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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最后的骑兵 >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成天感激地说:“谢谢首长关心,我们还能坚持下去,请你们放心。时间不等人,我们现在就向狼滩出发。”

“那你们一定要做好准备,我命令,从现在开始,你们的电台要二十四小时开通,随时保持联系。天气稍有好转,我们立即派直升机出动,军区派出的三台直升机已到了县城,随时候命。”

成天挂断电话,他看到战士们已无言地在马上骑好,等待出发。他的眼里酸了一下,忍住要掉下来的泪,挥手说:“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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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念状态(1)

六十六、悬念状态

军区派来的直升机是在中午到达指挥部的,王青衣带着第二小组上了飞机,前去接应那些获救的牧民。天况仍然有些不好,天空中凝满了雾,云层把大地压得很低,直升机如同行驶在天与地之间的夹层中,寒气很重,抢险队的骑兵们都把自己裹得很严,只露出眼睛来。骑兵们可能第一次乘座直升机,他们都把眼睛认真地贴在飞机的弦窗上,把鼻子压平了,使劲地看着天下的草原,没有人说话,他们的好奇已经说完了一切。

雪粒在他们飞行到一半的距离时又开始飘荡了起来,飞机在气流中如同一只小鸟,不住地打着颤,有几个战士已经开始呕吐了,他们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成天看了一眼没有吭声,他的心里有些紧,直升机在这样的天候中飞行,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他看到那位机长的背影,那背影一直就那样板直着,好象全身的力量都凝到了那双抓着­操­纵杆的手。王青衣在特种大队时,开过这种国产的“黑鹰”直升机,大队要求所有的­干­部必须掌握全大队所有的配属武器,直升机也算一种。他上机学了十天,也就是一刚好可以把飞机开起来与落下去的初级水平。但说实话,他不喜欢这种飞机,太笨。这是他开完后的唯一评语。因为它的爬升太慢,而且不太灵活,好象不如开着装甲车或者骑马过瘾。

直升机在穿越一片雪雾,眼前不时飘荡过浮云与浓雾,他从玻璃窗中向下望去,原来起伏跌荡的大草原一下子被庶盖了起来,天地苍茫一片,雪­色­快速后退。这时一片浓雾扑了过来,直升机一下子蒙在黑暗中,战士们的眼前一黑,继而天­色­又开始亮了起来,战士们哇地叫了起来。王青衣用手止住大家的喊声,驾驶员最怕的就是这种忽然的喊声了,这样会影响他的注意力。这时一个战士看着窗外,还是忍不住地大声地喊了起来,快看,快看,我看到他们了……

王青衣顺着弦窗向外看去,只见下面冒起一股浓烟,几十个人在那里大呼小叫着,看着天上。直升机开始旋转着向下降落,飞机悬到离地面十多米时,那位机长把身子挪了过来,告诉王青衣,机下着陆点情况不明,不能落下去,只能悬在空中,让人下去把那些人一个个地救上来。王青衣点点头,示意坐在机内的五名战士扔下弦梯,然后第一个向下走。他一打开机舱门,就感到一阵深寒,扑了过来,机下的弦梯被螺旋浆吹得悠来悠去,地上的积雪开始飞旋,风打得人睁不开眼睛,王青衣下弦梯很快,他在落到地上时,看到负责的一班长正在弦梯下等待,几名伤病很重的战士与牧民排在最前面,身后的牧民都按老中青那样排好了队,王青衣顾不上说话,直升机的声音太大了,他的说话声根本就听不清。他做了个手势,快速下来弦梯的四名战士分列两边,抓住弦梯指挥大家向上爬。随后其他两架直升机赶到,全部悬停在了空中,王青衣来回指挥着把牧民们向空中运送。第一批上去了四十多个人,飞机装满了就直接开始飞走了,还剩下了有三十多人,王青衣留在这里等待第二批飞机到达。

飞机消失在了天际很远,大地上才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地上一片狼籍,远处草地上仍然浮动着一群脏羊,它们与上百头牛站在雪地里,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离去。羊群们都挤在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互相捆在一起的筛子,那种被寒意吹袭的颤抖,最能打动人心了。成天被那些羊群身上的悲哀打动。他问一班长:“这些羊怎么办?”

“不知道,我问过他们,只有一个牧人不愿意走,他是一位老人。其他的年青人根本就不在意那些羊,他们觉得自己不值得为这些羊群冒险。”三班长指着远处帐篷前蹲着的一位老人。“就是他,我们动员了他半天,他仍然坚持不走,他想赶着这群羊从草原上走回去,他说羊是他的命,一个牧人离开了羊,还是个牧人吗?”

王青衣感到一种好奇。他看到那位老人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羊。那只小羊缩在他的怀里,昨巴着一双亮亮的豆眼看着他。老人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奶­瓶,在喂着它。那种样子好象在喂着一个小小的婴儿。王青衣蹲到老人的身边,问道:“老人家,这羊是刚生下来的吧?”

“是个孤羔子,是你们那个成天连长从雪地里救回来的,我看着可怜,就把它要了过来,他就给了我,这只羊命大呀,成天连长说,要把他活着带出去,我不能让这个小生命死在我的手里呀?”老人一双混浊的眼睛望着远处的天空,自语般地说:“魔鬼降下了雪,是要看看大地的坚硬。魔鬼带来了灾难,是要看看羊身上的命。牧人就是那最坚硬的命呵?”

王青衣好奇地用手抚着那只小羊羔,那只羊身上毛绒绒的,很可爱。他说:“老人家,灾难来了,可以离开他,不能让他追着呀。下班飞机几十钟后,就会赶来,你就先离开这儿吧?毕竟一个人的生命很重要,而一切的生灵都会愿谅你的。”

“那些羊就是我的命,我理解大军的好心,你们是草原上的菩萨兵哪,可是我的命在草原上,我不能离开这么多的生命哪。你放心,我这把身子骨硬着哪,四十年前,我就赶着一群羊从雪灾中走了三十天,走了出来,那会儿,我才相信,人是能够让命听你的话的。”老人抖动着,站起来。“看到那些羊群了,那些狠心的牧人走了,把这么一大群的生命留给了草原,我不能让它们留下来呵,我要把它们带出草原去……”

王青衣有些吃惊地看着老人,他被一种无言的东西给震荡着,他觉得老人身上有种神秘的东西让他吃惊。同时也让他为难,他来这儿是为了把老人带回去,而老人竟然要把这群羊带出去。他使劲地看了一眼老人,认真地说:“老人家,人的生命毕竟比羊重要,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把你救出去,你如果不出去,那我们的任务就完不成,你就先随我们回去吧。”

老人摆摆手,无言地闭上眼睛。再不说话。一个老人的固执与神秘让人有时无能为力。王青衣无奈地看着他。这时天际传来直升机的轰鸣,远处已可以看到直升机的身影了。按计划,来了两架飞机,运送灾民,另外一架飞到狼滩上空,寻找科考队。王青衣觉得老人让他很为难。这时一班长轻声说:“要不我们就把他留下来……”

“不行,我们是来救他们的,不能少一个人。这样吧,你去打开电台,我请示一下指挥部……”王青衣厉声说。

他快步走到电台前,电台里只有一片滋滋啦啦的­干­扰声,他听不清楚电台里的声音。这时直升机已开始悬停完毕,牧民们开始登机。那位老人走到自己的帐篷里,好象在收拾着东西。王青衣焦急不已,他在雪地里来回走了几圈,忽然下了决心似的,叫来几位牧民,他对他们耳语了几句,那些牧民为难地看了他一下,然后下决心似的走了进去。片刻,那几位牧民把老人抬了出来,老人被几个小伙子死死地抱住,他着急地在他们的怀抱里大声地叫喊着,让把他放下来。远处的羊群都咩咩地叫了起来。老人听到羊的叫声,眼睛一下子亮了,他不知道从那里来的一股劲,就在牧民们把他放到弦梯上的时候,一下子就挣开了那几个牧民。他转身跪倒在了王青衣的身前,王青衣被老人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他赶紧把老人扶起来,老人的眼里涌着泪水,说:“大军哪,我知道你们都是些好人,来救我们,可那些羊更要人来照顾它们。我是它们唯一的可以走出草原去的带路人哪,离开了人,它们很快就会被这场雪灾给吞噬。我……离开了这些羊,我的命又有什么用?你就成全我这个老头子吧。让我救那些羊出去……”说完,老人脸上的泪水悄然落了下来。王青衣内心波澜不断,他没想到老人竟然为了一群羊竟然会不在意自己的生命,草原上人的另外一面显示出来了。他没有力量去阻止一位老人对于一群羊的仁义。他低下头,把老人从地上扶起,他说:“老人家,我们成全你,你要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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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念状态(2)

老人无言地点点头。王青衣安排大家把所有的可以留下的日常用品,全部给了老人。

飞机开始旋转着离开大地,机上所有的人都悄悄地望着那位老牧人,直到他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王青衣觉得自己的眼睛悄然湿润,他把头转向窗外,强忍住没有流泪。

飞机在天黑前到达营地,兰副司令员与李司令在机下迎接他们。王青衣一下飞机,就问李司令员:“那架飞机返航没有?”

“还没有,那块地方很奇怪,那架飞机飞到狼滩上空后,就开始消失了信号,刚才才从雷达上找到那架飞机。据当地矿产部门提供的信息表明,说那块地方存在一个巨大的地磁场,通信设备在那里没有用,磁场太强了。”李司令员不安地说。

“成天他们有消息没有?”王青衣焦急地问道。

“没有,他们的电台的信号在进入狼滩后就开始衰减 ,不过我们现在还可以偶尔捕捉到他们电台的信号,只是听不清楚,目前看来不会有什么危险。”李司令员简洁地说。这时一直在那里沉默地看着那些牧民的兰副司令问道:“牧民们都给救回来了?”

王青衣立正答道:“还有一位老人。”他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自责地道:“我没有完成任务,愿意接受处分。我……无力阻止一个老人对于羊的热爱。”他垂首不语。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复杂。

兰副司令使劲地抽了一口雪茄烟,看着天上又开始下起来的雪花,说:“这个天气可能不会放过那位老人的,明天天一亮,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接回来。我们只对一个人的生命负责,而不是对他的­精­神与情感负责,如果保障不了他的生命,我们就是在犯罪。”兰副司令把手中的雪茄抖动一下,转身离去。李司令员看了他一眼,说:“今天你们累了,去休息一下吧,明天早晨四时出发,你带队,三架直升机同时出动。无论如何,要在天黑前把他们找到。”

王青衣在院子里等待那架直升机返回。他的心里很沉,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在追击着他。雪花开始大起来了,这时电台响了起来,那架直升机与指挥部联系上了,他们报告说,找了一天,仍然没有找到,飞机上的导航系统在进入狼滩后失灵,后来靠人工查图才找回来。由于天气原因,他们将在县城降落。

王青衣的心里罩上了一层很重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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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诞生(1)

六十七、诗的诞生

雪越来越大,粘粘地掉到人的身上,每个人的身上都如同粘满了­鸡­毛,毛绒绒的,很好看。大家都把自己裹得很严,拉着马气喘嘘嘘地向前走。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雪好象被冻结在一起,脚踩下去时,发出很响的破裂声,然后脚深深地陷下去,再艰难地拔出来。骑兵们走得很艰难,队伍中响着一种很沉的喘气声,没有人说话,甚至互相都不看对方一眼,大家都觉得呼吸很吃力。他们按那个牧人指的方向向前走着,大地上一片白­色­,根本就看不到任何踪影。他们向东走了一个多小时后,天上的雪就开始大起来了,在雪花中是无法找到路的,那只地面卫星定位系统到了这儿竟开始不断地摇动,似乎它的指针总是摇摆不定地指不准一个方向,而更让成天吃惊的是,电台的­干­扰很大,电台里一直响着那种吱吱哗哗的怪声,又刺耳又尖锐,在队伍中刺着每个人的神经。报务员有些无奈地报告,说是好象这儿有个什么巨大的磁场,并且估计这一带可能有一个巨大的发­射­台,成天望着四野的苍茫景象,心里一下子没有了底,他发现狼滩草原的另外一面很快显示出来了。好象一进入到这块草原,大家就开始感到了一种怪异。成天拿出指北针,发现它也失灵了,上面的针尖儿疯狂地乱转着,好象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成天无助地望着前方,他想只好听天由命了,他命令把电台与那台定位系统全部关闭起来,在草原上找路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老牧人一般可以根据雪花飘荡的样子找到方向。他凝神看了一会那些雪花,雪花向着东南方向飘浮着,他们现在在向着北走。

古典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小心地问道:“连长,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指挥部与我们失去联系,我们能不能走出这片草原……”

成天抹了一把脸上的雪花,那些雪一触到他的脸就开始化了,脸上全是雪水。头发上结着一层很深的冰晶。“就是爬也要爬出去。我想他们肯定就在这片草原上,你看到没有,我们的东西一到这儿就失灵了,我怀疑他们给困在了这儿。”

“这么大的草原要找到什么时候哪?”古典有些失望地看一眼那些雪。忽然小心地说:“连长,你说他们还能坚持到现在吗?雪下了有六天了,他们的补给可以撑到什么时候哪?”

成天的内心一动,眼前一下子闪出刘可可的笑脸,这么多天来,他一直不敢在心中去想这件事,他只是下意识地去寻找着他们,刘可可好象被推到身后了,现在一下子跃了出来,他的内心罩着种极度的不安。心里一下子乱了,他用力地挥了下手,好象要挥去刘可可在他心中的影子似的。“也许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们的准备很充分,有四辆生活车,一辆可以做饭的炊事车,还有咱们的一个班保护着,我估计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话音没落,前面响起了一片惊叫声,成天下意识地跑了过去,看到四班的一个战士的半个身子陷进了雪中,他的身边还冒着气泡。他的头嗡地响了一下,那个战士竟然滑进了沼泽里。那个战士的脸给憋得发紫,身子还在慢慢地向下陷着,他的手抓着一匹马的缰绳,很可能是他在马前走着时,掉下去的,那匹马弓着身子向后退着,但沼泽地的吸力太大了,那匹马被缓缓地向前拖动着,周围的战士们急得把那匹马使劲地抱住向后拖动着。成天急了,他跑过去把那些战士推开,爬到了雪面上,慢慢地爬到了那个战士的身边。他把绳子用力拴在那个战士还露出半截的身子上,把绳子扔到了身后,让大家慢慢地向后拉动。成天让那个战士把身子向前俯下来,慢慢地向前挣扯。地心的吸力很大,大家好象感到一只无形的手在使劲地扯动着,那个战士慢慢地给拉出了一点,但大家稍一松手,他又进去了。成天急了,他把绳子拉住,指挥大家慢慢地拉住,缓缓地用力,只听见那个战士的周围响起一阵阵的脏污的气泡,那个战士缓缓地拉了出来。他爬在雪上,脸上闪现着一种恐怖的神­色­,过了许久,他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成天把他抱在怀里,半天他才安静下来。

成天回头看了一眼大家,骑兵们的脸上呈现着一种可怕的表情,他们都沉默地看着他。成天来到那个刚才的沼泽前,刚才的地方只有一片脏污的水泡,不住地冒着,雪重又把那个地方给庶盖了起来,好象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老人的预言出现了,那些不可预知的危险就在他们的前方。他蹲下来,用手轻轻地刨挖着盖着草原的雪层,雪有半尺厚,足可以把一些表面的危险全部庶盖起来。他用手绢把手上的雪擦拭­干­净,转身命令:“从现在开始,大家不准再骑马,每个人都要在腰间拴上一根绳子,与后一个人相连,大家前后的间隔要有五米左右,大家要走直线,顺着前面的人的脚印走。我在前面给大家控路……”

古典说:“连长,让我走前面吧,我在前面为大家探路,你是一连之长,万一出了什么事,大家还要你带回去哪?”他的话音刚落,又有几个战士嚷了起来,要走在最前面。

成天动情地望着大家,说:“谢谢大家,但现在不是争的时候,我来过这片草原,对这儿的情况我比你们熟悉,再说你们也不一定有我有经验。大家到时候,万一有人被陷下去了,其他的人不要惊慌,一定要牢牢地抓紧绳子,然后由后面的人立即协助把他给扯上来。好了,大家现在去准备吧,十分钟后我们出发……”

古典还要再说什么。成天冷着脸。“这是命令……”

古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把背包带找出来,往腰上拴,成天的腰带拴在古典的身上,古典看到成天在把绳子递过来时,眼睛很亮地看他一眼。那束目光让他的心里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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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诞生(2)

十分钟后,成天带着大家从容地出发了,他们在雪原上绕了个很大的圈子,向北继续前进。大家走得十分地小心,几乎每个人都踩着前面的脚印行走。成天牵着兰骑兵,小心地在前面走着,眼睛还随时观察着雪面有没有什么异常,因为沼泽上尽管压着一层很厚的雪,但那些雪明显地与其他的雪面不同,沼泽上的雪层都很松,有的还结着冰面,那是沼泽的地气溶化了雪后又被冻结了的。雪面上到处都是那种结着一层细冰的表面,他小心地选取择着放脚的地方。兰骑兵好象对这一带很熟悉,它走得很轻盈,成天发现兰骑兵在雪上行走时明显比其他的军马速度快。它似乎对前面的路根本就没有什么顾虑,走得很快,成天刚开始还有些担心,怕兰骑兵踩上沼泽,但走久了,他发现兰骑兵走过的路都很安全,好象它可以感受到沼泽似的。他也就放心地跟着兰骑兵向前走。他从后面看过去,发现兰骑兵的身上凝着某种力度。在雪花的纷扬中有着一股难言的美。他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了兰骑兵。手放在缰绳上,听任兰骑兵在前面拉扯着自己向前走。

雪越下越大,前面几乎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成天好几次打开望远镜,试图望出去,但视线里全是被放大若­干­倍的雪花。雪花被放大后,竟是六角形的,有几片呈现着凌形,在眼前轻轻地飞动着,成天几乎被那些雪花给迷倒,他发现那些雪花真美,美得让人吃惊。任何美的东西都潜伏着巨大的危险哪。是这些美造成了今天的灾难。发现这一点后,他觉得自己很难过。这时他从镜中发现了几个黄|­色­的斑点,在那里晃动。他把望远镜使劲地往清晰处转转,发现那竟是几只狼,它们远远地伏在雪地里,身上粘满了雪花,它们可能早就看到了成天他们,竟然一动不动。那种眼神里传达的某种安静与无奈让成天十分吃惊。后面的骑兵们也发现了那几只狼,平静的队伍中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大家议论着,但没有一个人提议去把那几只狼打死。他们好象发现了什么稀奇东西似的,大家的­精­神一下子来了。成天觉得大家的感受让人吃惊。以前大家要是看到那些狼,估计早就冲上去了,既使不把那些狼打死,也会把它们赶走的,但现在大家却好象对那几只狼很感兴趣,成天感到了种异样,一天一夜的雪地行军让大家太烦了,也太寂寞了,而那些狼的出现使大家兴奋起来了。骑兵们很快就走到了那些狼的附近,狼们就蹲在与骑兵们十几米处,都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狼的眼睛了,但那些狼却根本就不回避人,还是那样木木地呆在那里,看着他们发呆。

成天吃惊了,那些狼竟敢与人对视,仅这一点就让人吃惊的了。他发现这场灾难几乎改变了草原上的一切,包括那些孤独的狼。骑兵们离开很远了,那些狼还蹲在那里望着他们的背影发呆。成天忽然有些后悔,刚才应该给那几只狼扔上一点吃的东西,毕竟那些狼这会儿也是待救者,这时他奇怪地想,谁会救它们呢?

天气在他们的行走中进入暗­色­,感觉上是他们悄然走进了黑暗里的,太阳消失在了云层的后面,而那些光仿佛被什么吸­干­净了似的,大地悄然间就暗了下来。成天命令大家就地宿营,兵们立即就地搭起了帐篷,炊事班开始进行煮饭,又是一天了,成天的内心里充满一种莫名的焦虑。科考队的人好象消失了似的,连个踪影也无。风声开始大起来了,雪粒如同一颗颗的尖刺,敲打在人的脸上,生疼。成天估计今天大约行军有十几公里,凭他的感觉,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已走进了科考队几天前活动的位置。但雪原上的一切都好象被大雪给压盖住了,找不到任何那些人出现过的踪影。成天命令打开卫星定位系统与电台,电台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干­扰声就立即来了。他们的卫星定位系统也仍然失灵着。报务员无奈地看他一眼,请示是否关机。成天心情有些烦躁地说:“开着,就这样开着,进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联系,让指挥部的人能找到我们的们置也好。”夜空中又开始响起了那种吱吱哗哗的怪声。成天就在那种声音中静静地站着,风声吹起他的大衣,他也没有察觉。他觉得心里很烦,今天一天他们又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他觉得草原竟然可以把十几个人全部藏起来,找不到他们的一点点的踪影。暗夜仿佛是一堵墙,挡住了每个人的去路。他在心里悄然地问着,可可,你在那里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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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诞生(3)

古典走了过来,他看着成天,说:“连长,饭做好了……”成天无言地看他一眼,走了回去。

晚饭是大米稀饭与煮羊­肉­,那些羊­肉­是饮事班长捡回的冻死的羊做的。这是一天里唯一的一顿饭,大家吃得很香。成天喝了一碗稀饭,没有胃口,就又蹲到了电台边上,试图能与指挥部联系上,但报务员试了一次又一次,仍然是那样的怪声,­干­扰声时强时弱。这时报务员忽然紧张起来,他轻轻地旋着调试钮,在那些时断时续的声音里好象有着一种陆续的讲话的声音,那些声音不太清晰,但可以分辨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时断时续,认真地听过去,又没有了。报务员高兴地喊道:“天哪,这好象是另外的一种声音。连长,这个频道好象是一部三瓦电台的,这附近没有电台哪,指挥部的电台也不用这个频道……”报务员若有所思地继续听着,忽然他喊了起来:“这个电台不会是科考队的备用台吧?”

成天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凑到报务员的身边,急切地说:“你再试试,慢慢地调调,看能不能让他们的声音清晰一点,天哪,这些家伙会在那里呢?”报务员小心地听着,吱啦声越来越强,一会儿竟开始消失了。报务员有些无奈地一摊手,“妈的,肯定是他们的电台,这儿­干­扰太厉害了,连长,我有个预感,这么强的­干­扰中还可以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也许他们可能就在我们附近的地方。”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就在附近?”成天被报务员的预测给惊呆了。他不信地问。

“按照无线电波的­干­扰原则,越近处的磁场越无能为力,如果这个推测不出意外的话,我感到他们就在与我们不到五公里的地方,只是我们 找不到他们的准确位置。”

早就围坐在电台边上等待消息的战士们一下子就欢呼起来。只有成天望着天际的暗黑,喃喃地自语,你……真的就在我的身边吗?我也在你的身边,你感到了吗?

夜­色­越来越深,大地蒙在一片奇寒中,军马们在寒冷中开始不住地踢跳着,它们的身上都裹着厚厚的军毯。但军马仍然耐不住寒地发出一声声的嘶鸣。成天好几次站起来,去叫醒睡过去的战士,每隔两个小时,他就会把他们叫起来,让大家活动一下。那部电台彻夜开着,到天亮时,报务员又收到两次那部电台奇怪的声音。还听到了一句完整的话,那话是我是科考队,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报务员刚与他们对上话,声音又开始减弱,成天一直守在那部电台边上,到了天亮时,他感到有些头疼,就开始靠在睡袋上休息。他太累了,一下子就睡了过去。但他睡觉太轻,中间有几次悄然醒来,直到天快亮时,他才又睡了过去。他在朦胧中感到一只小手,一直就在他的身上轻抚着。那种抚摸让他很舒服,他试图睁开眼睛看清那只小手,但他太困了,就是睁不开,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马嘶声,那声马嘶如同被刺疼似的,在空气中打着颤,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见那声马嘶,大家纷纷从睡袋中钻出头来,看着那匹长嘶的骏马。成天在那声马嘶中全身抖动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从帐篷里跑了出去,看到兰骑兵不安地冲着远处长嘶,它的声音隐含着极度的不安,好象它被什么东西惊动似的,成天看着早晨蒙着一片雪雾的大地,那里什么也没有哪,但兰骑兵的长嘶还是吸引了他,他顺着兰骑兵嘶鸣的前方看去,那里隐约着一片看不清的暗黑,成天的心里被什么给碰了一下,他下意识地跑到帐篷里,把望远镜拿出来。这时前面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那声枪响在早晨的寒冷中特别响亮,声音刺刺地在周围的空气中颤动。大家仿佛被这声枪响给惊住了,继而发出热烈的欢呼,成天压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打开望远镜,远远地看去,在那声枪响的地方,竟然站着一堆人,他们好象也感到了他们,正把枪向天空举起,鸣枪示意。成天在镜子里寻找着,忽然他看到了刘可可,刘可可呆呆地望着前方,好象也在寻找着他们。成天的心里哗地动了一下,他把望远镜一扔,大声对早已骑到马上的骑兵们大声说:“我看到他们了……”他的话没有说完,泪水就流了下来。他挥挥手,说:“去找他们吧。”纵身上马,兰骑兵好象早就迫不及待了,它的头一昂,身子已在雪上弹了出去,它跑得还是象在大地上一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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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诞生(4)

成天与他的兰骑兵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寒风刀子般划割着他的脸,脸上火辣辣地直发烧。成天的眼睛一直就紧盯着前面的那团黑­色­,那些人离他越来越近,他们也看到了向他们奔驰而来的骑兵,大家都高兴地跳了起来。成天从那堆人中找到了刘可可,他看到刘可可的身影很轻地向他飞奔过来,他的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他大声地喊道……可可……他的声音还没有落下去,只听见喀嚓一声,他身下的雪层忽然断裂了似地,向下一掀,兰骑兵的身子猛地一滑,但它还是在快要滑倒时,又一个纵跃起来了,但就在它跳起来重新落地的时,它的全身吃地一下,落在了雪地里,身子已经一下子陷了进去,只露出一个头。成天的身子就在兰骑兵滑倒的同时,给忽悠一下甩到了前面。他的身子滑出了很远,撞在了一块大雪堆上,那块雪堆晃动着,成天的身子好象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轻拉了一下,全身吃地掉了下去,周围冒出了很深的气泡,一股脏水吃吃地开始向外溢。这突然的变故一下子惊呆了所有向一起奔过来的人们。大家都吃惊地站在原地,不敢动了。刘可可猛地扑了过来,她的身子被身后的一个战士紧紧地拉住。刘可可嗓子尖尖地喊着快往外爬呀,快爬呀……她急得声音都变了,眼泪哗哗地向外流着。

成天的身子向下掉下去的一瞬间,他的头轰地一响,他知道自己掉到了沼泽里。他发现沼泽如同一个吸力巨大的嘴,他的身子吃吃地向下滑动着,双腿粘在一起似的,动不了,而他的身子稍一用力向外挣脱,身子就又向下溜动一截,他感到一种恐惧开始向他的全身涌过来,那些泥水冒着难闻的气味已开始漫到了他的胸口上。这时他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轻轻地呻吟似的马嘶,他回过头,看到兰骑兵的全身都淹在沼泽中,只有它的长长的脖子还露在外面,它在看到成天的时候,眼睛里忽然涌出一滴眼泪,那滴泪水顺着它的长长的脸开始向下滚落。成天的心里刀割似的,他大喊了一声,兰骑兵,兰骑兵的脖子开始被水漫过去了,它的眼睛始终就那样认真地看着他,成天觉得兰骑兵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心给带走了,他看着那只有几滴水泡的雪面,嘶声喊了起来,但他的胸给挤压得十分厉害,他觉得自己已经喊不出来了,他看到人们把绳子开始递了过来,古典开始向他爬过去,那只绳子就扔到了他的身前,但他却没有一点力气去把那只绳子捡起来,刘可可嘶声惊叫着,如同一只小兽,她大声地喊着成天你快把那只绳子捡起来呀,快点呀你个混蛋,你再不抓紧它你就没命了,你快点把那只绳子抓紧呀……

成天在她的喊声中,手微微地动着,但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太累了,全身如同麻木似的,看不清楚前面,刘可可的眼睛在他的面前晃动着,接着他就看见那双眼睛也不见了,只听见一声声地叫喊,他仿佛看到兰骑兵悄然走了过来,他骑到了兰骑兵的身上,他听到兰骑兵轻声地说着我们回家吧,回家吧……他的全身开始飘浮起来了,他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束亮亮的光,那光的前面只有两双眼睛,那里是他要去的地方……

刘可可眼睁睁地看着成天消失在了她的身前,她一下子呆住了,眼泪哗哗地涌出了眼眶。她竟然眼睁睁地看着成天从自己的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什么也没有,大雪很快就把那块地方给庶住了,仿佛庶住了一块伤口。

一个小时后,直升机抢险分队赶到,全体人员救回。刘可可木然地抱着成天的那只马鞭,象抱着成天的灵魂。在回到连队时,刘可可把那支马鞭放到了成天的床上,她喃喃着说:“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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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标本(1)

尾章

六十八、最后的标本

兰副司令沉默地站在弦梯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与那些从飞机上下来的科考队员们逐一握手。科考队在进行最后一项考察项目时,被困在了沼泽中,他们的一部车给陷到了沼泽里,而极强的地磁也使他们与总部失去了联系。南天放老人一下飞机就与兰副司令紧紧地拥抱到了一起。他的眼中蕴着极深的悲哀,他觉重地对兰副司令说:“对不起呀……”

兰副司令无言地拍拍老朋友的肩膀,快步离去。

王青衣在直升机起飞时,就把成天死去的消息告诉了兰副司令,兰副司令的心中一沉,差点吃惊地喊起来,他大声地在电话中命令王青衣,无论如何也要把成天的尸体找到,并且一定要运回来。王青衣无言的放下了电话。他带了几十个战士,在那里挖了一天,成天仿佛被沼泽地给溶化了似的,什么也找不到了。到了天黑时,兰副司令才绝望地下令人员全部撤回。他的心情异样地晦暗着,昨天下午,他接到了军区转回的军委的批示电,他打的那个报告终于有了结果,军委批准,将军区第一骑兵连保留,同时暗示这支部队是全军所有的骑兵连中唯一留下来的一支,也就是说,这支连队将成为一个标本,一支兵种的标本。

兰副司令的心中松了一口气。到了晚上,他甚至主动要求多炒了几个菜,与李司令员共饮了几杯青稞。青稞酒活血,还容易让人兴奋。李司令员请示他,是否取消这次阅兵。兰副司令说:“不,应该好好阅一次兵,庆祝一下。我想过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这个连了,我想亲自主持阅这次兵,就到那个马坟场前去阅,让那些死去的灵魂,也来检阅一下这支幸存的连队。哦,张秘书,你去给我把王指导员叫来,我有事。

李司令看到王青衣走了进来,借口出去布置第二天的工作,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兰副司令员与王青衣。王青衣有些不解地看着兰副司令。他今天的情绪有些反常。兰副司令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指着那些酒说:“天气冷了,你也喝一杯吧?”

王青衣有些揣揣地端起那只酒杯,不明白兰副司令为什么会忽然把自己叫来。王青衣不安地看他一眼,说:“首长……”

“哦,今天高兴哪,青衣,你知道吗?那个命令的批复今天到了,应该庆贺呵?”兰副司令把酒一口饮尽,醉意从他的脸上透­射­出来。王青衣的心跳了起来,他感到一种不安,他下意识地说:“骑兵连不撤了?”

兰副司令锐利地看他一眼。“怎么,你很失望是吗?”

王青衣只觉得浑身木了起来,全身呆了般地站住了。这么多天来他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有些艰难地说:“没……没,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说完,再不语,坐在那里静候着兰副司令说话。所有的一切只是一种过程,走了这么远,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错了,而他错得又是多么地可笑。他捧在手里的酒轻轻地晃了出来,酒洒在了他的脚上。

兰副司令好象没有察觉到他的表情似的,忽然问:“你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太突然了,我需要用几天的时间来思考一下这件事。”王青衣慌乱地说。他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他一下子觉得自己什么也看不清了,包括那些以前好象很清晰的未来。

兰副司令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说:“你去吧,好好想想,你有很多时间来思考,想好了,再来找我……”

王青衣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走出兰副司令的房间的。他的全身都被那个消息给惊呆了。他觉得自己这些天来才是最值得同情的人。他在夜晚的风雪中一夜未眠,朦胧中想了至少有十几种结局,但每种结局都让他更加难过,到天亮时,他才睡了一小会儿,在梦中,他竟然看到了成天,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成天时,成天却好象早就料到似的,笑笑,就走了,他走得很快,一会儿就消失了,成天 的背影让他的心里有些莫名的揪紧了,因为他在梦中喊着成天的姓名时,觉得很怪。

早晨五时,他带着抢险人员集合时,竟看到兰副司令若无其事地站在离飞机不远处,为他们送行。并且还在与大家讲话时,宣布了那个决定。骑兵们立即欢呼起来了,多天来的­阴­郁都被这个消息给一下子冲没了。他们是唱着歌儿走上飞机的弦梯的。细心的战士们发现,只有王青衣少见地戴上了一只墨镜,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的表情,但大家却都觉出了他的失落。

直升机是在掠过狼滩的上空时,找到科考队员们的。当时在直升机的前方,忽然响起了一阵阵锐利的枪声,那些枪声带着线光的亮丽在空中划出了无数的弧线,把直升机驾驶员给吓了一跳,直升机立即向着枪响的地域飞去,到达时,他们看到那些人围成了一堆,看着远处的沼泽发呆,战士们的脸上挂着泪水,他们手中的枪口一律向着天空。王青衣下意识地感到出事了。他首先看到了刘可可,她的眼睛红肿着,手里捏着一根马鞭,呆然站立,看到他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王青衣心里好象意识到了什么,这时古典走了过来,告诉他,是成天……话没有说完,他就痛苦得说不下去了。他抓紧王青衣的手,来到了那个沼泽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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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标本(2)

王青衣听到成天死去的消息后,如同呆了般地半天不语。半晌他才疯了似的,跑到成天失陷下去的那块沼泽,那里只有一堆被污水给弄脏了的雪,成天被草原给吞没了,命运一下子显出了神秘的可怕,所有的东西都在不经意中开始了改变,他在心里大声地喊,你的连队留下了,你为什么却走了?他想,这是不是一种命运开的玩笑?他看着看着,眼泪哗哗地开始流了下来。他忍不住地呜咽起来,继而放声大哭起来,他的哭泣声吓了大家一跳,他的哭更象是一种吼叫,大家在他的声音中开始沉默了下来。当兰副司令下令把成天的尸体找回来时,王青衣与一帮战士们发疯似的,爬到那块沼泽上,用力地掏挖着,沼泽象一只沉默的巨兽,不断地向外挤着那些脏泥,大地上一片脏污,到了天黑时,那些参与挖掘的战士们才绝望地哭了出来。王青衣与战士们抱成了一团,他发现,他与战士们好象一下子亲近了起来,因为那些脏污的泥水还是因为成天的离去?他想不明白。当晚,他们回到了连队,连队前围着一群沉默的人,兰副司令员与他们每个人拥抱,在拥抱到王青衣时,王青衣的眼睛再次湿润,他忽然想在心里叫他一声父亲。

王青衣回到房间里,要来一大瓶青稞,他几乎一个人在那里喝了一夜,他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到天亮时,他的房间里扔了一地的烟头,脸­色­变得黑黄,脸几乎瘦了一圈,只有一双眼睛亮着种陌生的光,他开始变得更加沉默了。他找到了兰副司令,认真地说:“我接受你的按排。”

兰副司令吃惊地看他一眼,继而认真地点点头。王青衣在离去时看到,兰副司令的眼中,似乎湿润了。

葬礼在两天后举行。成天将被葬在那个女孩子的墓里,他的墓里只有刘可可带回来的一支鞭子。大地披满素装。兰副司令走在最前面,他戴着一只墨镜,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的表情,他走得又慢又沉,仿佛沉浸在一种思考中。他身后是排成行的骑兵连的官兵,他们手里托着帽子,象托着某种心情,这种情绪让人心疼。

刘可可穿着一件大红的衣服,她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雪花映着她,人们发现她美得惊人。雪开始大起来了,刘可可走到成天的墓前,把自己的一枚戒指套在那支马鞭上,那枚戒指在雪中显得十分灿烂。

雪开始大起来了。兰副司令肃立在他的墓前,厉声发令,骑兵们举枪向天空鸣枪,为成天送行,枪声割着每个人的心,在天空爆响。枪声消失后,兰副司令员挥挥手,张秘书递上来一块用布包起来的马刀。王青衣吃惊地看着他,那把马刀他认识,并且曾经看到过,现在那把马刀身上裹着一层红布。兰副司令小心的把那把马刀从布中剥出,他把刀从刀鞘中抽出,马刀发出刺耳的铮鸣,人们都被那把马刀给吸引住了。那把马刀上布满了锈迹,但那种形状却使人们惊奇,兰副司令把那把马刀在雪中竖起,马尖上仿佛挑着一片雪花,雪在遇到那柄刀尖时,都小心地回避开。兰副司令厉声说:“这把马刀曾经随我有四十三年,它曾经杀死过十个敌人,有无数的人曾经在它的挥动中受伤。它的刀片是用血来喂养的,现在它老了,没有它的战场了,今天我把它赠与成天,让这把刀伴着他在草原上行走吧……”兰副司令把那柄马刀放进了成天的墓中,人们看到,他在直起身来时,眼中泪光一闪,大颗的泪珠哗哗四溅。

兰副司令在风雪中看着骑兵连的战士,他的目光所到之处,哪个战士立即就下意识地立正站好。兰副司令忽然厉声喝道:“成分列式……预备……”

骑兵们立即站到各自的马前,随着兰副司令员的口令上马,接着出刀,风中传来雪擦着马刀的惊叫,排成纵队的骑兵们,开始为成天表演最后一次阅兵。

那片刀的丛林在人们的眼中笔直的走过。就在骑兵们用注目礼望向成天的墓地的时候,人们好象忽然间听到了一种声音,那种声音很象是一声马嘶,那声马嘶在风中悲哀地长鸣,接着人们好象都看到了一匹马,在雪中如同一只透明的马的形状似的,走在人们的目光的前面……

附录:同年某月,某军区下令将军区第一骑兵连改为军区直属连队,并对外开放。原该连指导员王青衣被任命为该连副营职连长。次年,马格从某军校毕业,他被任命为该连一排长,同年与萨日娜结婚。

次年,刘可可研制的基因改良马出世,那匹马被命名为兰骑兵,同年,刘可可被授予某国际年奖。她被中国工程院聘为院士。

一九九八年九月十五日至一九九九年三月五日第一稿于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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