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府大小事我都有在管,她要是真有踏进曲府,我不会不知道。」
「不可能,她答应过我,她会回来曲府!」回来求曲无漪饶她一命。
「都说了曲府不是她的娘家……再说,她都背叛了我家主子,还有脸回来吗?就算回来,我主子也不会收的好不好。」曲无漪最痛恨不忠诚的下属。
「曲练说的没错,一戒就算跪着回来求我,我也不会收她。」曲无漪的声音沉沉介入。
「主子——」曲练与司徒剑兰同时闻声望着从侧厅步出的曲无漪。
「敢盗我的书,还上门来讨我的人,你胆子恁大。」曲无漪脸色苍白,但是目光冽利,他唇边有黑中带红的血引药汁,是他甫灌下解药的药渍,那抹残酷的鲜红色,彷佛甫咬断猎物咽喉的虎,看起来危险而可怕。
「有银子大家赚。重点是,我是上门来讨『我的』人。」姑且先将盗书是非摆一旁,那不是今日的要事,光是听到曲无漪那句讨「他的」人,他就觉得刺耳。
曲无漪没在司徒剑兰身边停下脚步,他脚步有些沉、有些晃,但步伐不迟顿,直直往府门走去。「而我现在的重点也是上门去讨回『我的』人。」没空和司徒剑兰斗,他尚有更要紧之事代办。眼下除了正事之外,他任何事都没兴致管。「曲练,跟我上金雁城!」
「主子,你才喝下解药没多久,怕是毒还没解,你就要上金雁城去抢亲,这——命哪能这么玩啦!」真的将人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吗?!
「啰唆!」手上的鞭子又缠住曲练的手腕,还好巧不巧地缠卷着他割血喂亲的伤处,痛得曲练差点又飙下男儿泪。
「站住!把一戒还来!」司徒剑兰瞠着眸,见曲家主仆一前一后跃上骏马,他追出来。
「她与我曲无漪再无瓜葛,无论生死,都与我无关!还有你——再盗佣幽魂淫艳乐无穷》试试,我会让你有胆赚,没命花!驾——」曲无漪马腹一夹,焦急的心犹如飞箭,即使咬牙痛恨的盗书商近在眼前,只要痛宰他,所有恩怨鸟气轻而易举便得以终结,可是他无心于此,他心心念念的,仍是远在另城,正自做聪明想为他人披蟒袍的傻家伙!
「喂!姓曲的!你留下这种不明不白的话算什么?!你急着找人我也急呀!你叫人撕了一戒的画像这事——」咳咳咳,司徒剑兰被扬长而去的尘烟给呛得直咳嗽,只能为之气结。
「关于撕画像这件事,我想,问我比较清楚些。」
身后传来如此说来的话,司徒剑兰眯眼转首。
他身后的男人微微躬身,仪表出众,笑容可掬。
「在下斐知画。」
「你就是斐知画?!」杀人凶手!
司徒剑兰踩着虎步杀来,斐知画优雅地小退数步。
「司徒公子,你我都不是武人,千万别采野蛮的招呼方式。」言下之意是,请你别问也不问就先赏拳头过来。
「我跟你客气?!」
「唉。」斐知画叹了声轻息。「本来是拿来对付曲爷,不让他一喝完药就情急地奔往金雁城,要他留在府里养伤,这会儿,只好拿来对付你了……定。」
斐知画五指一摊,露出绘了咒的掌心,「定」字才从弯笑的薄唇里滑出,司徒剑兰就被无形束缚祝「你——」动、动不了?!
「缚身咒。对了,一戒提过我吗?我是秘术师,这只是一点小把戏,让你见笑了。」缚身咒拿来对付失去理智的人最有用了,要是被定住的人只剩一张嘴在吠吠吠,他还有一招封口咒,包管让人安安静静,耳根子清净。
「我当然知道你!一戒就是你杀的!」司徒剑兰用眼神在痛殴斐知画。
「司徒公子,你言重了。」斐知画含笑接下司徒剑兰的指责。
「我在夸奖你了吗?!」
「我明白你在气愤什么,为这事儿,我差点被人一剑砍掉脑袋……他们想的没错,只要杀了我,秘术自然无效。被我撕掉的人像图,只要在画中人死亡前,先一步取我性命,咒术便解除。」而「他们」指的便是先一步上门找他的无戒。
「你现在一定在心里想着——早知道就叫一戒来杀我了,是不?虽然有人说我比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更可怕,杀人于无形,使人防不胜防,但说穿了,我不过是名弱书生,要杀我,比拧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只要在我画下咒术之前让我断了呼吸,我一点也不可怕。」被那双怨怼的火眸死瞪不放,眼神若能杀人,他斐知画恐怕早已死无全尸。「说了这么多,全是你不爱听的废言,你真正想知道的,还是一戒哪儿去了,她是生是死……放心吧,我没有想杀她。」
「什么?!」
「应该说,我希望自己不是杀她的人。那张墨图,是我绘的,也是我撕的,更是我寄过去给她的,不同之处在于,我绘下那张图时并不是以血去画,那只是茜草与砾木皮煮出来的染料,颜色似血罢了。而不是血画的图,对我而言,和揉烂一张画坏的图没什么差别。」
「那么你是故意吓我们的?!」司徒剑兰听出重点。
「一点点原因。」斐知画仍是笑,和和气气的儒雅模样实在不合适聊这类砍呀杀的话题。
「那么其他原因是什么?」
「我如果不先这么做,曲爷也会命令我去做。他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理智一失,行事冲动,开口下达什么命令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有时嘴里不说,但事后他心里会是后悔的。一戒的背叛,他不可能不生气不愤怒,极怒之下杀她更是意料中的事,只是撕了画要后悔就来不及,我不可能献上自己的生命去换她的安全无恙,所以——」
不如打从一开始就阻止曲无漪犯错。
「所以你拿假画骗他。」司徒剑兰接下去说。
「我在曲爷面前将画撕破,并且告诉他,这个背叛者我替他清除乾净,要他宽心养玻结果曲爷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一戒救他的次数,他已经数不出来。」曲无漪心软了。当愤怒的主因消失,冷静之后便会看到对方值得原谅的地方,仔细数数,还会觉得自己亏欠于她。
他就是知道无论曲无漪是否下达格杀令,都一定会懊悔不已,事实也不出他所料,事隔两日,曲无漪就反过来责备他行事鲁莽,没有他的命令竟然私自对一戒做出这种事,说一戒罪不至死,谁准他自作主张云云。
现在如果一戒在曲无漪面前跳出来,他恐怕还会暗暗高兴她没死哩……人心呀,真善变。
司徒剑兰完全弄懂了斐知画的用意,他看似杀了一戒,实则却是替她留下生路,救她一命。
「那么一戒平安无事才对,可她人呢?她爹爹师父明明说——」司徒剑兰得知一戒避开死劫之后,心情一宽,理智也跟着清晰明白。之前思绪混沌,脑子里只担心着一戒,有太多蛛丝马迹被他所忽略。「她爹爹师父来找过你,而你也告诉他们这件事,他却骗我一戒在曲府,很明显是故意不让我找到一戒,或是期待我在曲府让人灭口,这也代表——」
一戒在爹爹师父那边!
对呀,他怎么这么胡涂,那个爹爹师父一开口就是要讨双龙金镯,若没先找回一戒,他怎么知道金镯在他手上?他竟然忽略掉这些!
「爹爹师父」果然只会坏事!
「喂,斐知画,快解开我身上的烂咒,我要去找人!」没工夫再伫在这里当木人。
「只要你不对我动手动脚,当然没问题。」他很好商量的。解咒只是动动手指,一点也不累人。
司徒剑兰身子一能动,立刻又动手动脚抓住斐知画,「既然你这么乾脆,顺便替我画一只纸鸟,像上回你让一戒找到我的那种玩意儿,让我找一戒去。我掌心刚好有伤口,你爱沾多少血就沾多少,不用替我剩」他摊开被无戒划出的血口,那伤口不小,原本血随着他抡握拳心而稍稍凝固,这一摊掌,伤再度扯裂,血泪汩在冒,看起来像个小小活泉。
「司徒公子,你这要求——」他跟他又不熟,他没必要送佛送上天吧。
「喏,给你一文,快画快画。」他是有付钱的,没坑他。
「……」他有这么廉价吗?
「婆婆妈妈的,我扣钱哦!」
一文钱还扣呀?!
终章
啧,他司徒剑兰何时窝囊得不知道该如何搂抱一个女人了?
他手足无措呆站在床边已经良久良久,吞咽唾液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伸长的手臂就是停顿在离她不远的几寸前。
张开双臂扑过去,像恶狼扑羊那般不拖泥带水的快狠准?
狠狠、狠狠地将她揉按在胸口,仿佛用拿她来填补胸臆里的缺口?
还是迁就她的睡姿,轻手轻脚圈抱住她,宛如捧着珍宝的小心翼翼?
不成,要顾到肚子里的小家伙,过重的力道都不允许。
可是想抱她的欲望已经猛烈到无法扼制,她明明就在眼前,看得到却不能抱,手痒心也痒,胸口空荡荡都快爬满蜘蛛丝……她翻身,身子朝向他,被子将她包卷住,她在睡梦中皱皱眉,但没醒。
她怎么睡得那么不安稳?不会是肚里的小家伙在折腾她吧?喂喂,想要人疼就安分点,不然等你出世,看我怎么教训你!
一声浅乎其浅的呻吟从她唇里溢出,他才发现,他有多怀念她的声音——她叫他兰哥时,明明不煽情,听在耳里却比任何蜜糖更甜。
司徒剑兰第十次尝试伸出手,这一次终于如愿连人带被将她轻轻抱在怀里,他满足喟叹,此时此刻才有了寻回她的安心感。
拥着她,五味杂陈,心里又是跃扬又是紧揪——他差一点就要失去她,失而复得令人跃扬;她独自承担死劫的傻劲令人揪心。
有人欺近她身子时,一戒便醒了,只是近日来,她非常容易疲倦,睡眠占了绝大多数的时间,几乎比三餐还要频繁准时。虽说自小习武的警觉性不减,可惜身子的清醒比不上神智的清醒,明知道有人抱住她,她的双眼就是强睁不开。
而且,好熟悉的味道,使人心里感到宁静眷恋……她被颊边及唇上轻如细雨的啄吻给唤得睁开眸子,不真不切地看见司徒剑兰,她忍俊不住笑了。
是梦吗?听以她可以再见到他。
「兰哥……」她想伸手触碰他,却先一步被他握祝「别动,让我先抱着你。」他顺势将手臂绕过她腋窝,双手按着她的背,加深两人的贴近,完全消灭令人嫌恶的距离——就算是半寸也无法容忍。
他必须要先紧紧地、紧紧地将她擒在胸口,才能煨暖他的心。
她主动在他肩颈寻到舒适的位置,枕着螓首。
「你终于到我梦里来……我等着你,一直在等……」她的声音笑得像随时可以阖眼瞑目。
她一直相信,她在斐知画的咒术下挨过这么长的时日,就是为了能再梦见他,此心愿未达,她走不开,也不甘心。
「你睡胡涂了吗?还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小懒猪一只。打他从银鸢城追着纸鸟而来,寻到她的住所,首先便要应付早有心理准备的烦人爹爹师父恶意刁难,幸好有个还算和善的娘亲,以及能轻易惹怒那位娘亲的金镯主人双双成功转移爹爹师父的怒火——因为他得适时跳出来阻止舌战的娘子和主子——让他得以将她家当自个儿家,不等人招呼带路,一间一间开门寻找她的踪影。
当他在最末间房的榻上发现她,她正睡着,一动也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顿,他慌忙扑到床沿,伸指在她鼻下轻探,直到她的温热吐息轻暖地煨着指节,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才重新鼓动起来。
「分不清楚才好,如果是现实,就不会再被你这么抱着……」如果是现实,她醒来后只会面对孤伶伶躺在床榻上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不害怕更不曾怀疑自己做的决定,藉此安抚自己心里深处的害怕以及怀疑。
心里深处在害怕,害怕自己一走,曲无漪是否会另派他人去杀司徒剑兰,他的安全该如何是好?
心里深处在怀疑,怀疑自己最终这段日子离开他,到底是正确或错误的抉择,若强留下来,会不会拥有他多一点点的幸福?
「没关系,你就当是梦也行,反正我打算一直这样抱着你,你继续睡也可以,要是你好几个时辰后才完全清醒,还是会在我怀里。」他一点也不想放开她,要将这些日子没抱的份全给补回来——他向来都是不吃亏的商人性子。
轻扑在一戒脸颊上是暖暖的吐纳热气,吹散她眼中的迷蒙;窜入一戒耳里是浅浅的戏谑轻笑,敲醒她脑中的混沌。被这样搂抱着、爱怜着,再昏沉的神智也逐步被唤起。
「兰哥?」她眨眨眼,神情憨得很可爱。
「嗯?」
「你……怎么在这里?」
「你醒了?」他还在想要用多少个吻才能「真正」唤醒她。
「为什么……」
「这还要问吗?」废话,她在这里,他当然也会在这里,理所当然。
「你……知道我骗你了?」
「嗯哼。答应我要回曲府求饶命的人出现在娘家,你认为我会蠢到以为你是迷路才会走错地方吗?」小骗子。
「我……」
「我上了曲府一趟。」不等她咬唇思索该如何笨拙地替自己圆谎,他便抢白道,迎向她瞠圆的杏眸,「找你。」
「兰哥!你被曲爷刁难了吗?他拿鞭子抽你了吗?曲练他——」一戒挣开他的圈抱,忙不迭要检视他是否完好无缺,不相信司徒剑兰跨进了曲府还能全身而退。
「你可不可以动作不要这么粗鲁?躺回来!」司徒剑兰重新捕获她,将她塞回胸口。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家伙,动到胎气如何是好!
「可是——」
「我没事,两只脚走进去,还是两只脚走出来,没被人砍了一只当纪念,眉眼鼻耳全没缺,你尽管放心。」
「怎么可能?!你是曲爷的眼中钉,不除不快,他怎会……」
「兴许对他而言,有比拈除我更重要的事情。就如同我一般,比起生命安全,找回你更重要。」他声音转轻转小,几乎是自语而非说给她听。
「你怎能这么不爱惜自己?若你有万一,是我最不乐见的……」她的责备听在他耳里甜甜的,多来几句他也尝不腻。
一戒反握住交叠在她腹间的大掌——虽然她不懂他为何眷眷恋恋地抚触她平坦的小腹,舍不得离开。「兰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听我最后一次劝,别再犯上曲爷。没有我,还是会有下一个杀手来取你性命,我无法再护你,不能保你平安,你就允我最终心愿吧,当个正当的生意人,书铺虽小,日子过得去就好,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百合想想……」
「胡说些什么?谁说你要死了!」
「你去过曲府,怎会不知道我……」
「就是去过曲府,才知道你至少还得陪我四、五十年,得为我操心,包容我的任性,纵容我的坏——还有,陪我一块当个盗印商。」
司徒剑兰说出来的那番话,就是她最渴望能成真的心愿。可是……这辈子,是没办法了吧……「兰哥,对不起……」她向他道歉。
对不起,那四、五十年的岁月,她是缺席了。对不起那为他操心、包容他任性、纵容他坏的人,都不会是她。
司徒剑兰知道她想偏了,看来他不该跟一个害喜严重到整日昏沉的人用太迂回的方式说话,故作神秘只会让一戒多些难受及延长她的担心。
「一戒,你现在仔仔细细听好了。我见过曲无漪,更见到斐知画,由斐知画亲口证实,他撕的那张画,并没有咒术,撕画跟撕一张纸没个两样,所以你是平安的。他没有想伤你,相反的,他心思缜密地帮你替曲无漪求了个情面。」他将斐知画的所做所为简单解释给一戒听。
一戒听罢,不知是该信或不该——
「但我有感觉到咒术的影响,好几回我都晕眩难受,也时常呕吐……」如果不是因为斐知画的咒术所致,那也说不过去。
「这就得怪大家伙和小家伙了。」他的手掌像羽毛飘落般好轻好轻地拍拍她的肚皮。「大家伙是我,小家伙是他(她)。」
「兰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是天经地义的,这是爹爹师父没教的事。
「我说,那些晕眩难受及呕吐,都是我们司徒家一大一小惹出来的事——你有孕了,这里孕育着我的孩子,小家伙在作怪,让你害喜成这样。」也害她误以为是斐知画的咒术在侵蚀她。
一戒还在咀嚼他的语意,一直到最后她才恍然大悟,轻呀了声。
「所以……我可以继续陪着你四、五十年的岁月?」
这丫头没听清楚怀孕的重点,反而还是在乎能陪在他身边是吗?
司徒剑兰原本还担心日后得和自己的孩子争宠,眼下看来,他独占鳖头的地位仍是牢不可破,真令他高兴。
他收紧双臂。「没错。那是一段还好长好长的日子——长到可以让我们再添几个小家伙,再好几次围着火堆烤肉,再吃好多块数不清的桃花米糕和肉包子,再读几千几万本的书,再练数不清的剑招,再与曲无漪作对,再盗几十本《幽魂淫艳乐无穷》,再挡好几个曲无漪派来的杀手,不过麻烦的还是瞧见过你我的那个秘术师……但说实话,我也不害怕,如果他真的要撕画,这一回,可以同时画你画我。」
「兰哥……」
「还有,再唤几回数不清的『一戒』和『兰哥』,你会腻吗?」仔细算算,四、五十年还有好多好多事可以一块做。
有他,也有她,一块。
她在他怀里迅速摇着头,好似在蹭弄着他。
「不会,我好期待……」
司徒剑兰笑了。
「我也是。」
尾声
「事实上,这只双龙金镯根本是定情之物吧?」
无戒的主子以嘴卸下了左腕上那只属于无戒的双龙金镯在手心把玩,想想房里那对教无戒看了直铁青脸孔的小情人,又瞧瞧三戒,终于有感而发。
无戒夫妇双双瞪大眼看他,他嘿嘿一笑。
「我有说错吗?看,一戒的金镯给了司徒家的邪小子,结果一戒对他死心塌地,眼下是非他莫属了。那个戒笨戒蠢戒呆的三戒也是将金镯连带一颗心都给了无情无义的烂男人。无戒也——」
「我的名字明明是戒恨戒嗔戒痴,才不是戒笨戒蠢戒呆!」三戒又是跳脚。这个混蛋还要她纠正澄清多少次?二十年算算,也有百来次了吧!
「呀?不是吗?」无戒的主子挑起眉,扮无辜。
「师兄——你看他啦——」她又去讨救兵,拉着无戒的手甩。
「好了好了,都几岁人了,就让让他吧。还有你,别老爱欺负三戒。」无戒两边都不帮。
「有没有听到,我师兄叫你不要欺负我!」三戒吠他。
「你是耳背听错了吧,无戒明明是叫你要让我。」无戒的主子也吠回去。
两个人都只选择性听到对自己有利的句子,对于其他无关紧要的字眼,谁也不肯花心思去听去记。
无戒摇头暗叹。他还沉浸在女儿被坏家伙抢走的打击及沮丧之中,这两个人吵了二十年还不放他一日安宁吗?
一个是他的娘子,一个还是他的主人,在他生命里占了大半生的位置,怎么就不能亲如家人,和乐融融,到底在争什么、抢什么呀?
「无戒,帮我戴。」无戒的主人将手上金镯递给无戒,顺势伸长左手,要他效劳——当然,撒娇的意味大过于奴役。
「自己没有手吗?!」三戒又爆嘀咕。
「是少了一只呀。」无戒的主人拉开右边衣袖,原本该有右手掌的部分只剩下完整的切口。与左手掌五指同样漂亮修长的右掌却失去踪影,所以他被人服侍伺候也是理直气壮,像要剥虾或是两只手才能做的事,他一律都是让无戒代替他的右手。
「那是你活该,谁叫你当年摘下金镯丢到我师兄脸上,叫他滚,报应!」一点都不值得同情!哼哼。
「那是我和无戒的事,要你管。」旁人Сhā什么嘴呀?无戒的主人朝她做个鬼脸,一点也不像四十岁男人该有的行为举止。
「别摘下来玩,弄掉就不好了。」无戒替他戴回金镯,再拉下他的袖,盖住闪耀的镯子。
「开什么玩笑,这只金镯可是要陪我入葬的,我才不会弄掉它哩。」他宝贝得很。
无戒唇边有笑,没多说什么。
「你干嘛含情脉脉看着我的相公?!」三戒戒备地跳过来挡在无戒面前,不让无戒的主人再多瞧她的夫君一眼。「他是有娘子的人哦!就是我!」
无戒的主人瞟了三戒一眼,左手食指塞住自己的左耳,投给无戒一记眼神,了然的无戒便出借右手食指,堵着主子右耳。
会有这等默契,是因为无戒的主子将要说出一句让三戒又劈哩啪啦喷口水咆哮的话。
「无戒,我真希望你早点变成鳏夫。」
嗯,可以考虑要不要下这个命令……
反正——无戒最听他的话了。
【全书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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