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留在急诊观察室,一夜很平稳,没再吐,一直打着点滴。
他没离开。她朋友说,有床位之后她会被安排住院。
他不太明白,只是在十几个人共用的观察室里,他觉得不方便,他想换医院。但是晴美没同意,觉得不易草率,更重要的是她们不放心把她转到外国医院。
最后的结果,如果第二天没床位,把她转到晴美的医院。
她不知道这些讨论,这些担忧,一直睡着。
熬了一夜,早晨晴美接着看护,另两个人去上班。
他给Stuart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但是因为巴西项目之前出现过纰漏,还是亲自跑了趟实验室,把几个人这两天的工作说明清楚,又和人事部请了假。
回到医院的时候她还没醒,晴美决定转院,两个人又忙着办手续。把她抱上车的时候,她醒了一阵,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觉得胃里灼烧的痛好了很多,茫然的看着车里的两个人。
“感觉怎么样?疼的厉害吗?现在去我们医院,你睡吧,一会儿就到。”晴美拨开她的刘海,试了试她的温度。
微微点点头,看着抱着自己的东奎,胡子都出来了,看起来很疲倦,一夜没睡吧。
“睡吧。”他只是抱紧她,握着她的手,说的不多。
她安心的睡了,昨晚的恐惧已经好了很多。
住进病房已经快中午,晴美给她安排了下午做胃镜,去工作了,不时到病房来看她。
真正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简洁干净的病房,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你看起来很累。”她觉得有点难过,自己一病拖累了他们几个。
“不累,你呢?还疼吗?”他挪到床边,抓住她的手。休息了一夜,没再呕吐,虽然气色依然很差,但是比昨晚已经好太多。
“好多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
“是我错了,带你去吃韩国菜。”他没想到她消瘦背后,隐藏着这么严重的病。他知道她折磨自己的身体,没想到真的弄出病来了。“以后,都不吃韩国菜了。”他苦涩的笑笑,想说些开心的安慰她。
“好了,再吃,我喜欢那里。”她还想去,那里除了食物,还有一种氛围,她很喜欢。
“喜欢什么?”
“对你,是家的感觉。而且,我喜欢听你们说韩语。”他笑了,没想到她喜欢的是这个。“好,你好了,带你去。”
她点点头,看着他的胡子和憔悴。“下午回家休息吧,有我朋友,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他们说要给你做个镜子,做了,我再走。”他不知道下午他们要做什么。她听了,只是笑了。
“那不叫做镜子,叫胃镜。看看她的胃哪里生病了。”晴美推门进来,听见他们讨论的话,帮他解释。
“不管什么,你做完了我再走。”他还是坚持,她没再争,他在,她也会安心很多。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和床边的他。不敢相信短短几天,两个反目的人变得如此亲密。曾经那么的责怪他,忌恨他,误解他,但是现在看来,都是自己的倔强作怪,他一定被那些刺刺的很疼。
不过,他还是在乎的,比她想的还在乎。虽然经历了冷淡的二十七天,他还是在乎她的。当他抱着她喊着韩语的时候,当他皱着眉头把她楼在怀里的时候,她知道他是在乎的。醒过来能看见他,觉得很安心。
如果不病,会更好吧。两个人的开始,应该有很多快乐。她已经很久没恋爱了,期待那样的感觉。
“等我好了,重新开始,我不喜欢生病。”她不喜欢,也不敢任自己生病,因为那太奢侈,需要别人的关爱和照顾,而她身边,除了几个朋友,并没有家人的感觉。
她想要一个好的开始,没有伤痛的开始,充满回忆的开始。
“好,听你的。”他不再说话,想让她养好精神,等着下午的检查。
看着她醒过来,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但是想到下午的检查,还是很担心。她病了比以前听话,不再顶撞、任性,但还是病了,让人心疼。
她又睡了,快下午的时候,子恒赶过来看了她一趟,她没醒。两个男人简单打了招呼,子恒去晴美那里问了情况。
她和那个韩国人在一起,他并不意外,也不吃惊。之前在书店那次相遇,他已经预示到这样的结局。看着那男人在病房里一直陪她,看着她的神情,他知道他们应该是认真的,比他想象的认真。希望,他懂得好好珍惜,好好照顾她。
子恒走后,东奎被晴美推着去吃东西,醒的时候,病房里只剩她一个人。
十四年,她病了很久,却没得到过应有的照顾,而现在,她终于找到了。手上还在打点滴,胃里的痛还未全康复,但是她并不害怕。病房里很安静,她漂泊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可以休息、靠岸了。
希望,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喝过钡餐恶心反胃很厉害,她忍着,坐在他身边,在长廊的椅子上等着做胃镜。有些害怕,一个粗粗的管子要伸到身体里。
从检查房间传出的声音让她紧张。他给她披上他的外衣,让她靠在肩上,说了一大串她听不懂的韩文。
“什么意思啊,你说的,真快。”她听着,觉得说韩语和汉语的他,不一样。
“你们中国说十是十,四是四,我说的是韩国的十是十,四是四。”
她笑了,想着他一遍遍说,一遍遍错,短短几行的十是十,对他却是很难的挑战,生气不开心的时候,常常让他一遍遍说十是十,四十四。
“都怪你的第一个老师,不好好矫正你的发音,现在想改,也很难了。”他,喜欢上那个人,又被抛开,本来应该放弃,却还是追来了中国,学中文。一定,需要很大的决心和勇气吧。
“不说这个了,现在,我有最好的老师,一定会进步的。”他揽着她,轻声地说了一遍她爱听的十是十,四是四,逗她笑了。
“厉俐!”护士的叫声,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