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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最后的骑兵 > 第一章

第一章

五、传说之马

那匹马站在微明的晨光中,轻舒着前蹄,它身上的毛发在风中微微动摇,它在光中的孤独是那样的动人,纯净的光从马的背后闪­射­出一种金紫的光泽,使那马如同一个传说般地拂动着成天的眼睛。

军区第一骑兵连连长成天寻找这匹马已经有好几天了,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看清那马的一个剪影似的身子。那是匹什么样的马哪?有许多天了,成天一直在猜测中寻找那马的最后的形象,从那天他听到那马孤独的长嘶后,他就开始了对于这匹马的寻找。那声马嘶是在晚上响起来的,当时成天还在梦中,但他感到一直有一种蹄声在他的梦中回响,那马的奔驰使他的内心疼痛不已。他好几次都从梦中被那匹马所惊醒,他坐起来,从床下摸出一瓶青稞,猛喝了一口。青稞酒清凉地从他的喉咙中滑过,他一下子就从梦境地中抽出来了。他认真的回想那马在梦中的样子,可它只能想起那马的那双黑松石似的眼睛,它的眼睛可真亮呵,就象那颗不灭的北斗星。他想,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马,该是一匹什么样子的马哪。成天从来到山南草原开始,就相信这儿会有神马出现,他听很多的老人讲过,说这儿的草原上有一匹野马,那匹野马狂悍不已,有一次竟然把几头追咬它的狼给踢死了……,当然成天不信传说,但他信感觉,他觉得那马肯定就在草原上,并且也许就在他的梦中,因为他在梦中看到过那匹马奔腾的身影。

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奶­­奶­在他还十岁的时候,就告诉他,一个爱马的人天生与马有着神秘的关系,有神­性­的人必能看到那种最美的神马。当那匹梦中的神马出现时,他就能听到那马的蹄声与呼吸。­奶­­奶­是草原上唯一可以给马看相的女人,她能在无数的马匹中一眼就看出那匹马是千里马,那一匹又是只能负重的劣马。更可怕的是,好象老人还能听懂马的语言,她时常与马在一起唱歌,那歌肯定是唱给那马听的,因为有一次成天看到­奶­­奶­唱歌时,那匹马竟然流下了泪水。成天从小就在这种传说 般的世界里长大,如同他的家族一样,他觉得很多东西如同可怕的梦境,但却又是那样的逼真,真实得他从小就开始了对自己的怀疑。因为他是草原上最伟大的成吉思汗的后代,在族谱上他是这个家族的第五十六代玄孙,也就是说他是那个英雄的血脉下游的一个最后的承接者。讲述成吉思汗传说般的一生几乎成了老人的一种生存方式。­奶­­奶­每次把酥油灯拔亮时,成天就开始在­奶­­奶­那好听的嗓音中听她一遍遍地讲述那些传说。从他一出生,他就开始淹在那个传说般的世界里。那会儿­奶­­奶­回忆中最多的是一匹马。那匹马在­奶­­奶­的讲述中充满了相当多的神秘与美。但那匹神马最后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那块地方就在北方的草原上,那个草原上有一个巨大的湖,只是人们忘了那个草原的名字,那马的墓就在那片草原的深处。他问过那马的来历,但­奶­­奶­却一直在回避他,就象回避那匹马的来历一样。他知道­奶­­奶­好象一直有着某种神秘的使命。她告诉他那些马的来历,告诉他自己家族的光荣都不是理由呵!当成天在十七岁那年要来山南草原当兵时,­奶­­奶­的白发一夜间变白,临走的那天晚上,­奶­­奶­交给他一个用锦包着的盒子,那个盒 子里只有一叠用丝绣出来的画片,那上面全是­奶­­奶­绣出来的一匹匹的马,那些丝片共有六张,那上面的马一个个都逼真得让人害怕,因为那都是些在草原上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马,那些马既是绣在丝绸上,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马了。成天很吃惊地看着­奶­­奶­,­奶­­奶­的神秘让他再次感到震惊,因为他太不了解自己的­奶­­奶­了,她几乎用了一生的时间,把他带大了,又在要把他送往军队的时候,拿出了这么一堆奇怪的东西,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默默地看着­奶­­奶­。­奶­­奶­说那些马都是传说 中辅助成吉思汗打下天下的六匹神骏,还有一匹她没有找到,因为那匹马人们都不知道到了那里,那是一匹神马呀,­奶­­奶­嗓音沙哑地说,“我给你讲的那匹马就是那个失踪了的神骏啦。听说你要去的草原上有个传说 ,说在那儿可以看到那匹马的影子,你到了那里要留心找到它,它是咱们家族的最后的神物啦。”成天觉得­奶­­奶­可能太老了,说出的话都有些神神叨叨。但他又没有办法去怀疑一个一生都活在传说中的老人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地对­奶­­奶­说,那匹马早就死了几百年了,我怎么会找到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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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之马(2)

­奶­­奶­很怪地看着成天,说,“有神­性­的东西是不会死的?那匹马死了,可是他的影子还在,神­性­隐藏在人的心中,就看你能不能发现。

成天不再说话了,他看着盒子中的另外的那个用布包着的东西问­奶­­奶­,“这又是个什么?”

­奶­­奶­打开那个东西,那里边是几卷很旧的用蒙文写成的书。­奶­­奶­很郑重地打开那书,说,“孩子,这个世界上能够流传的东西只有歌声与书了。这本书传说是大汗写下的,他只写下了这个书名与一个遗愿,就去世了,后世的人续了好几次,都没有完成它,现在它传到了我这儿,我是一个女人,女人不能用文字去讲她所发现的世界,我就把它交给你了,你可能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完成大汗遗愿的人,我希望你是。”

成天打开那本书,封面上写着“马书”两字,书可能因为年代太久远了,发出轻轻的脆弱的呻吟。­奶­­奶­告诉他,“大汗认为世界是骑兵的世界,他的天下是用无数的马的命换来的,他希望有一部书来记载马的功绩,把这书写成一部世界上最全的关于马的战术的书。你读了那么多的书,看了那么远的世界,我相信你能够写出这部世界上最好的书的。”

成天就是带着这样一个秘密当上了骑兵。他觉得自己天生可能是为某种使命而活着的人。从来到山南草原上开始,找到那匹象自己的祖先成吉思汗那样的传说之马成了他的梦想。只是那马在他来到这片草原后,竟如同那种传说一样,隐在不知什么地方,直到那马的蹄声在他的梦中响起。他才发现,那马早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埋下了一种容貌。他只是一个寻找梦想与那匹踩疼了他的那匹马的那个人。他在梦中听到了它,可却不知道它在那里,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一匹传说中的马匹的出现,使他变得又敏感又脆弱,任何马匹的声音都可能让他一下子就窜跃而出,有好几天,他都一个人骑着自己那匹小纯血马去暗静的夜­色­中的草原上去看着寂静的草原发呆。他每次都感觉到夜­色­中有着一双与他同样期待的目光在闪烁,可是那种神­性­的光在那里呢,是那些平静的星星吗?

成天就在这种绝望的期待中开始了失落,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梦了,凭一个梦就肯定那匹马的出现,是不是有些可笑,但那种隐藏在心底的渴望又是那样强烈地烤灼着他。使他一天天不得安宁。他不能放弃这样一次机会,因为当那马出现时,他已经等了有十几年了,用十几年的时间去找一匹马,对他来说,是一件艰难的事,可却又无可奈何。现在那马开始轻叩他的心灵了,他想,那马可能是在寻找我,就象我在找它。这个发现让他内心一动。好象是在天还未亮的时候,一声奇怪的马嘶在草原上响起,那声马嘶太亮了,象是一声长长的吟诵,又象是一声低低的叹息。成天在那声叹息中惊醒,他忽然一个激灵,一下子就跃出了自己的房间,那声长长的叹息般的马嘶隐在巨大的暗­色­中,仿佛四野都是那声马嘶的回音。成天向四下回望着,天上的星星都隐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中,那马在暗­色­中象是一个­精­灵,它只用声音来表达自己。从那声音中成天已经可以感觉出那马的形状了。那马的声音穿透力如此大,它肯定有着一个巨大的肺。马的肺活量的大小可以判断出一匹马的优劣。成天兴奋地想,嘬起嘴­唇­打了声响亮的唿哨,他的那匹一直没拴的小黑马好象一直等待他似的,一溜小跑来到了他的身边。在骑兵连一百多匹马中,成天的战马是唯一一匹没有拴起来的马,既是放在马厩里,他也不拴。成天认为马是不用拴的,如同人一样,它也需要信任。那匹小黑马就在他的这种信任中,几乎成了一个最守规矩的马,但成天却不知为什么对他的马不太满意。他认为真正好的战马应该有着让人不容侵犯的血­性­与放任不羁的狂野。只有 这样的马,才会与一个真正的战士相称,他不信一匹太过于善良与守规矩的马,会在战场上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击。他的这匹小黑马太过完美了,完美得让他几乎找不出任何毛病,它可以听懂你的任何话,并且你在马鞍上的无意间的动作它也可能完美地理解。这让成天有种莫名的敬畏,这样的马与神最近呀。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更换这匹马的一个原因 。他亲呢地把那马拉过来,用­唇­他的长脸上轻吻了下,然后紧紧马的肚带,在马的耳朵边自语地说了声,“听到了吗。先知,那匹马在呼唤我们呢?”先知是那匹马的名字,在骑兵连每匹马都有自己的名字,有的马还有好几个名字哪,那都是战士们为它们取的。他叫这匹马做先知,是因为他觉得这马很象一个智者一样,他的意图先知总是可以很快地知道,只要他一跨上马背。果然,先知听到那声马嘶后,比他还兴奋,成天刚一纵身跨上马背,先知已经箭似地向前­射­出去了。在黑暗中那声马嘶很象是一条道路。先知循着那声音快速地向前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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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之马(3)

暗夜的风很象一把锋利的刀片,一下下地擦动着他那长长的胡子,他觉得舒服极了。右手轻舒开,从马背上解下那个小小的酒壶,大啜了一口。酒对他来,很象是一种­精­神抚慰的方式。酒在很多时候,让他可以清醒地感受到另外的一种力量。就在这时,那马忽然停止了奔驰,他静静地停在寂静中,那匹马的长嘶消失了,他们前进的路线也就没有了。成天凝神寻找着那在寂静中的声音,可是黑暗就象是一层外衣,一下子就把这个世界给包扎了起来,他感到一种强烈的窒息。他把衣服扯开,跳下马,把耳朵贴在那深深的草地上,草地冰凉,露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脸。他仍然认真地紧紧地把自己贴在地面上,当黑暗来临的时候,只有大地可以告诉你大地的秘密。成天听了很久,终于听到了一阵沉重的蹄声敲打着地面的小小的回声。从那回声中他可以听出那匹马绝对不是一匹家养马,因为那匹马的蹄声太轻了,那马没有打马掌。可是这又是匹什么样子的马哪?他抬起头,一双目光好象要穿透黑暗似的,可是黑暗很快挡住了他的眼睛。他估算了一下那匹马的距离,那匹马至少在距此二十多公里的地方。而从刚才的声音中他判断那马最多在十多公里外,可仅仅这么半个多小时,那匹马竟把另外一匹马给甩了二十多里地,而他的先知几乎就是全连速度最快的马了,他测过,先知一千米最快达到过一分零十秒,几乎快赶上世界纪录了。可这匹马更快,他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跑这么远,成天被这个发现所震惊。同时他又被自己的那个假想所骇然。他把手上的草屑打掉,轻抚着先知,他知道现在肯定追不上那匹马了,但他不想就这么走回去,他想看看那是匹什么样子的马。

天光开始出现了,草开始露出朦胧的黑影。他确认了一下大致的方向,好象是在太阳将要出现的地方,那儿在东面,在几十多里外,是一个很大的湖,那个湖他去过几次,因为太远了,他甚至都快把那个湖给忘了。现在他可能又要看到那个湖了,他想。转身上马,先知好象也听到了那马蹄声的方向,一个前纵,向着太阳的方向奔去。天­色­就在他们的奔驰中开始渐渐地发亮。那匹马好象失踪似的,没有任何的身影,有好几次,都没有了那令人心颤的马蹄声。成天就在那匹马的声音中向前追着,他有时感觉自己只是在寻找一种声音,他无法想象到那个制造声音的马匹会是什么样子,但这种感觉刺激了他要找下去的欲望,他想,也许就在那种声音的尽头,那马会出现。

他们是在太阳出来的时候,看到那匹马的。那匹马更象是一个背影,它贴着山腰在草上轻盈地滑行,那颗露珠似的太阳一闪闪地,好象随时要砸在那马的背上。那匹马的毛­色­好象是一团深紫­色­,这种毛­色­他可从来没有见过,那匹马距他太远了,远得只有一匹马的轮廓,他只是凭感觉来判断那马的样子。先知的身上全是汗水,它的浑身都蒸腾着热气。有好几次,成天觉出了先知已经开始累得快跑不动了,从四点多,先知就没有停下来过,他们跑了有多久了呢?成天已经无法想起,只是觉得那马太快了,快得有时如同风一样。越是这样,他越是对自己的马产生一种极度的失望。他没想到,还有另外一匹马会比他的先知还快,而且那马好象还不时地停下来,好象是等待他们似的。成天就在那匹马的待待中,一步步地靠近了它

转过一个山腰,忽然出现了一大片的湖面,空气中全是水的潮湿的气味。先知兴奋地打了个响亮的响鼻,纵身向前扑去。那马已跑在了湖的另一面。太阳一下子就浮在了湖面上,那马的身上罩着种亮亮的兴泽,如同一种意境。继而它仰天长嘶,那声音太亮了,湖面上震荡起一圈圈的涟奇。它的长尾在风中轻摇。远远的看去,就象是隐在太阳的一侧,这个偶然的画面一下子就惊呆了成天。成天想,这意境简直就像极了传说。只有传说才可能与那画面一致。有好久,他几乎快溶化在了那画面中。直到先知焦急地踢着地面,他才回过神来。他从马上下来,附到先知的耳朵上,自语似地说,那匹马出现了。先知好象没有听到他的话,急急地向湖边走去,一头伸到了湖里,去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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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之马(4)

成天的眼睛里只有那匹马的身影,那马好象在风中沉思,它的头高扬着,象它骄傲的眼睛一样,静静地在那里了望着什么。成天现在看清了,那是一匹红­色­的马,只是那种红如同一团火焰,风拂着它身上的长发,象一团燃烧着的火一样,跳动着成天不熟悉的午蹈,那种午姿真美。更让成天有些惊奇的是那马的身材并不高大,比先知的个头还显得低些,它的全身的毛发长得披挂在身上,而那团火红的马鬃几乎可以拖到地上,这匹马从来没有给打过鬃。也就是说从来没有人征服过它。这就是那匹如同闪电似的马吗?他有些惊奇地看着那匹一点也不象想象中的马匹的样子,内心竟有着点滴的失望。他悄悄地向那马的方向望着,那匹马忽然把头扭过来,似乎在认着什么,那双黑松石似的眼睛明亮得有些天真,成天被那马盯着,他的眼睛也望向了那马,他觉得那马的眼睛是那样的熟悉,好象在那里见过似的,只是在那里呢?他认真地回想着。他的脚步离那马更近了,越向那马走近,他的内心越充满一种新奇与怪异的感受,那马与他所见到的马,是那样的不同,或者你根本就不愿意把它认做马,这是什么样子的马哪?他仔细地看着,那马比他在远处看上去还要矮小,脖子短小而又粗壮,它的筋­肉­十分发达,一根根地突出在前胸与身上,身高似乎大于身长,它的样子几乎就是一个高方形的物体,从力学上说,这种形体属于快速奔跑形动物的最佳形状。那匹马这时忽然向他把头扭过来,那张脸上竟长满了杂乱无章的胡子,天,他可是头一回看到一匹马竟长有那样长的胡子,那些胡子蓬乱着,如同传说中的那个张飞的络腮胡一般,而且那双眼睛的深处好象埋藏着两束小小的火。成天被他的发现给弄呆了,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那马,因为吃惊他竟只顾呆呆地在那里看着那马,忘了向那马打一声招呼或者向那马说一句什么。

好象过了有好久,那马忽然仰天长啸,那声音长而尖锐,周围的空气也在那声音中不安地抖动。先知好象受到召唤似地,把头望向那匹马。那马低头向着成天的方向一望,忽然受惊似地向远处奔去。它的速度太快了,成天还没反应过来,那马就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成天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太累了,那种累如同疼痛一样在他的身上出现了。他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天空只有一团兰­色­。那匹神秘的马给他的震荡太大了,他没想到自己这几天一直寻找的马,竟是……一匹野马,这个念头一出现,把他吓了一跳,他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好象是被这个发现给吓住了。这个草原上三十多年前,曾经发现过野马,但此后好象再没有人见过,谁也说不清那野马是什么样子,但在传说中野马好象是一种很神秘又有着灵­性­的神骏,但今天他见到的这匹马,竟是一匹很土气的马,如果不仔细看,简直就是一匹很普通的土种马,但他却无法想象是那样一匹马,竟跑在了他的想象之外。

可是这是一匹什么样子的马哪?他喃喃着,看着那马消失的方向,心里竟然有着一种怪怪的冲动。这时他听到一阵马声从湖边上轻缓地跑了过来,成天老远就看出了那是一匹高大骏良的好马,那马浑身透着种他不熟悉的高贵,刚才那匹马就是被它给惊走的。他看着那马驰来的方向,想,那又是一匹什么样的马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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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一根根的立起来(1)

六、草一根根的立起来……

那匹马象是在轻松的散步,它可真是一匹好的走马,它轻盈的样子很象一首诗,但更象诗的是……哦,一位穿红衣的少女,那匹马与一个穿得全身都是艳红的少女,走在早晨的草原上,难怪那匹马受到了惊吓。成天有些不舒服地看着那个策马的少女,那个女孩子头上蒙了一层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那个女孩子好象还在哼着一首小歌,她似乎早晨出来就为了唱歌似的,不过那歌儿可真好听,他听出来了,那是一首“拉易”。“拉易”在草原上就是情歌,她的歌儿唱得可真动听,那个女孩子好象根本就有看见他似的,擦过成天的身边向前面驰去,成天回过头,只听见了一阵好听的歌儿,那女孩子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背影。他的眼睛追着那个女孩子的背影,想,这个女孩子的背影可真好看呀,可是她为什么不把她的面纱揭开呢?在这样的早晨他觉得自己遇到的事情真是太多了,他忽然感到自己饿极了,他抬头看着那个女孩子远去的背影,不远处的山上飘浮起一缕慢慢的炊烟,那儿肯定会有人家,也肯定会有一杯暖人的­奶­茶,还有香甜的­奶­酪。

他呦过先知,向着那缕炊烟驰去。

转过一个小山包,那儿出现了一栋石头垒起的房子,房子边上是一溜的白­色­毡包,远处的山上白云样飘着一群羊。他凝神望着那些白­色­的帐篷,心里温暖而又酸楚,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些美丽的毡包内心就有种难忍的感动,有多少年了,他竟然没有在草原上住过一宿,他们连队全是那种制式营房,更多的是那种定居的生活,温暖但却又象是少了些什么?让他很不习惯。他从马上下来,远远地看见刚才的那匹红­色­骏马在一棵树桩上栓着,那个姑娘哪?他轻轻地把先知放开,先知犹豫了一下,奔到那匹红马的身边,好马总是能够迅速地识别出自己的朋友呀,他感叹着,走到那匹马的身边。这时他忽然发现那马身上竟浸着一层露珠样的血丝。他的身上还有着一缕缕的热气,那匹马一下下地踢着地面,对于先知的亲近根本就不理睬。他的手去轻抚着那马的脸,那马咴地一声长鸣,躲开了,它不安地来回踢着地面,一层草在它的蹄下飞溅。成天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马,他感到这马一定有着某种高贵的血统,因为看一匹马从马­性­上就可以知道它是什么样的马,而那马身上的血丝一下子就提醒了他,他想,我不会见到了那传说一样的汗血马吧?他以前只看过一些资料,那资料上说这个地方曾是当年出产天马的地方,而天马中最有名的就是汗血马了,而这马他只在资料上看过,真的汗血马他却一直无缘看到,后来有的专家还认为此种马已经绝迹。但他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了汗血马,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他没想到今天竟一下子看到了两种让他吃惊的好马,而­奶­­奶­说过,好马如同姻缘,可遇而不可求。他的内心一阵狂喜。他忍不住地向那马走去,没想到那马忽然一个前纵,双蹄直立起来,接着一声暴怒的长鸣,纵起双蹄就向成天踢去,成天没想到那马如此暴燥,他下意识地一个侧扑,躲过了那马的重击,但还是被碰了一下,他的全身一下子就飞了出去,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浑身疼痛不已。他不由地哎哟叫了起来,随着他的痛喊,从毡包里跑出了一个女孩子,只是她脸上的红纱不见了,露出一脸的娇媚。她大声地对那马喝斥着,那马慢慢地沉静下来,只是好象还意犹未尽地看着成天,好象还对成天心存戒心似的,那双眼里流泄着一种成天从来没有见过的怒火。这真是匹烈马呀,这烈马真像极了一个战士。成天在心里滴咕,发现那女孩子不是很漂亮,可却有着那么一种草原姑娘少见的高贵,就象那匹马一样,成天发现那女孩子与那匹烈马的气质竟是一样的。那女孩子走过来把他扶起来,说,“你不知道动别人的马会被马踢伤的这句古话吗?快起来,我们不喜欢一个男人躺在地上的样子,那不是男子汉的要做的事。”

成天只好挣扎着起来,那女孩子的脸上与其他的草原女孩子不一样的是,没有了那太阳照出来的“红二团”,脸­嫩­得如同一颗露珠,只是露珠一碰就破了,这个女孩子会不会也被碰破了,想到这儿,他快活地笑了起来。那个女孩子被他的笑气坏了,说:“你还能笑出来,你知道吗?要不是看在你是骑兵连的连长的份儿上,我早就把我的那头藏獒放出来了。”说完,向远处打了声唿哨,随着她的哨声,从毡包的后面跃出一头一人多高的狗来,那狗哗地一下向成天扑过来,又被一条粗大的链子给拖回去了,成天惊出了身汗,藏獒的厉害他可是知道的,藏獒的牙尖利无比,可以轻易地洞穿一个人的全身,而且藏獒力大如虎,一只藏獒就敢与一群恶狼相斗,而且绝对会全身而退。要是那只狗扑过来,估计身上早就给咬成了碎片。他发现这个地方太危险了,好象一切都充满了敌意,不过让他不解的是,那个女孩子竟知道他是骑兵连的连长,他看出来了,那女孩子最多二十多岁的样子,是个小姑娘吗?就这么凶。“哎,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骑兵连的连长,我好象没有见过你呀?”人总是对这个问题好奇,只要对方说出这句话,好象所有的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成天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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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一根根的立起来(2)

“全草原上就你们一支连队,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哪?我还没问你哪,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还被我的马给踢伤了,你不会是来偷我的马吧?”那女孩子调皮地看着他。这时从石头房子里走出一个老太太,远远地走过来,问,“萨日娜,你在与谁说话哪?快请进毡包里喝茶呀?”

成天看着那个老太太,那个老太太穿着一件老式的蒙古袍,手里还摇着个转经筒,她的脸上慈祥而又平净,好象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在她的转经声中,发生改变。只是老人太老了,她老得已看不出当年年青时的形状。成天低头向老人施礼,老人轻轻地还礼,“是位大军哪。你的脸上写着你是这个草原上的儿子,来吧,孩子 ,到毡包里喝一碗这个早晨最鲜的­奶­茶。”

成天看着老太太那安祥的背影,忽然想起了­奶­­奶­,­奶­­奶­是在前年去世的,去世的时候,他没有能够见上她老人家最后一面,不过­奶­­奶­给他留下了一幅那匹马的绣像,那匹马在丝绸上面只有着一种马的轮廓,甚至根本就不象马,老人是凭借想象画出来的,她认为最不象马的马可能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马。至于大汗的马是什么样子的哪,老人最后的遗言是象传说。不过那种传说是不是就是今天他看到的那匹马呢?他的心动了动,竟有些愣神。他顺从地跟着老人往屋子里走,只有那个女孩子,哦,好象是叫做萨日娜吧,他向女孩子做个鬼脸,转身进了那间屋子。

屋子里面出人意料地­干­净,牛粪火露着幽幽的兰火苗,那是一架擦得发亮的黄铜茶炊,上面坐着一个很大的铜壶,­奶­荼就从那个铜壶里咕嘟着一股清香。那香味好迷人,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那清甜的­奶­香,醉了样的把舌头向外伸了伸,那个女孩子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他觉得这儿很象自己的家,他的家也是这样一个温暖的毡包,里面也坐着一个慈祥与讲故事的­奶­­奶­,­奶­­奶­会边讲故事边给他好吃的水果糖,那会儿水果糖在草原上可是稀罕物,他的嘴下意识地咂了咂,一种香甜开始泛上他的心头。他捧过一碗­奶­茶,一下子就品出了那是最新鲜的早晨的­奶­煮的,有多少天没有喝过这样鲜的­奶­茶了呢?他慢慢地品着,直到这会儿他才从疲惫中抽出,他把帽子放在茶桌上,那把鞭子放在自己的怀里。那个老人一直很亲切地看着他,象看着自己的儿子,看到成天喝完了,又赶紧给续上一碗。老人看到成天那盘腿的样子,高兴地说:“小伙子,你还是我们草原上的牧人哪,还记着自己的规矩。”

成天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算是对老人的问话还礼,“老人家,我天生就是个牧人,我­奶­­奶­告诉我,人到了什么地方,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根,不能忘了自己的礼。”

那个叫做萨日娜的小姑娘好象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她嘟着她的小嘴,问,“大连长,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哪?”

成天笑笑,“我不过是来讨杯茶的过路人。是你的那匹漂亮的马吸引我来到了这里,你的那匹马太不友好了,不过那马可真是一匹好马。”他把头转向那位老人,“老人家,我能不能请教个问题,你这匹马象极了我听过的一种传说,原谅我无知,我想问问它是不是那种传说中很有名气的‘汗血天马’?”

老人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为马才来我这儿的吗?”不待成天回答,老人又顾自说下去,“那马很多人都认不出来了,它就是你说的汗血,只是它老了,比它更好的马又出现了,没有人可以拥有它,因为它快得象风……”

成天被老人的话给惊住,他没想到今天竟可以见到那种传说中的汗血马,他觉得这个早晨可真是奇怪,他在草原上呆了这么多年,竟没有发现那些良马就藏在牧民的马厩里,真正的好马就隐在民间的草丛中吗?他想起一句汉话,好象是大隐隐于市,马也是如此吗?更让他吃惊的是那匹汗血马的拥有者竟是一个老得已没有了形状的的老人,她也是一个如同­奶­­奶­一样的相马者吗?尤其让他不可思议的是那个老人竟知道那匹快得如同风一样的马,并且知道他就是来找那马才来到这儿的,他想,也许老人知道那马的来历。“我跟着那马一个早晨了,可只看到了它的脸,那匹马可真是怪,它简直就象一个破落的牧羊人,与你的这匹汗血比简直就不能叫做马,可说真的,它太快了,我的马只有它一半的速度,我都有些湖涂了,这是匹什么样的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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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一根根的立起来(3)

旁边坐着的萨日娜给成天 续了杯茶,“你那匹马只不过是个残废,只有我的追风才能跟着那匹马跑一段路,可也追不上它。”她转而把脸转向老人,“­奶­­奶­,我发现那匹马这些日子掉膘了,它身上的马鬃可真长,不过它比以前更凶了,昨天我看到四只狼在那儿追它,它竟把一只狼踢死了。”

老人笑笑,自语似地说:“生马驹子吗,有点烈­性­是好事,只是没有人可以征服它了,在这个草原上,它可能会是最后一匹不被征服的野马驹子了。”

“你说那匹马是一匹野马?”成天再次吃惊地看着老人,那个猜测又开始击打着他了?

“当然是一匹野马了,你见过那一匹家马与那匹马一样?草原上出现了野马,是草原的福气呀”。萨日娜白了成天一眼。成天觉得草原上的女孩子就是让人不可思议,她们要么温柔得如水一般,有时又尖锐得让人呛住。这个女孩子肯定不是那种如水的女人。不过成天觉得她说话声音挺好听的。如同草丛中的帼帼,又急又动人。

“这片草原上好象三十年前发现过野马,从那会儿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野马的样子,我好象看过一份资料,说是一九四七年蒙古国捕获到了一匹野马,那是人类见到的最后一匹野生野马,从此全世界再也没有发现过野马的踪影,现在的这匹马会不会是谁家马群里的……”成天猜测着,他被这个发现给弄得又激动又兴奋,但却又小心地不敢肯定那就是,因为据他所知,野马实际上是比大熊猫还珍贵的动物,大熊猫在秦岭、大小凉山还有上千只野生种群,而野马却只有圈养的了。如果这匹马是真的野马,那种意义将不是他可以估计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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