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掉落的哗啦声,声音越来越频繁急促,直到一声巨响传来,惊得我猛然睁开了眼。
四周一片黑暗,而我似乎躺在一块冰冷的、崎岖不平的石头上?
我无法检验我的猜测,因为除了影响视力的绝对黑暗外,我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动弹,就像是一只在冬天僵死的蚕。
忽然,在头顶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两点萤火般的光,绿色,幽幽地飘着。
鬼魂?这是我的第一直觉。
那两点鬼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和我面对面对视。
我忽然醒悟,这或许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蜈蚣,给我点火,她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突然有人在我身前开口说道,紧接着周围就忽然亮了起来。
一个人半悬在我身上半米处,银发垂泄下来遮住了我的脸侧,耳前的两缕长鬓却漆黑如墨,特异的头发型让人很难轻易遗忘,我脱口叫道:“小欢子?”
他闻言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转开目光望向我的身上。我动不了,看不到自己身上的情形,自然不知道他带着一副探究的表情在看什么,不过好在我起码知道自己现在衣装整齐,不是像这段和魏紫厮混的时光里,不是半果就是全果。
突然,寒光一闪,在我身上晃悠悠吊着的獾妖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眼瞅着就要往我身上招呼。
“哎哎,你不是要杀我吧?”我惊叫。
他又是抬头意味深长的一眼便二话不说地下了手,砍伐植物枝干的脆响传来,然后是喷涌出的黑色汁液。
那汁液温温的,溅在我身上也没什么感觉,可是喷在獾妖身上却是犹如硫酸灼烧的效果nAd1(他吊在半空,很难躲避四溅的毒汁,便只能咬牙生生的挺着。
我惊叫着让他住手,可是他如同聋了一般置若罔闻,手下却更加的快了。稠密的黑色汁液像穿不透的雨幕,在他身上烧出气化血肉的青烟,不用想就知道极疼的,可是他却一声不吭,只是脸上的表情因极力忍着痛苦而显得有些狰狞。
终于,他似乎是将缠在我身上的障碍清理干净了,扔掉匕首伸开双臂抱起了我。
“蜈蚣,走了。”他的话音未落,我便感觉身体像是坐电梯一样缓缓上升。
等等,我忽然惊觉,魏紫呢?
想到便叫了起来,惶恐的,像是走失的儿童带着哭声在呼唤着他的妈妈。
没有人应我,眼瞅着他们在地下洞窟顶部破出的大洞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呼唤转为惊恐尖叫:“放我下来,我不要出去,我要去找阿紫哥哥!放我……”
“好啊,那你就留下来。”极突然的,阿紫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糅着冰碴的冷将我瞬间冻住。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深深地沉默了,在最后的最后,我想扭头望他一眼,可是身体僵硬的像具尸体,连手指尖都动弹不得啊。
“既然决定走了,便不要回头。”他说。
我哭了,无声的,只是泪流得像是剜心的雨。
为了他们,我必须继续往前走,所以,注定了,这一次留给他的依然是决然而去的背影。
可是,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我用我的生命起誓。
“我一定会回来的,带你一起走,下次,我再也不会将你抛下,所以,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我在没有间歇的泪雨里轻声许诺nAd2(
“好的,我等你。”他还是那句话,只是声音轻得像游移了多年即将永远消散的幽魂一样。
终于,我的身体穿过了刚刚被挖出的洞口,细长的秘道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光明和他一起留在了我身后。
直到最后,我都不能望他一眼。
昏迷前,那紫蓝色的星星定是可使我身体僵硬的迷药,为了什么?我猜,他已到了极限,大概是连生花妙笔也盖不住他魔化的丑陋了吧?他不想我再看他,就像梦王在生命的最后避而不见我母亲一样。
而我呢,就这样抛下如此不堪脆弱的他走了,为了他永远的敌人们,毫不犹豫。
我无法回头,也不想回头了,心又冷冷地漠然起来,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好像让遇见我的所有人都不快乐,一路上便静静地想着,当神女那时莫不如干脆就此死透了,省得拖着一大帮人,像群浮尸一样,泡在这似无止境的悲伤长河里寂寞地腐烂。
忽然,周围一亮,不,是太过亮了,一边的天际已经被通天入地的闪电布满,大地也在颤动,不知从哪里滚落的碎石频频砸落。
獾妖松手了,两臂架在洞口,哀戚的笑着。
他将被掰成了两半的同心结塞了一半给我,那笑容就有些恍惚了:“从没像此刻这般羡慕人类,如果我是个人,救了你的命,那么这牵绊便就此结下了,只等着你下一世来慢慢还我……不过,我是妖怪,所以一切也只能是惘然了,呵呵……”
就像他们说的,只不过羡慕那个人是个人类而已。
妖怪,有时候,实在是太卑微了。
他渐渐远去,直到最后一片模糊的影子也被从天而至的闪电劈得碎如尘埃nAd3(
蜈蚣继续默然又快速地将我带离,自始至终他都是保持着原型,吊着獾妖下来救我时是这样,后来用那多得数不清的小脚抱着我极力奔逃时也是这样☆后,终于没有跑过遮天蔽日的霹雳闪电,他便把自己紧紧地团起来,将我小心地护在最中间,拼命地滚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所有的力量将我向上抛出,恰在此时,一只手从头顶突出的崖边伸下来抓住了我的手腕,一切都配合的那么默契,刚刚好。
我被人抓着,晃晃悠悠地向下看去,蜈蚣妖躺在谷底的边缘,已经僵直,呈现死亡才会有的铁青色。然后,只是眨眼间,仅余的尸体也被追击而至的闪电粉碎了。
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说一个字,没有幻化过人形,就这么寂寞的死了。
其实,我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却会为了我,义无反顾地去赴死。
我看着手里仅余一半的同心结,这结本是我当初担心他们而留下的,如今却成了讨债的催命符。呵,倒是完全印证了白露在那时所吐的箴言:你以为是对他们好的,却反而会害了他们。
右手缓缓侧翻,轻飘飘的结随风飞舞,像形单影只的蝴蝶坠落崖去。当他们是鲜活的人时,我尚且不曾挽留,如今,拿着这死物又有何用呢?
不动心就是不动心了,就算是用生命也置换不来的。
就像是我一直在说的,爱之甜蜜只有一种,它的残酷却有让人绝望的无数个面。
对不起,对你们,我无法报以怀念,其实,现在,我连自己都容不下了。
“痴儿,可有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