来的?”

陌天歌瞟了眼琥珀的左手,道:“你看他的手指。”

秦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琥珀的左手尾指缺了半截,再联想到凤清仙子得到的那块麒麟骨,便了悟了。

陌天歌接着道:“不仅如此,他手腕上套了个银圈,那并不是手镯,而是将他囚禁在此的禁制。他刚才一起来,我看到银圈亮了一下。”

秦羲再看,琥珀的腕间果真套着一个银圈。他叹道:“你真是观察入微。”

陌天歌笑:“我对禁制很敏感,银圈一亮,就发现了。”

“所以,他根本没能力要我们的­性­命?”

“应该是的,最多让我们吃些苦头。”陌天歌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欲与他交好,一则,他对我们并无恶意,二则,我觉得,他身上肯定有大秘密。”

秦羲轻轻点头。琥珀刚才所言,他早就听出了口风,只是以为­性­命皆在他手,才没有多问。

两人说罢,齐齐望向琥珀。

琥珀正对着他们冷笑。他虽被囚在牌匾之侧,但毕竟是远超当今修仙界的存在,不说读心术,他们二人的传音,岂能瞒过他?

“前辈,”陌天歌道,“您想好了吗?”。

琥珀冷冷道:“就算你们都猜对了,那又如何?你们既没能力伤我,又没办法放我出去,我何必与你们多话”

陌天歌道:“前辈,晚辈自知没条件与您谈判,所以,您愿不愿意,皆在您一念之间。”

琥珀继续冷笑:“你以为这么说,我就感动得有什么说什么吗?”。

“……”陌天歌翻白眼,身为神兽,一只活了几万年的神兽,居然这么斤斤计较。

秦羲开口问道:“前辈,敢问您是何来历?身为神兽,为何滞留人间?须弥海是什么地方,刚才所说‘天下大乱’、‘轮回的时间’又是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琥珀翻白眼了,他还没说答不答呢,他居然一口气全问出来了。

他­干­脆往横匾上一躺,假装要休息,压根不搭理他们。

“前辈?”下面又唤,琥珀撇了撇嘴,装死。

又唤了几声,一点回应也没,陌天歌便道:“既然前辈不想理我们,我们就先休息吧。”

秦羲应了一声,两人商量怎么安顿下来,又谈起如何离开,自顾自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洞府。琥珀在横匾上听得窝火,咬牙切齿地瞪他们数眼,又觉得无趣,扭开头不理他们。

陌天歌和秦羲首先想到进仙宫,结果发现仙宫被禁制所关,无法开启,只好在外面寻了个角落安顿下来。

这个时候,凤清仙子已经从幻象中跳了出来,看到他们二人,先是惊,再是怒,上前两步,站到他们面前,怒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想到幻象中的情景,陌天歌连表面上的礼节都懒得做足,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这里?”

凤清仙子怒气冲冲:“你们跟踪我?”

“跟踪又如何?”陌天歌嘲弄地看着她。

“你——”凤清仙子勃然大怒,正要怒斥,忽地看到秦羲正漠然望着她,心中一惊。她险些忘了,秦守静已经元婴中期了,他们二人在此,她万万打不过。可就这样算了吗?想她凤清结婴之时,这两人还不知道在哪,如今却要被两个小辈所欺……

陌天歌懒懒道:“凤清道友,也许你不知道,在下除了是碧轩阁客卿长老外,碧轩阁开派祖师,正是我陌家高祖。阁下以我碧轩阁之物寻取机缘,我岂能不过问?”

凤清仙子一怔,道:“你莫不是胡言?”

“凤清道友”陌天歌冷声,“就算我是你几百年后的晚辈,如今也是元婴修士。”

元婴修士岂会胡言?凤清仙子说这句话,也就是潜意识中没把她当作元婴修士。这位凤清仙子与她并无故仇,却一直咄咄逼人,一次可以不计较,两次可以一笑置之,三次四次,她岂能一直相让下去?她虽年少,也是货真价实的元婴修士

陌天歌冷言相对,凤清仙子心中大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她确实一直自持身份,觉得这两人都是小辈,这种心理,不知不觉影响了她的行为,此时陌天歌直言讽刺,她却没法说什么。

想到此处,她又有些不忿,终是冷哼道:“背有靠山,算什么本事”

陌天歌讶然,扭头问秦羲:“靠山,她是在说你吗?”。

秦羲微笑:“大概吧。”

“哦”她又回头,一本正经地对凤清仙子道,“你羡慕吗?”。

“你——”凤清仙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恼之下口不择言,“谁羡慕了?靠男人成事,真不要脸”

“那就是你嫉妒了。”陌天歌点点头,同情地看着她,“七百多年,连男人都没弄到,是挺惨的。”

“陌清微,你胡说什么”凤清仙羞愤无比,她有心出手教训,偏偏顾忌着秦羲,一时间纠结无比。

“这倒不是胡说。”忽听横匾上琥珀出声,“若不是你心有妒意,岂会出现那般幻象。”

三人均是一愣,秦羲首先回过神来,问道:“前辈,您知道我们的幻象是什么?”

琥珀哼了一声,道:“当然知道,幻象就是我编的。”

“啊?”陌天歌与秦羲互视一眼,惊讶无比。现在他们都已知道,琥珀是被囚禁在此,周围的阵法禁制,应该是为了困住他,若他能控制幻象,岂不是形同虚设?

像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琥珀哼了一声:“我麒麟一族,天赋玄机,小小的幻象,又算得了什么。”说罢,不耐烦地扯了扯腕上的银圈,若不是此物,他怎么会被困此地如此之久。

“原来是天赋。”秦羲轻轻点头,“前辈被困此地,仍能­操­纵自如,想必实力非凡。”

琥珀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你不必试探,这些事情,我不会告诉你的。”

秦羲却道:“前辈愿说便说,不愿说也就罢了,这些陈年旧事,我们知道也没什么好处。”

“别说得这么无欲无求,”琥珀嘲弄,“你们这些修士,来到仙宫,还不是为了得些宝物,可惜,此处除了我别无他物,你们能不能出去都是问题。”

“就是嘛”陌天歌接过话头,“反正我们弄不到好处,前辈爱讲故事,我们就听,不讲故事,对我们也没损失。”

“……”

沉寂片刻,琥珀又忍不住问道:“喂,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破的幻象?”他孤身被困太久,寂寞得连九连环都能假装玩得很快乐,有人说说话解闷,还是很乐意的。

陌天歌与秦羲相视,两人眼中都有笑意。陌天歌道:“前辈的幻象,失败者有二。一是,幻象中所行之事,不合我们的经历个­性­;二是,前辈忽略了我们的感情。”

琥珀一怔,坐起来问:“什么意思?”

陌天歌道:“就说我好了,前辈可知,我的出身来历?”

琥珀挥挥手道:“看你年轻轻轻,意气风发,大概是世家子弟吧”

陌天歌又指了指秦羲:“那他呢?”

琥珀瞟了一眼,漫不经心说:“年轻不大,倒像个小老头似的,想必贫寒出身,才会日日思虑。”

“……”秦羲无语。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别人以为他是寒门子弟的情况。

“……”陌天歌也甚是无语,刚想说话,琥珀已然惊讶道:“啊,我猜得不对?”

陌天歌眉头皱起,不快:“前辈,您能不能不用读心术?用了读心术,谈天还有什么意思?”

“……好吧。”琥珀催促,“到底是怎么回事?”

陌天歌道:“我出身俗世乡村,自小无父,幼年丧母,成年之前,一直随叔父流浪,后来拜入恩师门下,才算是一步登天。”

“……”琥珀抓抓头,又指秦羲,“那他呢?”

陌天歌:“他做凡人时是王府子弟,一入仙门,便是元婴修士爱徒。”

“元婴,也不怎么高嘛……”琥珀嘀咕,结果又被陌天歌瞪了一眼。不高,他以为现在是上古或者太古吗?

陌天歌继续道:“你看,你给我们设定的什么破身份?还有那破剧情,根本不合我们的­性­格好不好?”

“为什么不合?恩爱夫妻一朝反目,内心挣扎无比,不好玩吗?”。琥珀睁着一双好奇无辜的眼睛问。

陌天歌无奈了:“……我们是修士好不好?都是有心境修炼的好不好?简单地说,他若果真身负血仇,便不会与我成婚,因为这是累及无辜;我若当真夫君叛门,也不会被打击得不死不活,更不会与他刀兵相向。”

“为什么?”琥珀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感情深,所以更不能容许背叛,不对吗?”。

“放我身上就不对”

“那你会怎么做?”

“我……”陌天歌一顿,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让你下次把幻象布置得更真实吗?”。

“切”琥珀道,“这次不过是我太生疏,再有下一次,一定让你们困在幻象里出不来。”

“可惜还有第二点,前辈做得再真,感情也做不得假,我在幻境中,对幻象父母毫无感情,再来一次也是一样。”

“哼下次我就不这么编了,我……”

“前辈”凤清仙子忽然出声。

琥珀目光一凝,冷冷道:“你这小辈,胡乱Сhā嘴,好不礼貌。”他袖口一拂,正欲施以薄惩,却听凤清仙子大声道:“前辈,晚辈有一物,献给前辈。”

601、妖修出现

凤清仙子从怀中取出一物,托在手上,让琥珀细看。正是那节麒麟骨!

琥珀看着此物,目光幽暗复杂,半晌后,轻叹一声:“你想要什么?我被囚此处,一身气息

尽数被禁,只有不死之身仍存,若你要求太过,只怕我做不到。”

凤清仙子道:“晚辈什么也不要,只求前辈放我出去。”“放你出去?”琥珀面露苦笑,

“我若能破解此处阵法,又怎会被囚十数万年?你这个要求,我无法满足。”

凤清仙子一怔:“前辈不是能­操­纵幻象?”

“只是令幻境产生我想让它产生的幻象,并不能将它关系。更何况,此处何止一个幻境?我数万年未得逃脱,皆因此处无异天罗地网。”

凤清仙子越听,脸­色­越白,最后抖抖索索道:“难道,难道我要永远被困在这个地方?”琥

珀语气淡淡地:“你既有寿元,何来永远?寿元尽了,你便解脱了。”

凤清仙子呆呆地望着他,见他神­色­冷漠,不像故意骗她的样子,顿时失了力气,委顿在地。

“怎么可能?终生困于此地,与死有何区别?我还没活够,我只有七百岁,我还要七八百年好活,我不要困在这里”

说到最后,她面­色­恐慌声音凄厉,却没有人安慰她。琥珀仍旧神情淡淡,不见一丝同情之­色­。

对于他这样活了几万年的怪物来说,这根本不值一提。

他目光一转,落到陌天歌和秦羲身上,玩味道:“怎么你们不害怕?”

陌天歌撇了撇嘴,道:“若是我们能破了此间阵法禁制,不就可以出去了吗?”

琥珀却道:“你觉得你们破解得了?”

陌天歌答非所问:“此处灵气如此充盈,正是修炼的好地方。”“……”

她心中却想,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当年他们被困归墟海仙宫,若不是刚好凑齐四人一偶,他们就永远出不来了,如今再发生一次,也没那么可怕了。

别忘了,他们手中可是有玄虚通云阵,哪怕人不够,等上三五十年,有朱雀之息青龙之息相助,小凡小火便可晋升八阶,再加上人偶,他们就能摆出玄虚通云阵。

琥珀道:“看来你们二人是纯正的道修。”

诸道修行,道修和佛修最重心境。得知此间阵法无法破解,凤清仙子与他们二人的反应截然不同,足以分别他们的道。

而此事也证明了秦羲所言,别的道固然可以不修心境,却往往折在半途,道修之道,虽途中艰辛、顾忌颇多,但是只要坚持下去,便是坦途。

“前辈!”凤清仙子嘶声喊道,“这麒麟骨,难道您不想要了吗?”

琥珀面­色­沉了下来,最终却淡淡道:“像我等不死不灭的存在,早就可以自生肢体,我留着

这点缺憾,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牢记往事你太自为是了。”

说罢,他一拂袖,将凤清仙子手中的麒麟骨收回,漠然道:“此物原为我躯体所有,我有权收回,作为你将之寻回的报酬,只要你在此一日,我便保你一日­性­命。”

凤清仙子惨笑,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除了她只有秦守静和陌清微二人,她会有什么危险?她却不知,琥珀察觉到她对陌天歌和秦羲有杀意,才会许下这个承诺。

眼见凤清仙子大受打击,陌天歌叹息一声,问道:“前辈,此处阵法禁制,是何人所布?”琥珀瞥了她一眼,道:“怎么,又想听故事?”

陌天歌睁大眼:“这个也不能说?”琥珀嘴角微微一扬:“告诉你也没用,那是远超你等的存在。”“那是上古或者远古时期了?”“你在套话么?”

琥珀抱膝笑,“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那个世界,还是有人飞升成仙的。”果然是上古或太古的年代!

这么说来,这位琥珀前辈,最起码活了十几万年了,而他自称不死不灭的存在,莫非已经达到飞升的条件,却因某种原因滞留在人间?

“那前辈为何会被困在此地?以前辈的修为,谁有能力将前辈囚禁十几万年之久?”

琥珀闭了闭眼,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幽幽叹息一声,道:“现在告诉你们这些,也没有用。”“因为我们修为太低?”琥珀扫过他们一眼,没有回答。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他被囚此处数万年,第一次见到外人,却丝毫没有要他们帮忙的意思,可见这不是他们能帮的忙。“那,前辈,这到底是什么阵法?”

琥珀躺了下去,只是伸出手来摆了摆,口中含糊道:“别烦我。”陌天歌只好作罢,想着反正一时之间出不去,以后有得是时间烦他,也就罢了。

刚这样想罢,忽见琥珀猛然睁开眼坐了起来:“又有人?”陌天歌立刻想到,是那几名妖修?琥珀结了个手印,向外一推,只见云海忽然涌动,泛出水波一样的波光,波光里,出现数名妖修的身影。

这些妖修同样陷入了幻境,明明周围空无他物,却做出各种动作,时而喜悦,时而愤怒。小凤亦在其中。

看到玄日妖君的身影,琥珀双眼眯起:“麒麟血脉……”陌天歌心中一跳,那位玄日妖君是麒麟族的,琥珀必然不会为难他们,若是他们到了这里,会不会想杀他们和凤清三人?

想到这里,她看向秦羲,没法传音,只能眼神示意。秦羲对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说不必在意,还是不会发生。

琥珀介入之后,妖修们所经历的幻境轻松不少,陆续斩破幻象,从幻境中出来。第一个出来的妖修,是个邋遢的黑皮汉子,便是那泥鳅倪七。

他首先看到的是陌天歌二人,“咦”了一声,指着他们道:“你们是人类?”

秦羲上前一步:“不错,在下昆吾修士秦守静,这是内人陌清微,不知道友高姓大名?”

他言辞客气,没有人妖之见,似乎当他是同类一般通报姓名,倪七咧嘴笑,学他一般拱手:“倪七,南海妖修,本体是泥鳅。”

听到泥鳅二字,秦羲心中一跳,想到他在守阵之时,曾在天地颠倒阵中斩杀了一只泥鳅,听说泥鳅这种东西是很难成妖的,不会那么巧,他们是亲戚吧?

倪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扫过角落里呆呆出神的凤清仙子,再看到横匾上的琥珀,“啊”了一声,便问:“你也是我们妖族的?”

琥珀懒懒地抬起眼皮,他是血统最尊贵的神兽,眼前的倪七却是妖兽中血统最低贱的泥鳅,这让他惊讶了一下:“居然是泥鳅?你小子福缘不错呀!”

倪七呵呵笑着,摸了摸头,问:“你是哪一族的?我虽然知道你应该是妖族,却感觉不到你的气息,你是被封印的吗?”琥珀纠正:“我们是灵族,不是妖族。”倪七“啊”了一声,不解地望着琥珀。

琥珀道:“你别被人类误解,人类最自私了,为他们所用,就叫灵兽,不为他们所用,就成了妖兽,其实我们飞升之后是去灵界的,当然是灵族不是妖族了。”

倪七居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后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我们修炼的是灵气,当然是灵族了。”

“孺子可教!”琥珀露出微笑。倪七一拍脑袋,又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一族的呢!”

琥珀说:“麒麟族。”“麒麟……”倪七摸头的手一顿,揪下一大块黑泥巴,却停在了半空中,头抬起来,惊讶无比地望着琥珀,

“你”“有什么问题吗?”琥珀仍旧懒洋洋的。

倪七又是一拍脑袋,跪了下来:“倪七见过神君大人!”神君大人,好久远的称呼。

琥珀在心中感叹了一番,方才问道:“你怎知我是神兽?”

倪七道:“回神君大人,我等来到此处,正是遵从圣物提示,特意前来寻找神君遗府,只是我等没想到,神君仍然还在……”

琥珀脸­色­一正,坐起来盯着他:“你是须弥海的妖修?”“正是。”

倪七禀道,“小妖护卫大王子而来。”“大王子……”琥珀喃喃念着,转头望着云海中,玄日妖君的身影。他一眼便看出这位是麒麟血统,却没料到这居然是他刻意留下的血脉。

“须弥海大王子,血统竟然已经稀薄到这个程度,看来他们寻到此处,也是迫不得已,再不找来,他们的血统就不足以支撑他们的外形了。”

琥珀想罢,却更悲伤,“我被困此处,就算他们找来,又能如何?我没办法送他们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陪我送死。”

倪七不知此时琥珀心潮起伏,只见又有一人跳出幻境,正是另一只十阶妖修“京长老”。

京长老一跳出来,警惕地看了陌天歌他们一眼,便问倪七:“大王子呢?”

倪七一指云海:“大王子还没出来。”

京长老一看,云海映出来的景象,大王子满面怒­色­,似在争执。京长老暗自着急,玄日妖君

这模样,丝毫没有斩破幻象的迹象,可千万被受了幻象的诱惑,自寻死路。

第三个跳出幻境的人,居然是金晶。她怯生生了看了眼陌天歌和秦羲,咽了咽口水,问:

“长老,这两位是……”

602、后面还有

她话还没说完,又一道人影出现在他们身边,正是小凤。

小凤虽然也是刚刚化形,但它幼时便被秦羲所得,养在玄清门内,是以并没有太多的执念,斩破幻象也容易许多。

京长老看到她,有些吃惊。他和倪七早早破阵而出,是因为他们修为最高,金晶只比他们晚一些,则是因为她的天赋。这位凤道友修为不显,亦无天赋,居然也早早脱困,难道这便是血统之威?

他的目光又移向云海,玄日妖君仍在苦苦挣扎,他心中暗叹。大王子资质寻常,心­性­悟­性­都是普通,这些年来,他一直尽心辅佐,只是难免会有力不从心之感……

京长老回神,眼见玄日妖君短期内不得脱困,便低声传音:“倪七,你早一步出来,可知这是什么情况?”

倪七言语间带着喜气:“老京,我们寻到了!”而后将此间之事一一告知。

京长老顾不得陌天歌等人,一抬头,见琥珀一袭白衣,风度潇洒倚在横匾上,心中琢磨了一下,躬身行礼:“晚辈京涛,见过前辈。”

他比倪七有心机,倪七说这是神君大人,他却不敢轻信,尤其对方身上感觉不到一点神兽之息。

琥珀勾起嘴角,瞥他一眼:“不必多礼。”他会读心,当然知道京长老在想什么。

京长老仍是恭敬的姿态,口中却道:“前辈昔日在须弥海留下一线血脉,才有我等的机缘,若知前辈困居此处,我须弥海上下必定倾力相救。却不知前辈因何事困于此地,可有我等效劳之处?”

琥珀道:“昔日所为,只是为我麒麟族留下一丝香火,惠及须弥海其他妖族,不过顺手而为。至于我困居此处,非你等所能解救。”他又一笑,“我知你心中多疑,我也懒得证明身份,你就不必多言了。”

京长老一怔,一时间心中拿不定主意,不知他是虚张声势,还是果真如此。

这么一会儿时间,三名九阶妖修因为处于同一个幻境,同时脱困而出。

幻境中只剩玄日妖君,京长老焦急无比。他辅佐玄日妖君千年,对他­性­情再清楚不过,让他独自挣扎幻象,并不容易。

可这幻象选超他的修为,他根本无从Сhā手。

正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倪七忽然大声道:“神君大人,还请救大王子一命!”

倪七为泥鳅化形,心智单纯许多,眼见玄日妖君迟迟无法斩破幻象,反倒没有京长老那么多顾忌,而是直觉地求助更强大的神君。

京长老吓了一跳,但他此时无法可想,想了想,便没阻止。

横匾上的琥珀睁了睁眼,道:“我已将他所历幻象简化,可惜他还是没有冲破,如今也是无可奈何。”

“神君大人!”倪七大声道,“大王子乃是神君血缘后辈,此行不远万里,正是为神君而来,请神君看在大王子心诚的份上,救他一命。”

琥珀没再说什么,只叹息一声,右手拨弄着左手腕间的银圈。若非此物,小小一个幻境算什么,便是脱困而出,也不是无法可想。

半晌后,他道:“他既是我后辈,我又岂会袖手旁观,到底成不成,我也不知道。”

倪七一喜,叩头拜谢:“多谢神君,多谢神君。”

不见琥珀如何动作,只双目中光芒一闪,幻境中幻象又变,破绽更多,玄日妖君终于发现不对,斩破幻象,破阵而出。

眼见玄日妖君转危为安,京涛便是不信,对琥珀也是感激万分,叩首:“多谢神君大人!”

琥珀摆摆手,什么话也没说。

从幻境中出来,玄日妖君还很茫然,直到京长老,才确定自己已经脱困,顿时有些脱力:“京长老,这是什么阵法?真是太可怕了!”

京长老忙道:“大王子,您此番脱困而出,多亏了神君大人,快谢谢他。”

“啊,神君?”玄日妖君茫然,顺着京长老所指,看到横匾上的琥珀,心中一惊,下一刻,体内血液沸腾,冥冥中的血脉相连,让他第一时间就知晓了琥珀的身份。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首:“晚辈玄日,叩见神君爷爷。”

玄日妖君既跪,其他妖修除了小凤,一个不落地跪了下来,同声道:“晚辈叩见神君大人。”

直到此时,京长老才去了疑心,血脉的感应不会出错,大王子既然说是,那就是。

“都起来吧。”见到后辈,琥珀不但一丝喜悦也无,反而更加忧虑。且不说此间阵法他破除不了,单说这位玄日妖君,实在是让他失望。

他血统最是高贵,却连血统低贱的倪七都不如,他留下的血脉已经淡化到这个程度了吗?若是如此,用不了几万年,须弥海的麒麟一族,便与那些所谓“神兽后裔”一般无二了。

不提玄日妖君一­干­人等与琥珀如何见礼,秦羲一招手,唤回小凤。

“主人,夫人。”小凤脸面有惭­色­,“小凤有负所托。”

她是为了探听此处异象离开的,如今他们不但找到了入口,而且顺利进入,她所打听之事,已经没必要再说了。

“无妨。”秦羲道,“我们养­精­蓄锐,以防不测。”

那边玄日妖君正向琥珀禀告麒麟族十万年来的经历,他们在旁听着,方知所谓须弥海,其实是琥珀昔年为了保存一丝血脉,在南海之中营造的海中之海。南海险恶却丰饶,须弥海更是适合妖修生存,如此,麒麟一族很快成长为南海之王。

十几万年下来,麒麟一族的血脉越来越淡,到了今日,只能勉强维持麒麟外形,南海君主思前想后,若能寻到先祖遗府,便可用麒麟血提纯他们的血脉。正好这个时候,天地异变,南海与东海相通,他们便派出大军,趁昆吾腾不出手的时候抢占碧轩阁,以便在此寻找线索。谁知不久后,京长老从世代相传的圣物上找到线索,怂恿大王子亲自前来,抢个头功。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先祖神君并没有死去,而是被人囚禁在东海之底。

玄日妖君刚刚说完,又见云海涌动,云海上再次出现人影。

琥珀一顿,众人回目,玄日妖君首先大惊:“玄月!”

云海映出的人影,可不就是玄月妖君和蝶依京虎两位十阶妖修。

寻常时刻,玄月妖君便是寻到此岛,也找不到入口,必是他们入阵而来,才叫他们看到入口。看到这层,玄日妖君恨恨道:“便宜他了!”

京长老欲言又止,对玄日妖君使了个眼­色­。对神君大人而言,玄日玄月皆他后辈,无分远近,大王子若是丝毫不隐藏对二王子的敌意,可能会惹怒神君大人。

可惜,他们不知琥珀会读心术,早就知道了。

琥珀自然不会在意他们小辈之间的勾心斗角,既为王者,必有争位,他只是希望,这位后辈能更争气点。

看到玄月妖君,陌天歌眉头一皱,低声问:“我们怎么办?”

玄日妖君一行七人,玄月妖君三人,其中四名十阶妖修,他们万万不敌。

秦羲抬头看了眼琥珀,他正专注地盯着云海中的影像,亦低声回道:“无妨,我们手中有玄虚通云阵。”

陌天歌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琥珀所言不虚,他们全部被困在此处,她手中的玄虚通云阵,便是谈判的筹码。他们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无非镇守碧轩阁时以大阵斩杀了一些妖修,但这只是双方立场敌对而已。

不多时,蝶依破阵而出,站在仙宫面前,定睛一看,向来冰冷的脸上出现讶然之­色­:“你们”

他们聚集在此,倒像是故意在等她的。

京长老一声冷笑:“蝶长老,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蝶依收起讶­色­,面无表情:“该惊讶的是我们,二王子才出发多久,大王子就出现在东海……呵,京涛长老,您果然心计无双。”

京长老正欲出言,又是一个人斩破幻象,正是京虎。

京虎一出现,京长老的目光便定在了他的身上。

京虎望着他,目光沉沉:“大哥,你来得可真快!”

陌天歌诧异地与秦羲对了个眼神,低声道:“这可真有意思,争位的是兄弟,辅佐的也是兄弟。”

秦羲提起嘴角,露出个似有若无的笑:“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陌天歌轻轻点头:“是啊,他们敌对,我们才有隙生存。”

仔细看去,两位京长老化形后的面貌亦有相似,神情动作等更是如出一辙。

没等两位京长老再说什么,他们身边一道人影出现,正是玄月妖君。

看到玄月妖君出阵,琥珀一喜,道:“这还差不多。”

玄月妖君猛然见到这么多人,直觉地往后面退了一步,再看到琥珀,血脉连动,他一怔,立刻跪了下来:“晚辈玄月,叩见高祖!”

琥珀笑意微露:“起来吧。”

有眼睛的都看到他对玄月妖君的欣赏,京涛目光一沉,玄日妖君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很清楚此行的目的,若是让玄月得到神君青眼,提纯血脉,那么君主之位,必然落到他的手里!

603、一线生机

诡异的沉默。

陌天歌与秦羲暗自高兴,对他们来说,局面越混乱越好,若是玄日玄月双方打起来就更好了。

玄月妖君的出现,让玄日妖君重新感受到跟了他上千年的恨意。他身为南海大王子,身份尊重,一出生,便是万妖瞩目的天之骄子,理所当然,是须弥海的主人,是下一任南海君主。打破这一切的人是玄月,他比玄月年长,课业却屡屡被玄月超过,读书不如他,法术不如他,连血脉觉醒都要比他晚。须弥海内,下至小妖,上至长老们,每个妖都知道,玄月二王子天资聪慧,远胜大王子。

在玄月的衬托下,他这个大王子处境尴尬,一无是处。他对君主之位并没有什么执念,但有玄月在,他决不允许让他顺顺利利成为下一任南海君主!

他比他受父君宠爱,他比他得老师们喜爱,他比他受小妖仰慕,而现在,他比他得神君欢心!

玄日妖君的手握紧,充满恨意的目光落在玄月妖君身上。

琥珀却恍若未觉,欣慰地望着玄月和玄日,道:“有生之年,能见到自己的后辈,我心愿已了,哪怕永远不能出去看一看天,我也无憾。”

闻听此言,京涛京虎二人同声开口:“神君大人……”两人一顿,怒目相视。

见他们这模样,蝶依轻哼一声,上前一步,朗声道:“神君大人,昔日我等不知神君被困,致使神君孤立无援,如今我等既已知晓,岂能任由神君在此受苦?我须弥海上千妖族,必定竭尽全力,救神君出此牢笼!”

蝶依这番话可说是铿锵有力,可惜琥珀不为所动。

他淡淡扫了蝶依一眼:“你是蝶族,修炼至十阶十分不异。”

蝶依一愣,她不明白神君是什么意思,夸她吗?

琥珀继续道:“想突破十阶,需要多久?”

蝶依怔怔道:“历年以来,除了麒麟一族,须弥海妖修少有突破十阶。”

琥珀笑,眼中却有悲哀之­色­:“哪怕你们全部突破十阶,也无法撼动此处禁制,你们如何救我?”

“……”蝶依低头默然,一众妖修,无一人出声。

琥珀道:“昔日毁天灭地,我便知道,我永远都出不去了,你们不必枉费心神。”

妖修们正伤神中,金晶忽然想到什么事情,惊道:“神君大人,那我们岂不是也出不去了?”

在场这么多妖修,居然是这个实力最低微的小女妖先反应过来,琥珀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这就是问题所在。”

“啊!”众位妖修大惊,他们来到此处,见到还活着的神君,还以为有大机缘降事,不料却惊闻此事。若是出不去,哪怕见到神君,又岂是机缘?有生之年在此一地终老,与死有何分别?

“高祖,”玄月还保持着镇定,面­色­沉重无比,“此间禁制,由何人所设,当真一点出去的可能都没有吗?”

听到这个问题,琥珀目光定在虚空,半晌没有言语。许久后,他道:“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道意念,那是我们根本无法反抗的力量。”

玄月妖君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怔住了。

连神君都说无法反抗的力量,那该来自于何方?仙界?魔界?灵界?还是神界?

想到最后,玄月妖君毛骨悚然。不管是哪一界,总之,不可能是这一界的力量,毕竟高祖是神君,可以飞升灵界的神君大人!

“神君大人,”清脆的声音响起,金晶肃容望着琥珀,“总会有努力的方向,既然我们能进来,那这个禁制,一定有漏洞。”

琥珀淡淡道:“就算这样又如何?连我都找不到,何况是你们。”

“那就代表还有希望。”金晶目光坚定,“只要有希望,就不能轻言放弃。我们妖族寿命悠长,几千上万年的时间,说不定会有奇迹。”

琥珀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目光渐渐温柔起来,却别有意味地道:“你是个可造之材,若是能单纯一些,就更好了。”

金晶一怔,顿时沉默了。

“罢了,”琥珀忽然道,“努力的方向,我给你们。”

他目光如电,直视着这群妖修,他的后辈:“打开这座仙宫,或许还有生机。”

仙宫!果然仙宫中有玄机!陌天歌转头,正要跟秦羲说什么,琥珀的声音已经传来。

“你们两个,本神君也可以给你们一线生机。”琥珀扫过他们,又望着小凤,“帮他们破仙宫。”

阵法禁制,十个妖修拍马都赶不上人类。人类没有强悍的身体,亦没有绝顶的天赋,却是最适合这个世界、最容易修炼的种族。因为他们聪明,懂得最大限度地发挥天材地宝的作用,大大加快修炼的速度。

陌天歌与秦羲交换了一个眼神,道:“前辈说话算话?”

“本神君岂会虚言!”

秦羲却道:“我们固然信得过前辈,只是不知道,这几位道友是不是这么想的。”

琥珀目光一斜,落在玄日玄月身上:“你们怎么说。”

玄月妖君抢先道:“高祖既言,玄月没有不听的道理,只要几位道友真心与我们合作,玄月保证,几位道友必能安然离开东海。”

玄日妖君看看琥珀,狠狠瞪了玄月妖君一眼,不甘不愿道:“玄日亦是如此。”

琥珀露出微笑,看向陌天歌和秦羲:“你们放心了吧?”

陌天歌和秦羲都点头,虽然没有立下契约,但玄日玄月二位王子既然是南海君主之位的继承人,不会那么没脸没皮地赖帐。

琥珀道:“周围阵法禁制,皆设在仙宫之内,如果你们打开仙宫,我便可将之废去,如果你们打不开,呵……”

不用他说,他们都知道打不开的后果。终生困于此地,哪怕晋阶化神又如何?他们不会不尽全力。

“等等!”凤清仙子忽然冲出来,冲着琥珀急切地道,“前辈,我……”

琥珀一摆手:“你若出力,自然也算上你。”

凤清仙子喜不自胜,连声道:“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有了一线希望,她才算是恢复了神智,只是,刚才的不堪,都让陌天歌和秦羲看见了,她不好再端架子,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

“好了,”琥珀挥挥袖,躺回去,又拿出九连环,“你们破了再告诉我。”

“遵命。”众妖修恭声道。

玄月妖君首先迎了上来,面带微笑:“两位道友,又见面了。”

虽是笑,却让人发冷。他们二人以阵御敌,灭杀二十多名妖修,玄月妖君焉能不恨?如今神君发话,他也知道,他们擅长阵法禁制,就算心中恨极,也只能收敛情绪,与他们合作。

“二王子客气了。”陌天歌微微笑,“只能说,我们太有缘了。”

玄月妖君目光沉了一下,下一刻,仍是风流尔雅:“我们且来商议一下,如何破仙宫。”

陌天歌和秦羲当然没有意见,欣然从命。

那头,玄日妖君望着小凤,目光复杂:“凤姑娘……”

想到这几日来,玄日妖君待她殷勤无比,小凤有些惭愧:“抱歉,妖君,小凤没有如实相告。”

玄日妖君摇摇头:“这个我不怪你,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以你神君血统之尊,为何要给人类做灵兽?”

小凤摇摇头,道:“二王子身份尊贵,不知道我们这些普通妖族如何生存。我本为重明鸟一族,生活在昆吾山脉之中,我族弱小,虽名为神兽之后,却没有强大的长辈庇护。后来我族遭到灭顶之灾,离散之后,我遇到了主人。因为主人,我才得以生存,才成为大妖,才能净化血统,成为真正的神兽后裔,我今日之一切,都是因为主人。我们妖族与人类是天生之敌,是因为资源的争夺,而主人于我有大恩,我又岂能忘恩负义。”

其实,她只管答一句“灵兽契约”,玄日妖君便不会再问,然而小凤却说了这番话。

玄日妖君沉默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大王子。”京涛低声唤道。

玄日妖君叹息一声,转过身:“走吧。”

既然这位凤姑娘是人类修士的灵兽,跟他回南海就不可能了。

…………

破仙宫之前,三方先定下了契约。

首先,三方保证绝不动手,只有群策群力,才能发挥出他们最大的能量。其次,不论仙宫中有何危险,有何宝物,都要均分。

而后,陌天歌、秦羲和凤清仙子立誓,玄日玄月双方,全部立下契约。之后,才着手破解仙宫禁制。

京涛京虎两位长老暂时放下仇怨,均道:“人类的阵法造诣远超妖族,还要三位道友出力。”

三人自无不允,他们也知道,阵法禁制,是人类的专长,妖修万万不及,要想靠妖修破仙宫,他们耗尽寿元也等不到。

“凤清道友,不知你对阵法了解多少?”陌天歌问。

凤清仙子脸­色­苍白,这短短一两天时间,她经历过茫然无措、生死一线、希望尽灭,此时无­精­打采:“我于此道了解不多,不过手中有一件破禁之物。”

“是什么?”

凤清仙子伸出手,一朵红莲在她手中慢慢现形:“便是此物。”

604、玄虚通云阵

两人都没想到,凤清仙子的本命法宝,居然会有破禁之效。

凤清仙子抚摸着红莲,不舍道:“此物本为古修洞府所得,又经我祭炼成本命法宝,破禁有奇效。”

仙宫禁制绝非举手可破,此宝必会耗损,凤清仙子身为本命法宝之主,也会跟着受伤。不过,陌天歌已经懒得同情她了,这位仙子,你同情着她,指不定她心里还鄙夷着你。

她道:“你用此物破禁试试。”

凤清仙子诧异:“陌道友,此仙宫是名副其实的仙宫,其中阵法禁制高明无比,贸然出手,只怕不好吧?”

陌天歌道:“正是如此,才要试试。”

凤清仙子脸­色­­阴­晴不定起来。陌天歌说得轻描淡写,她却不敢一口应下。这红莲是她的本命法宝,若是不好,她也要跟着受伤,到时候,她人单力孤,如何出去?

陌天歌却是故意的,凤清仙子先前那么对他们,现在有机会,当然要折腾折腾她。再说,凤清仙子实在不可信,让她受伤,他们也好掌控。此时见她不肯,陌天歌便道:“你若不肯,那就算了,不过,这样可不算出力。”

凤清仙子闻言一惊,再抬头看横匾上的琥珀,琥珀九连环玩累了,正躺着睡觉。她暗想,这位前辈先前说过,她若出力,那就可以出去,她现在答应,那就是不出力了。

“好吧。”凤清仙子咬咬牙,决定豁出去了,若是不做,他们就有理由不让她出去,她不能给他们这个理由。

凤清仙子祭出红莲,只见红光闪烁,从莲芯开始亮起,然后传递给花瓣,到最后,整朵红莲都被红光笼罩。凤清仙子一挥手,红莲飘飘摇摇,往仙宫大门飞去。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红莲飘到靠近仙宫的位置,就不动了,凤清仙子掐了好几次法决都不管用,最后一次,凤清仙子一用力,仙宫忽然反弹过来强大的力量,“噗”一声,红莲瞬间颜­色­黯淡,掉了下去。同时,凤清仙子猛咳一声,口吐鲜血。

再怎么说,凤清仙子也是经年的元婴修士,本命法宝温差了很多年,如果不算青龙之骨,比陌天歌的天地扇也差不到哪里去。她还没怎么使劲,本命法宝就被破了,可见仙宫禁制恐怖之处。

见他们不说话,京涛京虎二位长老又上来问:“两位道友,怎么样?”

陌天歌摆摆手:“很难办。”

两位长老对禁制虽不甚了解,但刚才那一幕代表着什么,他们还是知道的,一个说:“此行若能脱困,必有重谢。”一个更是财大气粗:“两位道友辛苦了,老夫这里有些小物件,想必两位用得上。”递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兽皮袋。

妖修有天生的储物空间,但总有不够用的时候,这兽皮袋便是妖修使用的乾坤袋。

陌天歌与秦羲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中均觉玄妙。

京虎眼睛一瞪,怒视着他的兄长:“大哥这是做什么?”

京涛微微笑:“两位道友出力,我们便出点财,这也是应该的。”

京虎面­色­挣扎,终于也取出一个兽皮袋,递了过来:“两位道友,还望费心。”破仙宫的希望握在他们手上,他生怕让京涛占了先,到时候,他们只有三妖,打又打不过,可就要吃亏了。

陌天歌微微点了点头,秦羲便光明正大地将两只兽皮袋都接了过来:“两位道友有心了,此事确实不好办,我们也没有什么把握,只能尽力。”

京虎京涛连连称是。

把他们两个打发走,他们借口想办法,捡了个角落设了禁制,兴致勃勃地翻兽皮袋。

“须弥海果然富有!”刚刚倒出第一件东西,陌天歌眼睛就瞪圆了。她见过的宝贝多了,可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辟水珠。这颗辟水珠,可不是三脚猫的炼器学徒炼制的货­色­,而是海底蚌妖花费几百上千年孕育出来的天然辟水珠。这样的珠子,不仅仅有辟水的功效,更是御水的法宝,蚌妖化形,本命法宝也多半就是辟水珠。而京虎给的这颗,更是流光溢彩,一丝杂质也无。

“还有呢!”秦羲捡出了一段枯草,这截枯草,叫做不死草,是炼制长生丹的重要原料,这般成­色­,在昆吾买都买不到。

紧接着他们又捡出一袋五­色­砂,一截十阶妖兽的外壳......数了数,京虎京涛送的两个兽皮袋,不比他们的身家差多少,秦羲更是感叹:“要不是南海太远太凶险,昆吾的修士必定一窝蜂全跑南海去。”

陌天歌道:“管他南海不南海,反正东西我们收了,办这么一件大事,收他们这么点东西也是应该。”

秦羲听她这说话的语气,便问:“你心里有数了?”

陌天歌笑:“没数,其实这个禁制,超过我的境界太多,想破解是不可能的。”

“那你怎么——”

“我有法宝啊!”陌天歌神秘地笑。“玄虚通云阵。”

“哦!”秦羲笑,“你这可真是一招鲜吃遍天,不管什么禁制,自己弄不弄得懂,只管打个洞就是。”

“什么叫打个洞,”陌天歌不满,“我又不是老鼠。”

秦羲说:“谁敢说你是老鼠?你要是老鼠,我岂不是也成了老鼠?还有师父那只大老鼠,真机那只小老鼠……”

陌天歌被逗笑了,捶他:“你以为清泉峰是老鼠窝吗?”

两人笑了一阵,收好东西,装模作样地用感应铃、定岳灯进行试探,忙活半天。中间琥珀的目光时不时地飘下来,似笑非笑,他什么都知道,不过,只要他们不是包藏祸心,他并不在意。

忙活了一天,又对着阵书拿算筹摆了好几天,陌天歌才装作想出办法的样子,对妖修们说:“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麻烦些。”

听说有办法,玄日玄月哪有不允,直道:“需要花费些什么,道友只管说。”

陌天歌便开出了一张材料单,洋洋洒洒数张兽皮纸,毫不客气地到了数百种材料。

玄日玄月一对,各自掏腰包,凡有的都掏出来,没有的尽量用相似的代替,凑了个七七八八。陌天歌一看,剩下的自己掏了——其实这些东西,她身上就有,但总不能自己全出,白拿的机会可不多。

凑齐材料,她这才真正地开始忙碌。上一次布玄虚通云阵,她花费了好几年研究,这一次当然不用,却也不是几天能办成的。

首先是用灵石粉绘出整个阵图的模样——这个无法假手他人,只能她自己做。接着用玉松香将灵石粉固定住,再是制作阵旗和阵盘。

光是绘制阵图,就不是几天的事,哪怕她在归墟海仙宫中已经会过完整的阵图,毕竟归墟海仙宫和此座仙宫的禁制完全不同,威力也是不同。

经过十来天的推敲,改了又改,陌天歌才确定了阵图的大小和细节,而后花了一天时间缓好阵图。接下来制作阵旗阵盘,让秦羲帮忙,大关个月过去,总算完工。

这段时间,凤清仙子在老老实实养伤,她本命法宝受创,伤也是重伤,非一两日能复原,估摸着完全好要三五年。

玄日玄月两派互相看不顺眼,被困在一起一个月,少不得­唇­枪舌箭、你来我往,神君在此,他们不敢动手,只敢动动嘴。玄日玄月为了保持自己在神君心中的印象,没敢动嘴,动嘴的只是一­干­手下。

憋了一个多月,眼见陌天歌要开始布阵,玄月顾不得有仇,凑上来问:“两位道友,需要帮忙吗?”

陌天歌顿了顿,道:“无需劳烦二王子,布阵这种事,要如臂使指,别人来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玄月妖君十分失望,又不死心地问:“真的不要我帮忙?”

“二王子去休息吧。”

客客气气送走了玄月妖君,陌天歌唤来秦羲和小凤,把记录布阵方法的玉简交给他们,让他们帮忙——刚才跟玄月说的全是哄他的,大型阵法,比如护山大阵之类的,一个人指不定要三五个月,甚至是一两年,不让玄月Сhā手,无非是此阵机密,万万不能泄露给妖修。

正布置阵法,一个金发的小丫头慢慢蹭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凤说话。

陌天歌瞧见,偶尔分点心注意那边。阵法都在玉简之内,她不怕被偷学,玄虚通云阵这样的大阵,哪怕她阵法天资极高,又有名师指点,又花了许多年研究才通透,又岂是别人看看就能学走的。只是,这个叫金晶的小丫头,似乎有些古怪,看起来似乎天真纯善,但她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

琢磨了一下,她密语传音给小凤:“小心点,防着些。”

小凤看了她一点,微微点了点头。

三人慢慢布阵,大半天之后,玄虚通云阵终于露出真容,最后一颗高阶灵石落下,光芒一闪,整个星图仿佛活了一样,亮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这边看来,连横匾上的琥珀都被吸引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仙宫门前的玄虚通云阵,关天才吐出一个词:“撕烈空间。”

605、六道门

琥珀严声问:“你怎么会撕裂空间之术?”陌天歌还没回答,他继道,“不对,这只是皮毛,但是,就算只是皮毛,也不是你能学到的。

陌天歌觉得讲起来很麻烦,便含糊地道:“昔日我曾有幸去过一个上古的仙宫,从中得到此术。”

“不可能!”谁知琥珀很认真,“哪怕是粗略的空间之术,那也是撕裂空间,你究竟从何处得来?”

陌天歌无奈,只好传音将归墟海之事大略告知,至于玄虚通云阵的来历,全部推到扶摇子的身上,反正扶摇子消失了,琥珀无人问去。

琥珀听罢,半信半疑:“竟有这等事情?”

陌天歌道:“我那位扶摇子师父只说此阵由上古天才修士所创,究竟是何来历,我也不知。”

琥珀读心之下,发现她果真没有隐瞒,便点头道:“若有此术,要破仙宫还是可能的,你去吧。”

陌天歌向他抬了抬手,转过身,向众妖修道:“此阵包含一个星图和五个星位,乃是模拟星辰运行的撕裂空间之阵。五个星位需要强大的力量,元婴中期修士可能还有些勉强,最好是元婴后期。”

玄日玄月双方都要互视,没有说话,陌天歌便道:“这样吧,五个星位,我们占一个,另外四个由你们决定。”

四个星位,那就好办了,京涛道:“既如此,我们之中正好四名十阶。”

京虎眉头一皱:“这样不妥吧?我们总共只有三个。”

京涛讥讽道:“这个时候,倒是主动示弱了?”

京虎正要反­唇­相讥,玄月妖君已然开口:“算了,平分就平分,这个时候,还跟他们争什么。”

“二王子……”京虎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见他们已经分配好了,陌天歌道:“这里有一份密法口诀,几位准备一下。”

四名十阶妖修拿了密法,又准备了半天,直到陌天歌出声:“几位,准备好了吗?”

四名妖修纷纷点头。

“那就开始吧。”说罢,秦羲率先选了个星位站了上去。

四名妖修一看,亦站了上去。

“开始!”她话音一落,一人四妖念起口诀,星图上光芒一亮,、高阶灵石产生的浓厚灵气向五个方位狂涌而去。非常文学

星图的纹路,一条一条地吸饱灵气,散发出荧荧的光芒。灵石的灵气尽了,便抽取他们的灵气,一时间,一人四妖全身灵气被脚下星图吸引,几欲失控。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星图才吸饱了一般,一道白光铺满了整个星图。随后,星图的中央,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成了!”陌天歌一击掌。

星图上的四名妖修听到此言,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又纷纷掏出宝物,往嘴里一塞,有的是水草,有的是珠子,还有的是活生生的小

不管是什么东西,功效都是一样,四妖的脸­色­马上好看起来,显然是恢复灵气的东西。

秦羲影响不大,他身上的阳灵珠已经被朱雀之息激发了,灵气若有不够,会自动补充。从这个角度来说,斗法占了大大的便宜。

果然,其他妖修见他一脸无事,纷纷投以忌惮的目光。

陌天歌也不管,向横匾上的琥珀道:“前辈,仙宫已破,还请前辈破此禁制。”

琥珀道:“我被锁在此处,无法进入仙宫,而仙宫之内,有禁制的开关,你们进入仙宫,将之带出,我再破之。”

陌天歌狐疑地望着他:“前辈所言当真?”

琥珀不悦:“我骗你作甚?”

陌天歌道:“前辈先前只说破仙宫,却没说让我们进仙宫,如今仙宫破了,前辈又说要进仙宫拿东西,前辈还有什么未说的,全都说了吧,免得到时候又要多费­唇­舌。”

琥珀闻言拂袖:“我若要对你们不利,只管叫这些后辈与你们为敌就是,何须如此转折?你不愿就罢了,只管困在此地就是。”

秦羲轻轻拉了拉她衣袖:“别说了。”激怒这位前辈,可不是好事。

陌天歌也知道,只好转身对众妖修道:“诸位,我们进去吧。”

众妖无人应声。陌天歌心中冷笑,这是怕她动手脚啊!

“既然诸位不进,那我们先进了。

她挥手招过小凤,和秦羲一起跨进黑­色­洞口。

他们一进,凤清仙子身影一闪,也晃了进去。

众位妖修互视,玄月首先道:“我们也进吧。”一撩袖袍,钻了进去。

“二王子……”话没说完,玄月的身影已经消失,京虎叹了一声,与蝶依一起紧随在后。

随后是玄月妖君一­干­人等,鱼贯而入。

这个改良后的玄虚通云阵制造出来的通道稳定得多,陌天歌三人没费什么劲,就看剿呵通道尽头的白光。

踏出通道,眼前所见,正是仙宫。

空荡荡的殿堂,全无一物,却有浓郁无比的仙气,在殿中萦绕。

秦羲眼疾手快,袖袍一拂,一道剑气从他袖口窜出,在头顶幻化成成千上百道剑光,将三人护得严严实实。

仙晃,居然是仙气!

下一刻,跟在他们身后钻出来的凤清仙子惊叫一声,连忙祭起红莲,勉强支撑住。

这仙宫之中的仙气,是仙人的仙气,而不是通常情况下,形容超凡脱俗的“仙气缭绕”,仙气中蕴含强大的力量,非他们所能容纳,一旦仙气入体,就会爆体而亡。

看着周围的仙气,陌天歌缓缓道:“这仙宫究竟是何来历,居然会有仙气。”

“只怕囚禁那位前辈的,就是仙人。”

“仙人!”凤清仙子低呼一声。

陌天歌想到琥珀的说辞,怔怔道:“他怎么会得罪仙人?仙人又何必与他计较?”

不管琥珀在他们眼中多么强大,他都还未飞升,又岂会与仙人结怨?而看琥珀的模样,对封印他的人没有丝毫的怨言,似乎并不是私

她有预感,此事必定有一个难以言说的秘密。

凤清仙子之后,玄月妖君冒出了头,然后是京虎、蝶依,京涛、金晶紧随其后,不多时,一­干­妖修全部入内。

几位十阶妖修反应也很快,众妖鞲纷纷祭起护体灵光,将自身护住。

京虎京涛二人左右一打量,同时开口:“两位道友……”瞪着对方停下。

陌天歌无奈:“两位想说什么?”

京虎抢先一步,说道:“这里有六条道,我们分头如何?”

大殿的两边,各有三道门,仙气之中,他们不敢妄动神识,只能亲身一探。

京虎说罢,京涛哼了一声,却没出言反对,大概他想说的也是这

陌天歌扭头看秦羲,两人都没意见:“好。”

京虎露出笑容:“那我们随意选?”

两方都表示无异议。只是,挑选的过程中,京虎京涛二人难免争执一二,最后只好抓阄,堂堂十阶大妖,却用抓阄解决问题,也真够无聊的。

不管他们如何分配,陌天歌和秦羲选定了最前面的两个门。他们正要进入的时候,凤清仙子跟上来,欲言又止。

“凤清道友,有什么事吗?”陌天歌语气淡淡。

凤清仙子挣扎了一下,道:“两位道友,可否让我同行?”

这话说得好客气,陌天歌面露惊讶,口中道:“凤清道友,我们不过刚结婴小辈,如何当得起与前辈同行?”

她话中的讽刺之意让凤清仙子数度变­色­,但她更知道一个人留在此处更危险,打定主意,就算忍着气也要与他们同行。她深呼吸,咬牙忍下翻脸的冲动,道:“两位道友,妖修数量如此之多,哪怕你们二人还有灵兽,也是不敌,何不合作?”

陌天歌直视着她,口中道:“道友诚心的?”

凤清仙子苦笑一声:“除了与两位合作,我还能如何?这些妖修信得过吗?至少我想活着。”她算是看清了,不与他们合作,她一个人能­干­什么?她只有元婴初期,本命法宝受创,还有伤在身,除了找他们合作,又能怎么办?琥珀说保她­性­命,但她进了仙宫,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陌天歌与秦羲视线一对,见他没有反对之意,便道:“合作不是不可以,不过,希望凤清道友不要心怀敌意,不然,我们之间互不信任,反倒添了许多麻烦。”

凤清仙子低头默然,片刻后昂起头:“这是自然,对两位有再多的意见,也不及­性­命重要。”她也算是能屈能伸,为了保命,哪怕受制于他们,也忍了。

“那好,走吧!”陌天歌放出人偶在前探路,与秦羲一同迈进门内,同时,传音给留在后面的小凤:“盯着她,如有不对,下手击杀,不要犹豫。”

小凤手中凤羽一闪,应了一声:“是。”

此时,玄日一­干­人已经进入了一道门,玄月站在原地半晌,直到京虎催他,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玄日所进的那道门,又看了看陌天歌所进的门,低叹一声,跟在京虎身后,走进他们选的一道门。

仙宫外,横匾上的琥珀忽地目光一闪,盘坐下来:“相比你们,本神君更相信自己,这个禁制,还要我自己来破。”

606、幻象成仙

一跨入门内,迷雾四起,看不见周遭任何景物。

秦羲祭出定岳灯,幽幽的灯光,只能照亮一丈方圆。此灯有破禁之效,被照亮的一丈方圆内,不存在任何禁制。

陌天歌转身,发现连进入的门都看不见了。

她一振袖,太极八卦图从袖中飞出,在空中徐徐展开,周围泛起水一样的涟漪。随着涟漪漾开,周遭­阴­阳慢慢被梳理平定

“咦!”陌天歌脸­色­微变,梳理到不过一丈,太极八卦图之力就被一股力量阻止了,这股力量很温和,却也很强大,任凭她如何使力,始终撼不动它。

秦羲灵气一指,袖中分出数道剑光,疾刺而去,下一刻,却见剑光停在身前,似乎被什么阻挡,寸步不前。

“什么东西?”他脸­色­微变,紧盯着前方。不是仙气,一进入此门,仙气就不见了踪影,只能确定,大概是一个禁制。至于是什么禁制,连他的定岳灯也探不出来,恐怕远超境界,早已失传连仙气都在此处出现,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两人法宝同时受挫,一时无法可想,陌天歌便道:“凤清道友,你可有什么手段?”

凤清仙子咬了咬­唇­,无奈取出一只尺长的青­色­玉尺,道:“此物或可一试。”

两人见这玉尺光华内敛、含而不露,显然是难得的宝贝。陌天歌心中暗想,经年的元婴修士,果然宝物众多,这件宝物,比她的太极乾坤图也不差了。

凤清仙子伸出手,青­色­玉尺浮在半空中,丝丝青光从玉尺中逸出,在上方汇集成一团,青光似乎蕴含着一股暴戾的气息,欲肆虐却被柔和的青光压制。

“去!”凤清仙子喝道,青光破开,那股暴戾的气息冲天而起。

“哧哧哧”数声,这股气息在上方停住了,难以寸进。

凤清仙子脸­色­数变,一掐法诀,青光冲上去,将气息一裹,跃回玉尺。

“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这是意料中的结果,他们没什么好失望。

“这……”秦羲正要说什么,忽见周围迷雾一散,景物大变。

仙乐在空中响起,美丽圣洁的仙子飞在半空,洒下一层一层的花瓣。

陌天歌伸出手,一片花瓣落在她的手心,颜­色­鲜艳,气味芳香。

“真的?”她将花瓣辗成粉末,低语。

仙乐中,祥云在他们脚下出现,空中传来仙子清脆悦耳的合声:“恭请上仙上天听封。”

“薛请上仙上天听封。”如此数声,连绵不断,陌天歌只觉得神智迷糊,飘飘然上了云,随云飞上九重天。

仙玉砌墙,神木为梁,金石作阶,煌煌如神仙居处。大袖飘飘的神君、罗带当风的仙子,纷纷迎了上来,口中说道:“恭请上仙入殿听封。”

众仙簇拥下,他们进入一间金碧辉煌的大殿,殿中主位上坐着一位不染俗尘、眉目威严的中年神君。

众仙躬身见礼:“小仙拜见主神。”

中年神君抬手虚扶:“众仙不必多礼。”

众仙起身后,有人推着他们上前:“几位上仙,快快拜见主神。”

四人被推到中央,糊里糊涂下拜:“小仙拜见主神。”

“尔等不必多礼,平身罢!”等他们四人起身,主神笑吟吟道,“如今天道断绝,尔等四人竟还能飞升成仙,实是资质、心­性­、悟­性­、机缘缺一不可。既已飞升天界,本神特赐封尔等为天道真君。”

四人下拜,谨声道:“谢主神赐封。”

主神点头微笑:“尔等既为天道真君,自有封地、洞府。从此上天入地,任尔来去。”

众仙纷纷涌上来恭贺,而后主神赐宴,整个仙界热闹无比。

四人迷迷糊糊,从此享受起仙界逍遥快活的日子。他们长生久视,不老不死,弹指一挥间,便可泯灭一国,随意抛出一颗果子,都能沧海桑田。没有人与他们为敌,凡人供奉、众仙敬仰。

脖颈间忽然一点冰凉,眼前的景物忽然扭曲了一下。陌天歌怔怔地望着脚下的人界,忽然道:“师兄,我们这是在哪?”

秦羲一怔,忽地五内俱焚,一道烈焰之火从他体内烧出来,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

“师兄……”陌天歌却好像看不到火焰,只是惊讶地看着他全身通红,两只眼睛好似各有一朵火焰。

“啊”他无法忍耐地大叫,仿佛灵气爆体般,痛苦不堪。

“师兄!”她叫了一声,却靠不近他。

他眼中的火焰越来越旺,周身的景物不停地扭曲,忽然“啪”地一声,裂成碎片。

什么仙界、众仙、仙殿全部消失,露出一个空荡无一物的石室。

陌天歌惊魂未定,这是她经历过最美好的一次幻境,却也是最可怕的一次幻境。因为太美好,所以让人无法自拔,永生永世留在其中,片刻不离。

秦羲身上的火焰顿时消失了,神智也清醒过来,他迅速地四处一看,吐出一口气:“假的……”

陌天歌略微回过神,对他笑道:“难道你希望是真的?”

秦羲脸上却没有笑意,他道:“我希望是真的,又希望是假的。”

陌天歌一愣:“什么意思?”

他低头,眼中露出很少见的迷茫之­色­:“得道成仙,好像很美好,可是真的如幻境那般,又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忘记了。”

陌天歌一顿,轻轻点了下头,慢慢说道:“原以为,成仙便是最终的目标,可是,经过这个幻境,我才知道,我虽要成仙,却不想离开这个世界,抛弃所有。”比如师父,比如真机,比如聂无伤,比如洛封雪,比如玄清门……那些她觉得重要的人,她都不想放弃。

“难道,”秦羲怔怔地,“难道成仙,并不是我们的目标?”

“不,”陌天歌忽然目光坚决起来,“应该说,那样的成仙,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要踏上大道,我们要飞升求仙,但并不是这样抛弃一切地成仙。如果成仙就要抛弃一切,如果长生却要忘记所有,这样的成仙对我们来说有何意义?”

“我努力修炼,哪怕一路荆棘也要前进,不是为了失去,而是为了守住。我要守住自己,守住所爱,守住在乎的人和物。”她想起结婴时经历的心问,陌瑶卿和扶摇子的身影浮现在她眼前。

何为仙道?为求力量,不受制于人尔!

何为仙道?为求长生,探寻世界之真义!

她的开始,跟陌瑶卿一样,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不必受制于人,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在乎的人。等她渐渐成长,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就像扶摇子一样,有了另一个目的。修仙,是她感觉到快乐的事,长生,是她想要达到的目标。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样,要怎么样才能长生,这些事,她都想知道答案,所以,她义无反顾地继续前进,斩破一切阻碍。

她的成仙,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抛开师父,抛开真机,抛开朋友,抛开宗门……既然这一切都可抛开,她最初的目的何在?修仙,不是为了失去,而是为了守住。

秦羲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要有自己的答案。

修仙,是为了什么?这样成仙,为什么他会觉得遗憾?

他还记得,师父去王府带走他的时候,只问了一句话:“你可愿随我前去修仙?”

那时他还不大清楚修仙的意思,只是被师父一身风采折服,自然而然地答了:“愿意。”

他就这样踏上了仙路。

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这条路他走得自然而然,也不需要问为什么。正因为这种心态,结婴之前,他从来没有过瓶颈,连师父都赞他,是天生修仙的材料,说他道心坚定。虽然他后来在天歌身上栽了个跟头,但却与道心无关,哪怕他三次结婴失败,也不是败在道心上,直到刚才的幻境,才让他恍然发现,他的道心并不是无懈可击。

既然道心坚定,为什么成仙之后,会觉得若有所失?成仙,难道不是他的目标吗?

她说,成仙,不是为了失去,而是为了守住,那他呢?

他……他不想失去师父,失去宗门,哪怕有她在身边。这是他要守护的东西,而不是可以随意失去的。

他终有一日会踏入大道,但在此之前,他要知道,他要守护的东西好好的。

这就是他的心。

“我知道了。”秦羲露出微笑,“我要成仙,但不是这样的成仙。”

两人相视而笑。虽为道侣,也要有同样的心,才能继续前进。

“这到底是什么幻境。”下一刻,陌天歌疑惑道,“别的幻境,都有漏洞,可身处这个幻境,一点漏洞都没有。”

秦羲摇头:“毕竟是仙人之物,岂是我们能看透的。”

他转过视线,小凤和凤清仙子盘膝而坐,脸上带着笑容,丝毫没有挣破幻象的迹象。

“她们……”陌天歌目光忧虑,“她们不会出不来吧?”

“我试试,能不能把她们唤醒。”秦羲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道灵符,拍到小凤的身上。

灵符一亮,小凤却没有半点反应,仍然面带幸福的微笑,沉醉在幻象中。

607、恶鬼

“奇怪,怎么会这样……”秦羲喃喃自语。他拍在小凤上的,是张静心符,照理说,陷入幻境,被幻象所迷,静心符是有效用的,可小凤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转过视线,再看凤清仙子,骄横之­色­又回到了她的脸上。他伸出手,将静心符拍在凤清仙子身上,灵符同样亮了一下,却毫无作用。

“这是为什么?”陌天歌不解,灵符亮了一下,表示没坏,可怎么会没有作用呢?难道,难道此幻象并非扰乱心神?

秦羲思来想去,忽地想到一个可能,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难道……”

陌天歌见他脸­色­难看,忙问:“怎么?”

秦羲稍稍冷静下来:“静心符有宁心静气功效,平定扰乱的心神,而现在,静心符明明没坏,却没发挥出功效,我只想到一种可能。”他顿了一下,缓缓道,“她们的心神并没有被扰乱。”

陌天歌一怔,下一刻叫道:“怎么可能?幻境就是以扰乱心神来制造幻象……”说到这里,她声音陡然停了。

“你也想到了吧?”秦羲说,“这根本就不是幻境!”

陌天歌好半天才回过神,道:“这不是幻境,又会是什么?明明所有的特征,都跟幻境一模一样!”

“仙人所有,岂会是普通的幻境?”秦羲面­色­凝重,“如果真是仙人布下的幻境,我们怎么会这么容易挣脱?”

“对啊……”陌天歌喃喃地说,“仙人幻境,我们不可能轻松挣脱。”

“我有一个主意。”秦羲深吸一口气,说,“我们到别的门看看。”

陌天歌回神,看着小凤和凤清仙子:“不管她们了?要是凤清先醒怎么办?”

“无妨,”秦羲看着凤清仙子,又取出一张灵符,拍在她的身上,凤清仙子晃了一下,又继续露出幸福的笑容,“就算她醒过来,浑身灵气也会被束缚住。”

陌天歌惊异地看了看凤清仙子,抬头道:“你的符术大有长进啊,这都弄得出来!”

秦羲笑:“这多亏了你的虚天境,里面典籍繁多,我翻来翻去,发现这个灵符还能制出来。”

闲话不多说,两人收拾了一下,带着人偶回了大殿,进入对门的一扇门。

同样是迷雾四起,这一次两人很镇定,各自祭出看家法宝,护好周身。

迷雾中,隐约响起低喃声,如呜咽,如低泣,毛毛的,让人从心底凉上来。

陌天歌略有些不适,低声道:“这是什么?”

秦羲还没说话,忽地一道黑影从迷雾中飞出,化成一个七窍流血的鬼头,向她扑来。

陌天歌骇得心口一跳,天地扇一挥,一道灵气将鬼头打散,自己却直觉地抓住秦羲的衣袖。

秦羲调侃道:“怎么,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鬼头散去,陌天歌心神略定,被他笑话,又有些不满,放开他的衣袖,说:“只是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秦羲仍是笑着,却挽了她的手,轻声道:“不用强撑着不去害怕,有我呢!”

虽然连情话也不是,陌天歌听了,却觉得世上所有的情话,都不及这句话动人。

心情愉快,连眼前的情景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其实,她修炼至今,可怖的东西见得多了,多么血腥的场景都吓不到她,只是,鬼怪之物,就有点恶心了。刚才所见,有点像风沙城中,他们在万鬼噬魂阵的遭遇,奇形怪状的鬼怪,极尽恶心之能事。

刚这样想罢,就见一只鬼物在雾中慢慢出现,它自身无脸,却提着血淋淋的脸皮,一边走,一边发出似哭泣、似嚎叫的声音。

陌天歌眉头一皱,一道金雷出手,将鬼物完全困住。金雷之下,鬼物被炙得“”作响,不多时,便失去力量,化为轻烟。

之后,鬼物纷纷涌现,两人各出手段。

打了一会儿,秦羲忽然道:“你发现没有,有件事很奇怪。”

“嗯?”陌天歌正指使人偶拿着扶生剑斩杀鬼物。

“这些鬼物是真的。”秦羲说,“而不是幻化的。

陌天歌动作一停,抬头望着他。

秦羲继续道:“我们在鬼修的万鬼噬魂阵中,所杀的那个鬼物,都是幻化而出的,并没有实体。”

陌天歌看着眼前血­肉­模糊、表情狰狞的鬼物,烂­肉­污血甚至能溅到她的手背上,不由地寒毛直竖,“啊”了一声。

一道剑光从剑阵中分出,在她手背上一绕,那团烂­肉­便消失无踪。秦羲说:“这也说明了,这根本不是幻境,或者说,根本不是我们以为的幻境。”

“那是什么?”陌天歌心中一动,“难道,难道这便是仙人妁手段?”

“不错,”秦羲神­色­凝重仙人手段,创世造人。”

玄日面­色­煞白,望着眼前的情景。

在他面前,是一群“人”。这些人有男有女,男的既高壮且丑陋,手臂比他们整个人还粗,腰围哪怕十人合围也抱不过来;女的却娇艳美貌,比之天仙,更有一番野­性­之美。

“这,这是何物?”

他的身边,只有京涛和一位九阶妖修,其他人已经失散了。

京涛身形一晃,现出巨大的本体,对那名九阶妖修喝道:“保护大王子!”

相对他的本体,这些怪异的人就不是那么高大了,京涛张开巨大的嘴,猛力一吸!

他这一吸,虽比不上倪七的吞天功,但也差不太多。都说鲸吞蚕食,这就是鲸的本能。

吸力之下,这些古怪的人大吼一声,声势震天,所有人汇集在一起,向他挥出一拳。

一声闷响,一道强大的气劲挥来,与吸力撞在一处,京涛只觉得嘴一麻,一颗牙齿“啪”一声掉了下来。

京涛大惊失­色­,牙齿也是他的武器之一,没想到一照面就被打掉一颗,当下不敢大意,张嘴一吐,喷出无数细小的水线,向这些人兜头浇

虽是水线,却与利刃无异,无数的水刃­射­出,这些人防无可防,只能以身挡刃,最终流­干­血倒下。

玄日惊魂未定,正要问此物从何而来,却见远处地面震动,这些古怪的人从出现了,而且身材更高大,眉目更凶恶。

玄月的经历,与他们都不同。

眼前迷雾消失,出现一幕幕骇人的情景。

有的煮着一口热气沸腾的大锅,锅底炭火通红,许多人排着队跳进大锅中,煮至皮开­肉­绽,惨叫不绝,最后又爬出来,皮­肉­慢慢生长完全,又跳入大锅中,循环不止;有的被捆在铜柱上,一寸一寸,一刀一刀地将身上所有骨­肉­割下,血淋不止,直至成为一堆烂­肉­,等受尽了痛苦,却又再度合为一个人,经历千刀万剐;有的互相砍杀,直至血­肉­模糊,五官移位,却始终不死;有的困在高大木桶中,被上方巨锤一锤一锤,锤成烂泥,嚎叫不止,却始终不能摆脱。

玄月扭开头,不忍直视:“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京虎蝶依脸­色­沉重,这个问题他们也答不上来,但眼前所见,分明危险至极。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有身穿皂服的小吏冲过来,横眉怒目地拉他们。这些小吏面目丑恶,似乎没有什么能力,却力大无穷,玄月妖君只是慢了一步,被他们抓住衣袖,就被生生扯出一只衣袖。要知道,他身上的衣衫是南海珍宝织成,便是元婴修士动手,也是丝毫不损。

“这是怎么回事?”

蝶依现出本体,洒出一片黄|­色­粉末,阻住了小吏,口中冷静地道:“别管那么多,杀了再说。”

“不错。”京虎口中飞出白­色­利刃,正是他的本命法宝。

两位十阶大妖大开杀戒,不管是人是妖是魔是怪,挡在前面的一律灭杀。

那小吏虽力大无穷,又岂是十阶妖修的对手,被蝶依的黄|­色­粉末洒个正着,又被京虎的齿刃割得粉碎,成了一堆­肉­块。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了,无数在受刑或抓人受刑的全部抬起了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们,举步向他们涌来。

玄月妖君哪还顾得上发表感想,张口一喷,现出麒麟本体。

“怎么会这么多?”源源不绝涌来的鬼怪,陌天歌已经顾不得保持­干­净,见得多了,也不觉得多么恶心了。

秦羲闭目,三阳真火剑在周身盘旋,他运起秘诀,朱雀之焰绵绵不绝地从阳灵珠内涌出,一道造型古朴、弓身燃烧着明亮火焰的长弓慢慢浮现在他身前。

秦羲睁眼,握住弓身,另一只手拉住紧绷的弦,指尖窜出明亮而带着毁灭气息的火焰,缓缓地拉开。

朱雀之弓。陌天歌惊呼:“你要动朱雀之弓?”

秦羲道:“仙人手段,岂能有所保留?”

说罢,朱雀之弓拉成满月,朱雀之意涌出,化成朱雀之焰,变成箭的模样,在他指尖燃烧。

他凝神,将朱雀之弓对准上空,一松手,朱雀之箭挟带着无比的威势及毁灭的气息,向周遭扑去。

“轰轰轰!”连绵不绝,周围的禁制被朱雀之焰燃烧一空,恶鬼也被灭杀殆尽,出现原先的石室。

这一箭,凝聚了所有能动用的朱雀之息,秦羲一阵头晕,几乎跌坐在地。

恶鬼阵破了,他也暂时失去了能力。

608、六道众生

恶鬼消失,陌天歌不敢再留,与秦羲二人离开石室,回到大殿中。

秦羲闭目调息,而她在旁护法。

原先那个石室,她独自一人,也不敢再进。此处所见,超过他们的境界太多,多走一步,便多一分危险,小凤只能稍候再救。

大半天后,另一道门气息波动,数道人影狼狈跌出,陌天歌一瞧,是玄月妖君一行三人。

“京长老!”玄月妖君一身衣裳破破烂烂,束冠歪斜,一退出来,连忙去扶跌倒在地的京虎。

京虎脸­色­灰败,浑身灵气散而不凝,显然重伤在身。

“无妨,”京虎摆了摆手,就地盘坐下来,“有劳二王子为属下护法,属下这就疗伤。”

“好。”等京虎坐好,玄月妖君从怀中掏出数枚五颜六­色­的妖兽内丹,“京长老,这里有些内丹,对你伤势有益。”

京虎视线一扫,这些内丹灵气浓郁,全无杂质,便知是君主所赐。他捡了两颗,道:“如此足矣,余下的二王子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玄月听话地收起:“京长老快快疗伤吧。”

京虎顾不得其他,开始疗伤,一旁的蝶依虽有些灵气不稳,但只是小伤,稍稍调息,便把目光放在陌天歌二人身上。

“两位道友,你们也出来了?”蝶依一如往常地冷漠。

秦羲仍在调息,陌天歌目光一动,口中只是淡淡道:“是啊,果然是仙人手段,我们险些陨落在此。”

蝶依问:“不知两位遇到了什么?”

“我们遇到的是恶鬼阵。”简单答了一句,她看着蝶依,“不知三位道友遇到的又是什么?”

“可是许多人受刑的场面?”蝶依说,“确实像是传闻中的恶鬼。”

所谓“鬼”的传说,只在凡人的国度盛行,普通妖修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鬼,蝶依知道有鬼的存在,已经很博学了。

陌天歌却听得一怔。许多人受刑?跟他们的不一样啊!她忙问:“道友可否告知具体所见?”

蝶依不明所以,但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自己所见一一告知。

陌天歌听罢,神情凝重。

蝶依告知的情形,让她想起了凡人间的传说。凡人以为,人死为鬼,大善者升仙,小善者转世为人,小恶转畜生道,十恶不赦者入十八层地狱日日受刑。蝶依所说,与传闻中的十八层地狱何曾相似?

“陌道友?”蝶依疑惑地望着她。

陌天歌叹了一口气,道:“如我所料不错,几位道友所见的便是地狱。”

“地狱?”玄月妖君惊讶出声,他在云中游历过,对鬼怪地狱等传说比蝶依清楚,仔细想想,不由地点头赞同,“道友所言有理,传说大­奸­大恶之人,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施以剥皮拆骨油炸灸烤之刑,直到罪业尽销,才许转世,可不就是我们所见?”说到最后,他目光转向蝶依。

蝶依说:“原来人类的传说是真的。”

玄月妖君又问:“你二人经历的具体是什么样的?”

陌天歌道:“就是有许多恶鬼,有的力大无穷,有的奇形怪状,我们奋力杀了许久,才得以脱身。”秦羲暂时力竭,她身上有些小伤,情况还算不错,若是没有朱雀之弓,他们能不能出来还真不好说,京虎蝶依两位都是十阶,京虎仍然受了重伤。

玄月妖君还想问些什么,却见另一道门又有人踉踉跄跄跌了出来。

是玄日妖君、京涛二人,京涛浑身鲜血,比京虎好不了多少,玄日妖君虽还齐整,却神­色­惊慌。

“京长老,京长老!”玄日妖君没轻没重地抓着京涛摇晃。

京涛本就伤重,被他这一晃,一口气没喘上来。

玄月眉头一皱,出声:“大哥,你再晃下去,京涛长老才真的没救了!”

玄日一愣,连忙放了京涛,口中仍然不快道:“我知道,无须你来提醒!”

玄月哼了一声,扭来头不理他。

京涛喘平了口气,对玄日说:“大王子无需担心,属下调息一番就好。”

玄日闻言忙道:“好,你快快调息!”

京涛警惕地扫过陌天歌和蝶依,将一根一尺长的骨刺递给玄日,方才吞了妖丹,闭目调息去了。

蝶依睁了睁眼,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没有理会,反倒转移目光,落在陌天歌的身上。

一旁的玄月踌躇了片刻,看到蝶依目光所在,恍然大悟,亦看着陌天歌。

陌天歌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是想让她出面去问玄日妖君的经历。这不是什么大事,与她也有切身关系,便出声唤道:“大王子。”

玄日妖君魂不守舍,她问了好几遍,才回过神来,向她随意一礼:“道友何事?”

陌天歌道:“不知大王子与几位长老在门中遇到了什么?为何只有你们两人出来了?”

玄日先扫了眼玄月,才答道:“里面古里古怪的,京长老又受了伤,所以我们就先出来了。”他不是毫无心眼,此时玄月身边还有一个蝶依完好无损,陌天歌又是难分敌我,若是坦白直言,岂不是把自己洗刷­干­净送到别人嘴边?他们进去之后就失散了,另一名九阶妖修保护他时被怪物撕得粉碎,他必须隐瞒目前的状况。

“古里古怪?”

玄日答道:“里面有许多怪物,看起来像是人,又大不相同,这些怪物十分高壮,力大无穷,男的极丑,女的极美,我们抵挡不住,好不容易才脱身而出。”

“这样……”陌天歌眉头一皱,总觉得玄日所说的怪物有点熟悉。

“你们呢?又遇到了什么?”玄日问,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玄月他们。

陌天歌说:“我们遇到的是恶鬼围攻,至于二王子他们,看到了地狱。”

“恶鬼?地狱?”这些名词对玄日妖君有些陌生。

陌天歌便解释给他听,她所读典籍颇多,这些传说大都记得,只是细节处不甚了了。凡人传说本来就多,许多传说口耳相传,后来可能面目全非,更有许多相悖之处,大多数只能听听,当不得真。

玄日听罢,说道:“真奇怪,你们遇到的都是跟鬼有关,怎么我们就完全不同,那些怪物绝对不是­阴­魂一类,他们带着毁灭之息,明明不入阶,却能将京长老打伤……”

“既是怪物,又怎能用我们修行界的方法去划分?”玄月说,“鬼怪一类,存在与我们不同,道也完全不同。”

玄日冷笑:“二弟知道得可真多,那知不知道如何对付他们呢?”

玄月一滞,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存在不同,道也不同……”陌天歌喃喃自语,脑中忽地灵光闪,击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三只妖同时转过头来,同声问:“什么?”

陌天歌说:“高壮,力大无穷,男的极丑,女的极美,这在典籍中有记载,上古神话中称之为阿修罗。”

“阿修罗?”玄月眉头微敛,“这名字怎么如此古怪?我想起来了,我曾从一名佛修口中听说过,阿修罗是远古诸神之一,强壮好斗,与天神为敌。”

“不错!”陌天歌点头,“恶鬼,地狱,阿修罗,三者放在一起,就一目了然了。古神创世之后,分众生为六道,天道、人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阿修罗道。这里有六扇门,我们所见的,正好是饿鬼道、地狱道、阿修罗道,想必剩下三扇门,就是天道、人道、畜生道。”

他们最开始所进的那道门,就是天道,所以才会有众仙、主神。说起来,他们三拨人真是倒霉,人道和畜生道相对温和,他们却进了最难办的饿鬼道、地狱道、阿修罗道。至于天道,虽然他们很轻易走了出来,只怕是他们没有被成仙蛊惑,没有融入那个道,才能轻松离开,小凤和凤清仙子这么久没出来,可见其危险。

想到这里,她有些担忧,小凤不会闯不过来吧?

“六道众生……”秦羲的声音响起,他结束调息,睁开眼,“此中便有六道众生,果然是仙家宝贝。”

“你好了?”陌天歌喜道。

秦羲笑:“又没受伤,只是调息一下,恢复灵气。”

听他此言,蝶依戒备之­色­更浓。

“秦道友,”玄月问,“依你所见,此处难道就是仙家手段创造的小世界?”

秦羲摇摇头:“说是世界,又言过其实,充其量,算是一件拥有模拟六道能力的法宝。”

“法宝?”

“不错。”秦羲看着旁边的门,“一门为一道,六道合一,六道众生齐备,可以称之为小千世界。但真正的六道运转,岂会有实物?此处六道众生,寄托于这座仙宫才能存在,所以并不算真正的小千世界。故而,此宝内只能算是模拟六道。”

他说得条理分明,三名妖修都信了。

玄日脱口道:“那怎么办?我们能打破六道运行吗?”

“虽是模拟,六道又岂是我等境界的修士所能­干­涉的?”秦羲叹息,“我们要正面破解,是不可能的。”

玄月皱眉:“难道我们要无功而返?”

“二王子不必担心,”蝶依说,“神君既然让我等前来,必定不会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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