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我正躺在阿紫的膝上。
正对着我视线的是来时的那扇布满绿色铜锈的雕花大门,它现在四敞大开着,可以清晰地看见在外边鲜花大厅里忙活的宫人们,他们正忙着将一具具干尸埋进土里,然后,还不等将土培好,一枝枝艳丽得过分的鲜花便争先恐后地从干瘪的尸体上生长出来。
“醒了么?”阿紫伸过手来,轻轻地搭上我的额头。
“嗯。”我有些懒懒地应他,感觉浑身都没劲,不想起来。
两人静默了一会,我忽然说:“刚才我以为……你死了。”
他像是听见我说了一个关于小狗小猫的幼稚笑话般,宠溺又无奈地笑了一下,才说:“萱儿活一天,我便活一天,怎么会死。”
我不置可否地沉默了一会,望着门外的满园鲜花,转移了话题:“那些人是你的吃食么?”
“不,”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他们是我的药。”
“药?”我在他的膝上转过头看他,“你生病了么?阿紫哥哥?”
“是啊,很重的病。”他垂目看着我,搭在额上的指渐渐向下,轻轻地划过我的脸颊,然后一声声地轻唤着我的名,“萱儿,萱儿,得了这种病,这一次你更是会将我丢下,是不是?”
听着他自哀自怜,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悲伤声音,我木然淡漠的心反倒有些鲜活起来。
我仰躺在他的膝头,笑笑地望着他说:“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舍得将阿紫哥哥丢掉?”
他用拇指浅浅地拭着我的下唇说:“小骗子,说的再甜,还不是一次次地将我丢下?”他弯下腰来像是要吻上我似地,在我唇边抱怨,“你知不知道?在我的记忆中,最多的就是望着你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地弃我而去nAd1(”
我用指背摩挲着他比女人还要细腻的脸颊,在他唇与唇之间愉悦地笑起:“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吗?哥哥?”
我轻轻地亲他,不让他回答,游鱼一样的手,伸进衣襟,滑过他颈部的曲线,藏进他脑后的发中合拢。
从鲜花大厅照进来的光,让他的发恍惚闪过一抹暗紫色的光泽。
而他的眼睛果然是在塔冢十二层时,曾看过的那种惑溺人的紫蓝色。
美得致命的瞳。
如今以及以后,直到永远都将属于我。
我餍足而迷离地笑,慢悠悠地告诉他似等了千万年的答案:“因为……我知道,你每一次都会追上来的,不是么?”
他直起身,望着门外那些无风自动,袅袅娜娜的鲜花愣了会神方才说:“如果我累了呢?如果有一天,我累了不再去追赶了呢?萱儿,到那时,你该怎么办?”
我扑哧笑出声,仿佛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哈哈,怎么可能?”
他收回目光,低下头认真地看我:“如果我死了……萱儿,你会怎么样?会哭么?”
我混不在意地笑着,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回答他:“那我会抱着你的尸体吃饭,搂着你的骨架睡觉,放心,时时刻刻都不会丢下你的。”
他皱起眉头,盯着我碍眼的笑容,又问道:“那他们呢,如果是啸月或者是清竹死掉,你会怎么样?”
我冷下脸,毫不犹豫地回他:“那我会活活地痛死。”
“是么……?这就是区别么?”他转移开视线,望着虚空似有些怅惘地喃喃细语着nAd2(
本来就没什么气力,说了这会子话,感觉愈加的困乏了。我将脸转向面对他的那一面,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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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是在床上,我面向床外侧睡着,所以一睁眼就看见坐在床对面案子边的水心。
他穿着一身窄身箭袖的宝蓝色清朝朝服,颈上挂着一串蓝宝的朝珠,十指的指甲尖尖长长,左手还套了几个掐丝珐琅的护指。
虽然着装怪异,可是不得不说,这一身的蓝衬得他的瞳仁就像夜色下的海一样深邃迷人。
他左手执着一支点香棒,另一只手捧着一只小香炉细细地吹着,好像是刚刚把香燃起。
我趴在床边,懒懒地笑望着他,看他小心翼翼看护那炉香的细心劲,不禁开口打趣他:“怎么?几日不见,哥哥莫不是累亏了身子,想点这劳什子的香来搪塞萱儿么?”
听了我的话,他先是勾唇一笑,放下香炉,收好了点香棒,这才向我看来:“那萱儿呢?是被谁累得,这时候还没起身?”
“哥哥干嘛平白冤枉人家?”我娇嗔道,“自从上次与哥哥在水中一会后,我哪里还有过别人?”
我推被坐了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除了一个小小的肚兜以外竟什么都没穿。我低头看着身上这件绣了朵紫牡丹的粉色肚兜,心里感叹:真心短啊,算上下边的那个紫穗子也只是将将过了肚脐罢了。
再抬眼看向对面的水心,他正斜倚在豆青色的引枕上,温温软软地笑着,冲着我拍了拍他的膝头。
我又低下头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猛地一掀被站了起来,向他走去。
我极力忽视他肆虐的目光,光着脚几步迈到他面前,爬上他的大腿,屈膝跪在上边,俯视着他nAd3(
水心是瘦了吧,这尖尖的下颌都有些像阿紫了。我有些心疼地抬指描着他的眉眼,用流连不已的指尖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可是嘴里还是一如既往地与他打趣:“官人,你大白天不上朝,留在卧房里是要给奴家画眉么?”
一如既往地,他又一次被我逗笑了。他爱恋地揽着我的腰,将脸埋进我的胸口里笑个不停,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眼睛晶晶亮地瞅着我说:“我相信萱儿比起画眉似乎还有别的事更急着让为夫帮忙吧?”说完,他还意有所指地低头看向他的膝头。
我尴尬地一笑,切,那又怨不得我,谁让你刚才在人家胸口拱来拱去的嘛。
“那、那既然弄脏了你就脱了嘛……”我锤着他肩头在他耳边小小声的说。
“不脱。”他立即就否决了我的提议。
我瘪瘪嘴,哼,好不解风情!难得人家这么主动的说。
水心一脸坏笑地欣赏着我吃瘪的表情,磨了半天才张口解释:“萱儿刚才不是说我这么穿好看来着吗?那就这么穿着好了,仅脱下边的不就结了?”
他直白的话骚的我脸通红,不过对比初遇他那会,这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了。想当初他刚从大贝壳里爬出来的那几天,根本就是我天然我快乐的光果状态,我想给他缠根海带都像打了场战争一样。看啊,现在都可以自己变出件衣服穿穿脱脱了,我真是好欣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