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你,我觉得很奇怪,没见过其他中国女人留你这样的头发。”他汗湿的身子腻在她旁边,不肯放过她。海边的这个星期,他们大都在房间里厮磨。
如果她怀孕,就会嫁他,那天海边的话,他一直在努力中。
“这个叫刘海,也叫头发帘。”她转身,却没离开他,背靠在他怀里。
他亲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你为什么留这个?”他喜欢那黑色,藏住了她的眼睛,她有心事的时候,没有心事的时候。
“从小留的,妈妈给我剪。”她微微叹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到外面剪过头发,不管男人女人,都不许他们碰我的头发。妈妈在,妈妈给我剪。妈妈不在,我自己剪。后来,晴美偶尔帮我剪。”她顿住了,“现在晴美也不在了,还是我自己剪,我想,一辈子留着这头发帘。”她伸手摸了摸,额上都是汗水,发丝乱乱的。
“给我留,我给你剪。”他突然把她转过来,压在身下,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刘海乱了,她藏不住心事,她在想失去的亲人们。“我给你剪,给你剪一辈子。”
她笑了,抬手摸他硬硬的发根,很扎手,“好,给你剪,你会吗?”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又是独生子,在家里,应该都很少干活。
“不会,可以学。”他俯下身子,想捉住她的唇。
她笑着躲开,“先把你的中文学好吧!”调皮的用手指揪他的耳朵。“我以后不教你了。”
“为什么?!”
她气喘吁吁在他下面,快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了,“你老欺负老师!”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在她的躲闪中再度占有,那种狂放的占据。他喜欢看着她在他的世界里沉沦。她的刘海更乱了,眼神却专注的回视着他。
“你得给我留一辈子,不许别的男人碰你的头发。”他在她颈间要她的保证,不给,就故意折磨她,直到她投降。
“好……”她的声音已经破碎,她的骨血已经融化,他缠得太紧了,把她吞到他肚子里,不许别人觊觎。她,谁也不给,只给他。
有生之年,给他留一辈子,一辈子。
她看到镜子里自己苦涩的笑容。
水池子里一大把黑色,她扔下了剪子。
断发。
她的发帘没有了,他亲吻过千百次的刘海没有了。那黑色的小刷子覆盖在额前,睡前,醒后,见面,告别,他曾经亲不够。
现在,没有了,都没有了。
杂乱的碎发中露出白皙的额头,她拨开发线,寻找那条伤疤。她为了他,留了一道疤在头上,现在,也要为他留道疤在心里吗?
他不配!
他一点都不配!
他只要当好他的父亲就够了,不用再把虚情假意浪费在她身上。她能给的,已经没有了。要给,也不会给他。
走出浴室,她听到了窗外的雷声,赤着身子慢慢走回房间,找到她要穿的那身衣服。
清晨的阳光,竟然很快被乌云遮挡住了。阳光竟然如此短暂,比她幸福的时间还要短。可见,什么东西,都不会长久。
穿好衣服,她知道,她将有非常忙碌的一天。
虽然她还在和身体的强烈不适斗争,但是这次,她知道自己不会倒下去,她的最后一天开始了,她要珍惜每分每秒,好好把它过完。
她抚平衣服的皱折,回到客厅里,又穿上了那双鞋。
她,就快和鞋的主人见面了,快了。
****东奎挂了手机,直接冲进了正昊的家。看见他的妻子和怀里不满周岁的儿子,他没有动粗,把正昊直接从家里拽了出来。
在街角,他拎起了眼前的男人,这个熟识了很多年的朋友。
“你这个王八蛋,慧明在哪?”他对着正昊的腹部就是一拳,打得男人弯下了身子,剧烈的咳嗽。
“你给我快说,不想死你就快说。”他不许他耽误时间,又把他从地上抓起来。“林慧明和那个孩子在哪?”
正昊看着眼前的东奎,猩红的眼像只野兽。“在……山泉旅社。”
东奎推开他转身要上车,山泉旅社,不管在哪,他都要把那母女俩翻出来,把那个孩子要过来,换他的护照,换他的厉俐。
“奎!”正昊从后面追过来,想抓他,“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慧明……”
东奎回身,一把推开正昊,不管知不知道,他都不想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只知道,厉俐在等他,没给他时间,如果他再晚一步,厉俐就死定了。
进到车里,发动车子的同时拿起手机,查地址,开车直接杀过去,他的车从正昊身边经过的时候,觉得这辈子不会再和这个败类见面。
如果再见面,就是他宰了他的时候。
握着方向盘,听着电话里的回复。山泉旅店,就在他和厉俐住过的那家附近,林慧明,到底为了什么,分别四年后,突然从美国回到韩国。
还带回来一个,据说是,他的女儿。
他不相信,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相信。
把油门踩到底,他扔下了电话。
****她找了一个洗菜用的金属盆,放到客厅里,把妈妈的台灯拿回到自己的卧室。然后,从书柜里,拿出了一个大口袋。
拖着口袋回到客厅,她又去厨房拿了打火机。
打开客厅的音响,她开始放Die Another Day。
她知道,不是别的日子,就是今天。
她用尽力量撕开了包装,无数张大大小小的地图散落在地板上,各种颜色,各种语言的地图。
拿起打火机,她随手从地上拿起一张,是日本地图。
三菱重工,那个眼神不甚尊重的中年男人,第几个学生,记不清了。
火焰凑近地图,她看着那张纸从角落一点点被吞噬。
在火焰即将熄灭之前,她又拿起了一张,似乎是欧洲国家,她没认真看,扔到了火里。火焰一下子升得很高,她周身暖了起来。
她收集了这些成百上千的地图,找寻着自己的位置,找到了,坐定后才发现,原来自己错了。那个坐标,不属于自己,早有别人占据,而且是个无法被替代的人。
她,走错了地方,现在,必须离开。
她一直以为,她会在那个坐标永远停留下来,永远不会再出发。即使走,也是和他一起走。
她不能忘记一起的日子,到死也无法忘记,他说的那些话,他的眼神,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