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毕业了!下凡的那个早上,师傅等在我必经的路□□予我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那是我这次的任务:迎接一个得道的妖怪飞升。
我可不想刚获得自由就巴巴地跑去工作,总得先玩它个够本再说。所以,我连看也不看就想将那张淡绿色绢纸叠好收起。可是忽然刮来了一股不大不小的风,把快要叠好的轻绢吹散开一角,那些小字立时便像活了一般,借着风在我眼前上下浮动。我低头随意一瞥,却被那上边的‘箫’字吸引了目光。
在我怔然间,那恼人的风忽地变大,挟落我手里的绢纸,飘入路旁的浓雾之中。
我轻声惊呼,尾随追去,等闯入那片浓云重雾之中,立时被一片白茫茫重重包裹住视线,哪还能寻到那纸绢的影踪?
四顾细查,周围还是只见白似牛奶的重雾,正有些彷徨,忽然,一点若隐若现的微光在大雾深处闪现。我向着那弱光的方向寻去,走到近前方看清,那光亮不过是一块一人多高的丑石发出的。
我抬头打量这巨石:泥迹斑驳,石色晦暗,毫无出奇之处,要不是通身幽幽地散发着极淡的绿色光晕,我真以为这个家伙是天庭保洁员还没来得及清扫的垃圾。
“嗯?这底下像是有什么字的样子……”在干裂的泥层缝隙间泄露出暗红色的几点,看那走向,倒是像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字一样。
我抬手想剥落泥壳看个清楚,谁知,指尖才一触到,那层干泥便在瞬间土崩瓦解。
里边确实是有字的,挥洒苍劲的三个大字:劫缘石。
“劫缘石……?”我不自觉地轻喃,忽然,不知从哪传来阵阵梵音鸣唱响彻耳边,而我就如被这声声涤凡清音催促着似的,把那石上的小字也一叠声地读了出来,“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读完只觉得身心两空茫,却又不知从哪里突生漫天的剧恸,像海啸一样向我压来nAd1(
醒来,脸上微凉,轻抚,原来是不知何时流了两行清泪。
“痴儿,还去吗?”
转头,师傅的面容似真似幻,半隐在雾里看不真切。
闭眼,新的泪落下,没有记忆所以不知缘由,可是这心早已做了抉择。
临走时,师傅说这个木妖在这座灵山修炼成大妖后,便成为此山的山神,每年春天他都会用手中的‘唤春翠玉箫’唤醒山上的万物,并给它们注入灵气。不过,这个妖怪性格极为孤僻,他在这个灵山四周密布了顶级的结界,一般的神妖都无法随便进来打扰他,师傅说,如果我能突破了结界,便是与他有缘。
什么叫有缘?是说两个人注定会相遇吗?像爹爹和娘那样?虽然娘不在了,可爹说,他一生最美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初遇娘的那一刻。如今,我也是如此,遇见他,便是遇见了我的永恒≡见到他的那刻起,我便觉得这一生不过就是恋他、疼他、爱他、与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不会再有其他什么变化。
可是、可是他要是和娘一样已经有了爱人怎么办?我又没有爹那样的厉害功力……
我虽然咬着唇怨闷地苦思,可是一双眼却没有一刻离开过他。他自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笑之后便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瞅了半晌,而现在,他竟然轻飘飘地落到我身前,用双手掬起我的脸颊,像要亲吻似的一点点向我迫近。
明明是温润的气息却烫得我止不住地轻颤,而那在阳光下澄碧清澈的双瞳,现在正被雾茸茸的睫毛半遮着,好似藏在梦妖半透明鳞翅下的一对摄魂瑰宝,发散着致命的诱惑。
我本已被他的妖异之美震去了魂魄,这时干脆连呼吸也一并交予了。
“你……是谁?”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低醇而幽魅的声线,即便是酒仙珍藏的千年宝酿也比不及它的甘冽nAd2(
我本来被他的至美之色震惑得似一尊呆滞的石像,经这一问,又被瞬间度活了,眨了眨睁得已有些酸涩的眼,蠕动双唇想回答他的话,谁知,便在此时,他优雅而微凉的长指貌似不经意地拂过我的下唇,在那敏感之地烧灼出一片烫心的火花。这还让我如何作答?现在,就算拿出我全部的精力,来应对眼前这炫目的火都犹嫌不够!
“嗯?”声音变得更为醇美,我晃着眼仿佛能看见声线围绕在我四周,化作琥珀色的酒液,而他的唇就是埋入坛底珍藏的酒果,润泽、诱人、中人欲醉。
天生的羞涩终于让我在至美之诱面前扳回一城,我急侧过头,险险躲过他就要叠覆而至的唇。
如果说他的气质完美地诠释了竹的俊逸温润,那他的脾气却在表达着竹木更有侵略性的另一面——如箭枝竹矛般锐利的眼神,即使密密茸茸卷翘着的睫毛也遮不住,直直地射入我的眼中。我避无可避,因为他仅用一手就把我两颊牢牢固住,我的下巴卡在他的虎口间,头被强制着不自然地高仰,不舒服的姿势让我皱起眉想摆脱他。结果负隅挣扎只是引得他用另一只手自后箍住我的腰,把我整个人吊离地面,紧紧地扣在他的心窝上。
“呵……”他在我耳边轻声低笑,那如蜜酒一样的气息从耳朵直灌入心底,在那里植入根深蒂固的瘾和毒,然后,用舌尖把那瘾焾挑燃,“何必要挣扎呢?死在我的吻里不好么?”他用甜湿的舌把这句奇怪的话含含混混地送入我耳中,“真是个贪心的小东西,难道是想要更多?”舌抛了耳珠,任它湿漉漉地在微凉的山风中孤独地战抖。我闭紧眼,上齿死死地咬住唇,借着疼痛压制着内心的悸动,我不想被他看轻。
呵,一旦爱上一个人,就必须要和以往那种随意而为的舒适生活诀别了,在他目光所及处,你必须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当然任你再努力也不可能做到最美,但是,起码要做到最好。甚至,为了他的喜好,一辈子痛苦无奈却决绝地扮演着一个虚假的形象nAd3(
这便是爱:爱是刀尖上的媚舞,是渴饮毒酒的畅笑,是人鱼的腿,是望夫石的泪。
爱上他,如此卑微;遇见他,缘便是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