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叫自己名字,感觉奇怪。除了第一次见面叫过老师,之后好像彼此没有称呼。其实只是个名字,可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见他的时候,回他短信的时候,渐渐局促起来。Cris一直叫自己名字的,但就是感觉,他们不一样。
“想什么呢?”Cris用钢笔敲了下桌面,才让自己回过神。
“没什么,一个文化差异问题。”
“你说。”
“称呼。在美国,你们可以称呼长辈的名字,可在中国、韩国、日本,都不可以。你们可以直接称呼老师的名字吗?”
“看情况吧。在大学里,表示对教授的尊敬,还是称呼某某教授的。”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老师?”代课以来,似乎叫她老师的人寥寥,几个月,那种被尊重的感觉都不记得了。尤其是他。
“我不叫你老师,是因为我们很熟,一起学习不是很正式,只有我们两个人。如果在学校里,我会叫你老师的。”Cris认真地说。
“我比你年轻没关系吗?”
“你是老师,那是你的身份和地位,我是学生,在美国也要尊重老师的,不管你有多年轻。当然,我们和年轻的老师常常像朋友一样。叫老师的话有些生疏吧。”Cris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在意起称呼的问题,“你想我叫你老师吗?”
“不是,我只是问问。至少,在家里,我们是不能称呼父母姓名的,不像你们。”
“当然。你们中国人的家庭和美国完全不同。我们的孩子,18岁以后不会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我们的生活是独立的,每个人也是平等的。”
“你的孩子呢?”
Cris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到这个,对那次失败的婚姻,已经好久没有想起了。“我女儿和妈妈在一起,我们离婚太久了,每年只能见她一两次。她还是叫我爸爸,毕竟才8岁。十年以后,就不一定了。”想到女儿,手里正在讨论的案件反而索然无味。
“你愿意叫我老师吗?”
“这和称呼的文化没关系,是我的意愿问题。我说了可以,但是目前,我不愿意。”他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她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答案很突兀,听了不舒服,也许这个话题不合时宜。“我问太多了,继续说这个案子,还有哪个词不明白。”她很快回到语言里,Cris跟上了她,但是后来的讨论里,他很难集中精神。
称呼,是她想师生相称?还是什么?
****在Cirs办公室里没有继续的话题,几天后在“首尔”继续下去了。
“你是想让我叫你老师吗?”一样的反应。只是他的口气里多了些强硬的意味,除了初见的几次,他很少这样说话。
东奎严肃地看着她的表情,她问话的态度不似玩笑。
“我没说啊。”那个啊,实在为了软化口气。
“你为什么不叫我老师?这是个反问句。”他用她教的东西质疑她。
“为什么呢?”她还是想知道。自从上次他叫了自己名字以后。
“因为……你有名字啊。我可以叫你名字,你也可以叫我名字。”
“可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不是吗?
“这很重要吗?”他嘴角的线条说明了他的情绪。
“不是很重要,我只是问问。”她低下头,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你为什么问?”他把她手里的书合上,看着她,她眼里有事情。
“只是个问题吧,我和别的学生也讨论过?你不想说,就算了。”她把书重新翻到学习的一页。
“和谁?”
“那个美国律师。”
“他说什么了?”她很少主动提及别的学生,但是他想知道,尤其是那个美国人。
“他说他可以。” Cris那里,其实是个模糊的答案。
“他现在叫你老师吗?”
“没有。但是他说他可以叫。”
“所以你觉得我也可以?!”他突然从她手里抽走了书,她不得不抬头面对他。
“当然,因为我们是师生关系。”她冷冷的给出了答案。想重新拿回书。
“你想我叫你老师吗?”他又问了一遍,一字字,很坚定。
看着他,瞬间觉得自己不该退后。“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但我不勉强。”
“……”
他眼里的情绪让人不安。他一眼不发的盯着自己。突然没有争论下去的心情,追究一个为什么,可能永远没有答案。“老师”两个字,其实没那么重要吧。
“你没回答我,为什么问这个?”
“我不可以问吗?”
两个人僵持着,谁也没开口。
“那个美国人能,你让他叫你老师吧,满足你的怎么说,虚荣心。”他突然从位子上起身,走到窗前。
虚荣心?这和虚荣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问问。从学校辞职以来越来越少人叫我老师。我有种不确定感行吗?”,把桌上的书全合上,从位子上起身走到离他最远的地方。看着他的背影。
“你们任何人都给不了我虚荣感,我们只是师生,我不感觉光荣,也不觉得耻辱。你们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老师,因为我们这种所谓的师生关系,随时都可以改变。就像我第一次和你说的。对我不满意,你随时可以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