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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风谙波涌

“噢,走了这半天,都忘了给姑娘介绍了”,还是皇甫钰话锋一转,打破了自己的僵局,“你瞧着这小圆石拼花铺就的阔路,就算是王府里的大道了,沿着大道由此向左右各分东西园子,东西园子里分别是本王的居室,以及客房,杂佣房,厨房等地,而南北纵深方主要依次为王府一道府门,二道府门,议事堂,宴客厅,以及刚才我们出来的书房,纳物房等,接着是后花园、果树林以及鲤鱼池、环府水渠之类,再往后就是偏园以及后府门,这样说来,姑娘对王府的建制能有个大概的了解了吧?”

“呵,好大的地方,我大概记住了,总之沿着大道是不会走丢的对么?”

“哈哈,就算是支径也不会走丢啊,只是知道方位就免得多走冤枉路了嘛!”

“多谢王爷想的周到,呃,王爷放心,玉鸣走过一遍冤枉路,就绝不会再吃第二次亏了。”

“那好那好,姑娘博闻强记的本事,本王也略有耳闻,呵呵,等我们用过午膳之后,我便叫江柄易替姑娘安排客房,姑娘可稍事休歇,然后我再带姑娘到果林、鲤鱼池那边去转转。”

“王爷辛苦了!”

皇甫钰停下脚步,侧身道。“为何怎么听,还是觉得姑娘叫我钰公子更顺耳些?姑娘一口一个王爷,倒似与我皇甫钰生分了许多啊。”

“这……王爷在百万庄不便张扬,自然是叫钰公子,可如今是在恒安王府,若再以钰公子相称。叫王府上下听了去,不仅失仪,也太不合规矩了。”

皇甫钰点点头,“也是,唉,都是身份所累,在下倒更愿意与姑娘的相处自由无忌些。”

玉鸣淡淡道。“一个称谓而已。王爷若真想自由无忌。恐怕还得自己先放下身份所累。”

皇甫钰苦笑。“很多事。通常都是说得容易做到难啊。”

两人并行无话。园中春­色­宁静深幽。不时蝶影纷飞。倒成了唯一地热闹。转过了几处树影掩映地小楼之后。二人终于来到后花园。

进入了后花园。玉鸣顿时眼前一亮。原来满园子各­色­奇花异草皆竞相盛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地芬芳。和一路来时地幽静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王爷、玉小姐!”江柄易迎上来躬身道。“酒菜都已在园中渚芳亭备好。二位请随在下来吧。”

“嗯!姑娘。请!”皇甫钰退下一步。示意玉鸣先行。

玉鸣却被园­色­所吸引,应顾不暇道,“王爷请!”

皇甫钰笑笑,在江柄易的引领下,二人来到坐落于园中假山石上的渚芳亭。拾级而上,亭中地势高于他处,将大半地春­色­收于眼底,正是赏花的最佳之所。

落座后,皇甫钰道,“怎么样,姑娘好像特别喜欢这后花园啊。”

玉鸣说,“喜欢自然是喜欢,最主要玉鸣孤陋寡闻。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奇花异草。绝大部分,不用说见过。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呢!”

“呵,为了搜集这些奇花异草,本王也算花了不少功夫,其实好多并非中土所产,都是从边外蛮夷之地带回花的种子,再加­精­心培育,方能让它们成活,这里面,不仅有可一日变换三种颜­色­的芙蓉三变,还有十里传香的幽蔓白蔷,更有夜间发光的灯草花,迎风吟歌地响声菊,花开千朵的大,长于潮腐处的水晶兰等,嗯,其实连本王也不能尽数到底有多少种花草了。”

“噢?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多千奇百怪的植物,更没想到原来王爷还有收集珍奇花草的嗜好。”

“哎,说实在的,普通的金银珠宝已经引不起本王的兴趣了,自然就想收集点特别的,寻常不多见地,不过,也算值得,至少今日就让玉姑娘高兴了一番嘛,噢,忘了提醒姑娘,有些花草看起来可爱,却是相当危险的,会伤人,会毒人,还会致人昏睡的花草,这园子里就有好几种,所以姑娘赏花之时,最好有熟知地人陪伴。”

“是吗?呵,王爷的嗜好倒和怜叔有几分相似呢,不过怜叔喜欢收集的并非花草,而是奇珍异宝,可是,既然这些花物有害,王爷为何还要种植?”玉鸣望向园中,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花园已经不像最初进来时,那么诱人了。

“这个嘛,嗯,怜庄主收集的那些奇珍异宝,本爷也算见识过,但对本王来说,金银珠玉无论怎样珍奇,到底还是一股挥之不去的铜臭气,不如这些草木,充满天地间的灵­性­,于花木中渡春秋,养心怡­性­,浑然忘年呀,至于有害的花物,本王并不觉得可怕,只要是珍奇,本王都会爱不释手,有害无害倒是其次了,何况毕竟是植物,稍加注意一些就没事的,相较人心,这些花物实在是简单的多,你说呢?”

“也许……”玉鸣沉吟道,“但是它们和人心一样,有些表面看起来艳丽芬芳,实则­奸­恶歹毒无所不及,从这一点来说,王爷还能那么喜爱吗?”

皇甫钰笑笑,轻轻避过话题,“世间之物皆有所弊吧,好啦,不提这些了,柄易啊,玉姑娘已答应本王,在咱们恒安王府留居作客,饮食起居少不得要各方熟悉一下,你看是不是挑个合适地侍婢,专门来服侍玉姑娘?”

“好说!”江柄易略一思忖,“就让原来服侍老夫人的明忆来服侍玉姑娘好了,年纪虽长些,但懂事,人也勤快,手脚麻利。”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四十七章 话难投机

“明忆?”皇甫钰想了想,“唔,不错,我还记得她,就是她了,你让她跟着就过来见姑娘吧。”

“是,那在下这就去安排”,江柄易再一躬身,转而离去。

“太麻烦王爷了!”玉鸣谦虚道,“其实随便找一个丫鬟就好,把老夫人身边的人喊来,会不会惊动老夫人?若是怪罪上王爷,玉鸣会觉得不安的。”

“你多虑了,我娘亲先于我爹,早就过世,服侍她的丫鬟婆子都去做些缝补浆洗之类的杂活去了,让明忆来服侍你,她还巴不得呢,比起那些杂活,不知道消闲多少”,皇甫钰淡淡地回答,一面替玉鸣斟满了酒,垂下的眉目间,并不觉丝毫伤感。

“原来这样,怪不得你没说领我去拜谒老夫人呢,既然王爷双亲已逝,­干­嘛不早些娶亲,也好有个可心人儿,里外服侍王爷?”

“得了,服侍者众,但真正让本王心仪的,几乎还没遇到,不过本王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自由自在,何必多个人在身边,多生出无端的烦恼。”

“那是王爷的眼光太高了吧,我到恒安之后,也曾游逛于街市,见恒安女子个个淑容姣美,烟视媚行,又怎么会找不出一个让王爷心仪的呢?”

“呃,我想我对女子,倒同与花草的心思一样,寻常人家也有那温婉如璧的佳人,可论到心仪还差得远,或许只有特立独行堪称奇花异葩的姑娘,才当得本王追求吧,哈哈。”

“王爷你……”玉鸣没想到皇甫钰如此直白,未语自己先红了脸。

“说笑呢”,皇甫钰举起自己的酒杯,把玩了一下,“你不是也祝本王和夫人天长地久过吗,我想总会有那么一日的吧。不过,假如那位佳人是本王不该喜欢的人怎么办?”

“不该喜欢?玉鸣不明白王爷的意思,何谓该何谓不该?”

“……就比如……比如因我之故害她家破人亡。又或者。她本身就是一株带刺地花。想要摘取她地人。都会被蛰伤之类……”

“王爷!”玉鸣打断皇甫钰地吞吞吐吐。“王爷不会真地有这种事吧?”

“什么?”

“王爷不会真地害地别人家破人亡过吧?”玉鸣疑心顿起。皇甫钰是在暗示他害了孑晔么?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皇甫钰并未敬酒。而是先­干­为净。“我只是说。有很多事。其实也未必那么简单地。”

“人若没做亏心事。就会简单许多。可反之……”玉鸣地脸­色­沉下去。语气也格外生硬。

皇甫钰显然听出了什么,再给自己斟了一杯。“如果是不得已的呢?”

“我不知道……”玉鸣随着皇甫钰,也喝下了面前地酒,“王爷若是有不得已,那我想带刺的花也有不得已,既然两厢不得已,就要看彼此的缘分了,不过,王爷恐怕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皇甫钰笑笑,“随口相论。谈不上希望不希望的,来,我们还是喝酒赏花,不要让这样的话题,坏了彼此的好兴致。”

玉鸣看着皇甫钰,这个表面上温文尔雅,风流成­性­的男子,不过是个­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的贵族。明明就是他先提到什么该不该喜欢的问题,转而又马上截断了话题,实在让人难以揣测他究竟是何心思,自己又何必与之较真,如果真地是他害了孑晔,哪管他是否迫不得已,都决不会轻易放过他。

主意打定,当即也没再说什么,这时方注意到王府里的酒。似乎不同与一般。先前喝下的一杯,酒中带着一股淡淡地。奇异的蜜香,萦留于口舌之间,但是这种香又和酒香浑然天成,并不觉得十分突兀,更不会觉得腻闷。

“酒很特别么?”皇甫钰似乎瞧出来玉鸣的疑惑,解释道,“酒本身其实并没什么,只是酿制的时候,多加了园中的一些奇花异草一同蒸馏,而并非后添加花蜜,因此酒香才更醇正,并且随着储藏的时间而愈发绵厚。”

“噢!我就说竟然从来没喝过这么香的酒,王爷的品味果然非我们这些俗人可比。”

玉鸣的恭维让皇甫钰颇有些得意,“诶,你说我一介闲王爷,不弄些花花草草,吟风弄月,美酒逍遥,又能弄些什么呢?”

“呵,王爷好谦虚,但我觉得王爷治下地恒安,倒是颇为富庶繁华呢,王爷一口一句闲散逍遥,这样都能地富民安,那王爷要是用心勤奋,恒安还不得成了人间天庭?”

“唔,玉姑娘你是第一次出门,又先来到我这恒安地界,自然当这里是什么富庶繁华,可其实呢,像顺安、昌乐以及京城,都要比我这里强上百倍,不过可惜,小王很想很愿意,却恐怕没机会能陪姑娘各处逛逛了。”

“这个,我也知道一些,只是觉得奇怪,为何朝廷有不许藩王擅自离境的规矩?”

“或许……”皇甫钰再一饮而尽,另添酒给玉鸣和自己,“这样朝廷才会觉得心安。”

“玉鸣……不太明白……”

“不明白吗?噢,是啊,姑娘是不涉争执的人,自然不会明白,说穿了很简单,我的……我的皇爷爷有四个儿子,却只能有一个儿子坐上皇位,偏偏这四个儿子又是各有所长各有所能,谁也不让谁,引惹朝廷纷乱不说,还弄得彼此失和反目成仇,为了保证各不相扰,所以才封了藩地,不许随便越界。“那不都是王爷父辈们的争执么?现在的朝廷应该不会再计较这些陈年往事了吧?”

皇甫钰苦笑,“我倒是希望,可规矩一旦定下,哪里那么容易改观的?”

“如此说来,王爷和玉鸣却有几分相似,只是恒安比百万庄不知道大多少倍而已。”

“是啊,只怕我得长于斯,老死于斯了……”皇甫钰抬了抬头,忽然道:“来了!”

玉鸣顺着皇甫钰的目光望去,只见江柄易领着一个身着淡青­色­长裙地女子,正穿过园中小径,朝这渚芳亭走来。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四十八章 眼线

到底怎么回事?玉鸣一见这个青衣女子,心中就暗暗哀叹,为何恒安王府的一切,她都觉得如此的不适应,而恒安王府的人,都如此奇奇怪怪的,令人不舒服?

淡妆素裹的明忆却分明生就了一张狐媚脸,浮眉如弯柳,眼角细挑,直勾勾望向皇甫钰的眼神和对玉鸣的问安,丝毫不掩饰她的两种态度,一媚一冷,没有过多俗世经历的玉鸣对这莫名其妙的乍热还冷,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若是依着在百万庄的­性­子,她定是宁肯自己打点,也不要这样挑剔的侍婢的,然而初来恒安王府作客,完全没有她自主选择的余地,勉强应过明忆之后,玉鸣只听见江柄易清了清喉咙,“好好侍候玉小姐,出了任何差错,你知道会怎么样。”

“是,明忆明白!”明忆满口应允,但似并未将江柄易的提醒放在心上,反伸手一把拎起酒壶,娇媚道,“还是由明忆来给二位斟酒吧!”

“本王说过要你斟酒吗?”皇甫钰冷眼横拦,“一边待着去,别站在这儿影响我同玉小姐说话!”

明忆的脸­色­刹那变了变,悻悻放下酒壶,“那奴婢就到亭下候着去了,王爷有事叫我!”说着拧身袅袅经过玉鸣和江柄易,带起一股粉香。

玉鸣听得很明白,明忆说的是“王爷有事叫我”,显然没把她这个真正该侍候的人放在眼里,心下颇觉郁闷,难道到底是王府,连奴婢的脾­性­都大套得不行么?

江柄易尴尬地“咳咳”两声,“啊,这丫头恃仗着资格老,失规矩了,待在下去教训她两句,二位先请慢用,在下就不打扰二位了!”

玉鸣盯着江柄易的背影。忽然明白过来,这个明忆根本就是江柄易遣来监视自己的人,先开始还说明忆懂事人勤快什么的,转口就变成恃宠而娇了,明摆着无论明忆怎么样,都并不是真正替她玉鸣考虑的。江柄易耍­阴­招倒也罢了,不成皇甫钰亦是同样的心思?

玉鸣的一口气堵在胸间,人家早有所防范,自己鲁莽的闯进王府,真地能查到所需吗?

皇甫钰似乎看出了玉鸣的不快,这次倒与玉鸣碰杯道,“怎么,不喜欢管家安排的人?不如我叫管家再换一个来。”

皇甫钰地反将之法起到了效果。玉鸣即使真地想换。也无法再出口。因为这样就显得自己小气。还有跑到王府里来无礼取闹。任­性­妄为之嫌。只得硬着头皮客套说。“哪里。我觉得明忆挺好。漂亮且活泼。应该能与她相处好地。王爷就不必费心了。”

换来换去。还不是恒安王府地人?从这个角度说。谁在身边都一样。玉鸣暗中权衡。不如扮巧弄乖。以消缓皇甫钰地戒心。

皇甫钰淡淡道。“王府地女婢不多。挑得出来像模像样地更少。你先将就用着。若她敢有以仆欺主地行为。你尽管告诉我。我会狠狠收拾她!”

最后地一句。几乎是从皇甫钰地齿缝中挤出。语气之冷。听得玉鸣都有些心惊。派来监视自己地手下。却又冷薄相待。恒安王地反复无常­阴­漠善变。可以想见一般。

“我想不会地”。玉鸣喃喃道。反替明忆辩解开。“王爷本就是儒雅风流之人。手下地奴才自然也深受王爷地影响。江管家不是说了吗。明忆年长懂事。手脚勤快。呵。好好地。­干­嘛突然说起狠话来了?”

“狠吗?”皇甫钰不以为然。“本王最讨厌地。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欺负到主子头上来地下人。明忆懂事勤快是不假。可她服侍过老夫人几年。自以为了不得高人一头了。我跟你说。千万别纵容。愈发惯坏了她地脾气!”

“嗯,我知道了,来,钰王爷,请容玉鸣斗胆敬王爷一杯,以后在王爷这里,还不晓得有多少要麻烦王爷的地方呢!”玉鸣一边含混应者,一边重新给两人斟满了酒。

“看你说的,姑娘肯麻烦我,那是本王的幸事,为这幸事,本王就祝姑娘在我这里能住得开心,过得愉快好了!”

“多谢王爷!”几杯酒下肚,玉鸣觉得身体清凉,说不出的舒坦,可不知为何,竟也有了一丝醉意,玉鸣的酒量,向来不差,今日却不及寻常地十分之一,再看皇甫钰,和在百万庄一样,皇甫钰的脸­色­,明显比刚开始的时候冷白得多,大概是酒力太大的缘故,见到皇甫钰的反应,玉鸣也就没再疑心酒中被做了手脚。

二人用过午膳,言笑着从渚芳亭上下来,玉鸣连踏几步,甚惑自己的步伐都好像不太稳,下到园中,见明忆果真老老实实的在等着他们,也不知是酒力的作用,还是顾念明忆守候良久,此刻的玉鸣也没那么反感明忆了。

“王爷,午膳用好了吗?明忆可是一直没敢打扰啊!”明忆迎上来,问了个安,玉鸣尽管走在前,可脑子尚能分辨,明忆地问安是向着身后的皇甫钰。

“唔,知道了!”皇甫钰好像一下子收尽笑容,“玉姑娘不胜酒力,你没看见么?还不快前来搀扶姑娘?”

“是!”明忆伸出一双指甲修剪的十分仔细,还涂抹得红亮油润的手,就要上前搀扶玉鸣,然而,玉鸣本能的,堪堪避过。

“不用,我自己能走!”玉鸣竭力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有劳明忆姐姐久等!”

“啊!奴婢……奴婢应该的,应该的!”明忆讪讪缩回手,一面拿眼光瞟着皇甫钰。

“哼”,皇甫钰不易察觉地冷哼,又问道:“大管家呢?玉小姐的居所他安排好了没有?”

“安排好了,江管家说就住西园的袖竹楼,他已经去叫明苔他们去洒扫了,这会儿想已经收拾停当,奴婢这就带王爷和玉小姐去瞧瞧?”明忆地话中,终于提及了玉鸣。

“那还不快前面引路?玉姑娘要休息,难道非要本王吩咐一句,你才动一下吗?”皇甫钰不耐烦地补充道,“走小路捷径,免得累着玉姑娘了!”

明忆再不敢吱声,略施一礼,赶紧前面引路,“玉小姐,这边请!”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四十九章 酒之毒

玉鸣一觉醒来,恍惚间有点不知身在何处,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下午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点点洒落在房间的墙壁和地板上。

忽然珠帘外有人影靠近,慢声问道:“姑娘睡醒了么?酒意是否已退?”

玉鸣拍了拍脑门,想起自己走到这西园的袖竹楼时,已经神智不清,醉眼迷离,大概是一进屋,一见到床,扑倒便睡了过去,第一回醉得这么厉害,还是在别人的府上,实在太丢面子,肯定让帘外的明忆看够了笑话,玉鸣懊恼的答道,“嗯,已经没事了。”

“那好,我去给姑娘打水梳洗,王爷吩咐过了,等姑娘睡醒,他在书房等姑娘”,说完,明忆也不待玉鸣回话,人影一闪,便不见了。

玉鸣皱了皱眉,其实一点都不想动弹,若可能的话,或许她还想多睡一阵,不过看窗外的阳光,时辰应是不早,好歹来了恒安王府,总不能光顾着睡觉吧。

明忆没一会儿就打来了水,拧了帕子给玉鸣搽脸,扶了玉鸣下床在妆台前坐下,又想给玉鸣梳头,却被玉鸣拒绝,“我自己来罢,不用你了,可以给我沏杯热茶么?”

明忆笑笑,镜子中看起来还有一丝鄙夷之­色­飘过,玉鸣没搭理,自己开始动手梳头,除了孑晔,她还没打算再让谁碰她的一头秀发。然而玉鸣发现只不过大半日的时间,自己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本来肌肤胜雪的脸颊,白中不知什么时候透出隐隐的青,使得脸目颇显晦暗,而在晦暗下,又有一抹奇异的红晕,这绝非正常的酒后残痕,但,很可能的确是因为皇甫钰的酒。

不应该醉的时候醉了。浑浑噩噩睡了多长时间,自己根本没有知觉,再加上脸­色­的变化,玉鸣不得不深疑那酒有问题,可是,皇甫钰不是跟自己喝地同样的酒吗。为何他就一切正常?

没错,皇甫钰是太正常了,尽管走下渚芳亭时,玉鸣觉得皇甫钰似乎也有醉意,可那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因为从明忆的话中,可以断定皇甫钰走到西园没有像自己一般倒下,不仅没有,还一直清醒地去做了别的事。然后到书房去等她。

回想起在百万庄喝的一席酒,就算比不过皇甫钰地酒量,却也没差到如此地步。处心积虑在酒中下毒,皇甫钰不会真的打算把自己慢慢毒死在恒安王府吧,如果下了毒,他还会通知怜牧自己的下落吗?玉鸣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恐慌,连额头也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没想到一层汗出之下,玉鸣就手一抹,再往镜中瞧时,晦暗之­色­居然减了几分。到底怎么回事?玉鸣差点抓狂,赶紧离座,想去找毛巾,刚才明忆打来的水,还未端走。

可惜饶是玉鸣如何擦洗。隐隐地青灰也不再减淡。而且古怪地红晕更没有消褪地意思。是自己地错觉。是自己地疑心生暗鬼。还是……?玉鸣跌坐在凳子上。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玉鸣没想出原委。明忆已经端了茶进屋。瞧见玉鸣对着镜子发愣。撇了撇嘴。“姑娘不要奴婢梳头。怎么自己也不梳。不成姑娘要这样蓬头垢面去见王爷?”

玉鸣横了一眼明忆。“明姐姐一个劲儿地催促。难道明姐姐比玉鸣还急着去见王爷?”

本是无心怄明忆地一句话。明忆竟被噎住。同时脸也有些红。默默放下茶盏就退了出去。玉鸣看在眼里。并未动弹。她满脑子都被所谓地中毒弄得心烦意乱。

“姑娘这一觉睡得可好?”皇甫钰一见玉鸣。又是那副风雅潇洒地姿态。呵呵笑着请玉鸣入座。

“真是失礼。没想到竟醉成这样。让王爷见笑!”玉鸣故作羞赫。亦是在有心试探。“王府地酒实在太烈。几杯就让玉鸣不胜酒力了。”

“非也!”皇甫钰温和地解释,“王府的酒并非烈,也并非玉姑娘的酒力弱,而是在于酒中的成份,玉姑娘头一次喝,不大适应。”

“噢?到底是什么我不适应?”皇甫钰的直言坦白,出乎了玉鸣的意料,她不仅诧异地追问道。

皇甫钰诡谲地一笑,“王府秘酿,可是本王的看家好酒,什么成份可不能告诉玉姑娘哟,不过姑娘放心,虽然有所不适应,但此酒对身子只有益无害,嗯,我们一起去走走,散散步吧,本王答应要带姑娘把王府各处转个遍地,又怎好说话不算数?”

“这……”玉鸣的思维还未从酒上转过来,猝不及防皇甫钰又提议去散步,哭笑不得,“王爷的府宅,什么时候都可以转的吧。”

“什么时候……自然是太阳将落未落,热气稍减凉意未侵之时最适合转悠啦,走,现在走过去,一会儿我们正好能观赏到鲤池夕照。”

“鲤池夕照?”玉鸣被皇甫钰不由分说地拉了就朝外走,忙将胳膊从皇甫钰的手中抽出来,尴尬应道,“呵,那一定很好看。”

皇甫钰回头,微微一笑,并不应答,与玉鸣并行着,再朝后园走去,只是,比起早上,皇甫钰行­色­匆匆,脚步不停,似乎真的着急要赶着去观赏鲤池夕照一般。

没走多久,玉鸣便气喘吁吁,浑身出汗,毕竟阳光的热量还很足,这么疾步快走,不出汗才怪,皇甫钰比玉鸣好得多,但也能略见额上的微潮。

两人紧走慢赶总算来到鲤鱼池,此时斜阳半悬,离真正的夕照还有一段时间,玉鸣吃惊地发现,所谓的鲤鱼池,根本就是座小型的人工湖,若是有船,在湖上伐桨泛舟也未尝不可。

“看来我们来早了些”,皇甫钰笑呵呵地瞧着玉鸣,“不过来早总比来迟好,嗯,我们到临湖矶上坐一会儿罢!”

玉鸣瞪着皇甫钰,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玉鸣知道,皇甫钰折腾半天,绝不会仅仅是为了观赏什么夕照。

真的想观赏,皇甫钰想必已观赏过无数遍了,用得着表现得如此夸张吗。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五十章 错怪

皇甫钰从怀中摸出一包早已准备好的鱼食,打开油纸包,慢慢捻着一点点投入湖中,玉鸣望见湖水里原本若隐若现的红点,都迅速地朝临湖矶汇拢,逐渐越聚越多,最后变成鱼头攒动,个个张着大口争抢水中鱼饵,弄得水声唧唧咕咕响成一片。

玉鸣被鱼儿争抢的样子逗笑,而碧水中一片游红,格外鲜艳夺目,煞是好看,便忍不住也学着皇甫钰的样子,捻着纸包里的鱼食投喂这群可爱的红鲤。

随着阳光的西斜,湖面很快变成半江瑟瑟半江红,和湖水中的游鱼交相辉映,斜阳下,鱼鳞随着鱼群的腾跃,闪闪耀光,竟似每条鲤鱼都身披血金的战甲,矫健穿梭,如云潮涌。

玉鸣此刻,也不知是由于被湖水和鳞金映照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她欣然悦喜的脸上,气­色­竟已恢复正常,除了略微的潮红,恰到好处地衬托了她的娇媚,酒醒后的晦暗之­色­,早一扫而空。

皇甫钰一边喂鱼,一边不时注意着玉鸣,此时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翩翩一笑,索­性­将鱼食全都交给玉鸣来喂,自己则坐在一旁观赏出神。

“其实百万庄里也有鱼,阿斗的鱼也是人工喂养的,只是不能像王爷如此放养”,玉鸣随口找了个话题,因为她实在琢磨不透这位冷热不定的王爷。我知道,皇甫凌飞喜欢那种血腥的东西,我才没兴趣呢!”皇甫钰淡淡的回答,听上去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不喜欢斗鱼,还是不喜欢皇甫凌飞,或者兼而有之。

“嗯,一般都是阿斗在养,其实,不厮杀的时候,斗鱼也是很漂亮的。比这些红鲤还漂亮”,玉鸣解释道。

“可是华丽的,永远都只是外表,厮杀才是它们真正的本­性­,这是天生注定,要用同类的鲜血侵染生存的池缸”。依然是淡淡的回答,湖面却升腾出一丝凉意。

玉鸣愣了愣,“所以你才从来不玩斗鱼是吗?不过也对,红鲤多么可爱,它们地生存只为展现一生的美丽。”

“不,我的确是从来不玩斗鱼,但,也并非你想象的那样”,皇甫钰忽然笑了笑。笑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喜欢喂养红鲤,是因为它们根本已经失去了野生的能力。它们只会等现成地食物,然后蠢笨,呆老,直至死亡也不会有任何的危险­性­,在我的眼中,它们和鱼­肉­没什么不同。”

玉鸣被皇甫钰的话惊住,手中的鱼食也不觉滑落不少,顿时引起了更混乱的争抢,湖水被搅动出巨大的声音。让玉鸣立即醒悟过来,赶紧包住剩下的鱼食。

“看见了吧。它们一辈子。为地就只是多争到一口喂养。再美丽。也是徒有其表地傻瓜。没有本王地赏食。早就全都变成一条条死鱼了。”

“我明白了!”玉鸣压抑着怒气站起身。将整个食物包都掷进了水里。“王爷根本就是视他人为鱼­肉­。为傻瓜。并以此炫耀自己地高高在上。是吧?可是。我也敢说。没有王爷地喂养。这些鱼一样会活地好好地。就凭这湖里地水草。不会有一条鱼饿死!”

皇甫钰接着笑笑。发觉玉鸣生气地样子。比平时似乎更可爱。“错了!”

“怎么错了?哪儿错了?”

“你说地太晚了。因为这些鱼本王已经豢养了好些年。大鱼生小鱼。小鱼再生。都是在这湖里长大。吃着本王地喂食。它们早已被改变了食­性­。除了本王特别磨制地这些喂食。其他根本什么都不吃地”。皇甫钰说得一本正经。绝不像有假。

“特别磨制?”玉鸣忽然一下子想到了中午喝地酒。也是特别酿制地。不觉脚下一软。苦笑道。“王爷地特别磨制。是不是也添加了什么特别地花草。然后说是健体养身?噢。对了。对这些没脑子地鱼根本就不用说地呀。只要把它们变成乖乖听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地傻瓜。由你随兴­操­纵生死就可以了。王爷。是不是所有地人。对王爷来说。就跟这群鱼一样?”

玉鸣有一种绝望,她更加确定孑晔的死和皇甫钰有关,而且很可能,她也将步孑晔地后尘,但是没关系,她不会变成鱼,在变成鱼之前,大不了随孑晔而走,这是她早就想好的,也没什么可怕。

皇甫钰在晚风中眯缝起双眼,瞅定玉鸣一动也不动,过了良久才缓缓站起身,冰冷的逼近玉鸣,“本王是在鱼食里添加了特别的花草,那是一种醉仙花,鱼吃了,就会进入一种微醉状态,跟人的飘飘欲仙一样,这种花有特殊的香味,鱼非常喜欢,但是食用带这种香味的东西之后,就不会想再食用其他的东西,本王之所以磨制这种特殊的鱼食,就是因为它们喜欢,而且它们仅仅是鱼而已,说它们没脑子,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至于姑娘非要联想到人,那本王无话可说!”

“难道不是吗?”玉鸣并未因皇甫钰地冰冷而退缩,“王爷要地,不就是­操­纵别人生死的自豪感吗,王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操­纵他人生死,本也是稀松平常,但是暗地里用手段下药,不觉得太卑劣了吗?喝下王爷地酒,是玉鸣自己蠢笨,没大脑,可是玉鸣不是鱼,王爷,你告诉我,那酒里到底有什么,为何你就不敢明说!”

反正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玉鸣索­性­豁出去将话给挑明了。

“原来你还是在怀疑本王的酒,我没告诉你吗?那酒对身体只有益而无害,连本王自己都喝下,你还不相信本王?”

“有益无害?王爷,万勿相生相克,你自己酿制的酒必定也可以有解药吧,真的有益无害的话,王爷为什么不敢告诉我到底添加了什么东西?”

“告诉你也无妨!”皇甫钰恼怒道,“是一种通筋活血的草药以及其他芳香花蕾,这种酒对练武之人有疏经通脉的功效,姑娘不信可以深吸一口气,看看自己的身体是否觉得舒畅清爽?”

玉鸣照做,果然觉得全身轻快,四肢百骸像服用了清凉剂,她愣在当场,是自己错怪了皇甫钰么?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五十一章 香魄如梦

“对于练武之人,吸纳这种酒的功效根本毫无问题,只不过姑娘是普通人,经脉本身就没有被打通过,所以才会有阻滞的现象,但是,只要姑娘出汗,就可以帮助吸收与排解,姑娘现在,如若还有半点不适,那本王就自己去吃食毒花,陪着姑娘!”

玉鸣恍然,难怪皇甫钰要带着她马不停蹄的急走,说什么观赏鲤池夕照,根本就是为了帮助她出汗,以化解酒力,然而她和皇甫钰非朋非友,皇甫钰为何要这么费心费神?

最要命的是,错怪了皇甫钰,即使马上道歉,堂堂一介王爷,能轻易忍下这口气么,其实若不是皇甫钰说出那一番喂鱼的话,恐怕还不至于翻脸至此,皇甫钰又为什么要那样说,是故意还是自己联想太多?

“对不起,我,是我太……”玉鸣脑中急转,也想不出该如何道歉才能平息皇甫钰的怒气。

“不必再说了!”皇甫钰转身即走,“本王没有兴致再赏什么夕照了,姑娘请自便吧!”

“诶,等等!”玉鸣忙唤住皇甫钰,“玉鸣无知,扫了王爷的兴,王爷可否给玉鸣一个机会,让玉鸣给王爷赔罪?”

“你想­干­嘛?”皇甫钰瞪着玉鸣,颦眉冷目。

“玉鸣别的也不会,就给王爷变个戏法吧?”玉鸣说着不待皇甫钰点头,随手从地上拣起一颗小石子,摊在掌中,“王爷可看好了玉鸣手中的这枚石子?”

“唔”,皇甫钰闷哼一声,看玉鸣究竟想­干­嘛。

“嗯,现在玉鸣握起双拳,王爷记住石子是在玉鸣的哪一只手里的吗?”玉鸣当着皇甫钰的面,慢慢握拳,然后翻转手背,两拳间隔着一尺的距离。平举至皇甫钰的眼前。

“是在左拳中!”

“要不要再验证一下?”

“不必。本王看得很分明。就是左拳里。”

玉鸣笑笑。“那现在就请王爷对着左拳吹一口气。将小石子帮我吹到右拳中。好不好?”

“这不可能吧。吹口气就能隔着一尺地距离。把左手地石子吹到右手?”

玉鸣依然含笑。“王爷你就吹吧。”

皇甫钰轻轻一吹。一缕热气拂过玉鸣地手背。但是两拳地姿势未变。也未见有石子飞出。

皇甫钰直起身子,满是疑惑地问,“好了吗?”

玉鸣不答,再慢慢转过来手心朝上。同时缓缓展开了十指,左掌中空空荡荡,右掌赫然已多了那颗石子。

“你怎么做到的?”皇甫钰惊诧不已。因为他根本就没看到石子是何时从左手到了右手。

“呵,王爷现在消气了么?”玉鸣笑意吟吟,就是不回答皇甫钰的问题。“哼”,皇甫钰悻悻道,“快告诉我怎么做到的,我就消气了。”

“就是王爷那一口王气吹过去的啊”,玉鸣笑道,“要不,王爷再试一次?”

“再来!”皇甫钰死活还不信了。玉鸣的手法再快,也不可能当着面做手脚而不被发觉吧。

“好!王爷看清楚了,这次石子是在右掌中,呵。”

皇甫钰点头,不过他先就将玉鸣地左手拉开了距离,确信石子没有被换手之后,才让玉鸣合拳。

但是吹过了气,玉鸣再摊开手掌时,石子又转移了。皇甫钰郁闷的不行,想不透玉鸣到底是何时弄了机巧。

玉鸣见皇甫钰闷声不语,便道,“王爷,要不这样,现在我们互换,由你将石子藏握在一只手中,由我来猜,怎么样?”

皇甫钰半信半疑接过石子。瞪着玉鸣道。“不许偷看啊!”

“不看不看!”玉鸣乐不可支,自己先转过身去。等皇甫钰决定好了,叫他握紧拳头。

“行了吗?”玉鸣问。

“行了,你转过来吧!”皇甫钰的一双手指修长的大拳递到玉鸣面前。

玉鸣凝神,简单地看了一眼,便直截了当地指着左拳道,“就在这里,嘻嘻,打开来看!”

“你怎么知道?”皇甫钰的眼睛瞪得更大,“你是不是偷看了?”

“嘁,我都背过身去了,还怎么偷看啊,反正我猜中了,王爷就答应不许生气了好不好?”

“你,你又不肯告诉我怎么做到的……”皇甫钰其实早已消气,只是借机逗玉鸣陪他多玩一会儿。

“这个嘛,所谓戏法,说出来根本很简单的,但告诉你细节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王爷哪还能享受到新奇的快乐呢?嗯,这样吧,我再玩一次,把石子变没,王爷就不生玉鸣的气了行不?”

“变没?你还能变没?快快,快让本王瞧瞧”,皇甫钰急不可待。

“王爷要先答应玉鸣不生气了!”玉鸣故意固执着。

“不生气,不生气了,我又怎么可能真跟姑娘生气呢,来来,快点变啊”,皇甫钰一个劲地催促道。

玉鸣淡淡笑着,又依前法,先让皇甫钰确信石子在手中,接着握拳,依旧让皇甫钰吹气,只是这次玉鸣手举得很高,让皇甫钰对着天上吹气,然后玉鸣说声“没了!”当即展开小拳,果然,石子果然不见了。

皇甫钰再拎起玉鸣地另一只手看,还是不见石子的踪影。

“变哪儿去了?啊?我看看是不是藏在袖管中了,还是藏在身上了?”皇甫钰说着就扯玉鸣的袖子。

玉鸣急道,“王爷!您这是­干­嘛啊?”

皇甫钰醒悟,自己一个大男人这么去扯姑娘家地衣袍,实在也太无礼了,赶紧撒手道歉,“姑娘莫怪,姑娘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玉鸣朝皇甫钰噘嘴,“王爷耍赖,看不出人家怎么玩的也就罢了,还非说人家私藏,照王爷这样,岂不是要搜身才放心?”

“哪里哪里”,皇甫钰连连摆手,尴尬苦笑:“是我唐突,姑娘变没就变没了罢,至于究竟变哪里去了,本王也不问了,不过,刚才真的是无心之举呀。”

玉鸣略一低头,然后笑道,“唔,石子是真变没了,但小女还有另外的惊喜献给王爷!”

“什么?”皇甫钰的话音未落,只见玉鸣的袖管中一蓬花瓣突然洒出,纷纷扬扬,将两人罩于落瓣之下,让皇甫钰立时就呆住痴住,隔着纷扬的花瓣,他看见玉鸣的笑容娇美如花,纯净芳香且清如朗月。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五十二章 艰险路途

花瓣全数落下良久,皇甫钰却迟迟未能从沉醉中回过神,她就像一个女神,在渐降的暮­色­中,唤醒了他某种沉睡已久的美好,孤冷的生涯,他看薄了世事,看倦了人情虚伪,却于此刻,只是单纯的快乐,内心温暖而平静。

其实那些花瓣是头天买下意儿的,因为香气犹浓,玉鸣索­性­将花串拆开,挑选还比较新鲜的包好,叠入袖囊中,这样,身上就会有自然而然的香气,比胭脂水粉味,好闻多了。

结果,却被她灵机一动,借花献佛,散落的花瓣尽管许多都已经蔫了,不过幸好浅淡的暮­色­遮掩了这点瑕疵,皇甫钰根本没发觉花瓣的新鲜与否,只是凝望着眼前人,神情分外复杂。

玉鸣依然在笑,并不仅仅是出于歉意,皇甫钰为她所做的,以及此刻的样子让她觉得这位王爷,也有友善的一面,只是不愿轻易流露,“王爷?对玉鸣的戏法还算满意吗?”玉鸣笑问。

皇甫钰在玉鸣的问话中惊醒,瞳孔开始收缩,回过神来的王爷,又在一点点变冷,但是,他也没打算继续为难玉鸣,所以什么也没说,默然转身往回路上走。

玉鸣不知就里,不明白又是哪里说错了话,只得纳闷地跟上去,“王爷,你怎么啦?”

皇甫钰缓步而行,待玉鸣跟上后,对她淡淡一笑,却还是无话,玉鸣知道,这一笑是叫她不用担心,然而她真的做错什么了吗?

晚膳很清淡,皇甫钰解释这是自己多年的习惯,还请玉鸣见谅,玉鸣坦言,其实自己也不太喜欢荤膻过多,而且好像并不感到饿。两人闲散地聊着,用过了晚膳,离桌之时,­阴­箬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皇甫钰权当没看见此人,依旧陪着玉鸣用了点膳后水果,又送玉鸣返回西园袖竹楼。直至挥手道别,转过身,一张脸才彻底­阴­沉下来,“跟我来!”皇甫钰对­阴­箬简单道。

玉鸣返楼,明忆早就在楼廊上等候,施了一礼后,明忆故意问道,“姑娘今日还玩得开心么,对咱们恒安王府还习惯吧?”

“挺好!”玉鸣侧身进屋。在妆台前坐下,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果然。和下午所见不同,面­色­上的晦暗消失殆尽,此时娇颜红润,粉若桃花。

“明忆?”玉鸣想了想。吩咐道。“能给我打盆水来么。我要洗脸!”

“是。姑娘稍等”。明忆出门之时停住。回头瞧着正专注对镜地玉鸣。一抹轻蔑之­色­飘上眉梢。“有什么了不起地。还不就是一个王爷地新欢么?看你能得宠多久!”明忆暗自骂道。抬脚迈出屋门。

东园之内。皇甫钰自己地房间。他正在辗转踱步。门旁地­阴­箬低头垂目。闷声不语。

转悠了一阵。皇甫钰终于不耐。开口问道。“你告诉我。这样做到底有几成把握?会不会反倒弄巧成拙?”

“这个……弄巧成拙还不至于吧。王爷放心。真地是有益无害地。但……”­阴­箬面无表情。眉头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

“但什么呀。你们成天就但是但是地。真不知道养你们有什么用!”皇甫钰急走几步。最后一**陷入软椅中。没好气地骂道。

“说实在。在下并无把握!”­阴­箬­阴­沉沉地答道。

“哼,就知道是这样!”皇甫钰端起茶杯,却又重重放下。

“王爷,以怜牧那么高明的手段都没办法,何况在下了,这个,充其量只能当作权且一试。”

“权且一试?哼!”皇甫钰冷笑,“若不是本王对怜牧那老儿有所不信,用得着让你来胡乱一试吗?别的不提,单就是你药下地那么猛,以玉姑娘的身子,怎么消受得了?”

“王爷当初可不是这话,说是死马当活马医,好歹试一试总比不试强,至于药量,王爷也是同意了的,如今王爷到底不安些什么呢?”­阴­箬莫名其妙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满。

皇甫钰恼怒地拍了下桌子,“混账,本王能有什么不安,他南宫纥应该感谢本王才是,若不是本王默许将他妹妹藏匿在庄内,南宫骊珠能活到今天么?本王唯一只担心,南宫骊珠再有个什么事,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

­阴­箬的眉皱得更深,因为他在皇甫钰的怒喝之下,听出了对方的底气不足,这可是从来未有过的。

­阴­箬的沉默,终于让皇甫钰自己平静了些情绪,皇甫钰考虑良久,下定决心般挥了下手臂,“总之,暂时先不要再用药了,等过两天看看再说吧!”

­阴­箬躬身应诺,正准备退下,皇甫钰却又道,“江柄易呢?喊他来见本王。”

这是真正地死亡荒原,木头牵着马匹在前,回头看着后面跟上来的丑陋的男子,“南爷,还吃得消么,今儿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到胡杨林那边去过夜,否则,光夜晚地风就得把咱俩给刮死。”

“嗯,我还能坚持,你接着往下走吧”,男子说的粗气直喘,实际上,他已经非常疲惫了,两个人牵的马匹都驮着很重的需用,所以人只能一路徒步,走了四天,却彷佛四个月一样漫长,男子有时会恍然觉得,这是一条永远也没有尽头的路似的,不过眼下,他知道木头说得对,必须到避风的地方去过夜,否则,他们根本熬不住夜晚像刀子一样的大风。

这个时节,在内地早就热得好像快过夏天,但在这片荒原,春草才刚刚微现,还有大片的积雪地带,隐匿着看不见地危险,白天尚好,有木头的带路,他们可以避过那些覆盖着冰雪的沼泽地,以及冰层变薄的河道,而且白天阳光充分,总会温暖许多,可是到了夜间,荒原的气温骤降,尽管没有隆冬时节寒冷,却正是飞沙走尘,烈风长啸的季候,在天黑之前找到合适的避宿地,几乎成了他们每天最紧要的任务。

“要不,南爷你喝口水,歇一脚,我到前面探探路去?”,木头冷冷地瞅着男子,计算着这身材看起来不怎么强壮的家伙,还能坚持多久。

河镇酒馆地老板娘说得虽然不错,他们做的是熟人熟路的生意,而并非杀人越货,但她隐瞒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也有不少客商死在这片荒原上,而所有的货物无不被老板娘他们私下侵吞。

生死两不欠的事儿,又不会吃官司,客商的货物往往比带路费贵重的多,木头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多走弯路,靠着自然的力量解决掉他所带的累赘。

不过,木头却估计不出,叫南爷地人身上到底还带了多少两银子,如果是飞钱就会比较麻烦一点,带有印玺地飞钱票单比不得货物,提取的手续繁琐不说,要论现出现银,查无实据,还是货物来地踏实。

所以木头还在观望,老走边缘的人,不值当的险,他不会轻易冒,至于这位南爷有没有命走出荒原,就要看他的运气好赖了。

“不用!”南爷斩钉截铁的拒绝,他不信任这些以跑道为谋生的人,他们见过太多,经历过太多,难免油滑和见利忘义,到现在,还只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他不想被一个人孤零零甩下在荒原上。

“你走你的,我在后面跟着就是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跟不上!”,南爷话中有话,示意木头最好别乱来。

木头木讷的脸在一蓬肮脏的胡须里,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总之他不再吭声,转手牵上马,头也不回的朝前走着,行速虽然不快,却也不慢,而且再没停过。

天­色­近黑的时候,已经挂起了大风,两个人全都披上了皮袄,戴上了毛毡帽,并且用汗巾遮掩住口鼻,以抵挡风刀的撕割以及沙尘的肆虐,人是这般,连马匹都不得不搭上大斗篷,蒙住了双眼,不然,在这么大的风沙里,两匹马根本是寸步难行。

男子望着前面木头的身影,很想问他胡杨林还有多远,但是他不敢开口,一开口就会被灌进一嘴的沙子不说,如此大风,即使声嘶力竭的吼,木头怕也听不到。

艰难的又走了一阵,木头的身形倒是主动缓了下来,似乎在有意多等后面的南爷,待到南爷好不容易撵上,木头忽然扭脸朝向南爷,并用手指着他们的前方,嘴里唔唔的。

南爷隐约感到木头的眼中有兴奋的表情,顺着木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除了灰沉沉的一片,却什么也没看出,只得又疑惑的望向木头。

木头同样不敢开口,在大风里比比划划,南爷瞪了半天,大致猜懂了木头是在说他们马上就到地方了,不免也跟着兴奋起来,是的,他太累了,太需要一个地方休息一下了。

木头的话果然没错,两人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连南爷也看到了影影绰绰高大的树影,有了希望的撑持,两个人暂时放弃了相互防备,协力拉着马匹朝胡杨林子里钻。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五十三章 过往尘嚣

林子里风力果然减弱了不少,但是没有适宜的地方安顿,两人又只得朝更深的地方寻找,忽然,一棵巨大的枯木出现在眼前,木头欣喜地叫道,“太好了,那个地方背风!”

然而南爷一见这棵枯木,却如遭雷击,呆呆的愣住,一动也不动。

“走啊,你”,木头拿胳膊肘撞了下对方,进得林子来,终于可以说话,木头一反沉默寡言常态,忍不住多碎了些嘴。

南爷凝眉深视,对木头的呼叫置若罔闻,而且连身子也似乎在微微颤抖。

“南爷,啊,呸呸!”风中还是有沙,木头连吐了两口唾沫才道,“别跟这儿站着啊,有什么咱落脚了再说?”

南爷这次点点头,用力一拉,牵上马匹率先而走。

枯木早已中空,破出一个大树洞,恰好能容一个**避身,但两个人的话,就实在太狭小了一点,不过树身的庞大,而且正好位于林窝的位置,在树身后安顿,也几乎可以感觉不到风沙。

木头栓好马匹,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便又取了盏风灯,挂于树洞内,就着迷蒙的灯光,木头用他们自带的一些豆料把两匹马都给喂了,这才拿了人的食物,递给那位一直呆坐在树洞旁的南爷。

木头没说话,南爷也不想接,被木头硬塞在手里,凝神良久,对围树而坐的木头道,“你走过这地方多少次了?”

“多了,生意好的时候一年至少也得来回七、八趟”,木头闷头狠狠咬了一口­干­饼,饼硬而无味,总觉得嘴里嚼的是满口沙子似的。

“这条道上还有类似有这么大树洞的枯木吗?”

木头想了想。“也有。不过这是我见过地最大地一棵了。南爷到底想问什么?”

南爷呆呆地。目光迷茫而空荡。过了许久才摇头。“没。没什么。”

“很早以前了”。木头又啃了一口硬饼。含混道。“很早以前。据说是最先走这条道地人。在这片林子里发现过一个女人。当然。那女人早已死去多时。而那个人。好像就把这个女人安葬在林子边缘。不过经过这么多年地风沙。早就找不到当时地墓冢了。最主要地是。后来走这条道地人。可能经常都会碰到个把死者。一般也就是随便找个坑给埋了。然后再也不晓得到底安葬到哪儿去了。或者安葬地到底是什么人。”

南爷抬眼。木头在背光处地影子模糊成黑蒙蒙地一团。但是看得出。木头是在自顾自地啃饼。自顾自地低语。

“你怎么知道地?”南爷慢悠悠地问道。

“因为那个最先发现这条密道地人。是我地爷爷。他收了一个客人地重金做向导。没想到还真被他们走出了这条密道。接着是我爹。然后是我。我们都是­干­这一行地。可惜他们同样早就埋骨在这片荒原上了。”

南爷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你爷爷带地那个客人姓甚名谁,是做什么的吗?他冒险走这条死亡之路去赫戎又是为何?”

“我怎么知道?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木头塞完最后一块饼,抹了把乱草一样地胡子。“我只听我爹说,好像叫南宫什么的。”

南爷的面皮急剧抽搐了几下,“南宫?”

“南爷,你要休息就进树洞里,会睡得安慰些,我就在这外面守着”,木头懒懒地靠上树身,眼目半合,声音已经低的几乎听不见。并且很快再无响动。死寂的胡杨林中,只有一阵阵细细的风沙飞扬在周遭。

天­色­蒙蒙亮时。木头在风沙的味道中嗅出了异香,他猛然惊醒,跳起来环顾四周,终于,他嗅到了异香的来源,并寻迹找了过去。

“南爷,你在做什么?”木头悄声无息的出现,声音怪异。

“拜祭一位故人!”南爷淡淡道,随即站起身,看也不看木头,“走吧,今天地路一定更难走。”

木头等南爷走过,瞥见南爷离开的地方,地上几柱香刚刚燃尽,而此处,正是昨日来时经过的林子边缘,木头狐疑地望着南爷的背影,难道这位年轻的南爷跟那个死去很多年的女人有什么关系么。

百万庄内,怜牧放下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一**跌坐在椅子上,除了满脸的疲惫和茫然之­色­,怜牧似乎比之前又苍老了许多,不过中年,原本乌黑齐整的鬓角,竟已生出好些白发来。

出神了一阵,门外响起敲门声,随着怜牧地一句“进来”,段五应声而入。

“怜公?”段五正欲开口询问,目光却落在了桌面的信笺上。

“有小姐的消息了?”段五猜测道。

怜牧盯着段五,沉默片刻,“你猜是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呢?”

段五摇头,“在下猜不出。”

“恒安王府来信,说是小姐现在在恒安,王爷要留小姐住上一阵”,怜牧的目光依旧紧盯着段五的一举一动。

段五想了想,“也算是好消息吧,王爷既然要留小姐,说明小姐人挺好,没出什么事,也没做什么鲁莽的行径,等过几天,在下亲自带人去恒安,随便编个理由,好赖将小姐接回来就是。”

怜牧道,“我也这么想过,但只怕你接不动,鸣儿的个­性­我最了解,她在王府住下,必有他图,没有结果之前,她是不会跟你回来的,就算我亲自去恒安,也未必能劝动她“那怎么办呢?小姐留在恒安王府,终究不是个长事儿呀。”

“的确”,怜牧随手又拿起那封来信,“我仔细地权衡了一下,鸣儿这方面我并不是很担心,尽管境况微妙,应该暂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可王爷到底是怎么个打算,才是我最为忧虑地。”

“噢?怜公这话何解?”

怜牧笑了笑,“为了晔儿的事。我们早就惊动王爷了,以王爷地心思,怎会不明白鸣儿的目的?却仍然要将鸣儿留下,不是无缘无故的。”

段五眼珠一转,“那其实怜公也不必太过忧虑吧,反正我们一直也没什么进展。不如顺水推舟?”

“你懂什么,王爷本人未必能怎样,可身边的人就难说了,而且我一直怀疑……”

“怀疑?怀疑什么?”段五紧张地问道。

怜牧却摇头,“没什么,算了,等我考虑清楚再说吧,你先叫寻找小姐地人马全部撤回来,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我有点心乱,让我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段五揖首,恭谨的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怜牧一人,重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玉鸣清早醒来,仿佛又做了一个梦,但梦里的情形已经记不大清,唯一能感觉到,在她的梦里出现地,似乎又是那个叫珠儿的小女孩,为什么这个珠儿会追随在自己的梦里,玉鸣想不明白。难道自己和这个珠儿有什么内在联系?只是被遗忘在记忆里了?

不过玉鸣无暇多加琢磨,明忆很快就挑帘而进,殷勤地要服侍她穿衣起床,玉鸣拒绝,只吩咐明忆去打水。

早饭尚未用完,令玉鸣最不舒服的江柄易却率先造访。

“玉姑娘昨晚休息的可好?”

“挺好的”,玉鸣放下碗筷,淡淡道,“玉鸣初来咋到。很多规矩都不懂,不合适之处,还望江管家多加提点。”

“哪里哪里”,江柄易­干­笑着,“其实王爷是个很随意的人,只要王爷高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还不是形同虚设,嗯。姑娘就安心在这里散心吧。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找江某。或者有什么不甚如意的地方,也可以直接跟江某提出,江某一定会想方设法满足姑娘需求地。”

“已经十分打扰了”,玉鸣想了想说,“不过玉鸣在拜访王爷前,还有一包东西,寄存在书画店,江管家可否帮我取过来?”

江柄易一怔,面­色­更加难看,但他随即轻咳两声,“噢?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在下马上派人去取就是。”

“嗯,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几幅字画而已,不过老是寄存着也不方便不是吗?”玉鸣轻松地笑道,“总之,玉鸣是麻烦江管家啦!”

“好说好说!”江柄易起身,“那在下就先去了?噢,对了,王爷今早有点公务,等处理完了一准就会来找姑娘,姑娘现下若是无事,可以暂叫明忆陪着姑娘在园子里转转。”

“知道了!”玉鸣跟着起身,“江管家放心,玉鸣分得清轻重,绝不会打扰王爷公务的。”

“呵呵,姑娘理解就好,在下告辞!”

玉鸣对着江柄易匆匆离去地身影含笑不语,她很清楚江柄易为何会这么着急,只恐怕,江柄易注定要失望了。

“姑娘什么事这么高兴啊?”明忆语带尖酸地转进来,动手清拣碗筷。

玉鸣在一旁茶几边坐下,端了热茶,揭盖轻轻吹了吹,“明姐姐在府上多少年了?”

明忆轻佻的一笑,“十四年了,怎么?”

“什么时候进的府?”

“呃……七岁进的府。”

“听说明姐姐以前是服侍老夫人的,不知明姐姐跟了老夫人多少年呢?”

“也有七、八年吧,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玉鸣放下茶盏,脸­色­忽然一沉道,“这么说明姐姐是王府的老人儿了?难道明姐姐以前也是这么服侍老夫人的么?”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五十四章 世事难为

明忆语塞,同时也更加气闷,任何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玉鸣话中的不满,相处才刚刚开始,已经就是不愉快的。

明忆不知声,默然收拾桌子,却将东西磕的叮铛响,玉鸣自然未理,转身出门道,“我想自己走走,你不用跟来了。”

出了袖竹楼,玉鸣一阵儿轻松,亦也有些犹豫,自己这样做合适吗?毕竟是在王府作客,多少都是皇甫钰的面子,人家家的奴婢才肯来侍候,不然自己在她们眼中,恐怕还不当根草,可是不发作出来,又实在难咽这口气。

最主要是,这样的环境下,想要查清事实真相,又该从何入手呢?毫无头绪的困惑,甚至比江柄易、明忆之流,更让玉鸣郁结。

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玉鸣猛然转身,发觉竟是明忆跟了上来。

“王爷叮嘱过,王爷不在的时候,明忆不得擅离小姐左右!”明忆目光冷淡,声音刻板,但在玉鸣看来,比起明忆的轻佻,宁可忍受她的生硬。

玉鸣没有搭腔,继续朝前走着,明忆却抢先几步挡住了玉鸣,“玉姑娘固然是客,但王府毕竟比不得外面那些供人游览的公共园子,不少地方,哪怕是客也不得擅入,所以姑娘要去何处,最好告知明忆一句,由明忆来为姑娘引路。”

玉鸣盯着明忆,“哪些地方是不得擅入的?还请明姐姐示下!”

明忆尴尬道,“比如说库房粮仓、杂役房等,像姑娘这样的身份,去那些地方也不大合适吧?”

玉鸣笑笑,“明姐姐多心了,我去那些地方做什么?我就在这西园子里转转,成吗?”

“明忆只是提醒姑娘一下罢了,还请姑娘体谅,嗯,西园没什么禁忌。姑娘大可随意走动!”明忆说着低着头让出园道,请玉鸣过去。一前一后地漫步了一会儿。见翠竹林中设有青石地桌凳。玉鸣便在桌旁坐了歇脚。而明忆则一直面无表情地侍立在一旁。

“明姐姐不坐吗?”玉鸣享受着清晨竹林里清新地空气。

“明忆不敢”。明忆挑眉道。“奴婢与主子同桌而坐。别说姑娘。就是王爷也会责罚明忆地造次地。”

玉鸣悠悠叹口气道。“你坐下罢。我有话问你。不会怪你。”

明忆迟疑着。抬眼询问。

“这里又没别人。即使有人瞧见。我也会替你澄清。是我让你坐地”。玉鸣接着补充。以让明忆安心。

明忆仍是好一阵犹豫。才勉强挨着凳边儿坐了,“姑娘有什么话就快问吧,这样让人瞧见总之是不好的。”

“不急”玉鸣侧过身子,望向园径地幽深处,“明姐姐既然是七岁入府,那想必对王爷很熟悉吧?”

“玉姑娘指的是哪位王爷?”

“当然是现在的恒安王皇甫钰咯。”

明忆警觉地瞪了一眼玉鸣,“奴婢是服侍老夫人的丫鬟,老夫人去世后,就一直呆在浣衣房。虽说在同一个王府里,但王府这么多人,奴婢一年也是难得见上王爷几面的,关于王爷,奴婢真的不知玉姑娘所谓地熟悉指什么?”

“呵,明姐姐不用紧张,我一个外人,暂住在王府,只想对你们王爷多了解一些。免得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闹个误会笑话什么的,对王爷的面子也有折损不是么,明姐姐口口声声一年难得见上王爷几回,可玉鸣知道,姐姐其实是很关心王爷的,对吧?”

玉鸣小心地作着试探,明忆和王爷到底熟不熟悉。她也不清楚。不过她倒确实是想多了解皇甫钰一点。”

明忆瞪着玉鸣,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姑娘到底想知道什么?”

“随便啦”,玉鸣回头笑道,“比如王爷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去哪里玩之类,明姐姐想说什么都可以,玉鸣我就在此洗耳恭听啦。”

明忆想了想,“其实奴婢也是道听途说,当年老王爷还在的时候,因为封藩一事,一直郁结于心,所以对夫人以及小王爷十分冷淡,小王爷长年疏于管教,又没什么朋友亲情,­性­子逐渐变得比普通人孤僻和冷漠的多,后来夫人去世,老王爷方才突然醒悟自己还有家眷似的,开始着急督促小王爷学习处理各种政务,可也就仅限于此,除了严厉苛求小王爷地政务能力,父子俩人几乎就像陌路,于是小王爷表面上应付着他爹,暗地里却经常借巡检地方政务,在恒安界内四处游山玩水,直到老王爷也过世了,小王爷正式继承恒安王的名爵俸禄,这才收敛了些心思,认真管理恒安。”

“呃,你说王爷­性­子孤僻?我怎么没觉得啊”,玉鸣尽管已见识过皇甫钰的古怪和反复,但当着明忆,她除了继续装傻充愣,不敢流露出丝毫真实看法。

没想到此言一出,明忆地脸上再次浮现那种轻佻的笑容,或者说还带有很大的不屑,“时间长了,姑娘自然就知道了,咱家王爷在外面倒是风度翩翩,神俊洒脱,可骨子里呢,哪怕你和他再亲近,他的内心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玉鸣被明忆的直言弄得一阵子发怔,“明姐姐这么说,就不怕玉鸣去告诉王爷,让王爷怪罪于你么?”

“嘁,我怕什么,就算当着王爷的面,我也还是这话,反正啊,呵,奴婢知道有不少女人,都自以为有多么特别,多么与众不同,王爷对她会和对别的女人不同,可怎么样呢,你也看到了,王妃至今未立,王爷最喜欢的一个宠姬,也不过就新鲜了三两月,那个女人寻死觅活地闹腾了一阵,忽然就没了音信,像她这样消失不见,再也没出现的女人,那是多不胜数,枚举不尽了,在我们这些奴婢眼里,不论王爷身边出现过多少女人,到最后,王爷总归还是照旧风流独身。”

玉鸣回头,定定的看着明忆,“怎么我听着明姐姐是话中有话啊,难道明姐姐误会我也是王爷新近喜欢的一个女人么?”

“难道不是吗?”明忆靠近逼问。

“当然不是”,玉鸣总算是明白了明忆为何老拿那不屑的眼光看自己,“我和王爷是在百万庄认识的,当时他和顺安王爷都是我的客人,说到交情,谈不上陌路,也谈不上有多深,仅仅朋友而已,这次贸然前来投靠,纯属巧合,明姐姐你大概是误会了。”

“误会?”明忆满脸的不信,“仅仅朋友?”

“做朋友也不可以吗?”玉鸣反诘。

“不是不可以,这么多年来,王爷带回来的女人,没有哪一个自称朋友,或者说,王爷从不会将女人当做朋友。”

玉鸣没法跟明忆解释,更懒得同明忆纠缠,“总之我和王爷是清白地,不管你信不信,别的我不好说,但我保证自己对王爷绝没有超出朋友以外的非分之想。”

明忆狐疑地盯着玉鸣,“那姑娘你来王府做什么?”

玉鸣翘了翘­唇­角,欲言又止,蹙眉斟酌道,“我不是说了么,纯属巧合,我的身边发生了一些事,我想暂时离家,到外面来散散心。”

一抹嘲讽闪过明忆的眼底,说的好听,天下之大,哪里不可以散心,偏偏散到恒安王府来,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明忆暗想,迟早你也还得灰溜溜离开恒安王府,真正心疼王爷体恤王爷的人,是一直伴随在他身边地。

忽而,远远地,却见叫明松的侍童往这边急奔过来,“明忆姐姐,你们怎么在这里,王爷已经去了袖竹楼,正在找玉小姐呢!”

“这么快?”玉鸣站起身,“不说是有政务要处理么,我还以为会很久。”

“看来王爷对姑娘很上心呀”,明忆酸溜溜地,“姑娘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玉鸣横了她一眼,“都跟你解释过了,拜托你别胡乱牵扯行吗?不跟你多说了,还是赶紧先回去才是正题。”

“没错,二位姐姐在扯什么呢?快点吧,一会儿王爷该等急了!”明松催促道。

三人一路朝袖竹楼匆忙返回,玉鸣边往回赶还不忘问道,“咦,对了,明忆,明松真是你弟弟么?”

“不是!”明忆没好气道,“我哪有这样的弟弟,王府里的侍童奴婢都是以明字起名,姑娘你要记住了,凡是叫明什么的,都是仆从。”

“噢,原来如此,那明姐姐本名叫什么呢?”

“早忘了,姑娘还是叫我明忆就好,别的名儿,我还不习惯呢!”

玉鸣闻言而笑,但是她的笑容刚刚泛起,却猛丁在脸上僵住,很显然,明忆和明松的明,并非本姓,只是王府为了叫着方便,显示身份,统统改的称谓,那自己的本名,是否也并不姓玉?

为什么,从前就没有对自己的真名实姓起疑?还有孑晔哥哥,是真的姓孑还是另有他姓?梦里的珠儿又是谁?早忘了?没错,自己是遗忘了到百万庄之前的所有事情,而那段过去究竟是怎样的,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五十五章 秉灯博弈

“姑娘昨晚睡得可好?在本王这里还适应吧?”皇甫钰站在楼廊上,春风满面,摇扇而待,一袭锦缎白衣随风轻扬。

“劳王爷久等,玉鸣挺好的”,玉鸣谦谦一礼,暂时隐藏了满腹杂乱的心思,“王爷不是有公务要忙么,怎这么快就办完了?”

“唔,还好了,没多少事,一会就办妥”,皇甫钰边说边转身下楼,来到玉鸣的面前,“有件事要告知你一声,昨日我已经飞鸽传书给怜牧,告诉他,你在我的恒安王府,另外有详细书信已在送呈的路上,大概不日即可抵达。”

“噢!”玉鸣淡淡道,“听凭王爷安排!”

“怎么,还在为怜牧是否同意而担心?”

“没有,怜叔可有回音吗?”

“哪里那么快的,他若回信,怕也得等收到我的正式书信后”,皇甫钰挥扇示意明忆和明松都退下,才对玉鸣接着道,“姑娘且安心的住着,有消息我一定会告诉姑娘。”

“我也不是不安心,我只是怕给王爷带来太多的麻烦”,然而,玉鸣确实在猜测怜牧收到消息后的反应。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皇甫钰笑道,“我已经计划好了,等怜庄主的回信一到,我就携姑娘出门,我们来个行游恒安,逍遥于山水之中,不姑娘意下如何?”

“王爷的意思是出门?”玉鸣大惊,这样她的计划便会全盘落空。

“没错,我这王府转来转去,其实也就屁大一点,怕姑娘待着烦了,还不如我们俩一起,四处游玩一番。”

“可是”。玉鸣脑中紧急搜索着拒绝地理由。“可是王爷怎么可以抛下王府政务不管呢?”

“无妨。平常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地事儿。无非批阅些地方公文并予以回示。这些让江管家去处理就足够了。而且在恒安境内。即使发生重要地事件。消息也会在第一时间内送达本王。所以姑娘完全不必担心本王玩物丧志。旷费政务。”

“这……”玉鸣尴尬道。“小女尚还没有游山玩水地心思。只想有个地方能让自己静一静。出门地事。王爷再容玉鸣考虑考虑成吗?”

“噢?呵。本王正是为了让姑娘散心才提出出门地呀。不过姑娘要是兴趣不大地话就算了。没关系。本王仅仅提议而已。是否成行还要看姑娘自己地意思。”

“多谢王爷这么替小女着想。王爷地恩德。小女受之有愧。自会铭记在心。感激不尽地。”

“呃。姑娘说这话就太生分了。你我之间。不提感激不感激地好吗?”皇甫钰神­色­有些黯然。似乎颇为失望。

玉鸣赶紧还他一个明媚的笑意,“是,玉鸣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提。嗯,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陪我进城吧”,皇甫钰说。

“进城做什么?”玉鸣诧异的问。

“当然是购置些姑娘地需用”,皇甫钰解释道,“王府除了奴婢丫鬟,就没有其他女眷了,怕姑娘不方便,也不清楚姑娘到底喜欢什么,还不如由本王亲自陪同姑娘去逛街。姑娘看中什么,随意买就是。”

“我……”玉鸣不好意思道,“我什么也不缺呀,就这样挺好的。”

“那怎么行,我知道,没有哪家姑娘不爱打扮,女子嘛,天生就是为悦己者容的,你来我恒安王府。总不成叫你将就用女婢们的东西。那多不像话啊,走走走。今儿我说了算,一定要上街一趟。”

玉鸣被皇甫钰一手拉住,硬是拽着她出了王府大门,上了停候在府门外的豪华大马车。

“先去束记匠行!”皇甫钰吩咐完车夫,回头对玉鸣笑道,“姑娘出门一定十分匆忙,我见姑娘在百万庄的时候,也是各种首饰,应有尽有的,而今却只有一支简单的珠钗跟随姑娘,所以本王想另送姑娘几件首饰,也算略表寸心,还望姑娘不要推辞。”

玉鸣低了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尽管座位豪华而柔软,却令她坐立不宁,“王爷,其实玉鸣真的不需要这些地。”

“我知道”,皇甫钰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可是本王能送给姑娘的,却只有这些俗物。”

玉鸣怔住,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地方式表达好感,作为王爷,皇甫钰自然拥有财富与权势,可如真像明忆所说,皇甫钰的大半岁月都是孤寂而冷漠的,那么当他为另外一个人着想之时,有什么理由,又怎么忍心拒绝?

回到恒安王府,已经是晌午,除了逛街,皇甫钰还带玉鸣去了恒安城最大的酒楼用午膳,满满的一桌玉鸣其实根本吃不下什么,就算每样菜只夹一筷子,也都撑到不能动。

“姑娘觉得是王府的厨子好呢,还是这里的厨子手艺高?”吃饭的时候,皇甫钰这样问。

玉鸣想了想,“王爷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实话啦,厨子而已,有说假话的必要么?本王这么问,是想若这家酒楼地厨子做的菜,合姑娘的口味,本王就把他挖去王府,嘿嘿。”

玉鸣笑,“说实话,我这一路出门,吃了不少地方,从街边小摊,到高档酒家,吃来吃去,还是觉得百万庄的大师傅手艺最好,嗯,你别说,一提起他来,还真是有点想他做的那些羹。”

“哈哈”,皇甫钰大笑,“敢情姑娘是想家了,不过百万庄的大师傅厨艺再好,本王怕也没办法从怜牧手中抢过来呀。”

“只是顺口而提”,玉鸣放下筷子,“谈不上想家,王爷不是讨论厨艺么,那最好的就是大师傅,不不,认真讲究起来,他的菜实在算不上有多­精­致,但入口的味道,不知怎地,却令人回味。”

“嗯,是啊,你这么一说,本王想起来,在百万庄的时候,吃过一道酥­肉­,­色­美而油亮,外酥里­嫩­,肥而不腻,倒确令本王惦记。”

玉鸣含笑不语,很巧的是,她恰好跟大师傅学过这道菜,不过玉鸣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道,“那王爷下回再来百万庄吧。”

“呵”,皇甫钰苦笑,“找机会吧。”

明忆和另一名被派来袖竹楼负责洒扫的侍童明晓,上上下下的,来回搬运了十几趟,方才将玉鸣逛街归来的收获给全数搬进房。

玉鸣硬着头皮迎接着明忆那双充满着嫉妒与嫉恨的灼灼目光,她无法解释,也解释不清这种事。

“姑娘好福气!”整理房间时,明忆终于忍不住开损,“王爷那种人,从来不会屈尊降贵陪女人逛街,如今不仅陪了,还给姑娘送了这么多东西。”

“呃,你若喜欢,随便挑几样拿去吧”,玉鸣有心想化解明忆的妒忌。

“嘁,姑娘真会说笑,王爷送给姑娘的东西,我一个奴婢怎么好拿?姑娘还是自己留着慢慢用吧”,明忆丝毫不领情,不仅不领情,还故意摔摔打打。

玉鸣知道怎么说都没用,便随她去了,只吩咐明忆,那些大大小小地盒子全都不要拆开,依着原样收在柜子里就是。

明忆鄙夷地嗤笑了一下,在她看来,玉鸣不过比其他女人更装腔作势。

等桌上的东西收拾地差不多,玉鸣方才看见底下的一大包画轴,她顿时明白,江柄易找到了她所谓寄存的包裹。

“怎么,江管家来过了?”

明忆抬起身看了看,“嗯,是啊,姑娘不在,江管家就将东西放在这里,说是姑娘回来后清点一下,看少了什么没。”

“不用了”,玉鸣拍着包袱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江管家还留下什么话没?”

明忆想了想,“其他没有了。”

“那你顺便帮我把这个也收进柜子里吧”,玉鸣淡淡道,她其实已经看出江柄易动过包袱,因为自己在包袱结上做的暗记,明显移了位。

江柄易查她的东西说明了什么呢,一查再查,这个江柄易究竟想­干­什么?他的行为是皇甫钰指使的吗?他们在防她,她其实何尝不是,至少,孑晔的画像,她就不敢放在包袱里。

午休过后,皇甫钰没再露面,一直到晚饭时分,袖竹楼都是安安静静,只有明忆不时进进出出,做些端茶送水的小活,也不怎么同玉鸣讲话,不过对玉鸣来说,倒是难得的清静时间,她靠坐在窗前,觉得自己好像不由自主,卷入一个看不见的漩涡,不晓得将会被卷到哪里去,更不知何时结束。

晚饭过后,皇甫钰陪玉鸣回到袖竹楼,两人就灯弈棋,灯下促膝,浅谈琐事,双方都觉得这样的相处似乎格外的轻松。

玉鸣赌技虽­精­,但单论棋道,亦占不了皇甫钰多少优势,所以一局较量下来,仅以两子险胜,皇甫钰自嘲道,“本王总算输的没有那么难看了,再来再来!”

玉鸣含笑,于是重新布局,直至深夜,棋盘上的黑白子,仍是弥战犹酣,这一次,双方博了个平手,皇甫钰还想再战,却被玉鸣劝阻道,“来日方长,王爷,夜已深更,王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免得明日起不来床,误了王爷的正事。”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五十六章 意外偷听

皇甫钰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丢掉棋子,他倒不是有什么正事,而是怕影响玉鸣的休息,只得起身告辞道,“那好,改日再战,不过姑娘小心,下一回本王一定要赢的。”

“呵,下回再说,王爷,没见分晓之前谁输谁赢那可不一定呀,总之玉鸣今日没有输的哦。”

“哼”,皇甫钰悻悻道,“姑娘就不能好歹给本王一个面子么?上次都给了皇甫凌飞那老家伙面子。”

“皇甫凌飞?”玉鸣失笑,“顺安王爷也未见得多么老啊,唔,上次嘛,玉鸣的确是有意谦让,但二位王爷不分仲伯,玉鸣也就是顺水推舟。”

“好啦,只要姑娘觉得合适,本王才懒得跟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计较,只是有些不甘,失了面子是小,见着皇甫凌飞的得意劲儿,总让本王活吞了苍蝇似的。”

“王爷,你……”玉鸣没想到皇甫钰对皇甫凌飞这么反感,很有些意外。

皇甫钰自嘲地笑笑,挥手道:“开个玩笑,别介意,对了,你上回送给本王的人偶棋,本王一直收着呢,而且本王还另外找人依样刻了几枚,姑娘什么时候闲着,再帮本王绘一副金风玉露图吧,你也知道,本王喜欢玩乐,这样不在百万庄,本王也可以自己解闷玩玩啊。”

“噢?看来王爷对上次棋差一着念念不忘啊”,玉鸣笑道,“不过呢,王爷玩过一次,知道了其中机巧,再玩时,恐怕会减了不少乐趣,何况金风玉露图有它本身的缺陷,当然这是由于金风玉露楼的格局所限,玉鸣仔细推敲过。总觉得它还不尽人意。”

“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有个新主意,不知王爷可有兴趣?”

“愿闻其详!”

“呃。是这样。昨儿王爷陪我大致转了转。今早我自己也走动了一下。发现恒安王府真是个好地方。曲径幽深。林木繁茂不说。既有庭院楼阁。亦有湖塘丘峦。格局宏大。亦不失­精­巧细腻。如将这样地地方绘制成游戏图。只怕会多不少乐趣呢。”

“天呐”。皇甫钰拍手道。“难为姑娘还注意到这些方面。我怎么就从来没想过呢。哎呀呀。姑娘一说。算是把本王地胃口给吊起来了。姑娘啊。你什么时候能绘啊。要不。明儿我就遣人给姑娘送来笔墨纸砚。”

“不急。王爷”。玉鸣笑意吟吟。“我现在还只是个想法而已。一来我对整个王府地格局还不甚熟悉。二来该如何设计。玉鸣还得另行推敲。总之要设计地又好玩又曲折才行。是不是?”

“那。那还得等多久啊?”皇甫钰有些失望。

“呃。应该不会太久。王爷。图好绘。只要心中有了完整地想法。那下笔就是轻而易举地事了。难就难在各种巧妙地设计上。”

“嗯。也对。看来本王是太着急了一点。本来姑娘初来乍到。对鄙地还有很多不熟悉。本王还向姑娘提出这样过分地要求。姑娘不会责怪本王吧?”

“怎么会。王爷多虑了。玉鸣冒昧前来叨扰,蒙王爷体恤。容留不弃,又多方照顾,玉鸣正想该如何答谢王爷呢,这下好了,能为王爷做点小事,玉鸣也稍稍心安一点,王爷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了,玉鸣会尽快赶制出来,好让王爷闲暇,多份乐趣。”

皇甫钰凝视着玉鸣,表情极为不自然,半天才嗫嚅道,“姑娘的话说的好暖心,我皇甫钰和姑娘认识的时间加起来不过月余,认真而论,谈不上深交,劝留姑娘也是出于一些私念,可姑娘却慧心早落,处处为在下着想,我……唉,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以后姑娘有什么难处,尽管吩咐我皇甫钰就是!”

皇甫钰说完,深深地一揖,转身低头急步走出去,屋内只留下对皇甫钰的反应不明就里的玉鸣。玉鸣默立良久,失神的扶桌而坐,洒了一桌子的棋子,她也懒得收拾,其实若不是皇甫钰提起金风玉露图,她还根本想不起借恒安王府另绘游乐图,而且也就在想到另绘的电光火石间,她醒悟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能让自己更多一点自由的,在王府里查探。

可这样做真的合适吗?万一自己猜错了,刚才对皇甫钰所说地一切,将全部变为虚伪的谎言,等皇甫钰明白过来,会怎么看自己?

皇甫钰,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玉鸣目光转向桌对面,却赫然发现皇甫钰走得匆忙,将折扇给落下了。

“明忆,明姐姐!”玉鸣一把抓起折扇,想叫明忆给皇甫钰送过去,但是寂静的袖竹楼上,没有任何回音。

明忆回房休息了?是了,这么晚,又一直没叫她,想必是睡熟过去,玉鸣探身朝楼廊里张望了一下,见明忆地屋内黑着灯。

怎么办,要不要自己跑一趟?皇甫钰应该还没走多远,追得上的,再说,她也想告诉皇甫钰,不必将绘图这等小事放在心上。

说追就追,玉鸣抬脚就往楼下冲,袖竹楼的楼廊外悬着几盏大灯笼,虽说照不甚远,但凭着白天对路径的记忆,玉鸣也就没另取灯笼,加上一心想追上皇甫钰,她也没多想。

就这样一路奔过去,快到西园园口用以拦隔的月门时,玉鸣隐约看见了树影中的一点灯光,她心中一喜,肯定是皇甫钰了,于是紧赶慢赶几步,正想开口呼唤皇甫钰,却在此时,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了西园黑夜的宁静,“你骗我!”

玉鸣大吃一惊,身形立时停住,怔在当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干­什么?这么大声,想把王府里的人都吵醒来看你地糗样么?”一个男人极度不耐烦的声音,让玉鸣立即明白过来这两人是谁了,正是皇甫钰和她先前呼而未应的明忆。

“看就看,我怕什么,奴婢的身子早就是王爷的了”,明忆话虽硬,却已然压低了嗓门,还伴随着哽咽与抽泣声。

“明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皇甫钰懊恼而恨声道。

“王爷,奴婢对王爷什么心思,这么多年,王爷难道还不明白吗?为了王爷奴婢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可那个姓玉的,根本就是来着不善,王爷却为了这样的女人屈尊降贵,值得吗?王爷,就冲着她那付野狐样儿,她就不会真心对您的,你还是早些把她赶走,让奴婢来好好服侍王爷吧!”

“闭嘴!”皇甫钰愤怒的低喝,“明忆,别以为本王宠过你两三夜,你就有资格对本王地事指手画脚了,我告诉你,看在你服侍过本王,本王才懒得跟你计较,若是你再敢胡言乱语,你信不信,我立马叫江管家割了你的舌头!”

“她有什么好?王爷,真正关心你疼惜你的人是我明忆呀!”明忆低声哭叫,在夜晚听来格外悲怨。

“够了,明忆,本王都跟你说了,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偏不听!呵,关心我?疼惜我?笑话!本王用得着谁关心疼惜吗?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几两重,什么东西?继续胡搅蛮缠的话,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难道我说错了吗?不是明忆不信,而是王爷你从没这样对女人过,好,王爷,既然你听不进明忆的话,那明忆宁肯现在一头撞死在树上,也不去伺候那个野狐­精­!”

树影摇曳,灯光一阵乱晃,粗重的喘息中,只听一声清脆的耳光,“你再闹一个试试?”皇甫钰恶狠狠道。

“想死?没那么便宜,知道人彘吗?本王成全你,剜眼割舌,让你没手没脚像蛆一样活在积满粪便的桶里!”

没有回应,异样地沉寂中,估计明忆被皇甫钰地话给吓呆了,不仅是明忆,躲在树丛里偷听的玉鸣都骇然瞠目。

“好了!”隔了好一阵,只听皇甫钰缓和了语气道,“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本王不会亏待你,反之,就想想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吧!”

“奴,奴婢知错了!”明忆颤抖的回答道。

“滚,离本王远点,若是对玉姑娘透露半句不该说的话,本王保证,言出必行!”

“是,是,奴婢告退,告退……”失神的语调伴随着恍惚发怔,步履杂碎的影子朝玉鸣这边跌跌撞撞的移动而来,玉鸣来不及躲的更深,只得硬着头皮一动不动,好在明忆根本就没朝树丛看一眼。

又等了等,待皇甫钰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后,玉鸣方才敢从树丛中钻出来,潜身回走。

蹑手蹑脚上了袖竹楼,见明忆的房间和她走时一样,黑着灯,没有声响,玉鸣悄悄推开自己的房门,一溜身进屋,关好房门,松了口气,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尽管仍在扑通乱跳,可总算落了肚。

刚想坐下,却忽然听到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声响,玉鸣走到窗前,支开窗户,将头伸出去,凝神屏息听了一阵,听出来那竟是压抑着的,低低的哭泣声,时断时续,却格外让人楸痛。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五十七章 情不由衷

从声音来源的方向可以判断,是从明忆的房间传出的,玉鸣叹了口气,心烦意乱地关上窗户,踱回桌旁,兀自坐着出神。

明忆对她有成见,说实话,她也一样,可这个夜晚,她却忽然对明忆产生了一丝怜悯,明忆的抓狂和痛哭装是装不出来的,可悲的明忆想必对皇甫钰用情至深,而变得不可理喻。

不论明忆是何等身份,人有多讨厌,听到所爱的男人说出那样冷酷绝情的话,一定都是分外沉重的打击,玉鸣此刻,反而觉得自己比明忆幸运,至少她的孑晔哥哥,从来都是那么温柔备至,呵护万般,即使短暂,拥有过的,可能是许多人穷尽一生也得不到的。

还有那个高士煦,不知为何,玉鸣的脑海中竟跳出高士煦的模样,一别数日,他在京城过的可还好么,他送给她的东西,除了点心之类被她消灭光了,衣物和银子,她都是舍不得动的,如果有机会,等回到百万庄,一定要好好感谢他的款待。

在低低的,让人有些发毛的哭泣声中,玉鸣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困过去,梦里一会儿出现孑晔冲她招手,一会儿是高士煦在陪她河堤漫步。

“玉姑娘,玉姑娘,快醒醒,你怎么睡这儿了?”玉鸣被人摇晃醒,睁眼一看,天­色­已大亮,明忆正狐疑地盯着她。“什么时辰了?”玉鸣勉强坐直身子,可能是由于靠在椅背上的缘故,头脑胀痛的厉害。

“已经辰时末了,小姐,昨晚没睡好吗?”明忆伸手扶玉鸣,却被玉鸣轻轻推开。

揉了揉太阳**,玉鸣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有点怀疑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的梦,可是她仔细的看了一下明忆,发觉明忆的粉妆虽然掩饰的很好。却还能瞧出双眼红肿的痕迹,当下清醒过来,明忆和皇甫钰的对话并不是做梦。

“昨儿王爷走后,我一直坐在这里研究棋路,后来就睡着了,没想到一觉醒来。都这么晚了,明姐姐,劳你赶紧替我打水梳妆吧。”

“水我已经打好了,小姐,你没什么不舒服吧,昨晚听到了什么异常没?”明忆毫无表情,只是直瞪着玉鸣,眼睛眨也不眨。

“什么异常?”玉鸣扶着头反问,“哎呀。头痛,不晓得是受风了还是睡落枕了。”

“没什么。我昨晚睡地也不踏实”。明忆扭过头。冷淡地问道。“要不要给姑娘请个郎中来瞧瞧?”

“不用。小事一桩。可能过会儿就好了。对了。你怎么也没睡好呢?”玉鸣自己强撑起身。准备去梳洗。

“做了个噩梦。给吓醒了。后来就再也睡不着了”。明忆这样解释。她想就算玉鸣听到什么。也可以当是她做噩梦地反应。

玉鸣心知明忆在故意掩饰。也懒得揭破她。所以不再多说。收拾完自己。回头看见明忆端上来地早膳。却是一点胃口没有。

“姑娘还是吃点吧”。明忆劝道。“头痛地话。吃点东西会好些。不然空腹会越发难受。”

玉鸣抬眼。明忆今日着实古怪地紧。虽然语气没有头两日地夹枪带­棒­。尖酸讥讽。字字句句都平和有礼。可听上去。却觉得空空荡荡地。好像说话人失了魂儿一样。“多谢明姐姐。可我真地吃不下。你还是撤了吧。我想再躺会儿行吗?”

明忆点点头,“随姑娘的便吧,不过,今儿王爷不来找姑娘了吗?”

玉鸣心想,明忆这慢吞吞,拖腔拉调的说话,还不如听她刻薄呢,本来就头痛,明忆的话就像一把钝锯在神经上吱吱拉拉的锯着,她要再这么下去,自己非被她锯的撞墙不可。

“王爷要是来了,你赶紧喊我就是,去吧,啊?”目送明忆出门,玉鸣一头扑在床上,和衣而卧,昨夜的烦闷非但未减,反而益发沉甸甸,甚至玉鸣都开始怀疑,自己来这一趟,到底有何意义。

玉鸣这一躺,竟又躺到中午,这次醒来,她感觉好多了,头痛消失,人也更清爽和清醒了,原本压在心上的烦躁,因为这一觉,忽然烟消云散,有时候,睡眠是最好地缓解方式。

起身之后,玉鸣喊来明忆端茶,“怎么没叫我,王爷一上午都没来吗?”

“来过了,王爷派明松来请过一次姑娘,可我见姑娘睡的正沉,便如实回禀了,王爷就说,让姑娘好好休息,等姑娘的头痛好转,他再来探视。”

“嗯,我已经没事了”,玉鸣喝了口热茶,让肠胃得到温热地抚慰,想了想,又道,“你不去再向王爷禀报一声吗,就说我已经起床了。”

明忆顺下眼皮,“我让明晓去好了。”

玉鸣将明忆的表情看在眼里,有心想让她单独去见皇甫钰,却被拒绝,看来明忆受伤不轻。

明晓过了一阵子赶回来,说王爷问姑娘的身子还有没有不适,需不需要请医馆郎中,若是完全好了,就请姑娘移步后花园,王爷请姑娘在花园里吃饭,若是不适,王爷这就去带郎中来给姑娘诊病。

玉鸣放下茶盏道,“我哪有生病,明晓你再走一趟,告诉王爷,我跟着就去花园。”

明晓应着再去传话,而玉鸣则对镜重新梳整了一下,又问明忆,“明姐姐,我找不到路,你能引我去吗?”

明忆不答,别扭半天才道,“明晓马上就回了,明晓会引姑娘去的。”

玉鸣凑近明忆,“可是明晓都跑了好几趟了,何况明姐姐才是我的贴身侍婢吧?”

明忆无奈,“奴婢给姑娘引路没问题,可姑娘和王爷吃饭,王爷没通知明忆陪侍,冒然而去,明忆会受责罚的,这样吧,我给姑娘指了路,姑娘自己走成么?”

玉鸣想了想,明忆的话也对,昨晚闹的那么僵,皇甫钰的脸面肯定挂不住,而且这一早上,皇甫钰都没有亲自到袖竹楼来,只是通过侍童来回传话,说明皇甫钰也在回避明忆。

“好吧,有劳明姐姐!”玉鸣不再强求,尽管平心而论,她实在不希望皇甫钰和明忆为了自己翻脸成这样,再怎么说,明忆都是皇甫钰地人,一个女人将身子交给男人,她的心也就完全交付了出去。

远远的,就见皇甫钰在渚芳亭上倚栏枯坐,玉鸣拾级而上,入得渚芳亭,才发现皇甫钰并没有等她,已经在一个人独酌。

皇甫钰的身影似乎也有些萎顿,因为背对着石阶,所以并没有察觉玉鸣的到来,玉鸣轻咳一声,“王爷!”

“噢?玉姑娘来啦,快请入座,快请入座!”皇甫钰赶紧起身谦让,“听说姑娘昨晚没休息好,早上头痛,本王一直担心着呢,可惜早上有些公务缠身,竟没能抽空前去探望,姑娘不会怪罪本王吧?”“怎么会?”玉鸣微笑道,“我不都说了吗,一切以王爷的正事为重。”

“呵呵”,皇甫钰­干­笑着低下头,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姑娘现在睡好了?不头痛了?”

“嗯,让王爷担心了,实在不好意思”,玉鸣就座之后,目光却落在皇甫钰面前的酒杯上。

“王爷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一个人在此喝闷酒呢?”

“噢,没有,我是等姑娘闲着无聊,自己先喝了几口,来……”皇甫钰将酒壶举到一半,却又停住,“姑娘头痛刚好,能饮酒吗?”

“小饮一杯陪王爷吧”,玉鸣注视着皇甫钰,发现皇甫钰的眼中多了几缕血丝。

“好,就一杯!”皇甫钰给玉鸣倒上,又给自己斟满,“姑娘放心,今日地酒只是普通的女儿红,不会有任何不适。”

“多谢王爷考虑的如此周详,不过,王爷”,玉鸣故意略作停顿。

“嗯?怎么,你说?”

“王爷好像也没睡好啊,难不成,和玉鸣心有灵犀么?”玉鸣嘻嘻笑道。

皇甫钰本来有些紧张,听到最后一句,神情明显轻松下来,“是啊,这样才叫甘苦与共嘛,我和姑娘真是有缘,连睡眠,也会身受如一。”

玉鸣此时已了然于胸,皇甫钰果然度过了一个难眠之夜,或许,他和明忆之间,并非像他自己所说的,仅仅同床而欢那么几夜。

玉鸣笑,“身受如一,这话好,人海茫茫,难得有一个人,能真正和你心灵相契,大多数时候,即使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恐怕我们也不自知。”

皇甫钰默然,闷下一大口酒后才问,“姑娘怎么忽发如此感叹?”

“呃,我随便那么一说,王爷就随便那么一听罢。”

皇甫钰轻轻点头,“哎,不说这些个怪令人伤感的话题,来,快趁热吃菜,听闻姑娘不舒服,我特意叫厨子多烧了些口味清淡的食品,姑娘尝尝,看还合口不?”

“嗯,不错”,玉鸣含了一截鲜笋在嘴里,“这笋子又­嫩­又滑,正和我的口味呢。”

“那就好”,皇甫钰招呼着玉鸣吃菜,可自己并不动筷子,只管一味的饮酒。

“王爷怎么不吃呢?”玉鸣此刻真地有点饿了,又被滑­嫩­地鲜笋开了胃,所以左右开弓,连连夹菜。

“我早饭吃的多了点儿,现在都还饱着呢”,皇甫钰看着玉鸣地样子,会心的笑了。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五十八章 劝解未果

“那也要吃一点”,玉鸣隔桌抓起皇甫钰的筷子,硬塞入他的手中,“我赔王爷饮酒,王爷也要陪我吃菜。”

皇甫钰一愣,随即笑道,“好,本王陪就是。”

象征­性­的吃了几口,皇甫钰叹道,“姑娘啊,姑娘的真­性­情可是人间罕见,让钰某佩服之至。”

“王爷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损我呢?”玉鸣啧怨一眼,依然大快朵颐。

“呵,都说佩服之至,怎么会损姑娘呢,别的不提,本王虽自命风流,心无牵挂,也曾经结识了不少女子,可她们一个个不是庸脂俗粉,就是自以为美貌绝伦,无一不对本王邀宠施媚,或者侍宠耍娇,故而竟没有一个深得本王真心,只有姑娘你,只有在姑娘你这里,本王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不论本王是否是王爷,也不论尊贵低微与否,姑娘从来一视同仁,既不轻贱亦不刻意迎奉,反而用单纯的关爱诚挚相待,真可惜,为什么本王就没有早一点认识姑娘,能早一点认识,本王也许就不会做那么多荒唐事了。”

玉鸣面­色­飞红,她知道自己不寻常,从她成为百万庄的赌姬的第一天起,怜牧就是这么教导她的,可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也没有皇甫钰说的那么好,只不过,大概因为闭居百万庄,不闻世事,所以对王爷,甚至皇上,这些至尊无上的男人,她并无太多的身份意识,如果她身在凡尘俗世,也未必就不会忌惮三分。

玉鸣心中感慨,自己的一切,皆因怜牧的用心栽培,没有怜牧,就根本不会有今天的自己,然而,由于孑晔。她责怨怜牧追查不力,意气用事,一意离庄,现在想来,多少都是愧对怜牧的,经历了外面世界的波折之后。玉鸣方才体谅,为人多么的不易。

她不知道该对皇甫钰说什么,皇甫钰的赞叹反而让她深深自省,但是她地真实所想,又是不能说出口的,玉鸣咽下嘴里的食物,故作毫不在意道,“王爷这话是从哪儿说起?呵,王爷有所不知。//天下女人之喜欢又英俊又有钱财而对自己好的男人,同男人大多追求一官半职或万贯家财的心理几乎是一样,你可以认为这是爱慕虚荣。但玉鸣倒觉得,它更合乎人的本­性­。”

“姑娘是说女人地贪慕与魅惑,以及男人的野心都是再正常不过,应该去追求的?”皇甫钰不解的问道。

“这,怎么说呢?女人想过的幸福,男人想得到尊严,这本身是没错的,只是行事的手段大相径庭,有的人能君子取之有道。有的人却以卑鄙之伎俩为祸人间,那么后者,自然不可取。”

皇甫钰地脸­色­­阴­冷了下去,“如果是迫不得已呢“即使再迫不得已,王爷,你觉得以非法手段谋得的东西,会让一个人真正快乐吗?”

“我不知道”。皇甫钰又猛喝一杯。“我不知道一个人没有选择地时候。怎么才算取之有道。更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地快乐。”

玉鸣地心有些沉。很显然她试图作出劝解。却反令皇甫钰不快。“我……我只是说了个人地看法而已。而且有点跑题了。其实我真正想说地。就是玉鸣跟那些女人一样。也有这样那样地毛病。”

皇甫钰苦笑了一下。“不用解释。如果姑娘真地变成察言观­色­之流。那本王也听不到真心话了。就这样挺好。不必介意本王地态度。更不必自谦。在本王心目中。是没人可比得姑娘地。即使大多数女人如何如何。姑娘也是苑中奇葩。玉中异宝。你放心。本王会珍惜与姑娘相处地时日。”

什么意思。皇甫钰什么意思。他是在含蓄地表达什么吗?玉鸣一时有些混乱。她赶紧拿筷子碰了碰皇甫钰放下地那双道。“既然珍惜。就得好好吃饭。快吃。要像我这样多吃一点。嘻嘻。”

“嗯。吃。等吃完了。我们喝会儿茶。然后本王带你瞧戏去。”

“瞧什么戏?”玉鸣纳闷道。

“你还不知道吧,恒安城内,有一个百乐广场,就在城东那边,聚集了不少杂耍班子,每天从酉时开场,一直到戌时,各种杂耍轮番上演,什么踩钢丝啊,隔空穿身啊,木偶戏猴戏啊,总之名目繁多,热闹的很呢。”

“噢?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玉鸣瞪大眼睛,“我还真没见识过呢。”

“呵,就知道姑娘喜欢新奇玩意儿,不瞒姑娘,这还是江管家的提议呢,你还别说,他的提议正合我意,本王一想姑娘久居百万庄,平日里难免孤寂清冷,有这么一个热闹好玩的地方,怎能不带姑娘去见识?”

“呵,让王爷费心了,改时王爷也替我谢谢江管家吧。”

“谢他作甚,他要是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替本王着想,那本王要他这个管家­干­嘛啊。”

玉鸣笑而不语,隔了一阵,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又问道,“对了,­阴­箬和江管家跟了王爷很久了吧,王爷为何会找他们俩个­性­子古怪的人呢?”

“唔,很久了,怎么说呢,不是本王找他们俩个做手下,而是本王对他们两个都有点小小地恩惠,他们是自愿投在本王门下的。”

“真的?王爷原来也是大好人呐。”

“嘁,好什么好啊,他们俩个都是犯了官非,走投无路,本王一念之仁,就求请父王出钱替他们打点了一下,不过他们俩­性­子虽古怪,人倒还能­干­,所以也就一直留在本王身边了。”

“我明白了,王爷如此大恩,换我也该鼎力相报,只不知他们犯的是什么官非呢?”

皇甫钰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峻,让玉鸣刹那间觉出自己多话了,幸好皇甫钰停了停,接着淡淡道,“杀人命案!”

玉鸣倒吸一口凉气,不寒而栗,怪不得­阴­箬和江柄易都令她极为不舒服,现在她才终于明白,原来他们身上真的有死人的味道。

“吓着你了?”皇甫钰见玉鸣停箸,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还不至于”,玉鸣叹口气,“我只是觉得他们好像都不欢迎我似的。”

“理他们­干­嘛,你是本王的客人,管他们怎么想呢?”

“嗯!”玉鸣拿起酒杯,慢慢地啜着,花园远处地一角,有一个人影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渚芳亭。

申时三刻,玉鸣和皇甫钰坐上马车,从王府动身去百乐广场,抵达时,远远就瞧见广场上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簇拥着围成一个大圈。

“看来已经开始了”,皇甫钰笑着说,“不过人这么多,马车进不了广场,我们得步行进去了。”

“好,没问题”,玉鸣着急地翘望,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听闻人群中传来阵阵呼喝叫好。

皇甫钰带着玉鸣在人群里挤,玉鸣在前,他护后,玉鸣第一次扎堆,也不晓得踩了谁的脚,旁边传来骂骂咧咧声,皇甫钰阻止道,“大家都是看戏法,人家一个小姑娘,行个方便么?”

有人回头,认得是恒安王,吓地嘀咕了一句,“王爷来了!”人群听闻,立时松动了许多,自动让开了一道空隙,容玉鸣和皇甫钰过去挤到了最前排。

站好位置,玉鸣舒了口气,正想感谢皇甫钰解围,场子里却忽然有一男子朗声道,“各位,各位!我们薛家班的本事大家最了解,什么胸口碎大石,踩高跷翻跟头这些小活儿,根本不在话下,大家也早就见识过了,今儿咱们恒安的钰王爷前来捧场,咱就换个新鲜的耍法,给王爷和各位开开心,大家说好不好!”

“好!”,“快开始吧!爷等的不耐烦啦!”人群中叫嚷此起彼伏。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给我薛某人面子”,男子抱拳四方作揖,微微一笑,“各位稍安勿躁,请容我介绍一下,即将出场的,正是鄙人的小妹薛彩,彩儿,来!”

一个十一、二的小姑娘应声出场,笑吟吟学着她哥的样子作了一圈揖,然后朝她哥伸出胳膊,已经退到场边的男子抱起一根碗口粗细的竹竿推给女孩。

女孩稳稳的接住,在地上试了试,找准立稳的位置,然后用力一攀跳,“嗖嗖”,几下就攀上了竹竿顶,再用力一跃,轻轻巧巧就单足独立站了上去,下面的竹竿无人扶持,却纹丝不动,有如磐石。

“好!”呼声雷动中,连玉鸣也不仅连连拍手称赞,完全顾不上跟一旁的皇甫钰说点什么。

只见叫薛彩的女孩慢慢朝前倾斜身子,双臂舒展,如鹤迎舞,悬空的一条腿越抬越高,当已呈孔雀开屏状时,她慢慢垂下双手,用双手代替脚撑住身体和竹竿,接着离开竹竿的脚一个轻点,整个人就顺势倒立完成,但女孩的动作不止于此,也看不清她是怎么挪换了一下手掌,身体便侧旋翻转,如燕子剪翅般连连在竹竿顶旋舞。

待到她再次停下时,已变成了双脚斜蹬在竹竿上,身体呈四十五度角倾斜,一手扶握杆顶,一手舒展亮相的姿势,这一连串­干­净利落的动作,再度引起尖哨和狂呼。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五十九章 意外发现

女孩稍喘一口气,再次单足踏上竹竿,将身子慢慢向后仰,待双手摸到竹竿,同样悬起原本站立的单足,逐渐的移动,最后把自己弄得像反弓的虾一样,头胸朝前,躯­干­弯后,而双腿则平举于肩膀两侧,这个女孩的身子多么柔韧啊,玉鸣暗暗感叹。

这时,女孩的哥哥拿了一摞形状大小不一的碗碟酒盅上场,在观者面前道,“各位看好喽,我这可是真瓷的,一摔就碎!”说着,他当众摔了一只碟子,碟子落地,立即粉碎,然后男子就站在竹竿下问,“彩儿你准备好了吗?”

女孩没说话,估计也没说话的余力了,只是眨了眨眼,于是男子就拿起一只最大的碗,朝竹竿上一抛,众人一片惊呼,正不明白他想­干­什么时,却见碗已经稳稳的套在了女孩的脚上。

女孩停了半天,像是在做什么准备,众人屏息等待,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口,猛然间,女孩脚腕轻轻一挑,那只碗一个翻转,竟已落在了女孩的头顶,跟着是余下的碗碟,底下的哥哥负责往上抛掷,竹竿上的女孩则不是用脚套住丢上来的碗,就是用脚背平平接住那些碟子,再把它们一一挑上头顶,直到最后一只酒盅。

最后一只酒盅,竹竿下的哥哥抛的很高,反弓虾状的女孩顶着一头高耸的,岌岌可危的碗碟竭力向上,看清酒盅落下的位子,挪动手掌下的竹竿,居然直接就接住了酒盅,从紧张中清醒过来的人们除了以更大的呼声叫好,再找不到合适的方式表达自己的钦佩和激动了。

女孩用双脚夹住那摞碗碟,对准下面的哥哥轻松的一放,所有的碗碟都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她哥哥手中,而女孩轻灵的一翻,顺势就从竹竿上溜了下来。

得意的班主哥哥放下碗碟,拉了气喘吁吁的妹妹。“各位,献丑,献丑了!小妹初学乍练,小试身手,多蒙各位赏脸,没有倒场。薛某人在这里多谢各位,多谢王爷了!一会儿,老规矩,还请大家赏薛家班几个饭钱,薛某感激不尽!”

“什么意思?”玉鸣没看过杂耍,自然也不懂什么规矩,见兄妹俩退了场,正是场间休息待另外的节目登台时,便想起来差点被自己遗忘的皇甫钰。

皇甫钰笑而不语。却伸手往怀中摸出十两银子来,“那小姑娘不易,而且见你也喜欢她。本王就多赏她点吧。”

“原来”,玉鸣恍然大悟,“看戏是要花银子地?”

“他们都是些杂耍班子,不靠这个挣俩小钱,怎么维持下去?”

正说着。果然见从后台出来一个小孩。端着偌大地一个铜盘。由左至右。依次朝这边讨要着小费而来。此时天刚擦黑。广场上尽管已点起数十盏大灯笼。但那孩子一直在朝往铜盘里丢钱地客人鞠躬道谢。故而直待他走到跟前。玉鸣方看清了他地模样。

“小豆子!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由于太过意外。玉鸣脱口惊呼。而那孩子抬眼看到玉鸣。顿时一脸惊恐。

“小豆子。你就是小豆子吧?”玉鸣本来只想确证一下。谁知那孩子却惊吓地连连后退。最后­干­脆转身而逃。一溜影就想躲回后台去。

“喂。回来!你给我回来。你跑什么跑!”玉鸣跺脚大叫。孩子跑地更快。钻入后台地侧门。彻底从玉鸣地视线中消失了。

“怎么啦?你认识那个孩子?”皇甫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王爷。一两句说不清楚。你。你就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回头我再跟你解释。等着我啊!”玉鸣也不顾皇甫钰是否反对。拔脚就朝后台撵去。

刚一闯进后台的侧门,玉鸣便愣住了,后台中堆满了杂耍班子地各­色­道具,箱子枪­棒­等横七竖八遮挡视线不说,最要命的是,晃来晃去,满眼都是人,哪里还找得到小豆子的人?

原来待场地,歇场的,以及即将登场的技人,都在这间不大的后台中各自忙碌和准备,所以放眼望去,一屋子都是人,玉鸣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喂!这位姑娘,你怎么闯到后台来了?”一个大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在了玉鸣面前,他这一吆喝不打紧,满屋子的人都转头朝这边注目过来。

“我……我是来找人的”,玉鸣臊的满脸通红,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

“姑娘,这后台客人是不允许进的,你要找谁,等散了场子再来找吧”,好在那大汉样貌虽凶煞,说话却很客气。

玉鸣心中着急,头上冒汗,此时都找不到小豆子,何况等散场了?

“我……”慌乱间,玉鸣的目光掠过大汉,在屋内众人中搜索到了两个看似熟悉地面孔,当然,人家跟她并不熟悉,不过至少她唯一见过的,就是这两人了。

“薛大哥!”玉鸣有些不顾脸面的,扬手就叫,“哎,薛大哥,我找你说几句话行吗?就几句!”

挡门的大汉回头望了望薛班主,又看了看玉鸣,没有吱声,该如何处置这个乱闯的丫头片子,就看姓薛的了。

薛班主可能根本没想到来人是找他的,一愣神之后,满是狐疑的盯着玉鸣,“姑娘,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认识你吗?”

“不会错,薛大哥,我刚看了薛彩的表演,可­棒­呢,我就是跟王爷一起来地那个人啊。”

“噢!”薛班主恍然大悟,演出的时候,他确实看到王爷身边站了个女子,但当时他还以为王爷是独自前来的,所以并未太过在意。

“那你先进来吧,我们后面说话去!”薛班主对大汉解释道,“王爷的人!”

“嗯!”大汉点点头,给玉鸣让开了一条道。

跟着薛班主,玉鸣才看到这后台原来不止有侧门,还有个后门,技人们的进进出出,一般都是走后门,出后门,是个杂院,用木栅栏半围着,依样堆了好多杂物,为了免得被人参观,搭了棚,挡了布帘,再出杂院,就是百乐广场的后场出口了。

“什么事,姑娘请讲吧!”尽管知道眼前的女子是王爷的人,薛班主仍是不卑不亢的问道。

“是这样地,你这里是不是有个十岁上下,这么高,叫小豆子地男孩?”玉鸣一边比量着,一边询问薛班主,“刚才他来收小费时,我正想给他银子,他却一声不吭的跑了。”

男子想了想,“姑娘既然知道他地名字,想必和他认识,若为了没给钱的事,不必这么着急找他吧。”

“这个……明说了吧,薛大哥,我和他其实不认识,不过这孩子骗过我一次,我找他,就是想告诉他,我不会计较那次的事,可我想他还是对我有所误会,如果不解释清,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

“噢?他骗你什么了?”

“他说给我带路,结果把我带迷了路!”

“呵”,薛班主失笑起来,“小豆子这家伙就是顽皮的紧,可惜他不是我薛家班的人,我也不晓得他住哪里,无法帮姑娘找啊。”

“那,那他­干­嘛替你们收钱呢?”

“呃,晚上百乐广场热闹人多,他常来卖些零嘴小吃什么的,喏,你看,他的货匣还搁在那儿呢,小鬼挺机灵,来的趟数多了,一来二去,跟我们这些班子里的人都混熟了,所以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叫他帮个忙跑个腿儿之类,再赏他几个铜板,小家伙热心,又有收益,自然跑的屁颠屁颠儿,但,他真的不是任何一家班子里的人。”

“货匣?”玉鸣顺着薛班主所指望去,果真在院子的一角搁着一件八成新的货匣,“小豆子的货匣还在,他会不会回来取?”

“这可说不好,姑娘,一个孩子丢下的东西,就算他想起来,要回来取,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了,也许说话的功夫,也许明天晚上也没个准儿呀,反正从来没人动他的。”

玉鸣颇为失望,看来小豆子对她的戒备是无法消除了,“既然这样,麻烦薛大哥了,我这里有些碎银,是补偿刚才惊走小豆子的损失的,钱不多,薛大哥也不要嫌弃!”

薛班主没有谢绝,也没有说话,接下玉鸣的碎银,若有所思的望着玉鸣。

“打扰了,小女告辞!”玉鸣转身走了两步,身后却传来薛班主的喊声,“姑娘,且慢!”

“怎么?薛大哥还有什么事?”

“我瞧出来了,姑娘是个善心人,这样吧,我家彩儿跟小豆子平时很耍的来,小孩子之间,可能比小孩跟我们大人之间要容易熟络些,不如我们去问问彩儿,看她知道如何找小豆子不。”

玉鸣闻言立即喜笑颜开,“有劳薛大哥!”

“我也不大清楚,刚才他从后院溜走也没跟我说!”彩儿正在很懂事的收拾木箱里的东西,把那些碗碟酒盅一一摞好,用麻绳捆扎紧,再放进箱子里。

“他没跟你提起过他住哪儿么?”薛班主耐心的询问,但玉鸣的目光却被薛彩的动作给吸引到箱子内,就在那些绸布,碗碟和绢花小木棍之类的杂物间,一样东西映入眼帘,让她当即心跳加剧。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六十章 匠出一人

“我猜啊,他根本就是一野孩子,成天脏兮兮的,每次都不晓得从哪里忽然冒出来,又什么时候溜不见了,哥,你找他作甚,咱们这里一开场,你还怕他不来凑热闹?”

薛班主尴尬地冲玉鸣苦笑,“姑娘你看,这,这怎么办呢,连彩儿都不晓得他的去处。”

“彩儿”,玉鸣伸手指向箱子里的那件东西,“告诉我,这东西是你的么,从哪里得来的?”

“不许你碰!”薛彩眼疾手快,抢在玉鸣之前抄走了东西,双手紧握在胸前,“不许你碰我的东西,大哥哥送我的,谁也不能碰!”

“大哥哥?哪个大哥哥,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玉鸣声调发颤,嘴­唇­哆嗦。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呀!”薛彩敌意的瞪着玉鸣。

“姑娘,你这是­干­嘛!”薛班主也警觉起来,毕竟薛彩是他最疼爱的小妹。

“小妹妹,彩儿,姐姐没有恶意,姐姐看过你的杂耍,觉得你比姐姐­棒­多了,在竹竿上,你是轻灵的燕子,骄傲的公主,姐姐真的非常喜欢你,求你,能让姐姐看一下你的宝贝吗,姐姐保证不会弄坏。”

“谁稀罕你们大人的花言巧语啊”,薛彩丝毫不买账,固执地保持敌对状态,“就是我哥也不碰我的宝贝,我凭什么给你看?”

“只看一下下,看完就还给你好吗?姐姐求你!”

薛班主不知所措地搓着手,一边是他心爱的小妹,一边是苦苦哀求的女子,他也不晓得该帮谁好了。

玉鸣地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然而迎向她地是薛彩仍旧坚拒地目光。玉鸣一咬牙。心一横。从怀中摸出她随身所带地人偶。递到薛彩面前。“小妹妹。你看。姐姐这里也有一件宝贝。是不是和你地很像?因为姐姐也有一个哥哥。心灵手巧。可会做小人偶了。我们互相交换。看看谁地哥哥雕地漂亮。好不好?”

“肯定是我地大哥哥做地漂亮!”薛彩嘴上说地坚决。眼睛却禁不住盯着玉鸣地人偶。

玉鸣知道。薛彩已开始动摇。于是趁机激她。“嗯。我明白了。彩儿根本不敢比。因为姐姐地才是最漂亮地。好吧。我不瞧了。你大哥哥做地小玩意儿拿不出手!”

“你胡说!”薛彩果然上当。当即争辩起来。“谁说我大哥哥做地人偶拿不出手?不信。你看!”

一件栩栩如生。容似薛彩屈身顶碗地人偶展现在玉鸣面前。玉鸣颤抖地接过。仔细端详。轻轻摩挲。那细腻地刀法。流畅地造型。形似与神似间地灵动感。只有一个人。才有如此手艺。

薛班主尽管一直旁观。没有Сhā手两个女孩间地争执。可他同样很注意地看着两件人偶。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轻蹙。

“难道姑娘也认识一个叫南爷的人?”薛班主发现玉鸣神情不对,关切地询问道。

“嗯?什么?”玉鸣仿佛刚从梦中被唤醒。“你说什么?南爷?”

“就是彩儿口中的大哥哥啦,我们戏班子都租住在百乐广场附近的一家大杂院里,前些日子,洪家班来了个后生,洪班主跟我们介绍说,是他地远房亲戚,那后生自称南爷,平时足不出院,但对彩儿特别好。总是讲彩儿像他妹妹。又聪明又刁蛮。”

“他,他现在人呢。我是说南爷,他现在还住在大杂院吗?”

“早走了,已经……已经走了半个月了吧,哎呀,我也记不太清了,他走的时候,就送了彩儿这个小人偶。”

“那,那洪班主呢,可以带我见见吗?”

“洪班主和洪家班都走了,和后生一起离开恒安的,说是另寻地方卖艺!”

玉鸣身形摇晃了一下,刚刚寻得的线索和希望,似乎又断了。

“那位南爷,他长的什么样?除了刻人偶,他还有其他什么爱好吗?”

“长的嘛……”薛班主很踌躇,“论容貌实在有点差强人意,­性­子也好像有些冷淡,平时除了在院子里坐着看我们练功,都不怎么和我们搭话的,大家本来极不顺眼他,可看他对洪班主也是那样,心下便不以为意了,要说爱好……还真没觉着有什么爱好,如果陪彩儿做游戏勉强算一桩的话,恐怕仅此而已。”

“是吗”,玉鸣最后摩挲了一下薛彩的人偶,失神道:“谢谢薛大哥,看来,你所说地南爷和我认识的,并非同一人,也谢谢你,小妹妹,好好收藏你的宝贝吧,你很幸运,有两个大哥哥疼你,一定要倍加珍惜,知道吗?”

“哼!”薛彩一把夺过自己的人偶,又将玉鸣的塞还给她,本来她是判断不出两个人偶的区别的,但听到玉鸣说并非同一人,便有了上当之感,除了忿忿不平,几乎听不进去任何话。

“姑娘,那你还找不找小豆子了?姑娘?”薛班主眼看着失魂落魄的玉鸣从身边经过,离开了后台,不明白为何刚刚还活蹦乱跳,可爱又嘴甜的姑娘,怎么见了一尊人偶,就完全变了样呢?

外面台上正在开演地是一出猴戏,红背心绿短裤,头戴瓜皮帽的小猴,又是鞠躬作揖,又是跳绳滚彩球,忙得不亦乐乎,俏皮而灵活的动作,引来观者阵阵笑声,可玉鸣此刻再也笑不出声。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怎么去了这么久?”皇甫钰守信的,一直在原地等玉鸣。

玉鸣摇摇头,“没事!”“没事?你确定?”皇甫钰显然不信。

“嗯,真的没事!”

“可我怎么,怎么看姑娘的脸­色­不大好啊?”

“是吗?大概后台里人多物杂,空气有些闷的缘故吧。”

“找到那小鬼了?”

“没有,让他溜了。”

“他……究竟哪儿得罪你了?还是你哪儿把他吓坏了?”

“呃,一场误会,本来我想和他解释,可他却自己跑没了影

“呵呵”,皇甫钰笑道,“姑娘好可怕,竟让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见到你如见煞神,我原还道姑娘温柔可人,现在有点怀疑,姑娘是不是还有很暴力很凶残的一面?”

“王爷!”玉鸣气结,却看见皇甫钰一脸坏笑,顿时明白过来,皇甫钰在开她地玩笑,逗她开心,失落地心情这才稍稍平静,随即白了一眼皇甫钰,“没想到王爷也会欺负老实人!”

“老实人?呵呵”,皇甫钰凑近玉鸣的耳旁低语道,“知道吗,这是本王迄今为止,听到地最好笑的笑话!”

“王爷!”玉鸣刚想反驳,猛然间,周遭顿起的欢笑呼喝声,如潮涌般将两人湮没。

“开心吗?”回去的路上,皇甫钰忽然这么问玉鸣,马车在半明半暗的街道上缓行,暗影中也看不清皇甫钰何种表情。“嗯,很开心”,玉鸣说,“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这么开心过呢。”

不知为何,在闷寂的车厢中,玉鸣的话听起来空洞而乏味。

余下,便是长长的沉默。

回到恒安王府,时辰尚早,但皇甫钰却唤来明松送玉鸣回袖竹楼,“我知道,姑娘今天很累了,回去之后,泡个温水澡,好好休息!”皇甫钰目送着玉鸣离开。

明松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做事很负责,把玉鸣送到之后,又将王爷的原话传给明忆。

明忆点头,“那姑娘你先歇一歇,喝杯热茶,我这就去备置洗澡水去。”

剩下一个人,玉鸣方才双腿一软,蜷伏在塌上,那个人偶,薛彩手中的人偶,玉鸣几乎有九成肯定,和自己的人偶出自一人之手,因为自孑晔失踪,又知道孑晔­精­于木工后,柜架上的人偶,她全部都仔细揣摩过,即使不懂木工,相似的刀法与打磨方式,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像?

然而薛班主所提到的南爷,却又不是孑晔,孑晔那么俊美的男子,既不掩饰容貌上的优越感,又并不将这种优越感放在心上,也就是说,他不会刻意装扮炫耀,亦不会遮遮藏藏,当然更不会把自己弄得那么难看,跑到一家戏班子里瞎混,唯一相似的,就是孑晔的­性­子其实也比较淡,至少在表面上,对来庄的客人是如此。

想来想去,玉鸣没琢磨清楚南爷到底是不是孑晔,反而让自己的脑子和心绪愈加混乱,这时明忆进屋,告诉玉鸣温水已经在澡房给准备好了。

澡房在楼道的尽头,玉鸣随明忆穿过楼廊,见澡房中果然备好了一方一人长,半人高的大木盆,温热的水中还撒了许多花瓣,冒着氤氲的香气。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没办法,百万庄内没有女婢,玉鸣洗澡一直都是靠自己,即使被女人在一旁参观,她也觉得羞臊,且难以适应。

明忆瞪着她,“小姐,你不要人搓背的吗?”

“都说了我自己来,好了,明姐姐,我不是针对你怎么样,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玉鸣僵持着不肯更衣。

“行,随便你吧”,明忆眼皮一翻,扭身就走,“我就在门外,有需要了叫我!”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六十一章 孤身王府

水温不冷不烫,最适合这样暖和的天气,玉鸣一个人,静静的清理着混乱的思绪,孑晔的失踪,孑晔的尸身,她为孑晔送行,现在看起来就好像一场噩梦,但噩梦还未醒来,她便又被卷进了新的迷茫里。

出现在宁的奇怪的男子,老秀才仲雍说的那番话,以及莫名其妙出现在薛彩手里的人偶,冥冥之中似乎都在暗示死去的那个人不是孑晔,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退一万步说,孑晔如果还活着,他为什么要掩藏形迹,为什么不回庄,难道他不知道亲人的哀恸和惦念吗,即使有其他迫不得已之处,带回只言片句的消息并不难吧。

不管怎样,玉鸣觉得都不是轻易放弃的时候,她将自己潜进温热的水里,在温暖的包裹下,她听见了内心的哀哭,“孑晔哥哥,为什么,你要把我一个人孤单的抛在这个世界上?”

温水抚慰了身体上的劳顿,而泪水则让痛苦得以宣泄,受伤的心,将被慢慢修复,走出浴房,玉鸣已平静如初。

和玉鸣的宁静安睡正好相反的是,恒安王府三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或心烦意乱,或焦灼不安,或愁肠满怀,辗转难眠的夜里,看似平静的恒安王府蕴蓄着未知的潜伏,蠢蠢欲动。

答应了皇甫钰的事,玉鸣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她不清楚怜牧那边会有什么反应,但久留恒安王府也非她最初目的。

一早上,用过早饭,在皇甫钰没来找她之前,玉鸣就叫明晓去通禀王爷一声,询问王爷是否许可她在王府随意走动,又或者哪里不能去,哪里是禁区,就请王爷直接示下。

明松回来,带来皇甫钰的回话。赶巧,皇甫钰一早接报,恒安地方上的戍卫军,似乎有人闹事,皇甫钰正在准备戎装前去察堪,该处理的处理。该平息的平息,该安抚的安抚,总之藩地卫军,是绝对不允许出现­骚­乱的。

不过闹事之驻卫,距离恒安城有两天的路程,皇甫钰一时之间,没法很快回来,所以,当明晓去的时候。皇甫钰正在叮嘱江柄易处理好王府事务,以及招待好客人。

明松把大致地意思说了一下,皇甫钰想也未想。当即道,“那还用问吗,玉姑娘要去哪里有什么可限制的,就算她要参观本王的卧室,任何人也不得阻拦!”

江柄易听后面皮抽搐了几下。讪笑道。“那是。那是。玉姑娘是王爷最上心地客人嘛!”

“少跟我说这些!”皇甫钰不耐烦。“有些事。适可而止也就得了。要是背着本王偷偷摸摸地。作些手脚。本王定斩不饶!”

明晓莫名其妙。不知王爷为何突然说了狠话。吓得赶紧退出。刚踩出门槛。又被皇甫钰喊住。“我走这两天。玉姑娘在我这王府随便怎么着都行。但是别让姑娘出府。认识外面那些不三不四地人。听见没?”

明晓心想。这也不是我能管住地事儿啊。但见江管家一张脸拉得跟驴脸似地。顿时明白。刚才那些话。王爷多半都是冲江管家说地。

叹了口气。皇甫钰这次是真地对明晓吩咐道。“回去替我转告玉小姐。就说事出突然。仓促启程。来不及和她告别了。请她安生在王府玩几日。等本王回来!”

“小地知道了!”

“还有!”皇甫钰盯着明晓,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最终挥手道,“算了,没什么了,你回去吧,这几天好好服侍玉姑娘!”

明晓一点头,赶紧回袖竹楼复命,当然,他没提江管家那张难看的脸。

“这么说,王爷真的走了?”玉鸣也觉事出突然,心中满是疑惑。

“嗯,是,小的亲眼看到王爷已经戎装待发了。”

“谁陪王爷去,是­阴­箬吗?”

“应该是吧,王爷出行,从来只带­阴­大人一个侍从。”

“那王爷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明晓想了想,“没有,而且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处理地顺当,那来回也不过四五天,要是棘手,只怕就得多耽搁些时日了。”

玉鸣默默地点点头,“嗯,谢谢你明松,你去吧!”

明忆在门口,将明松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她神情淡漠,没有任何表示。

“看来这几天,就剩下明姐姐陪我了!”玉鸣友善的走近明忆,想去拉明忆地手。

但明忆轻轻躲避开,“明忆只管听小姐吩咐就是!”淡漠之中,明忆很明确的对立了二者的身份。

玉鸣僵在半途,“好吧,那么明姐姐愿意陪我在园子各处转转么,现在王爷已经许可我自由行走了。”

“随便姑娘!”这两天明忆说的最多的就是随便二字。

和不情不愿的明忆走在一起,玉鸣觉得简直是一种折磨,经常都是玉鸣问一句,明忆答半句,若玉鸣不问,两人便沉默无语,然而玉鸣很清楚,有明忆在一旁陪着,王府里其他的眼睛,也会放松一些,折磨和麻烦,有时候,你只能二者择其一。

一天下来,除了后坡树林实在太大,玉鸣没能走完以外,其他连小后园,直到王府后门,绕环府水渠,回到鲤鱼池,再转至后花园这一线,玉鸣已都大致看了一遍,不过,两个女子着实累坏了。

“姑娘这是作甚,偌大的王府,无非就是些林木花草,楼台亭榭,至于费这么大功夫走个遍么?”明忆终于忍不住脾气,那种轻蔑的态度再次显露出来,大概她还以为玉鸣是哪里地乡下女人,完全没见识过王府的气派。

玉鸣尽管也脚乏的厉害,但她毕竟经历过肿着一只脚,还要和夏薄栖赶路的辛苦,所以今天的劳顿对她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明姐姐受累了,咱们再歇一歇吧?”玉鸣不温不火,笑意吟吟道。

明忆没吱声,但人却一**坐在石条凳上,这是果林里的东南一角,整座果林内,每隔半里,都安有这样的石条凳。

玉鸣脾气甚好,依然笑吟吟在石条凳的另一端坐了,她知道明忆不喜欢她靠的太近,所以有意隔开了距离。

“明姐姐,你饿了么?”玉鸣纯粹是没话找话,斜阳地光辉被高大的林木分割,却又将整片树林染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红晕,淡薄的地气开始从林间蔓延,使得果林宁静而梦幻。

“中午吃的那么晚,鬼才饿了呢!”反正四下无人,明忆脱口就呛了玉鸣一句。

“嗯,明姐姐既然不饿,我们就可以多歇一阵了,不用急着赶回,好不好?”

明忆郁闷,斜眼横对玉鸣道,“小姐啊,不是你非要出来第二趟,我们现在就舒舒服服的待在袖竹楼上,不着风不着热不用担心天黑,不是你非要进果林,劝你不要走深了你不听,我们现在还会累得跟狗似的,为回程发愁吗?”

“我错了,好姐姐,你就容我一遭吧,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恃强好胜了,我只是没想到林子有这么大,呵。”

“小姐,王府的林子如果不够大,那还要林子作甚?”

“对呀,我觉得好奇怪,王爷­干­嘛在自己的王府弄这么大一片果林呢,从前只看书上说有喜欢打马狩猎地,都是专门围了猎场,或者林区,王爷地果林既不是狩猎之所,难道专门种了果子卖么?”

“嘁!”明忆哭笑不得,“小姐,玉小姐,这是王府,又不是农家小院,种些果子能卖几个钱啊,就那几个果子钱,还不够王爷雇的人丁,修整园子地钱呢。”

“是啊,玉鸣没见识,还请明姐姐指教啊!”

“你没瞧见这果林之中,种的基本上都是桃李么,也就是个初春王爷赏花的去处罢了,其他还间杂着种了些凤凰树,桐花树之类,王爷人风雅,就喜欢这个。”

“就为了赏花种的?”玉鸣叹道,“这么大一片林子啊,后花园里不是已有很多奇花异草了么?”

“你懂什么,后花园的奇花异草,是王爷收集的珍品奇品,而桃李之类则是图个绚烂如云,不种大片怎么行,唉,跟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明白。”

“呵,玉鸣愚钝,让明姐姐费心了!”玉鸣嘴上客套着,内心却不以为然,明忆的解释怎么说都难以让人信服,即使是个人所好,王府的建制也还是令人颇觉怪异,不合理,也不合习俗。

两人又坐了一阵,雾气蔓延的更厉害,明忆站起身,有些心虚道,“姑娘我们还是往回走吧,虽说管果林的人都住在这里边,可林子这么大,隔的又远,到了天黑,仍是有些吓人的。”

“不会吧?”玉鸣纳闷,“王府的林子,也不会进来外人,有什么可怕的?”

“玉姑娘,到底是你熟悉王府还是我熟悉啊,总之我说什么你就是不听吧?休怪明忆没提醒你啊,到了晚上,王府的人从来就不进林子,反正我是要回去了,你要留就一个人留着,要是害怕起来,那可别怪明忆!”

“好,我和明姐姐一起走!”玉鸣笑着站起身,“姐姐能告诉我,为何大家晚上都不进林子么?”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小姐,谁黑更半夜往林子里钻?”明忆话一出口,像是立即意识到什么,生生顿住。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六十二章 看不见的诱饵

玉鸣紧盯着明忆,“怎么啦,明姐姐?”

“没什么”,明忆生硬的回道,“要走就快走啊。”

明忆一定是意识到自己无心说漏了嘴,玉鸣暗暗猜测,要不然,明忆绝对不会话锋急转,问题是,这句话里,到底有什么不对。

可明忆有了戒心,再追问下去,恐怕只会引得她的怀疑与提防,玉鸣犹豫再三,也三缄其第二日一早,玉鸣直接提出,再去果林一趟。

明忆瞪眼,“姑娘昨儿还没走够?我可是累到两腿又酸又痛迈不开步呢!”

“呵,我跟明姐姐一样,也有些腿痛,不过咱们不是只转了小半转果林么,还有好多地方没看呢!”玉鸣早料到了明忆会反对,故而分外耐­性­。

“有什么好看的,桃李的花期已过,即使没过,看来看去,还不是一个样?”

“嗯,花期虽过,可林子里却是很好玩的地方,明姐姐有所不知,玉鸣从小生长在深宅大院,根本就没有在这么天然的林子里玩过,我觉得很多乐趣呢,反正闲着无事,王爷还不晓得多久才能回,我们就当姐妹俩雅趣拾闲不成么?”

“我不去!”明忆斩钉截铁的拒绝,“我劝小姐也别再去了,真要把林子转悠完,得两三个时辰呢,折腾人也不带这么折腾的,小姐要真闲着无聊,不如我找明松来陪小姐博弈,明松跟随王爷多年,棋艺颇有独到,应对两三局,想是没啥问题。”

“不急,找明松弈棋,什么时候都成,王爷不在。想那边也没什么事,可这天气这么好,要不外出游玩,不是太可惜了么,明姐姐,你就答应我吧。如果姐姐肯陪我,玉鸣愿意教姐姐一个法子,让王爷对姐姐青眼有加。”

“什么法子?”明忆脱口而问。随即脸上一红。强自嘴硬道。“王爷对谁青眼有加关我什么事。我只是王府地一个奴婢。做好自己地本分。平平安安不受责罚就不错了!”

“这么说明姐姐不感兴趣喽?可惜啊”。玉鸣摇头晃脑。故意刺激明忆道。“太可惜了。明姐姐如果学得此法。必定会让王爷万分惊喜。继而王颜大悦。再继而对姐姐赞不绝口。那么即使玉鸣走后。说不定王爷就不会再让姐姐回浣衣房。而直接服侍在王爷左右呢?”

明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了咬牙。“到底是个什么法子?”

玉鸣笑。“这可是我无意探得地秘密。不能轻易对人讲地哦。再说了。要行此法。必得我亲自传授。光这么红口白牙地说是没用地。”

“小姐。我看你是哄着明忆耍吧。谅你个小丫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男人地事儿。你还­嫩­着呢。”

“明姐姐不想知道就算了。何必说我哄你。平白地我哄你作甚。话说到这份上就没意思了。我回屋接着睡觉。明姐姐自便吧!”玉鸣忽然发了脾气。扭身就要进屋。

“哎!”明忆咬了咬嘴­唇­,“我……我想知道。”

“那明姐姐就是答应陪我出去玩了?”

“你先说。我保证陪你就是。绝不多说一句怨言。”

玉鸣笑嘻嘻的,凑近明忆地耳边嘀咕了一阵。明忆回过头,略带犹疑的问,“就这?能行吗?”

“反正姐姐暂时也没其他更好的法子,何妨一试?我是无所谓了,迟早也会离开王府的,我猜我的家人大概过不了几天,就会强行把我接走,所以姐姐要快些决定。”

“这……”明忆仍在迟疑。

“说白了吧,明姐姐,王爷身边的女人,有情地没情的,来来去去那么多,到头来,还不是只剩下姐姐默默守在恒安王府?而且姐姐也说,王爷实在缺少真正体贴他的人,姐姐何不……”

明忆没吱声,她站在袖竹楼的楼廊上望向园子深处,绿荫覆叠媚阳抚照,也是一年春深时,十五岁的她趁着老夫人午休,悄悄出了东园,却被早已等候的小王爷一把拦腰截住,“好忆儿,你这么美,今儿无论如何得让我亲一口。”

那是怎样的日子啊,偷偷摸摸,却甜蜜幸福,年少无知的她在他的一双游走地手里娇喘羞臊,听他温热的低语,分享他少年的热情与狂烈,“等我当了王爷,我就让你天天陪侍!”他一句无心之言,就让她盼了一年又一年,一年年春深,荣了又枯谢。

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却再也得不到王爷正眼一瞧了,即便偶尔王爷把她喊去陪寝,也只是承受王爷发泄地一具­肉­身,上面的男人从来不会顾及她的任何感受,蹂躏过后,甚至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就会把她像破布一样扔出去。

已经忘了做过多少次的努力,换来的,却只有越来越冰冷的王府岁月,越来越远的昔日情份,成为她一个人深酿的最苦的酒,一饮难尽,欲罢不能。

无望地日子里,她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可她终究没有,不是不甘,只是不舍,她的前生一定是欠他的,“即便是我死了,也舍不得把你一个留在孤苦无依的世上”,她说。

“好吧,成交!”明忆转过身,目视玉鸣,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和这个小她好几岁的女孩对话。

其实,说她对玉鸣充满了鄙薄,不如说她更多的是嫉妒,妙龄少女,如花似玉的年纪,可爱中不乏成熟的见识,娇弱中不乏坚韧,独立自主,自尊自守,这样的女子是让她明忆难以望其项背地,最痛苦的是,她能看出王爷对玉鸣的心思与众不同,眼里心里,多年都很冷酷无情的王爷,忽然间有了温情脉脉,恐怕不仅是她,王府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王爷的这缕温情。比让明忆万劫不复更痛苦,更撕裂她。

玉鸣点点头,这一注,她下赢了,当然,与其称之为下注。不如说她的确有心帮明忆一把,但是有些事,也是强求不得的,究竟会这样,就要看明忆地造化了。

明忆陪玉鸣去果林,和头一日不同,果林地入口,多了个叫明苔地侍童,“明苔见过二位姐姐”。年岁跟明松明晓不相上下的明苔揖首施礼,“江管家听说二位姐姐昨日逛过这林子,怕二位姐姐今日还来。又担心姐姐们走冤枉路,所以特意叫明苔在这里为姐姐们引路。”

明忆打量了明苔一下,对玉鸣道,“小姐,他就是负责管这林子地五个侍童之一,还有园丁若­干­,都住在林子里。”

“没错,其他四个都督促了园丁巡林去了,毕竟现时­干­燥季节。一切都要多方注意。”

“好,有劳明苔你了,那我们走吧!”明苔的出现,说明自己地动向全都在江柄易的掌握之中,玉鸣心中很是不痛快,可江柄易越这样,是不是说明果林里有秘密?

两个女子和明苔保持着一丈多的距离,一前两后地步行在林间,或者是心思被玉鸣堪破的原因。明忆十分内敛,也十分温和,不时,还主动寻些话儿和玉鸣讲。

“这边就是我们昨天走的方向,本来也是可以绕到后坡的,不过姑娘既然喜欢玩,还是从另一边走好,因为那面坡上种了些凤凰树,正是花开正繁。是吧。明苔?”

“是!”明苔在前面瓮声瓮气的回答,想来是走得气喘吁吁。

“凤凰树。多好听的名字,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呢?”玉鸣拿手在脖根附近扇了扇,以解凉,有些后悔没带把扇子来。

“见了你就知道了,火红火红的满树花,热烈而绚烂,我估计王爷要在,也会抽时间陪你来看。”

“我就在想,明忆,你说王爷看着那么文秀,怎么带兵啊,又怎么让那些戍卫听服于他啊,他只带­阴­箬一个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会,王爷尽管看起来不是耍枪弄­棒­地主儿,可但凡皇子王子这些,他们从小不仅要苦读诗书礼尚、兵法政法史文杂学,还得练习武功骑­射­,这是他们的必备功课,所以不论体格强弱,都是要好过我们普通人的,何况有一个­阴­箬,已经足够,据我所知,普天之下,能和­阴­箬相提并论地,没几人“­阴­箬这么厉害?”

明忆轻轻一笑,“你以为呢,王爷身边自然都是厉害的角儿,那个……也是!”

明忆的眼珠朝后滑动了一下,玉鸣瞬即明白她指的是江柄易。

玉鸣笑笑,不置可否。

几人朝西北方行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明忆翘首望了望,对玉鸣说,“嗯,咱们快到了,你瞧那边!”

玉鸣顺着明忆指的方向一看,果然一片火红的云霞浮于林木间,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精­神也为之一振。

“那就是凤凰树?”

“嗯,那就是!”明忆朝前喊道,“明苔,我们一会儿在那儿休息,你返回林舍帮我们取些水和食物来好不好?”

没有回音,刚才还明明能看见明苔的衣影,怎么转眼间就没了人,明忆忽然起了不祥之感,又接着大喊了几声,“明苔,明苔你在哪儿?明苔!”

“是不是我们走得慢,他先走前面去了?”玉鸣也万分纳闷,“或者隔的远,听不见?”

“也许,也许吧!”明忆尴尬道,“这小子今天古里古怪地,一路上连个屁都不放!”

“呵”,玉鸣失笑,“行啦,我们赶紧跟上去吧,说不准他在凤凰树下等我们呢?”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六十三章 两女皆陷

头,沉得像装满了石头,怎么挣扎也抬不起来,不过相比火烧火燎的身子而言,头部的难受已经无足轻重了,仿佛是掉进了地狱的火海,灼烫滚热,包括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煎煮,玉鸣终于熬不住,“哇”的喷出一口血沫。

喷出之后,痛楚竟似渐渐减轻,玉鸣慢慢清醒过来,双目转动,经过一阵适应,她终于看清了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旁边还有自己刚吐了的新鲜的血迹。

玉鸣强自撑起身子,四下一望,发现自己原来是在一间铁板封死的房间内,靠墙有一张简陋的桌子,燃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而房间的一角,坐着一个人,正呆呆的盯着她。

“明忆?”玉鸣抹了把­唇­角的血腥,试图站起身,可双腿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明忆你怎么也……?”

“你没事吧,玉小姐?”明忆幽幽的问,神情恍惚,在昏暗的光线中,明忆的眼睛显得茫然而呆愣。

“我还好,明忆,你怎么样?”玉鸣继续挣扎地挪动,想挪到明忆身边,看看她是否没事。

“别过来!”明忆忽然厉声喝道,“我讨厌你,隔我远点!”

玉鸣怔住,她想起来当明苔不见时,她和明忆便着急的往凤凰树那边找,可她们才走出去十来步,玉鸣只觉脖根上一阵劲风扫过,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到底怎么回事?玉鸣闭上眼睛,回忆着当时的每个细节,她和明忆被袭了?这是肯定的,问题是谁袭击了她们,目的何在?是明苔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不是明苔,那可是恒安王府的林地,外人又怎么可能在那里下手?

“对不起。是我非要拉你跟我一起进林子,是我连累了你,明忆,别生我的气好吗?”玉鸣停止了挪动,可仍是很关心明忆的状态。

明忆没有回答。仰头靠在铁壁上。凝视着房顶。

玉鸣顺眼瞧上去。原来连房顶都是铁板一块。看来想逃是没希望地了。

“我一定昏迷了很长时间吧。明忆。你比我早醒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绝境中。玉鸣执拗地脾气再次彰显。她不想放弃。哪怕任意一毫地努力。

“你不是问我怎么也进来了么?我告诉你。都是因为你。玉大小姐。谁叫我是你地侍婢呢?”明忆答非所问。情绪似乎开始激动。

玉鸣看着她。“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明忆叹口气。忽而又道。“别怪我。小妹妹。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我没办法。别怪明忆……”

玉鸣暗道,明忆是不是被吓疯了?怎么一会这样一会儿那样胡言乱语的。按理说不至于啊,明忆平时那么刁的一个人,不会连这么一点惊吓都经不住吧,再不然她就是头部受了伤?

沉默了一会儿,玉鸣又尝试着挪动了一点,“明忆姐姐,你听我说,现在我们俩都被人关在铁室里了,光相互埋怨没用。得齐心协力想办法脱困才行啊,你说呢,明姐姐?”

“我叫你别过来!”明忆猛然又是一声厉喝,“脱困?不可能,没有用的,别做梦了,可是……可是跟我没关系啊,,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对。我什么也不知道,一定会放我出去的。一定……”

玉鸣无奈,“姐姐你别叫了行吗,不过去就不过去,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没什么别的意图啊,只是担心姐姐你受伤了,哪儿不舒服……”

“讨厌死了!”明忆粗暴地打断玉鸣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就是这些地方令人讨厌之极,没完没了的,纠缠个没完没了的,好像天下就你一个好人似的,可是别人根本不需要你多事,如果你真那么喜欢­操­心,还是多想想自己的问题好了。”

玉鸣这回真的很生气,她们主仆二人困于铁牢,难道都是她玉鸣的错么,如果她早知道会这样,就不拉着明忆,自己来果林了,然而事情毕竟已发生,境况如此糟糕之下,她们之间还忙着争执,岂非越发脱困无望?

玉鸣再懒得理明忆,也许让明忆独个安静的呆着会好一些,等明忆适应一段时间,失控地情绪大概能稍稍平复点吧。

玉鸣转身,往另一角落里靠去,吐了血之后,尽管身体的痛楚减轻,却异常虚弱,和明忆僵持了半天,已经把她累坏了,她需要休息,需要在休息中好好想一下怎么办。

不过,自己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吐血呢,按失去意识前一刹那地感觉,以及头沉如石,她应该是被人以疾风劲掌给拍晕了,拍晕就算了,也没听说拍晕会导致全身气血翻涌灼烧啊。

玉鸣靠在角落,盯着昏黄的油灯出神,也不晓得自己昏迷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更不晓得身处何处,是否已离开恒安王府。

忽然,玉鸣的目光落在桌脚,一条桌子腿底似乎和其他三条不一样,仔细辨别了一下,好像是布片布条之类压在下面,玉鸣爬过去,用尽全力抬起桌腿,把东西抄出来,果然是一小块参差不齐的,四分之一巴掌大的布片。

玉鸣虚汗淋漓,换了平时,根本不至于虚弱如此,她翻转布面,发现上面有血迹,血迹早已­干­结,好像是一个字的形状,但由于布片的颜­色­和血的­干­迹接近,所以一时也没认出那是什么字。

玉鸣扶桌半立,将布片对准油灯一照,大吃一惊,原来布片上的字,清清楚楚是一个孑。

孑晔!玉鸣差点惊呼出声,难道这里就是孑晔出事地地方?极有可能,孑晔一向机敏,即使束手被困,也可能留下点滴线索,以待真相大白之日,玉鸣颤抖着,握紧了布片,眼泪簌簌就掉下来。

“你在看什么?”因为背对着明忆的方向,明忆并未看清玉鸣手里的东西。

“跟你有何关系!”玉鸣恨声道,她不是怪明忆刚才对她的态度,而是恨皇甫钰,果然是恒安王府害了他们兄妹,否则,不会这么巧,身陷同一间铁牢里。

那么目的何在?如果说孑晔就是在这里被害死的,是不是自己也将遭到同样的命运?无冤无仇,无故无恨,皇甫钰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想想又不对,皇甫钰亲口说,已经飞鸽传书和正式书信给怜牧,若真是他害的自己,岂不是直接通告所有人他就是凶手么,然而他却一直不承认那天夜晚酒散之后见过孑晔,两次动手行径相似,方式却截然相反,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小姐,我劝你,都到这个地步了,有什么,就不要遮遮掩掩了吧,你要再固执下去,自己玩完不说,还会贻误他人”,明忆这会儿说话倒似正常许多。

“奇怪了,我拣到的东西我瞧瞧就会贻误他人?你既然这么说,我还就不给你看怎么着?”玉鸣说着随手将布片在油灯上一燎,布片瞬即烧了起来,落在地上,烧成了灰烬。

“你!”明忆冷笑,“我当什么东西,不就是片破布么,弄地跟个宝似的,这铁牢里也不知关过多少人,还不晓得是什么死人留下的呢,也不嫌恶心!”

“明姐姐要是死在这里,我不会嫌恶心,会好好帮姐姐整理遗容的!”玉鸣飞快的反­唇­相讥,但是说过之后,她却突然愣住,猛然回头,“这么说,姐姐知道这里,清楚的很?”

明忆语结,言多必失,一点都不假,她咽了口唾沫,“我随口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罢。”

“姐姐别瞒了,其实你很清楚这里是何处,还有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是吗?”

明忆不吭气,其实论较量她不是玉鸣的对手,人家是处处谦让才吃她的恶语相伤,真要对峙起来,怕次次落败地,都将是她。

然而人要倒霉了,难道还不能发泄了么,不是玉鸣来恒安王府,她也不至于倒霉到这个地步,被人所挟,还生死未卜,明忆很有些怀疑,如果玉鸣能活着,她必定也能,可玉鸣要有个万一,那个人会轻易释放自己么?

身在王府多年,明忆比谁都清楚,知道地秘密越多,死的将越难看,现在自己就是一个知道秘密地人,她的命运恐怕真的要同玉鸣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看来姐姐不想说是吗?”玉鸣沉声道,“原来姐姐甘愿呆在这铁牢里,算我多事,要呆就一起呆着吧,我无所谓,反正两袖清风身无牵挂,可姐姐呢,自己喜欢的人却要你死在这里,不管不问,姐姐你真的心甘情愿?”

“不是他,不许你这么说他!”明忆的愤怒中带着一丝颤抖,“你懂什么,什么也不知道就不要瞎说,闭上你的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玉鸣叹了口气,果真闭嘴,重新在角落里靠下假寐,明忆固然用情至深,但见她那么恼怒,说不定她没说假话。

一时间,除了灯芯不时地的一声蹦花,狭小的铁牢内,两个女人都各怀纷乱心事,沉默假寐。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六十四章 ­阴­谋进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灯油似将尽,灯光越来越弱,灯苗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最后“噗”的一下,铁牢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随着油灯的熄灭,玉鸣蓦然睁眼,在黑暗中适应了一段,才勉强恢复视觉,可铁牢里实在太黑了,没有油灯简直连一丝光都没有,隐隐约约,玉鸣似乎看见明忆的一团黑影正朝向自己这边,知道她也没睡着,便试探­性­的讥讽道,“明姐姐,你不会害怕吧?”

明忆没答,过了一会儿,一阵抽泣轻轻响起,“我讨厌你,讨厌你老跟我说话,讨厌待在这里!”

“行了吧,就跟谁喜欢似的!”玉鸣叹口气,脑袋在冰冷的铁板上摇来晃去,似乎这样能舒服点儿。

“可是,明姐姐,你不告诉我事情原委,我怎么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关押我们的人,先把无辜的你给放了?”

“你,你有办法了?”明忆停止抽泣,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玉鸣的话。

“好姐姐,我都云里雾里弄不清怎么回事,能有个鬼办法啊,对,这么黑,肯定是有见鬼的办法的……”玉鸣无声的笑了,她忽然觉得假如世上真有鬼的话,那么说不定她就能再见到孑晔了。

“已经够骇怕的了,你就别在那儿人了行不行?又不关我的事,我怎么知道原委?”明忆的话里透着犹豫和欲言又止。

“明姐姐不知道原委,总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明姐姐先前还说这间屋子不知关过多少人,难道这也是说不得的秘密?”

“这里是什么地方何必问我,你应该记得我们去的是果林吧?”

“呵,我当然记得,这么说,铁牢就在果林之内?到底是果林内的哪个方向,地上还是地下?”

“何必问那么详细呢。玉小姐。四面铁板一块。难道你真以为自己逃得掉?”

“我没打算逃。只是问清楚。哪怕死也死个明白些。”

“这一点。我相信。玉小姐不会平白无故成为别人地眼中钉。更不会死地不明不白。否则。也不会在你身上花那么大功夫了。”

“花功夫?在我身上?玉鸣不明白。姐姐能说地具体点吗?你是指王爷?”

“什么王爷不王爷地。还说你和王爷是一般朋友。嘴里心里念着地。还不都是王爷。我也真傻。竟就信了你。嘁!”明忆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立即就开始酸溜溜地刻薄起玉鸣。

玉鸣没好气道。“你怎么就不信我啊。这里是恒安王府地果林铁牢。我不怀疑王爷还能怀疑谁?你说。这就叫嘴里心里都是王爷?莫名其妙!”

“哼!”明忆冷哼了一声,知道玉鸣说的没错,可她心里就是不爽的很。

“你是不是很难受啊,玉小姐?”隔了好一阵,明忆才又冷冷的发问。

“我都呕血了,你不是看见了么?”

“还有呢?”

“还有……浑身像着了火,火烧火燎的难受。头也痛,四肢乏力,怎么啦?”

“谁知道”,明忆淡淡道,“反正,我看见你被喂了什么东西,就在进来以后。”

“喂了什么东西?”玉鸣脑袋“嗡”地一下,一颗心犹如掉入了冰窟,和身体的难受一起。正是水深火热。

“没看清楚,可能是什么药丸之类,但是说不会让你立即死掉”,明忆道。

“难怪,难怪我会变成这样!”玉鸣冷笑,好歹毒的手法,不仅对一个弱女子下狠手,把人关到这铁牢来,还要喂毒。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玉姑娘。我不知道你有何来历,更不知你身上有何秘密。充其量我也就是个陪绑的,一无所知不说,还有口难言,所以你不用再逼问我,我这里没有你需要的答案。”

“我何尝逼你了,明姐姐,你能告诉我这些已经很感谢了,只可惜,我若死在这牢里,答应你的事,怕也无法兑现了,你,你不会怪我吧?”玉鸣尽管痛苦,却也勉强支撑着自己不流露出半点悲戚。

“都什么时候了,我说你脑子真是有病,自己都朝夕不保,还想着什么承诺,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明忆嘴上说的狠,心里却酸涩上涌,多少年在王府,受够了冷眼和欺辱,没有一个人会对低下的丫鬟侍婢信守什么承诺,只有旁边的傻姑娘,死到临头,依然念念不忘。

“不,明姐姐,你放心,我原来说是亲自教你,可如果没机会,我也还是会口授于你,至于如何把握火候,就要看你自己了。”

“烦不烦啊你?”明忆呛了玉鸣一嘴,自己却先哽咽了,好半天才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些,更不想欠你地人情,真的要守信的话,就等我们俩能出去地一天再说吧。”

“那自然好”,玉鸣幽幽而叹,“就怕我没有那一天了。”

“何止是你,我也难保呢!”明忆心中暗道,烦乱的­干­脆和衣侧卧,黑暗中的煎熬,还得挨多久?

恒安王府内,江柄易正在送几位造访王府的客人出门,客人上了马车离去之后,正巧几封驿函也送抵王府,江柄易顺手接下,方转身进府,边走边大略地看了一下,一封是从朝廷方面来的,一封是从顺安来的,还有一封则是发自百万庄。

进屋之后,江柄易关上房门,稍一踌躇,当即启封了百万庄怜牧的信,怜牧在信中一阵寒暄客套,接下转入正题,言及玉鸣出走已多日,劳烦王爷容留并传送消息,十分的感激,庄内上下知小姐平安,无不欢欣,因思女心切,怜牧安顿好庄内的事务后,不日将启程至恒安探望,至于玉鸣想留想回,皆由她自己定夺。

江柄易冷笑一声,将信件重新装好,接着拆开了朝廷公函,信件是皇上口述,文书房地秉笔抄录,所以基本如同皇上亲书,大意为,朝廷收报,恒安王府有勾连外番之嫌,不过皇上明察秋毫,坚信自己的王兄不会做出­奸­佞之事,请恒安王安心放心,在未来之日排除非议,更加勤勉的治藩护政,与朝廷共忧天下民生。

看完朝廷公函,江柄易的眉头深锁,在房内踱了小半圈,这才接着又拆第三封信。

顺安王的信看样子也是找人代笔,光是从字迹江柄易基本大致能猜到是谁,信中内容东拉西扯,一会儿说百万庄一别甚是想念,一会儿又说些顺安杂事,看起来杂乱不堪顾左右而言他,实则暗示了顺安王府似乎也遇到了点小麻烦,同时提醒恒安王注意朝廷动向。

江柄易不屑,再次冷笑,将三封信都依照原样封好,放在皇甫钰的书房案头,打开门正欲出去,却一头撞上气喘吁吁前来找他的明晓。

“­干­什么你?惊惊慌慌的!”江柄易恼怒地叱道,“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无论大小事,皆不得失措无礼,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啊!”

“这次,这次不一样啊,江管家!”明晓汗水淋漓,直个劲地用袖子擦抹,“玉,玉小姐和明忆姐姐都不见了!”

“不见了?你,你说清楚,怎么个不见法?”

“从王爷离府那日起,玉小姐就拖着明忆姐姐满园子逛,这都不说了,昨儿一早,她们俩又出了门,可这一走,就再没回来”,明晓边说边朝旁边躲躲闪闪的,生怕江柄易发怒责打他。

“没回来?昨儿个离开袖竹楼就没回来?那你怎么现在才来禀报啊,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你都­干­嘛去了?”

“小的昨晚还以为江管家请她们呢,因为除了这王府她们也没别的去处啊,结果久等不归,小的就睡着了,今早起来一看,房间里压根都没有人回来过的迹象,这才急了到处问,可小的把所有能找的地方全找遍,把所有能问地人全问遍,也没有玉小姐和明忆姐姐地半个影子。”

“你呀你呀,你可真是糊涂!”江柄易戳着明晓的脑门道,“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是,小地糊涂,小的该死!”明晓抽了自己一嘴巴,低着头道,“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找啊!”江柄易­阴­阳怪气道。“可……”明晓本来想说自己都找遍了,但既然江管家这么吩咐,也只有接着继续找下去了,一遍不行,就找两遍,不然,该如何交代呢。

“是,小的这就再去找!”明晓鞠了一躬,转头欲走。

“等等!”江柄易冷冷的喝住他,“要还是找不到呢?我是说,要是把整个王府都挖地三尺也找不到呢?”

“这……”明晓愣住,不知江柄易何意,脊背却开始嗖嗖的发凉,找不到的话,自己不会落个死罪吧?

“你不是都找过一遍了么”,江柄易慢悠悠道,“万一,我们再找无数遍也找不到她们,明晓,你想好该如何在王爷面前脱罪了么?”

“小的愚笨,江管家,求你无论如何救小的一命啊!”明晓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六十五章 真相浮出

“唉,明晓你也是跟了王爷好几年的吧,王爷的脾气你应该清楚……”江柄易并不着急,继续慢悠悠道。

“是……”明晓早吓得面如土­色­,汗如雨下,“可小的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纯粹无心之失啊。”

江柄易故意沉吟了半晌,“这样吧,明晓,我江某人实在不愿意看到你年纪轻轻就因为这件事断送了前程,何况王府内的丫鬟侍童基本上都是我江某一手管教的,这么些年,唉,对你们多少也有些不舍,若眼睁睁袖手旁观,又于心何忍!我可以出个主意让你暂度难关,但……”

“只要能过了王爷一关,江管家让小的做什么小的都愿意!”明晓飞快的回答。

“好!”江柄易满意的点点头,“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听好了,万一寻不见人,等王爷回来问起时,你就说是玉姑娘自己走了,还不晓得施了什么法子,拐跑了明忆。”

“这……王爷能信吗?”明晓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法子,大失所望之余还万分犹疑。

“权宜之计嘛”,江柄易淡淡道,“只有说她们俩都离开了王府,你才脱得了­干­系啊,对不对?外面世界之大,就算王爷认真追究起来,欲寻二位姑娘,又到哪儿寻去呀。”

“是,小的明白了”,明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琢磨不透,只得暂时应道,“小的一定依着江管家的话去答复王爷,多谢江管家的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江柄易­阴­­阴­一笑,“方法我是交给你了,可你自己想不想自救,掂量着看吧。”

明晓不再多言,磕了三个头,爬起来离开了王爷书房。

或许是由于在封闭空间的原因,极其轻微的脚步也比寻常时候听到的响。当脚步声还远的时候,玉鸣和明忆皆同时从昏睡中惊醒。

“来人了!”两个女子心中同时惊叹了一声。坐直身子正襟危坐。等了许久。或许该来地终归要来了。

她们地面前。一扇小窗猛然间被拉开了一道窄缝。透入地白光尽管只有一束。却足够照亮黑暗地铁牢。

“二位姑娘。休息地可好啊?鄙处简陋。若有不周之处。还请二位将就将就吧。啊?哈哈……”

听到此人刺耳地笑声。两个女子再次同时血脉贲张。狂心乱跳。“这不就是皇甫钰地声音吗?”玉鸣心想;“怎么会是王爷!”明忆头晕目眩。

“你把我们带到这儿来到底想­干­嘛。说吧!”还是玉鸣先镇定下来。牢牢盯着那条窗缝。质问来人。

笑声停歇。取而代之地是片刻沉寂。然后。似乎又有人来。放下什么东西地声音。接着有脚步离去。外面人影一晃。似乎矮了半截。跟着窗缝出现一双眼睛。朝里瞅了瞅。离开。外面地光束。重新顺畅照亮黑牢。

“姑娘这么急做什么,年轻人啊,到底吃不得苦,沉不住气,浮躁浅薄啊,唉!”

玉鸣闻言怒火中烧,世上不讲理的人多了去。唯独此人犹甚,把人无端关在黑牢里这么长时间,反倒打一耙,说什么年轻人急躁,真真可恨之极,不过玉鸣转而想了想,居然笑了,“好,是我急躁了。那随你吧。你自己说好了,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们洗耳恭听!搬了把椅子坐在这里,一定有很多口水要喷吧。”

外面的人似乎吃了一惊,“怎么,你怎么知道我是喊人搬了把椅子?”

玉鸣冷笑,就是不答,她听音辨耳功夫可不是玩的,连夏薄栖那样的功夫高手都输给了她,难道她还听不出木头磕地的声音?

“噢,呵,这次是在下浅薄了”,外面的人反应还算快,话一出口,就明白自己犯了错,“佩服!虽然姑娘睚眦必报的行径有失大家闺秀地风范,可姑娘也算当得聪慧二字,当世之中,能这么不动声­色­给人下袢子的,屈指可数,怜牧那老东西收了姑娘做高徒,可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啊,不过可惜,太可惜了,姑娘却偏偏又是他最不该选地人。说话者故意停顿了一下,倾听牢房内的动静,可玉鸣和明忆都好像得了痴症,直着眼睛目视空洞无物的一点,紧闭双­唇­一声不发。

“不想说话,也不好奇么?好,很好,玉姑娘学东西,果然比一般人都快,但是在下今日来的目的,并不想光是坐在这里夸赞玉姑娘,因为在下无论怎么钦佩玉姑娘,怕姑娘也是不屑的,何况,这也改变不了任何局势。”

一声长叹,来人接着道,“今日,我只想给姑娘讲一个故事,姑娘愿意听么?”

牢中仍旧一片沉寂,但这样的沉寂似乎更适宜讲故事,所以没等回答,来人便悠悠开讲:“许多年以前,有一个叫南宫博石的人,出自诗礼世家,论诗词文章无一不­精­,可他对仕途没什么兴趣,却犹善经商,经营了几间丝绸茶瓷铺,没过几年,就富甲一方,有人传言,说南宫博石之所以这么快发家,是因为他在朝廷还没有开关易货的情形下,就私自偷偷地和北方蛮族进行交易,当然,这只是传言,至少官方没有掌握他私贩货物的把柄,还有一点,就是南宫博石很聪明,他和很多官僚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缕缕的牵连,当时几乎没有官员不卖他的帐,故而,更有甚者,说南宫博石的儿子南宫纥能高中三甲,被当时即将登位的圣上皇甫严有意拉拢为驸马爷,皆是因为南宫博石的财富与人脉关系,对稳定朝政举足轻重,可惜,南宫博石短命,在南宫纥与公主大婚不久,便即暴病身亡。过了大约半年,尚算春风得意的南宫纥也出事了,他监守自盗,洗劫了圣上筹备给南方军务地二百六十八万两黄金,东窗事发后,圣上顾忌皇家颜面,赐了南宫纥毒酒一杯,并下令背着公主查抄驸马府,然而冰雪聪明的公主还是知道了事情始末,她一方面坚信驸马爷不是那种吃里扒外的人,一方面却又感到绝望,无颜面圣,便毅然悬梁自尽,以表心迹。只是,朝廷官员把驸马府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二百六十八万两黄金的去向,还有南宫纥的幼妹南宫骊珠以及一名侍童南宫孑晔脱逃,虽多方缉捕,却毫无所获,二人从此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南宫孑晔!”玉鸣闻听此名,宛如遭受重重的一击,南宫孑晔难道就是孑晔哥哥么,对方讲这个故事不会没有缘由,还有南宫骊珠,会不会就是梦中出现的珠儿?

或许是一口气讲了太长的故事,对方这次停顿的时间稍久,“玉姑娘不觉得奇怪么,南宫孑晔,是啊,他其实就是百万庄怜牧地义子孑晔少爷,和姑娘以兄妹相称,呵呵,而姑娘之名,也是在被怜牧收养后,替你改地,姑娘之真实身份,不用我多说了吧,南宫骊珠?”

“我不明白你在瞎说什么,随便编一个故事,就能把孑晔哥哥变成南宫孑晔,而把我变成什么南宫骊珠,佩服,大人这么有水平,何不去专心着书立说,必能名垂千古,百世流芳!”即使重重疑惑,玉鸣也不想听从对方摆布,因为这个居心叵测的人当然不是讲讲故事那么简单。

“哈哈,好提议,不过我这可不是编地,而是事实,时隔五年,姑娘不想承认是南宫骊珠情有可原,但这终究改变不了姑娘的真实身份,更改变不了所有觊觎二百六十八两黄金的人,对姑娘的兴趣,相信我一旦揭穿姑娘的身份,姑娘是否为在逃的南宫骊珠,朝廷很快就能查明,到时,即使朝廷大赦,恐怕姑娘也休想再过一天宁日。”

“请便吧,反正我对你讲的那个什么南宫家一无所知,更不晓得所谓几百两黄金的故事,我觉得你是白费口舌和时间,从我这里,你,以及那些有兴趣的人,根本就得不到什么”,玉鸣此刻已大致能明白对方的意图了,其实世人多是贪婪的,不为了黄金,大概就算真的南宫骊珠也毫无用处。

“不急,不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玉姑娘,我听闻南宫孑晔那小子带着你潜逃的时候,你不幸摔落山崖,尽管被南宫孑晔救起,可两人都深受重伤,尤其是你,被怜牧救治和收养以后,竟完全失忆,丝毫想不起从前种种,呃,据在下所知,像姑娘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就是姑娘脑子受到重创,造成颅内淤血,凝结成块后无法有效清除,故影响的大脑记忆,另外,或许就是重大变故之后,加之受伤,姑娘自觉不自觉的,便有意选择了遗忘,时间一久,便真的以为自己不记得了,当然,这两种可能,都不是完全无法可治,在下今日此来,就是为了帮姑娘好好回忆回忆。”

“我都说你是白费功夫了,可笑”,玉鸣冷冷道,“有些人,就是顽固愚昧而不自知!”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六十六章 内中曲折

“话不能说的这么早,姑娘,你知道为何南宫纥身为驸马爷,明明前途无量,却还要监守自盗,落得家破人亡?为何南宫纥被缉拿下狱后,尝遍酷刑,受尽折磨,直至饮下御赐毒酒,也不肯交出二百六十八万两黄金?作为南宫家仅剩的唯一血脉,难道你就一点不想为南宫家做点什么?”

玉鸣沉默,本来不用对方提醒,她也觉得整个故事中,可疑之处甚多,然而,玉鸣同样清楚,自己的兴趣越大,就越容易踩入对方设下的陷阱中,宁肯被动的步步为营,绝不可受对方所诱,轻易上钩。

“刚才,在下给姑娘讲的只是故事的一个表面,今日既然是帮姑娘重拾记忆,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索­性­告诉姑娘,故事的另一些深层曲折,说明白点,就是南宫纥的黄金案,归根到底的源头,其实还是要追溯到南宫博石身上,先前我说过南宫博石的发家,并非通过正当手段,官家虽没有他的罪证,但不表示他真的就一点把柄没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呵,纵使南宫博石的关系再广再深,只要握住他把柄的人说话有足够的分量,那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你知道吗,南宫博石很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弃卒保帅,落井下石的事在官场里太多见了,所以南宫博石既为了南宫家的颜面,又为了他的一双儿女,最后选择了服毒自尽,或许当时的他万万没料到,南宫纥也是死在毒酒之下,父子二人也算同命,黄泉路上好作伴啊!”

玉鸣心中气结,此人说到别人的可悲处,却是一副得意洋洋看笑话的语态,可见他若不是逼迫南宫博石自尽的人,也一定是落井下石或帮凶走狗之类。

“当然。南宫博石死之前,就给在京城的南宫纥留了一封家书,我猜他在信中,很可能含沙­射­影的提及了有人要对南宫家不利,可惜南宫纥当时正与公主如胶似漆,又深得皇上的器重。根本没把他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而南宫博石以为用自己地死就能封住他人之口舌的算盘也打错,因为对方的真正目标根本不是他南宫博石,而是南宫纥,只有南宫纥才有接触到库银的机会,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后,南宫纥过了一小段平静的日子,找他父亲地人再次找到他,提出只要南宫纥能帮忙偷出朝廷用于军饷的库银。所有南宫博石的那些旧账都可以一笔勾销,从此后他南宫纥可以继续当他的驸马爷,依旧过他的尊贵显赫的好日子。谁料,那南宫纥口头上允诺的好好的,背地里却施了手段,致使二百多万两黄金消失无踪,不管是朝廷,还是委托他的人,都没有见到这笔黄金,南宫纥,他私吞了这笔黄金。听懂了吗,你地哥哥是个言而无信,私吞黄金的卑鄙小人!”

“你胡说!”玉鸣终于忍不住怒喝,“你怎么不说逼死他爹,又胁迫他偷黄金的人,才卑鄙无耻?既然你整件事情地始末细节都这么清楚,有胆你就承认,就是你,就是你逼的南宫家家破人亡。对不对?”

外面的人沉默片刻,“甭管是不是在下,这不是最重要的,多年前的利益关系里,毕竟牵扯太多,谁也不那么­干­净,玉姑娘,我觉得当务之急,就是你得交出那二百多万两黄金。只要你能告诉我你哥哥把黄金藏哪儿了。在下保证,凭着在下的几分薄面。完全可以给姑娘一个更光明的前程,姑娘不问朝政,不知道当今圣上只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毫无治国本事的毛头小儿,假如这笔黄金能让更适合当国君的人登上皇位,那姑娘无论对江山社稷还是黎民百姓,都是功莫大焉,到时候,只需新皇一道圣令,不仅南宫纥地案子可平,重振南宫世家恢复以往的显赫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包括南宫博石,追封他一个什么世袭侯,什么护国公,整个南宫家可就能一扫多年­阴­霍扬眉吐气于世上了,玉姑娘,你好好想想在下的话对不对,逝者已矣,再去追究是非对错没有任何意义,但你作为南宫家仅剩的唯一血脉,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南宫家背负万世唾名而不管不顾吗?”

玉鸣幽幽长叹,“绕了半天,你还是绕了回来,都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南宫骊珠,不知道什么黄金,为何你偏不信。”

“我不是不信,姑娘,而是我百分之百肯定,你就是南宫骊珠,至于黄金,已经等了这么些年了,倒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在你刚来王府的时候,你还记得你喝的酒吗?”

“酒?噢,是了,酒又怎么了?”

“那酒中加了几种域外奇花,有活血散瘀通经疏脉之功效,本身对人体是无害的,却正适于姑娘这种失忆之症,只不过药效有些猛,姑娘会有稍许不适,而现在,在下把几种药物另行调制了一番,混合成药效更佳的药丸给姑娘服下,再辅以我地内力疏导,相信姑娘的康复指日可待!”那人说着,禁不住得意的笑了一下,“当然,关键还是要姑娘配合在下!”

“哼。看来你好像志在必得似地。不过。要是万一你地药没效。你又准备怎么办呢?”

“不会地。玉姑娘。现在不是我准备怎么办。而是你准备怎么办。是想早一点恢复记忆。早一点重见天日呢。还是在这黑牢里一天天待下去。直到化成黑牢里地一滩黑血?”

“怎么。黄金没得到。你就要杀我吗?”

“如果你一直不肯说。玉姑娘。反正谁也得不到。不如让你和这笔黄金永远地消失。”

“你可真够狠地啊!”玉鸣叹息道。“我猜。你那所谓地破烂药丸。能治好我地病是假。要我地命才是真地吧。既然反正是个死。我又何必要告诉你黄金地下落?唉。还拿什么重振门楣来骗人。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啊!”

“姑娘说哪儿去了。那些药丸真地是给姑娘治病地。只不过是药三分毒。姑娘如果能早一点说出黄金地藏处。那在下定当亲自为姑娘解毒。可要是时间拖久了。一旦药毒深入心脉。呵。只能请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滚!”玉鸣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你说什么?”来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滚,快滚!”

“哼,南宫骊珠,你不要不识抬举,我可告诉你,若你不乖乖合作的话,你现在的痛苦才是刚刚开始!”来人恼羞成怒,一摔凳子,愤然离去。

脚步慢慢消失,黑牢之中重新陷入死寂,只不过那扇小窗还未被完全关上,玉鸣贪婪的望着那束天光,不知道它是不是随时会消失。

而明忆却像突然醒悟过来什么一样,冲到窗缝前疯狂的大叫,“等等,王爷,等等!和我无关啊,求你放我出去吧,我是无辜的,求求你,快放我出去吧,明忆求求你!”

明忆嘶声力竭也没得到任何回应,她的狂叫逐渐转为嚎哭,边哭边叫,并用手掌噼里啪啦的拍着铁窗,明忆的哭号在冰冷的铁牢里带来阵阵回响,更令人心悸和窒息。

“别叫了,明忆,没用的,要想放你,早就放了,何必等到现在?”玉鸣神­色­黯然,却无可奈何。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脑子有病的什么南宫家大小姐,你们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哭叫关你什么事,你自己愿意死在这里自己死好了,凭什么叫我陪葬,啊?无缘无故的,凭什么就我落到这个地步呀,呜呜呜……”

或许是由于­精­神崩溃的缘故,明忆哭求无果,便顺势将满腔怒气朝玉鸣发泄出来,她的双臂胡乱挥舞,身体扭曲,冲到玉鸣的面前,宛如一道狰狞诡异的黑影,试图将玉鸣绞个粉碎。

玉鸣在明忆的黑影前,隐忍的,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紧紧的抱膝蜷成一团,她知道,以明忆此刻的心境,让她发泄出来或许更好。

果然明忆疯狂了一阵后,耗尽了力气,双腿一软跌坐在玉鸣的面前,刺耳尖利的哭骂,也变成了低低的呜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明忆不断地碎碎叨叨着。

“听我说,明忆”,玉鸣抬起头,“不是我不想救你,但凡有一丝可能,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你的自由,可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关于南宫家的任何事,对不起,明忆。”

“为什么会这样”,明忆对玉鸣的话似乎置若罔闻,仍旧重复着她的碎叨,“为什么会这样……”

“别这样了,明忆”,玉鸣叹气,“我估计他们不会马上就折腾死我,我们还有时间,或许能想到更好的办法,我保证,尽量让你先脱身好吗?”

“为什么会这样,就算他绝情冷酷,可我跟了他这么些年,竟至于非要我­性­命不可吗?”明忆沉浸在自己的失魂落魄里,答非所问的呓语。

“他?”玉鸣的眉毛不易察觉的挑动了一下。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六十七章 怨消同心

那道窗缝终于在有人送饭来以后彻底关上了,不过送饭的人也递送了一盏添满油的油灯进来,所以两位姑娘暂时还能享用光明。

尽管毫无胃口,但玉鸣还是硬撑着咽下了难吃的饭菜,一粒米不剩,她想保存体力,以支撑足够久的时间,不到最后一把开局,她还没有学会放弃。

吃完自己的饭菜,见明忆坐在角落里发呆,玉鸣又只好拖着身体挨过去,哄着明忆一口口吃下,喂饭的时候,明忆的眼泪忽然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你­干­嘛这样,­干­嘛要对我这么好”,明忆说。

“我这不是对你好”,玉鸣不动声­色­,淡淡道,“而是我们俩一起进来的,就得相互帮衬着不是吗?”

“帮衬,明明是你欠我的!”

“对,对,是我欠你的,所以我更应该偿还,是吧?”

“是个屁!”明忆更加泪如雨下,“是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才对。”

玉鸣把碗放下,用自己的袖子替明忆擦眼泪,“我看你是想的太多了还差不多,乖乖的把饭吃了比想什么都强,啊?”

“不是,真的,真的是我对不起你!”明忆一把拉住玉鸣的胳膊,“其实我本来不想答应江管家来服侍你的,可我曾经因爱生恨,在王爷喜欢的女人喝的茶里下毒,虽然未遂,但却落下把柄在江管家手里,他威胁我,只要我敢不听他的,他就会向王爷揭发我,我没办法,一直对他言听计从,这次也是一样,表面上说服侍你,其实是叫我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第一天上果林。就流露出意犹未尽的意思,我告诉了江管家,他这才派明苔守在果林入口,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可我,可我却没法启口提醒你……”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我在恒安王府,如果王府的人想掳劫我,随时都有机会的,并不一定是因为你告诉江管家我对果林有兴趣,而且,我仔细想过,王爷偏偏那么赶巧的离开王府。一定是江柄易早有预谋,你想啊,既然他早有预谋。那么所有的环节都是安排好了,只等引我们入瓮的,不是吗?”

“可是,可是今天来的,不是王爷吗,说明王爷根本就没有离开啊,也说明,江柄易听从地,还是王爷的命令。本来王爷要奴婢死,奴婢也绝不敢多说半句怨言,只是我不甘心,不甘心他连最后一丝机会都不给我,玉小姐,我死难瞑目啊!”

“别乌鸦嘴了。这不还好好地活着嘛。就说什么死不死地。呸呸。真不吉利。你相信我。今天来地。不是王爷。”

“不是王爷?可……”

玉鸣苦笑着摇头。“说话声很像王爷。但也绝不可能是王爷。第一。若是王爷地命令。在我抵达恒安。又或者来王府地第一天。王爷可以找任何理由。将我光明正大地下狱。恒安府衙地牢房多地是。对不对?第二。王爷有心从我嘴里掏出黄金地下落而又不想让他人知道地话。更没必要修书给怜牧。通知怜牧我在恒安王府。第三。也是最矛盾地一点。王爷如果是借故离开王府。以撇清掳劫我地嫌疑。他就根本不会现身。而直接让江柄易来和我们谈好了。更何况在王府内掳劫我。王爷他撇得清吗?所以。这个人必是有意为之。将污水泼在王爷身上。让王爷替其受过。第四。就更不用说了。声音很像。细微地差别却还是逃不过我地耳朵……”

“这么说。你听出来不是王爷了?那你­干­嘛不揭穿他?”

“我­干­嘛要揭穿?他要装就继续装好了。不过。最令我感到奇怪地。还不在他地声音。而是……”

“而是什么?”

玉鸣再次苦笑,“这个,我也没想清楚,怎么样?现在,不用那么难过啦?”

“嗯!”明忆不好意思地抹尽泪痕。

“那就乖乖的把饭吃了,我们既不知道他们多久才给我们送一次饭,也不知道我们得撑多久才能等到转机,必须保存体力,知道了?”

“嗯!”明忆老老实实端起饭碗,在玉鸣面前,明忆反而像个被照顾的妹妹似的。

看着明忆吃光了所有的饭,玉鸣满意的笑了,然而欣慰却是短暂的,毕竟她尚无任何办法面对即将到来的危局,冥冥之中,她希望能等,等对方有变得急躁和不耐,而露出破绽的时候,或者,假如对方能提供更多地线索,也许她能思索出黄金的下落也未可知,一切就要看她如何与对方较量和僵持下去。

油灯这次燃的甚久,玉鸣和明忆头靠着头睡了一觉,一觉醒来,油灯还有微弱的一豆灯苗在颤动,两个人起来,绕着牢房四周走动,活动了一下因久曲而僵硬的身体,但玉鸣没走几圈就气喘吁吁,药丸所带来的虚弱,是凭她一己之力所无法消除的。

“怎么样,玉小姐,你没事么?”明忆赶紧扶玉鸣坐下,替她擦拭额头的虚汗。

“我没事,明忆,以后不用喊我小姐姑娘什么的,直接叫我玉鸣好了”,玉鸣微笑地拉住明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那怎么可以,我本来就是奴婢,身份低微,就算关在牢里,你也是主子啊。”

玉鸣笑道,“在我们那个庄里啊,满眼几乎全是男人,你知道吗,我一个女婢都没有过,所以呢,我见了女孩子都会觉得格外亲切,你硬是叫我分主仆我还不习惯呢,呐,像这样,我仍旧叫你明姐姐,你就叫我玉鸣,这样多好,多随便呀。”

“真的,合适吗?”明忆迟疑道。

“当然合适,最合适不过了!”

“嗯!”明忆笑着点头,明忆笑着点头的时候,油灯再次“噗”的一声熄灭。

“真的好讨厌,要是给我们灯,就按时送嘛,叫我们在这铁牢里黑一阵亮一阵的,算什么事啊!”明忆不满的抱怨道。

“按时?”玉鸣摸黑拍了拍明忆道,“你算说对了,人家就是不想按时呢!”

“什么意思?”

“你想啊,我们进来这么久,一直都不知道被关了多少时辰了,外面到底是什么日子,是白天啊还是晚上啊,我们只管吃了睡,睡了醒,什么时辰概念都没有,还不都是因为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推算时辰的依据嘛!”

“你是说,他故意一会儿给灯一会儿不给,一会送饭,一会儿又饿着我们,就是让我们地时间彻底错乱?”

“没错!”

“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是啊,有什么意义呢?”玉鸣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为了让我们彻底断了脱逃地念头?可我们本来就逃不了呀,还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的出现时间?”

“如果是江管家地话,倒也有这个可能,毕竟他还要在王爷面前蒙混过去,哎,不对,王爷出门了啊。”

“对的!”玉鸣肯定的说,“或许就在我们被关押的时间里,王爷已经回来了呢?王爷回来,发现我们不见了,一定四方追查,到处搜寻,那么这个时候,江管家最怕什么?”

“怕王爷发现了我们的羁押之所,也就是这间铁牢!”

“没错,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听来人进来的脚步声,应该是经过一条空洞的秘道,可是为何他打开铁窗之后,会有那么强的天光照进来……”

“说明这间铁牢之外就是自然世界?”

“不”,玉鸣想了想道,“我们应该是在一个山洞里,只不过这间铁牢的位置恰巧是在悬壁或某个山岩上,平常,也许由于地形的影响,别人不会注意到这里,但如果这里动静很大的话,那可就难说了。”

“那,那我们不停的拍铁板,吸引外人的注意怎么样?”

玉鸣笑着阻止道,“没用的,只怕我们还没引来救我们的人,就引来了杀我们的人。”

“唉,说了半天,绕了半天弯子,还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别气馁,明姐姐,你看我们齐心协力,总还是能看到一些希望的嘛。”

“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明忆哀叹一声,闷闷不乐的枯坐着。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玉鸣心想,“再坏不过如此,二十年后又是好汉一条。”

但玉鸣却不敢对明忆说这样的话,明忆不像她,她最至亲的人都去了另一个世界,而明忆舍弃不掉的,却是活着的恒安王,生死之间,每个人的眷恋与抉择原本就是不同的,不能说谁英勇无畏也不能说谁就是贪生怕死。

“玉小姐,哦不,玉鸣,反正闲坐也无聊,不如你跟我讲讲百万庄吧,你要知道,自打七岁进了恒安王府后,我就再也没出过王府,对你所说的百万庄这种只有男人的地方,几乎一无所知,你在百万庄是怎么跟王爷认识的?你们之间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

玉鸣失笑,唉,这个明忆啊,还真是服了她,都到什么境地了,她关心的,居然还是自己和王爷到底什么关系的问题,真是哭笑不得。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六十八章 不速之客

第二顿餐饭过后没多久,头日里来的家伙再次到来,依旧是坐下,将窗户开了一溜缝,清了清嗓子道,“玉姑娘今日可想起什么来了么?”

玉鸣知道事情不妙,她得做最坏的准备,“想起什么?不知道你指的是哪方面?”

“哪方面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黄金的线索,这是唯一能换得姑娘早日自由的条件!”

“那恐怕你得失望了,我连刚才吃了多少粒米都记得清楚,可就是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黄金,再说,即使我随便告诉你一个地方,你找不到的话,能放过我吗?”

“呵,那自然是不能”,来人­阴­恻恻道,“看来用一次药没多大效果,姑娘得接着用药才行啊。”

“哼,你不是又想继续给我强迫喂进那种药丸吧?”

“强迫多不好啊,姑娘家千金之躯,细皮­嫩­­肉­,弄出来个伤损什么的,就不好看了,姑娘若是能自愿服用,对双方都要少了许多麻烦嘛。”

玉鸣冷冷一笑,“我看你的药根本就药不对症,除了浑身发烧发烫以外,没有任何效果,就算你逼迫我吃下再多,将我毒杀了,对找到黄金又有何意?我觉得你对当年的事情了解的还是蛮多的,还不如多提供些线索,大家集思广益,或许还有找到黄金的一线希望。”

“唉,姑娘的提议虽好,殊不知,当年驸马爷行事之前,足足做了两个来月的准备,行事之时,几乎无人知道他的手法,就在皇上吩咐开库提取银两之前一夜,户部的库银官还亲自点验过全部黄金,一文不少。仅仅一夜间,这二百多万两黄金就消失无踪,当然,据查在库银被盗的当天夜里,值岗的戍卫被驸马爷调开过一次,仅仅一次而已。时间间隔不超过一刻钟,于是当时负责调查的刑部尚运出黄金,并且俞尚入口,顺着走下去,地道并不长,出口设在相隔太仓银库不足半里的一口集市井窖下,线索到此中断,到底是何人参与了运银。以及运到了何处,都再无头绪。”

“嘁,我当驸马爷有多聪明呢。居然选择地是挖地道,不过在银库下面挖地道动静那么大,难道戍守的就没一人察觉?”玉鸣一面拖延着,一面想套问出更多的详情。

“姑娘有所不知,太仓银库守卫重重,不算值岗的,总共有八道戍卫,交叉巡守,白日里每两个时辰换勤一次。晚上则每一个时辰换勤一次,而值岗的戍卫则平均两个时辰换一道岗,要摆平这么多戍卫,从库门进进出出搬运银两,单凭一个驸马爷恐怕还办不到吧,至于挖地道,我倒认为驸马爷挺聪明的,因为他选择从井窖下开挖,下面有地下水。土质多为松软淤泥,可谓事半功倍,为何挖了那么久无人察觉呢?说来很简单,民间本有许多方法杜绝响声过大,比如将铲锤等物包裹上棉布等,而用开挖出来地松泥进行回填,基本可以杜绝被人发现下面有工程的危险,看守太仓银库的人一直被蒙在鼓里实在是很正常的事儿。”

“也就是说。全部二百六十八万两黄金都被运出了京城?”

“非也。你想想。二百多万两黄金。装车得装多少车?可当夜京城地八个城门。全都没见到过形迹可疑地多辆车乘。呵。别说多辆了。连一辆都没有啊。”

“黄金还在京城中?那他会如何藏匿呢?”话一出口。玉鸣心中猛跳。她忽然想起曾和怜牧地一席对话。当时怜牧也在问她。一个人如果偷了二百六十多万两黄金。会将如此巨大地赃银藏匿在何处。难道怜牧所指地。就是南宫纥地这笔赃银?难道怜牧也是……玉鸣不寒而栗。简直不敢想下去。

“是啊。藏匿。五年来。不知有多少惦念那笔黄金地人想破了头。都想不出驸马爷将黄金藏哪儿去了。玉姑娘。如果你不能回忆起一星半点地线索。你以为自己会比所有人更聪明吗?噢。当然。你是南宫纥地妹妹。兄妹灵犀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不能抱着这点对灵犀地指望。就一日复一日地等待下去吧?”

对方果然仍是不肯放过她。玉鸣心下无限荒冷。是不是五年来。围绕在自己周围地。全是黄金地觊觎者。除了孑晔。她还能相信谁?谁还会为她遮风挡雨。如影随形地呵护她地一切?以前总觉得。百万庄地世界。要有多没意思就有多没意思。可外面地世界。又能好到哪里去?贪婪和虚伪。以及不折手段。世人不过都是一样。

玉鸣看了一眼明忆。明忆也正望向她。眉头深锁。玉鸣对她做了个放宽心地手势。随后对来人道。“你既然不想等。又何必费那些手段。不如现在就杀了我算了!”

外面的人沉默,从内心讲,费了这么大功夫,他当然不想仅仅是得具尸体,更何况,握在自己手里的,是这世上唯一的一条线索了,想要放弃,说的容易,做着难,也是几经犹豫,他才下定决心施行这么个法子,虽说药物的副作用非常之大,他也没把握玉鸣能撑多久,但总比毫无作为要稍强些,世事不总还有个万一么,他长叹一声:“姑娘光是拖延是没用的,不要逼彼此把路走绝了!”

“我没想走绝,是你不能等,大概对你来说,能够控制局面的时间也不多吧,算了,我懒得同你废话,把药丸拿来吧,我吃就是!”“呵,药丸就在这里,姑娘愿意服用最好不过,但我要提醒姑娘,姑娘若以为可以蒙混过关,恐怕绝无此种可能,姑娘是否真服,过几分钟药效发作,便能一眼知真假!”

“嘁,你也太多疑了吧,我说服自然是真服,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卑鄙下作么?”既然无奈,玉鸣­干­脆一逞口舌之快。

“哼!”对方冷哼,“拿去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枚黑丸从窗口的罅缝直­射­而入,端端正正击中玉鸣地肩头,又落入她盘坐着的腿上。

玉鸣拿起药丸一看,黑乎乎的,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嗅了嗅,倒是有一股奇异的香味,较之形状­色­泽,总算没那么恶心,她抬手,正欲将药丸纳入口中,明忆却扑过来急叫,“别吃,吃不得!”

“要吃我吃!”明忆紧紧攥住玉鸣的手腕,就欲抢那枚药丸,玉鸣死死握在掌中,一边躲闪道,“你吃有什么用,好歹人家还指着这屎丸子变黄金哩!”

“你的身子已经这么虚了,再吃肯定会死的!”明忆悲伤道,“反正谁也活不了,不如你我同受难,共生死,到时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窗外的人忽然桀笑,“明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义气了,还要同生共死?不简单啊,坐了一回铁牢竟然长进不少,滚开!你以为这药丸是香饽饽,随你们争来抢去?再在那里瞎搅和,你连死都别想,我会叫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呸!”明忆回头啐道,“你除了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有点新招没有?我这些年在王府,不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有什么稀奇!”

“你!你居然还涨脾气了你,找死!”随着那人的一声怒喝,一道疾风劲点明忆,明忆便再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只有眼珠仍是怒视着铁窗。

“我已经服下,你快解开明忆!”眼见明忆受制,玉鸣赶紧抽手一口吞下药丸,焦急地叫对方放过明忆。

“放心!我自会解开,等你地药­性­发作,我还得给你推经活脉呢,急什么!”那人悻悻道,似乎制了明忆仍不解恨。

“好,你可要说话算话!”玉鸣只觉胸口一阵甜热,知道药力很快就要发作,便轻轻的握了一把明忆僵住地手指,“明忆,我会撑住的,别担心!”

明忆的眼珠转了转,一滴泪夺眶而出,玉鸣朝她笑了笑,刚想替明忆擦拭泪珠,却忽然听见一种特别的声音。

确切的说,那实在应该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可是脚步非常之轻,轻到会让人误以为是落叶飘落在地,不过这里如果是洞**之内,又怎么可能有落叶?

其实不仅是玉鸣听到了,外面的人也似乎很警觉,突然厉声喝问,“谁?谁在那“是我!”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冷的连铁牢内的空气都似乎凝固,玉鸣不用想就知道这么冰冷死寂的声音是谁发出的,­阴­箬!

“是你?你来做什么?”先来的人问,语气十分戒备。

“这话该我问你吧?”

­阴­箬­阴­冷的声音似乎搅扯了某根神经,本来周身已开始发热的玉鸣,更加难受起来,仿佛外面是冰,内中是火,而人就在冰刺火灼中头痛欲裂双目发黑,脏腑翻搅,血流逆行。

“我这里不欢迎不速之客!”先来的人­阴­沉沉道。

“我从来就没指望被谁欢迎!”­阴­箬的冷,寸寸入骨,“难道你不知道王爷交待过,谁也不准动玉姑娘吗?”

“王爷?王爷回来了?”

­阴­箬冷笑,“王爷回来了,你就不会站在这里说话了。”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六十九章 获救

两人一问一答间,显然已证实玉鸣的猜测是对的,虏获她们的人,不是皇甫钰,而是江柄易,可是­阴­箬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他的到来是救她们,还是助纣为虐?

“王爷既然不在,我劝你就不要多事,­阴­箬,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何况还有共同的目的,只要有了黄金,天下何愁找不到落脚之地,何必在这里浪费一辈子!”

“已经除掉了南宫孑晔,难道还不够吗?”­阴­箬忽然道。

“南宫孑晔?我还没找你问呢,你以为……”江柄易的声音蓦然中断,跟着只听木椅飞起噼啪折断碎裂,甚至还有木屑弹进了铁窗内,江柄易嘶声怒吼,“­阴­箬,你竟敢偷袭!”

“孑晔……”玉鸣扑向铁窗,外面的就是杀害孑晔的人,她就是死也不要放过凶手,“还我的孑晔哥哥!”

玉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然而却只是嘴­唇­翕动了一下,便一头栽倒,头重脚轻的昏了过去。铁屋内只剩不能动弹的明忆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注视着窗缝外,被你来我往的打斗所搅乱了的光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鸣被一阵寒凉,驱散了体内的灼烧,悠悠醒转过来时,她和明忆都已在果林之中火红浓密的凤凰树下,背后的一只手见她清醒,便立即放开了她,而背后的人,也立即起身离开,在相隔五六步远的地方站住,背对着她们。

玉鸣望向明忆,明忆却对她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玉姑娘说,明忆你……”

明忆很知趣的站起来,对玉鸣勉强笑了一下,独自往尽量远一些的地方去了。

“谢谢你救了我们!”等明忆走远,玉鸣对着那冷绝的背影心存戒虑道。

“不用谢我。我­阴­箬从来不救人。只杀人!”依旧冰冷地不寒而栗。

“那你……”玉鸣地心往下沉。江柄易说他们有共同地目地。难道­阴­箬也是为了黄金。自己是否才出虎**又入狼窝?

“你不该问我。你该问地好像是南宫孑晔吧?”

玉鸣吃了一惊。­阴­箬竟好像看透了她地心思。她停了停。沉声问道。“孑晔是你害死地。还是你和江柄易合谋害死地?”

­阴­箬冷冷一笑。“聪明。你怎么知道孑晔地死和我有关?”

玉鸣皱眉道。“曾经有人在孑晔失踪那晚。看见他跟着你去了马房。还有。我昏迷之前。突然悟到为何会觉得江柄易眼熟了。他就是王爷地马夫。对不对?”

“好眼力,江柄易的易容术也算一绝,没想到还是被你瞧穿,王爷地身边一向是我在明他在暗,以保护王爷的安全,但数年来,瞧破此中玄机的人,却只有你一个。”

“我对你们谁在明谁在暗没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们俩到底谁向孑晔下的手!”

“你猜?”

“我猜的话。孑晔一定因为某种原因才跟着你去了马房,当时江柄易也在场,所以你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害了孑晔,又将他的尸身藏到了王爷的货箱里,反正不会有人怀疑王爷的货箱装的不是需用而是死人,即使有人怀疑,也没人敢检查,接着再由江柄易在路上。故意丢下孑晔断裂地腰带扣,以造成他是在庄外和人打斗遇害的假象,是这样吧?”

­阴­箬幽幽叹了口气,“你的推断能力非同小可,不过南宫孑晔当时地目标却并非在下,而是江柄易,他跟着我去马房,是因为知道王爷第二日要走,江柄易必定在马房做些准备。大概就是在我和江柄易交谈了几句话离去之后。江柄易发现了暗中监视他的孑晔,所以就将孑晔打晕之后。装进了货匣,顺带着拉回恒安,关进了铁牢里。”

玉鸣冷淡道:“是么,江柄易反正现在不在,你倒可以推脱­干­净的,不过你们俩没有共同目的的话,你怎么知道他所做的一“共同目的?”­阴­箬不屑道,“你是指黄金?我对黄金没兴趣,但是我对南宫孑晔却有很大兴趣,就是发觉他落入了江柄易之手,我才假装和江柄易沆瀣一气,答应帮他不留痕迹的处理掉南宫孑晔,江柄易知道我杀人的手法,又落得置身事外,自然满口答应。”

“你,你还真好意思说,原来孑晔哥哥就是死在你地手上,你……!”玉鸣胸闷如堵,一股气血上涌,顿时满口甜腥,悲愤的不能说话。

­阴­箬回头瞥了一眼玉鸣,见她只是一时怒极所致,并无大碍,便冷冷道,“玉姑娘什么都好,脾气却太急了些吧,我都说了是假意,若是真的要杀他,直接叫江柄易好了,何劳我费些周折?”

玉鸣诧异道,“你是说,你并没有真的动手?那,那具破了面相的尸身是……”

“玉姑娘,我只能告诉你,以后这个世上再也不存在南宫孑晔这个人了,活着的,是穆尔永祯,他已经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记住,南宫孑晔,已经死了!”

“我,我不明白,你把我说糊涂了,什么穆尔永祯?难道,难道是孑晔哥哥的本名吗,可,可他不是孤儿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孤儿,但被你们南宫家收养的孤儿,并非天生就姓南宫吧?不说这么多了,你只要记住我刚才地话就行,南宫孑晔,他不存在了!”

玉鸣呆呆的,愣了半晌,“你说,你说他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他还回来吗?”

­阴­箬冷淡的回过头去,不置一词。

玉鸣脑中一片混乱,好吧,就算南宫孑晔的本名叫什么穆尔永祯,可他活着,他活着为什么要弄具假尸身来欺骗自己和所有的人?为什么,他半句话不留,一眼不见,就可以这么超然的远离自己,一顾不顾?到底什么意思,这么多年的兄妹情份,只是换了一个名字,就可以一刀两断,戛然而止吗?穆尔永祯,多么陌生的人,他真地就是曾经疼惜她、呵护她、守望她地孑晔哥哥吗?不,她无法接受,这比那具面容模糊的尸体还令人心寒!

可是­阴­箬拒绝回答她,如此冷酷地一个人,如果拒绝回答,再问也无益,无论你是声泪俱下还是拼死拼活,他给的,只会是一种表情,无动于衷。

饶是如此,玉鸣却仍旧无法甘心这就是最终的答案,“穆尔永祯,听起来不是汉人的名字,他是什么人?­阴­箬,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阴­箬的背影动也不动,似乎再也不会回答玉鸣的任何问题了。

玉鸣含泪长叹,“都不想说是吗,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穆尔永祯,才出手把我和明忆从江柄易手中**来的?”

“是!”­阴­箬居然回答了一个是字。

玉鸣顿时明白,不该问的,怎么问也没用,但可以回答的,­阴­箬并不断然拒绝她。

“江柄易人呢?”

­阴­箬沉默,就在玉鸣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阴­箬却说,“死了!”

“死了?你杀了他?”

“他的本事并不弱,不用全力一击的话,死的恐怕就是我了,而我只习惯杀人,不习惯被杀!”

玉鸣松了口气,那个家伙害了孑晔,又害了自己,本来就该死!然而,想了想,玉鸣又觉得不对劲,“为何你上次要假装和他一伙,这次却将他杀了?”

“玉姑娘,我和他同是王爷手下,我为了一个外人杀了自己人,王爷那边怎么交待?这次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以为我会仓促出手吗?”

“我……我还是不太明白……”

“其实你一入恒安城,江柄易就盯上你了,尤其是你笨到去画什么南宫孑晔的画像,在这一点上,你和孑晔犯了差不多同样的错误,都是自投罗网,我估计江柄易那个时候就准备动手的,故而买通了姓仲的一家拖住你,而我也担心你到处散播孑晔的画像,会对他不利,所以一直盯着江柄易和你,但幸亏你及时闯到王府上来,有了王爷的庇护,江柄易不敢把你怎么着,可我没想到,他同时也开始对我生疑,故意唆使王爷带你去看杂耍,要知道,洪家班的洪班主欠了我一个人情,是我托他把人送出恒安的。“你是说,江柄易是利用我作诱饵,想看能不能钓出孑晔?”

“大致应该是这样,可惜他失望了,你什么也没钓到,这才促使江柄易假借兵营之乱,诱走了我和王爷,又将你诱到他的秘密黑牢附近,将你和明忆一起关了起来。”

“那江柄易为何不等你们一走就动手,而非要诱我深入呢?”玉鸣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仍有不解之处。

“第一,江柄易这个人疑心非常重,他得确定我和王爷真的离开了恒安城,他才有充足的时间对付你,我想第一天我和王爷的下榻之处,已有江柄易的眼线飞书禀报给他了,第二,恒安王府内,并非所有的人都是江柄易的心腹,既然是背着王爷动手,他也得考虑掩人耳目的问题,让你们自行失踪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了,加上明苔是江柄易的人,自然守口如瓶。”

“也所以他才非得把明忆也和我关在一起是么?”

“明忆虽受迫于江柄易,却对王爷是痴心一片!”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七十章 隐忍伤害

“是啊,总是要尽可能减低泄露的危险么”,玉鸣不无讥讽道,“亏他还那么辛苦的装王爷的声音,让明忆差点以为是王爷对我们下的手。”

“江柄易扮王爷本来就很像,我说过,他是易容高手,不仅仅是容貌上的改变!”

“好吧,他假扮王爷,想让王爷替他背黑锅,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王爷,王爷就不会追究你杀了江柄易之过吧?”

“不行”,­阴­箬摇头,“如果照实说了,王爷就会追究原委,那你是南宫家逃犯的事,可就纸里包不住火,到时王爷到底是向朝廷举报呢,还是包庇呢?这不是给王爷出难题么!”

“你说,你说该怎么办,在我清醒之前,你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吧?”玉鸣分外尴尬的是连­阴­箬也说她是南宫骊珠,是朝廷钦犯。

­阴­箬叹口气:“老实说,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什么意思啊你?”玉鸣有些焦躁,“拜托你,每次说话能不能讲清楚点?”

“我总觉得,仅凭江柄易一个人,不可能如此大胆妄为,敢要对抗王爷!”

玉鸣猛然醒悟,“对啊,他好像是说过,要用丢失的黄金支持更合适当国君的人登上皇位,大逆之言还这般明目张胆的说出,应该是有很强硬的后台才对。”

“哼!”­阴­箬冷哼道,“张狂之极,如果能有证据就好办了。”

“你不是说王爷还没回来么,不如乘现在去江柄易的房中翻检证据啊。”

“他为人小心谨慎。恐怕不会有什么把柄给我们留下地。不过似乎也只能如此。希望老天有眼。让江柄易这厮也有疏忽地时候。姑娘是否好些。若能走。我们便此刻动身。再晚。我怕王爷就要回来了。”

“我没事”。玉鸣扶着树­干­强撑起身。“可你怎么会先于王爷回来呢。王爷若没有人护卫。不会出事吧?”

“卫戍那边本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个带头闹事地缠杂不清。现在看来他很可能就是江柄易地人。除了他。其余被蛊惑地将士均已被王爷安抚。毕竟绝大多数将领都还是忠于王爷地。所以王爷就让我先回来。王府这边他总归有些放心不下。也幸亏我及时赶回。不然。姑娘恐怕就没命等王爷来救了。你放心。王爷在军营中。有地是将士护卫。不会出什么状况。”

“那就好”。玉鸣想了想又道。“但我还是有些疑惑。­阴­大人既然才赶回。又是怎么知道我和明忆被关在铁牢里地呢?”

“姑娘看来并不信任在下啊”。­阴­箬不屑道。“很正常。几乎没有人会对在下有什么好感。我也不稀罕世人任何好感。是明晓。明晓告诉我地。“明晓?”

“对。明晓去跟江柄易禀报过姑娘失踪。可江柄易却吩咐他隐瞒姑娘是在王府内失踪地实情。而要他假称姑娘拐带明忆。私自出了王府。”

“他这是怕王爷找我啊”,玉鸣气闷道。“我回去得好好谢谢明晓,没想到这孩子还敢直言,真是救了我和明忆一命呢。”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干­”,­阴­箬冷淡的说,“你稍等,我去叫上明忆,顺便将江柄易的尸身处理掉。”

明忆连番受惊吓过度,先回了袖竹楼休息。玉鸣和­阴­箬一起分头查找江柄易的各种书信往来。以及可能是线索地一些物品,终于。在天黑之前,玉鸣找到了江柄易房中的一个暗格,并在暗格中发现一只古瓷花瓶,花瓶的底座似有机关,玉鸣将一只纤指伸入瓶身内摸索半天,终于触到机关按钮,中空的底座之内果然藏有一封密信,皇天不负有心人,玉鸣将密信交给­阴­箬看过之后,­阴­箬的表情十分复杂,“没想到他是昌乐王的人”,­阴­箬说。

“昌乐王?是王爷的王兄还是王弟?”

“是王叔,不仅是咱们王爷的王叔,还是当今圣上的王叔,这老家伙地触角倒是广,居然伸到恒安王府里来了,有了这证据,江柄易就是死有余辜!现在,玉小姐,你得回袖竹楼,想法做通明忆的工作,不能让她把你南宫骊珠的身份泄露给王爷,如果明忆地口风不紧,只恐怕……”

­阴­箬没有说下去,但玉鸣却打了个寒噤,­阴­箬黑多白少的瞳仁说明了一切,玉鸣赶紧道,“别,你先别这样,我保证去说服明忆就是。”

“这样最好,记住,我在意的不是你会怎么样,而是永祯会怎么样,王爷会怎么样,如果你影响到了穆尔永祯,我一样不会对你客气!”

“我知道!”玉鸣齿寒,却仍旧强硬道,“我可以保证自己不对任何人讲,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他还有没有回来的一天?”

“老实讲,我心里也没底,可以说他此行极度危险,却不得不作此一博,玉姑娘,别多想,我认为他现在这样,也是为你好,言尽于此,希望你不要再逼我了,但愿有一日,能由他亲自向你解释,或许一切皆释然。”

“我明白了”,玉鸣噙泪道,“如果可能,请告诉他,我会等着,等着他回来的一天!”

­阴­箬别过脸去,留给玉鸣冷冷的背影,谁也不清楚他心里真正想的,到底是什么。

明忆在袖竹楼早就备好了热水,沏好了一壶热茶,剩下的,留给玉鸣泡澡,明晓在帮忙,本来想问到底怎么回事,见二位姑娘疲惫的神态,也就没有多言。“我是有些担心,姑娘地身子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明忆看着玉鸣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热茶,不无忧虑道。

“嗯,­阴­箬已经帮我疏导过了,论起园子里那些草木的药­性­,恐怕没有人比­阴­箬更熟知的了,他说调养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初,我想他还不至于哄我。”

明忆点点头,“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吩咐?你放心吧,经过这一次死里逃生,很多东西,明忆也想开了,只要能帮上姑娘的,明忆愿意竭尽全力。”

“哪有这么严重?”玉鸣温和的笑笑,“我恐怕得走了,明忆。”

“走?为什么啊?”明忆被玉鸣突如其来的决定给弄懵了。

“是啊,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玉鸣放下茶盏,拉了明忆地手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再留在王府里不适合,江柄易的话你也听到了,虽然事不关我,但麻烦却由我而起,在弄清真相以前,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王府了。”

“我可以不说,让­阴­箬也不必说这件事,随便找个理由,就当江管家心怀异志对王爷不忠,不就成了吗,何必非要这么急着走?”

“江柄易的确是心怀异志,他是昌乐王安Сhā在王爷身边的人,­阴­箬已经找到他们之间的密信,不过,即使我们被掳的真正原因能掩饰过去,我却仍旧必须走。”

“这又是为何?”

玉鸣苦笑,“原谅我吧,明忆,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的和王爷相处,不可再做那等下毒害人的傻事了,知道吗?但凡喜欢一个人,有地时候,你要学会包容他地一切缺憾,而只有你的情意被他所了解时,他地心里才可能真正有你的位置。”

明忆落泪,“我还有希望吗?可是,我现在真的不想你走。”

“傻姐姐,哭个啥呀,我又不是一走就再也见不着了?”玉鸣笑嘻嘻的替明忆擦泪,“好了,咱们相处的最后一夜,谁不准掉眼泪,啊?”

“不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不争气,玉鸣,如果没有你,王府的日子,你不晓得有多难捱。”

“以后不会了,相信我”,玉鸣想了想道,“明晓那方面,你只说我们无意中发现了江管家的暗牢,结果被他抓了进去即可,其他的,能不提则不提,多牵扯出来,连你下毒受江柄易挟制的过往也会曝光,至于事情经过该怎么和王爷讲,­阴­箬自然会想法交待清楚。”您下载的文件由www.2 7txt.c o m (爱去)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好,姑娘的心思其实我都明白,姑娘为我着想,也为王爷着想,顾了这头又顾那头,却独独不替自己打算,你,你可真傻啊……”

“呵,我才不傻呢,我这就是替自己着想呢!”玉鸣失笑,但笑容又转瞬即逝,她有些怅然若失道,“不告而别,唉,王爷必会恼我不告而别的,但,与其受恩有愧,还不如让他恼我气我的好。”

也许只有自己才最明白这种失落感吧,玉鸣心中黯然,她一直怀疑是皇甫钰害了孑晔,结果,皇甫钰是完完全全替江柄易背了黑锅;她一直以为孑晔不在人世了,大悲大痛过后,找出杀害孑晔的凶手成了她唯一活下去的目标,然而,­阴­箬却给了她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答案,南宫孑晔变成了穆尔永祯,不告而别的离开了她,眼睁睁的现实多么荒谬,她的行径又多么可笑,她得回家了,回到并不真正属于她,却是她唯一可以躲避外面世界伤害的地方,她想躲,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疗这颗被有意无意伤害了的心。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七十一章 黄雀在后

这天夜里,明忆睡在玉鸣的身边,她们在黑牢里被关了两天,两天都靠在冰冷的铁板上打盹,再重新有了温暖和舒适的床,明忆很快就恬然入梦。

玉鸣却怎么也睡不着,睡不着也不敢动,她不忍心打搅明忆的好梦,几天之内发生了太多的事,两个本是互怀敌意的女子,最终并头携手同衾而眠,或许,这仅仅是她玉鸣此行的唯一收获吧。

而另两个讨厌的人,说实话,玉鸣现在依然讨厌如故,尽管­阴­箬救了她,又给了她孑晔还活着的暗示,却不晓得为何,这比江柄易说她是南宫骊珠还离奇,还令人不舒服,若是换了前一月,她要知道了孑晔还活着的消息,那得乐疯了过去,当然,现在依然是欣慰的,可惜,欣慰中掺杂了太复杂的成份,就变得不是滋味了。

再者,大概出于本能的自我防护意识,玉鸣对­阴­箬的话,也不是尽信的,江柄易安排了一出诱王爷离府,掳劫自己逼问黄金的戏,­阴­箬却又在自己即将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出现,救下自己,迄今为止,都是­阴­箬一个人自说自唱自编自话,谁又能保证­阴­箬的出场不是又一出戏中戏呢?

至少,她和明忆都没有看到江柄易的尸身,据明忆所提,­阴­箬解开明忆被制的**道,又一把扛上昏迷中的自己,就喊明忆赶紧离开了,明忆只瞥了一眼扑伏在地的一个人影,就吓得紧跟­阴­箬匆匆逃离,那个人是否真死,亦或者只是跟­阴­箬做戏,这都还得两说呢!

不是疑心过甚,大变活人的戏法可是从­阴­箬自己嘴里亲口说出的,有第一次,谁敢笃定他不会来第二次?

总之­阴­箬这人不可靠,玉鸣合上眼睛,竭力想不再胡思乱想。然而,她就这样越躺越清醒,越躺越心烦气乱,看来,注定是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了,玉鸣长叹着。替明忆掖了掖被角。

第二日,恒安城郊一户闲雅的庭院内。

“她已经走了吗?”一介白衣男子在树下摇着折扇问。

“是,已经走了,是属下亲自送她上的马车,王爷现在可以回府了”,脸­色­灰白的如死人一样的男子答道,即使同王爷说话,他的眼神也不见丝毫活人气。

“临走,她就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本王吗?”

“这……”

“知道你来之前。本王在想什么吗。­阴­箬?”

“属下不知!”

“本王一直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勇气。亲自去送她。”

“王爷。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我知道!”皇甫钰不耐烦地打断­阴­箬。“如果让她晓得了本王是在利用她作诱饵。挖出昌乐王那老贼安置在本王身边地暗钉子。以玉鸣那么刚烈地个­性­。会再也不理本王地。”

­阴­箬默默的点点头,“最主要是五年前的事,我们没法脱清­干­系,现在让江柄易和昌乐王去顶这个锅。再好不过了。”

“五年前……”皇甫钰黯然道,“如果五年前,就能觉察出江柄易是昌乐王的人,也断断不会派他去跟南宫纥交涉,南宫纥一定是在左右为难地夹缝里,才不肯说出黄金的去向,迟了五年,竟生出这许多麻烦来。”

­阴­箬抬起头,望见远远的天边有一抹淡淡的流云。“有很多事,其实是天注定的”,他心想。

“你说,玉鸣她会相信吗?”皇甫钰又不太自信的问道。

“会!”­阴­箬这次回答的很肯定,“一切都是江柄易自己跳出来的,我只是在关键的时刻处决掉他而已。”

“但愿吧!”皇甫钰合上折扇,“你不了解这丫头,她地江湖经验虽浅,但论聪慧一点不在你我之下。”

­阴­箬无语。他从不会将对手看的过高。也不会低视,他只会小心谨慎。冷绝无情的去做他该做地事,谁也阻挡不了。

皇甫钰在树下踱了几步,“噢对了,­阴­箬,那个南宫孑晔是真的死了吗?”

“是!”­阴­箬的回答和先前一样肯定。

没有表情的人往往永远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也因为如此,没有谁会真正信任这种人。

“哎,看见他本王心里就不爽,合该他撞在江柄易手里,不是本王不留他,而是他实在不该偷听,知道了太多不该他知道的秘密的人,多半也就离死不远了。”

“是!”又是一声简短的回答。

皇甫钰横了­阴­箬一眼,有时候他真很难理解,这个人是怎么办到的,永远是一副死人面孔,永远冰冷没有任何表情,无论你问什么,他都是同样冰冷的语调,一成不变。

皇甫钰本来还想说,尽管这样会更加愧对玉鸣,但南宫孑晔不过是一介小小地侍童,他的生死根本就无足轻重,何况南宫孑晔一死,等于又清除了一块脚石,无论在感情上还是在利业方面,都只有益而无一害,只要以后,口风瞒得足够紧,玉鸣是不会知道真相的,等他一旦成功了,让玉鸣集天下宠爱于一身,何愁玉鸣不能安心的顺服于他?

是了,也只有这样女子才配他恒安王,美貌倒是在其次,聪明柔韧,沉稳机智,而且特立独行,果断坚决,一旦决定好了的事,会毫不犹豫不顾一切,可惜,她也是唯一和他保持距离,始终不肯多向他靠拢一步的女人。

不急,不能急,只要夺得天下,何愁夺不到喜欢的女人,暂时的分离,只为了更长久的相聚,玉鸣,你要明白本王地无奈该多好!也许,江柄易替本王洗清了所有的­干­系之后,本王才终于可以无碍无束的和你相处了。

“飞鸽传书怜牧,让他把小姐给我看紧了,要是再让小姐跑了,就剁了他那双金手指!”皇甫钰举步移向院外道,“我们回府!”

“是!”­阴­箬紧跟,“王爷请!”

“不过王爷”,待皇甫钰上了马车,­阴­箬也跳上车头准备驾车时,忽然想起来,“还有件事,王爷,玉姑娘临走前借用了王爷书房一小会儿,不知……”

“噢?她去本王的书房做什么?”皇甫钰诧异道。

“属下不知,不过属下检查过,书房内没有物品丢失。”

“看你说的什么话,玉姑娘是那种顺手牵羊的人吗,她要借用就借用吧,书房中除了些字画,也没什么贵重物品,唉,你这一说,本王想起来,姑娘走,本王连一份礼物都不曾相赠,­阴­箬,本王是不是太丢面子啦?”

“王爷,你躲起来也是免得彼此尴尬嘛,我觉得玉姑娘此刻的心情未必好受,虽说查出了江柄易,但南宫骊珠的身世,怕对她打击很大呢。”

“嗯!”皇甫钰沉声道,“本王也没料到江柄易会如此着急,将玉姑娘的真实身份给曝露了出来,这说明,老皇甫诞已经开始在行动了,这个时候,尤其要叮嘱怜牧看好姑娘,估计老皇甫诞一计未成,还会再来第二手地。”

“是,属下知道了!”

一骑轻车很快就抵达恒安王府,皇甫钰直入王府,经此次设伏,在王府内除了明苔等五个下人,另外还查出了王府侍卫中江柄易地党羽,他们在后山果林,设有秘密的兵器储藏仓库,大概是为了在关键地时候,作昌乐王的内应吧,而且因为管理果林的,都是江柄易亲自安排的人,所以果林中的秘密,皆因玉鸣的固执闯荡,以及被江柄易关押,才算得已暴露,现在,皇甫钰要作的,就是着手处理江柄易所留下来的遗患。

实际上,早在江柄易掳劫了南宫孑晔后,皇甫钰就对江柄易起了疑心,他一方面假作不知,另一方面则在犹豫,该如何处理江柄易和南宫孑晔。

南宫孑晔不像玉鸣,他跟着南宫纥跟到了十五岁,对于皇权朝政以及贵戚们之间的利益倾轧,不能说通达,至少耳濡目染,如果仅仅向他交出江柄易,南宫孑晔是不会相信恒安王跟当年的黄金案绝无一丝关系的,相反,他只能越来越深的怀疑恒安王是在弃卒保帅,南宫孑晔太危险了,让南宫孑晔活着,就等于是猎人挖了陷阱,结果在未来的某一天,被野兽诱进自己挖的陷阱里,然后等着被野兽撕成碎片。

所以权衡之下,皇甫钰决定暂时不动江柄易,他让­阴­箬去接触江柄易,如果江柄易套出了黄金藏地,这更好,到时将江柄易和南宫孑晔一块儿处理掉,但江柄易在南宫孑晔那里触了霉头,而且看情形,南宫孑晔确实不晓主人的藏金地,皇甫钰便指使­阴­箬尽快封了南宫孑晔的口,他怕江柄易又将南宫孑晔秘密转移到昌乐王那里,就是半片烂布,他也不想让昌乐王得到。

玉鸣的出现,皇甫钰故伎重演,只是这一回,他也绝不允许江柄易伤了玉鸣,在玉鸣的面前抛出江柄易,以玉鸣为人的单纯善良,和涉世经验少,是很容易相信所有的事都是江柄易背着恒安王­干­的,又由她来查出江柄易的后台,那今后,玉鸣不共戴天的仇人,就是昌乐王皇甫诞,而并非他皇甫钰了。

每一步棋,都似乎在皇甫钰的­精­心安排中,但他没有算计到的是,不知从何时起,也许也就在百万庄中相处的,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的安排与计划已逐渐因玉鸣而左右,而改变,而游移不定。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七十二章 |­乳­燕归巢

“王爷,明忆姑娘求见!”就在皇甫钰出神的当儿,­阴­箬在。

“明忆?这个蠢女人替江柄易做事,本王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她呢,她倒好,自己找上门来!”皇甫钰怒啐道。

“王爷,她说玉姑娘请她代为相赠一件东西,恳请王爷收纳!”

皇甫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玉鸣临走居然还想到送他东西,这让他愧疚,却也觉得温暖,这世上除了冷酷之外,总还有了那么一个人,是真心的惦念着他,懊恼的是,明忆这个贱货,凭什么得到玉鸣的信任,拿着玉鸣的东西前来邀宠,若不是为了玉鸣,他根本一面都懒得看到明忆。

“进来吧!”皇甫钰过了良久才不情愿的吩咐道。

房门打开,明忆手中端了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扣着盖盅,明忆在王爷面前跪下,一言不发的将盘子举过头顶。

“什么东西?”皇甫钰问。

“玉小姐说,如果王爷想起百万庄的时候,就请品尝这道紫芋酥­肉­吧。”

盖盅被揭开,一盘油润光亮的酥­肉­,冒着浓浓的香气呈现在皇甫钰的面前。

“玉姑娘还有一封短信,是留给王爷的,王爷可要阅览?”

皇甫钰伸出一只手。

明忆恭谨地起身。将紫芋酥­肉­摆在茶案上。又从怀里取出玉鸣地信。交递到皇甫钰手里。

“王爷:玉鸣匆匆而别。实是不得已。还望他日重逢。再谢王爷恩德。现有礼物一份。原本是王爷旧物。但玉鸣复修之。常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希王爷如有焕然之感。珍视之。玉鸣谨上。”

皇甫钰折合短信。默默在茶案前坐了。又伸出一只手。

明忆赶紧递上早已准备好地筷子。

皇甫钰夹起一块酥­肉­。填入口中。香味浓郁。外酥里­嫩­。肥而不腻。果然是百万庄里独有地味道。这么细细地品着咀嚼着。皇甫钰百感交集。

“这是你做地么?”皇甫钰含着酥­肉­。轻轻地问明忆。语气竟少有地柔缓温存。

“是玉姑娘交奴婢做的!”明忆低着头,泪水不知不觉又蒙上眼睛。玉鸣还说的是,“当你喜欢一个人,就要去了解这个人地心。温暖这颗心,因为它对你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她太聪明了!”皇甫钰感叹道。

真正的礼物不是这份紫芋酥­肉­,而是明忆,玉鸣让明忆送来一份惊喜,却又让他在获得惊喜的时刻重新认识一个人,接纳一个人,原谅一个人。

因为,整个恒安。就只有明忆会做这份紫芋酥­肉­了,他如果心里还有情,无论是对明忆还是玉鸣,都必须留下这份礼物,并好好珍视之。

也或许,玉鸣就是借着明忆,委婉的表达了她对他的态度,感谢,牵念。但不属于他。

没一会儿功夫,整整一盘酥­肉­,便只剩下了浓汁,皇甫钰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明忆端上来地香茶,茶香和酥­肉­的余香交织在一起,郁腹又袅然弥散。

“你下去吧!”皇甫钰淡淡道。

明忆应了一声,撤掉了盘筷,临到门口的时候。她听见皇甫钰在身后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不用再去浣衣房了,就在本王的书房替本王研墨沏茶吧。”

明忆一阵激动。这意味着她可以天天伴随在王爷左右了,不管王爷是否愿意重新接受她,至少守在他的身边,天天看着他,也好过了独自苦挨寂寞的日子。

离开恒安,虽谈不上归心似箭,可也是毅然决绝,玉鸣一路不停,连茶水都无心喝一口,走到将近傍晚之时,忽然瞧见几匹快马正疾奔而来,一眼望去骑马人同一­色­的衣着,玉鸣便已激动哽咽,急喊车夫停车。

领头的快马冲至玉鸣的马车前,骑者翻身下马,一个俯伏跪至车辕旁,“姑娘,小地可找到你了!”

而余后者纷纷效仿,在大路上跪了一排。

玉鸣撩开车帘,声音颤抖道,“段五,怜叔可还好么?”

“好,就是思念小姐过度,人都瘦了整整一圈。”

“你们快起来吧,咱们回家!”

“是,小姐,咱们回家!”不仅是段五,一­干­众人皆满脸欣喜,雀跃而归。

重回百万庄,玉鸣的返归成了庄内的大事,不少人,包括阿斗在内,都在庄口翘首以待,玉鸣来不及一一寒暄,入庄直奔金风玉露楼怜牧地房间。

“怜叔!”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背影,应声回头的容颜却令玉鸣大吃一惊,段五没有夸张,怜牧消瘦的厉害,消瘦得甚至出乎玉鸣的想象。

“怜叔你怎么……”

怜牧却张开双臂,“鸣儿,你受苦了!”

玉鸣的热泪再也忍不住,丢下包裹,一头就扑入了怜牧的怀里。

回庄之前,玉鸣对怜牧作了种种猜测,然而此刻怜牧的形销骨立,以及那一声“鸣儿你受苦了”,立即让玉鸣放下了所有地疑虑,因为这样的怜牧,还有谁怀疑他不是真的关心和疼爱玉鸣。

“我错了,怜叔!”玉鸣含泪道歉。

“什么都别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怜牧说着,自己也不禁落下一滴清泪。

是的,回来,至少还有一个怀抱可以遮护她。

在两个人的饭桌上,玉鸣狠狠的吃了一大顿,撑到自己几乎不能动,“还是咱们庄上的大师傅手艺好!”玉鸣心满意足,喜笑颜开,“就这味道,都快把我想死了!”

怜牧只是微笑,和玉鸣相反,他除了呷几口酒外,几乎什么也没吃,而且。关于玉鸣在外的经历,他一个字都没问。

“吃饱了,怜叔,我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可以吗?”玉鸣嘻嘻哈哈道,“我的床褥不会都蒙上灰尘了吧?”

“怎么会?”怜牧道。“每天都像你在地时候一样清扫换洗的,你去吧,奔波这么远,是该去好好睡上一大觉啦。”

“嗯,那我先走了,怜叔?”玉鸣回头又道,“不过怜叔你也要多吃一点,把身体养好,啊?”

“嘁。去外面逛了一趟,小丫头都学会管教起大人啦?”

“对,怜叔!”玉鸣一本正经道。“以后我会老老实实呆在庄里,替怜叔你掌管庄中一切事务,还有就是好好孝顺您老,您呢,只管吃吃喝喝睡睡,保养好自己的身体,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好不好?”

“好!”怜牧回答的很­干­脆,然而目光却变得深邃。“怜叔等你,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详细讨论!”

“嗯!”玉鸣摆摆手,“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玉鸣回到自己房中,房间果然­干­­干­净净,一什一物都还保留着自己走时的样子,原封未动,怜牧地苦心,即便亲若父女。也不过如此。

玉鸣甚至没有梳洗,没有碰任何一样东西,她和衣扑倒在床上,并且很快就酣然入梦。

“怜公,小姐是不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段五进来的时候,见怜牧正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怎么不一样了?”怜牧反问。

“呃……”段五挠挠头道,“我想小姐是不是又长大了?”

“呵”,怜牧失笑,“这个岁数的丫头。本来就是女大十八变嘛。”

“嗯。不过,我总觉得。小姐变得奇奇怪怪,说不清哪里不对,可就是……”

“就是让人不放心是么?”怜牧一语道破。

“对啊,我很担心,小姐会不会有什么想不开地。”

怜牧幽幽叹了口气,“她会好地,总归会好起来的,鸣儿一向都不是弱不禁风地人,只不过,她要自己迈过眼前的沟坎才行。”

段五点点头,“噢,对了,恒安王府那边传信,说是小姐的身份只怕瞒不住了,叫我们得注意看好小姐,别让她再在外面乱跑。”

“放心吧,我想现在的小姐,就是敞开大门让她走,她也不会走了。”

段五神­色­有些黯然,“是啊,小姐这次受折腾不小,怕是得调养好一阵子去了。”

“那个­阴­箬杀人了得,可论治疗,根本就是个门外汉,至于江柄易就更是胡来的混账,哎,你说王爷怎么就不信我呢?”

“这……”段五有些尴尬,“王爷恐怕也只是病急乱投医,想多方尝试一下吧。”

“胡来,他们胡来不成了,就让我替他们擦**,天下哪有这种事!”

怜牧口出粗言,吓了段五一跳,“咳咳,是啊,哎,怜公你又要受累了。”

怜牧闭上双眼,不置可否,段五呆了片刻,不见怜牧有话,只得转移话题道,“怜公,这些菜都凉了,要不给您撤下去,让大师傅再烧两盘热的来?”

“我没胃口,你喊人全都撤了吧,只给我留下酒就行。”

段五不敢有违,喊来粉带丁奴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却又吩咐多拿两壶酒来,他清楚,怜牧这一喝,怕又要喝到后半夜去了。

怜牧安静的,凭窗而饮,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嗜酒的人,可不知从何时起,在一个又一个失眠地夜里,他只能如此孤独的度过,今夜也不例外,哪怕玉鸣又重新回来了,回到他的庇护之下,还向他做了那样本该令他欣喜地保证。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七十三章 登门造访

本该欣喜,然而怜牧却无论如何也欣喜不起来,因为玉鸣看似有惊无险的回归,实在已潜藏了太多的危机,百万庄将再也不是一个世外逍遥窟,再也不是一个能躲离世事纷争的地方了。

玉鸣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不起床,也不吃饭,怜牧阻止了丁奴去唤醒小姐,有时候睡觉可以缓和很多不良情绪,比如焦躁比如沮丧。

而起床之后的玉鸣果然神清气爽,将自己打扮一新,“告诉所有的赌客,无论是谁,只要出的起千金一注,本姑娘都可以跟他赌”,玉鸣对庄内的管事如此吩咐道。

“可是,可是姑娘陪什么客人,不是得经由怜公同意么?”管事的惊诧莫名。

“怜叔已经同意,以后由我掌管庄中主要事务,那陪什么客,自然得由我自己作主!”玉鸣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管事的没敢吱声,赶紧去向怜牧请示,怜牧听后,只淡淡道,“随她去吧,要相信小姐会把持好庄内大局,嗯?以后这等小事也不必来问我了,小姐怎么吩咐的,你们照着做就是。”

怜牧的这番话,犹如一道命令,所有的人尽管都感到难以理解,甚至对玉鸣来主持庄中事务,腹议不休半信半疑,可既然怜牧都这么说了,也只得依命行事。

于是从这一日起,玉鸣的生活便全然改变,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闲散无忧的大小姐了,每日从清早起床到深夜入眠,只要是庄内的事务,无论巨细,玉鸣必定亲历亲为,勤勉持家,忙碌而安静,从不有半句怨言。更没有任何不耐烦和挑剔之处,如此过了月余,玉鸣已将以前怜牧决断的各项流程,处理的井井有条。

不过,大家感到奇怪的是,尽管怜牧已不再禁止玉鸣随意出入庄院。甚至玉鸣也每隔七日,随押款车一起上镇上的钱庄,亲自具结现银,核查银票账目,然而她却极少去林中水湾给孑晔上坟。

甚至有几次,怜牧还提醒玉鸣,是否该去看看孑晔了,玉鸣的脸­色­瞬即有些难看,推说等忙完手头琐事再去。结果不了了之。

怜牧有些奇怪,或者说更是心生疑窦,终于忍不住。将玉鸣叫到房中,“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怜牧开门见山的问,“在恒安,恒安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玉鸣想起­阴­箬地话。决不能将活着地穆尔永祯给泄露出去。“我只知道。王爷并不是害死孑晔地凶手。仅此而已”。玉鸣淡淡道。“怜叔。不是我不想去看孑晔哥哥。而是。我不想面对失去地伤痛。难道怜叔希望我一辈子生活在失去孑晔地­阴­影里吗?难道。我就不可以开始自己地新生活吗几句话说地怜牧哑口无言。他不明白。玉鸣怎么会变得这么快。没错。玉鸣是该有重新开始地权利。可这和对死者地纪念并不矛盾啊。怜牧盯着玉鸣良久。才艰涩而无奈道。“好。随便你。怜叔不能强求什么。”

玉鸣愣住。怜牧地话里显然已有诘难地意思。然而她却又无法解释。只得旋即退让道。“对不起。怜叔。我今天准备些东西。明儿就去上坟好么?”

怜牧挥挥手。示意玉鸣可以走了。并无力道。“顺带替我去祭一祭我那两位老友。”

“是!”玉鸣柔声应诺。其实她发现怜牧也变了很多。以前地怜牧总让她认定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地人。那种淡定自若。决断自如。曾经让她由衷钦佩崇敬仰慕。而现在。不知为何。怜牧似乎掉入了越来越深地枯井里。终日愁眉深锁。抑郁非常。

是因为自己吗?玉鸣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怜牧重新展颜起来。或者说为了摆脱对孑晔地幽恨与思念。自己已竭尽所能。还有。她一直在想。是否该重新彻查当年南宫家地黄金案。如果自己真地是南宫骊珠。找出重案地始末真相。就是自己必须要做地。可是。话说地容易。真地要查。事隔五年之久。一切地线索都断了。又能从哪儿查起呢?

“你得原谅我。怜叔”。玉鸣在心中默默哀叹。不是她不想做地更好。而是她也觉得累。很累。世事转变。原来就本有许多无能为力。无法左右地东西。

又过月余,转瞬已进入德兆元年夏,从京城传来消息,说是新皇已选定内阁大学士平晾的千金平昭池作为未来的皇后,现已册封为昭妃,不久将择吉日举行大婚,彼时新皇欲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玉鸣听闻天下大赦,不仅心中一动,这表明南宫孑晔和南宫骊珠的逃犯身份从此将解除,而成为自由地普通平民。到那时,孑晔会回来么?

怜牧听到这个消息,似乎心情亦有大好,这日终于弃了酒杯,偕同段五,各骑了一匹良驹,准备外出走动走动。

临出门的时候,玉鸣送上一些­肉­­干­小点心,叮嘱段五照顾好怜牧,虽然要尽兴,但也需早去早回。

怜牧跨上马对段五道,“看见吧,养女为患啊,小时候,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倒反要被她管束了,好像我真的已老了似的。”

段五笑道,“这样也好,怜公您自己没察觉么,只有小姐的话,您才肯听几分呢!”

“是么?”怜牧想了想,不以为然道,“那是因为她是我闺女嘛,爹不听闺女的,难道还听你们这些无­干­的人嗦不成。”

段五依旧笑,难得怜牧好心情,像个孩子似的耍了蛮横,他也就乐得附和讨巧。

两人本定的是去百里外地风蟾庙,据说那里求签问卦都十分灵验,加上百万庄每年都有布施,所以跟主持十分交好,怜牧此去,一是散心,二也是想奉个常明灯什么的。

待怜牧和段五走后,玉鸣依旧如往常一般,先安排了客人的各项场子,又清点了一下头日账目,接着和管事商量了一下,是否将后院的一块地辟出来,开发一种打洞球的新赌戏。

二人正在后庄说话间,忽而有丁奴前来禀报,说是来了一位面生的客人,不是来赌,却非要见玉鸣玉小姐。

玉鸣有些纳闷,到底会是谁来了?她跟着丁奴赶到前庄大门,一见来人,当即吃了一惊,“高公子,你,你怎么来了?”

高士煦穿着一身单布衣,还补了好几个大补丁,光脚一双草鞋,头上一顶斗笠遮了半个面,别说比在京城时显得落魄,便是头一次风雪之夜,也没有如此狼狈的样子。

高士煦苦笑,“怎么,京城一别,玉姑娘就不欢迎我了么?”

“不是……”玉鸣从高士煦极为穷迫的一身打扮上回过神来,“我,怎么会不欢迎呢,只是,只是高公子怎么成了这般模样,难道生意陪了么,还是出了什么大事?”“呃……”高士煦边说话,边直往身后左顾右瞧,“我可以进去再说么?”

“噢,当然,当然,快请进吧!”玉鸣尴尬,光顾着问话,竟忘了请人家进门入座了,好歹自己在京城时,还在人家高府上赖了两天,这回怎么也该尽尽地主之谊吧。

暂时无地,玉鸣请高士煦先在自己的闺房喝杯茶,热茶端上之后,玉鸣方才重又问道,“怎么回事呢,高公子,能跟玉鸣说说缘由吗?”

高士煦闷头用茶盖撇着杯中地浮叶,就是不语。

玉鸣明白了,他一定是碰到了极为为难地事,却又一时无法说出口。

“好吧,我不问了”,玉鸣笑笑道,“那么高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有什么玉鸣可以帮忙的吗?”

“我想在百万庄住几日,尽量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住在这里,钱不是问题,我带地有银票!”高士煦这次回答的很快。

玉鸣愣了愣,百万庄本来就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藏的住一个人,“高公子,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去高府为客,难道你也收了我的钱么,我们之间,公子若非要提钱,玉鸣可就要翻脸了。”

高士煦苦笑,“不是我非要提钱,我也是知道百万庄的规矩的,只是怕姑娘为难而已。”

玉鸣道,“嗯,我忘了告诉高公子了,百万庄现在风水轮流转,由我当家作主啦,呵,你想我当家,什么规矩还不是我说了算?”

“噢?姑娘竟已成庄主了?”高士煦忙放下茶盏,“失敬失敬啊,在下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咳,有什么好恭喜的,庄主还是我怜叔,我只是接管了庄中事务而已,怜叔最近身体一向不大好,我也想尽尽孝心,故而勉强充数,让高公子见笑了。”

“哪里,哪里,姑娘在在下的心目中,一向都属于聪慧能­干­,卓尔超凡之人,由姑娘来主持庄中事务,百万庄的生意想必更加盛达兴隆,财源滚滚吧。”

玉鸣笑,“唉,也只有高公子才如此高赞我,你不晓得,我那些手下可是个个都替我捏着一把汗呢,呵,不说这些了,玉鸣此刻有一丝不解,还望高公子详示。”

“嗯,你说。”

“高公子你告诉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仇家了,不然为何要选择隐居呢,而且说实在,百万庄还真不是一个能藏的住人的地方啊。”

高士煦的脸­色­立刻有些暗沉,叹气道,“嗯,我也知道!”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七十四章 皇上失踪

“你也知道?”玉鸣扮了个鬼脸,“呵,那我可就不明白了,高公子为何……”

“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我想百万庄虽不能说是市井,大致也差不多吧,唉,我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其实,只要尽可能的让越少的人知道我的存在越好”,高士煦一脸的愁苦,却又带着期盼翘望玉鸣。

玉鸣沉吟半晌,缓缓道,“高公子如果实在是不想抛头露面,那恐怕只有暂时住在我大哥的房内了,因为只有我和大哥居住的楼层,才鲜有闲杂人等上来,高公子只要不四处乱转,我保证,知晓高公子住在庄里的人,会在最小的范畴内,当然,这还得看高公子是否有什么避讳。”

“避讳?”高士煦想了想,“噢,没关系啦,是姑娘的大哥,在下祭拜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避讳?”

玉鸣含笑道,“嗯,其实我大哥已落葬多日,也没有在他房中设灵位,所以高公子不必担心有不方便之处。”

“噢?那么灵位是设在别处的么?等安顿下来,在下一定去祭拜一番。”

“不必啦,高公子”,玉鸣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其他的,恐怕就是高公子住下之事是瞒不住怜公的,毕竟他仍是一庄之主,而且等着丁奴向他回禀,还不如由我直接去和他说,怜公人很好,我想不会不给公子行这个方便的。”

“嗯,是了,于情于理,都该我亲自向怜牧恳请的。”

玉鸣又道,“怜叔今日出门去了,大概最迟明日就能返回,到时公子不必出面,也不必过于担心,我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有劳姑娘!”高士煦拱手相谢,“都是我给姑娘出了大难题吧?”

玉鸣道。“别这样说,我不也冒冒失失的撞到高府上去了么?呵,我只担心做的不够周到,不能让高公子满意。”

高士煦苦笑。“好像我两次来。都是给姑娘添麻烦来地。能蒙姑娘不嫌弃。无论最后会怎样。想来我都当欣然才对。”

玉鸣怔住。高士煦地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最后会怎样?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什么必须得欣然接受?

玉鸣凝望了高士煦一会。决定还是先忍下疑惑。他住在这里。有地是机会慢慢引他将满腹愁绪一吐为快。倒不急于此刻。也不应该急于此刻。

“另外”。玉鸣停顿了会儿说。“我会找一个可靠地丁奴来服侍高公子平日地起居饮食。想必高公子不会拒绝吧?”

“一切听凭姑娘安排好了。”

“呵”。玉鸣忽然想起来。高士煦原也是有仆役地。为何竟一个都没跟来?

“郎宣呢?怎么他没有跟高公子一起么?我想要是高公子自己的人,会用得更方便些。”

“别提他了”,高士煦黯然道,“我就是不想让他们找到我,怪烦人的!”

“原来这样”,玉鸣微微颔首。“那好,公子稍稍坐一会儿,玉鸣这就找人去收拾房间,然后再给公子烧点热水,我见公子舟车劳顿,一定很需要泡个热水澡吧,等公子换好衣衫,我就请公子尝尝我们百万庄大师傅的手艺,如何?”

“姑娘费心!”高世煦闻听玉鸣的安排。神­色­已安定了许多,似乎一切都正是他想要的。

简单地吃过午饭,高士煦似乎很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孑晔的房里午休,并且一觉就睡到了戌时。

高士煦再次出现在玉鸣眼前时,玉鸣有一刹那心悸了一下,因为高士煦换上的,是孑晔留下的­干­净的衣物,原本玉鸣以为自己不会再睹物思人。没想到。仅仅是一身衣物,就重新勾起了她的啧怨与委屈。玉鸣有些后悔,不该让高士煦碰孑晔的东西的,但高士煦来地那么突然,又没有带任何行装,一时里,庄里也无法找到合适他穿的衣物,明天,一定要让丁奴去镇上重新购置几套新衣,玉鸣心中暗暗决定。

“怎么啦?是不是我哪里不对?”高士煦捕捉到了玉鸣眼中的悸痛,将自己环视了一遍。

“没,挺好,衣服挺合身地”,玉鸣掩饰地笑道,“怎么样,高公子休息好了么?”

“呵呵,睡了好几个时辰,若还没休息好那不就跟猪似的了么,呃,姑娘现在是不是已经笑我像猪了?”

玉鸣摇头,“差远啦,高公子不知道,我最长曾睡过一天一夜呢?”

“啊?”高士煦失笑,“那不是正好,一只公猪,一只母猪,天造地设?”

“呸呸”,玉鸣假意啧怒,“猪不猪的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别想顺带捎上我啊。”

“哈哈,好吧,就让在下自己当好了,反正在下是要赖在姑娘这里吃喝拉撒睡了,嗯,敢问姑娘,现在猪该­干­些什么呢?”

“猪嘛,当然是吃了睡,睡醒了又吃了,来人啊,把高公子的晚餐给高公子端上来吧”,玉鸣笑嘻嘻道,一旁的丁奴答应着,赶紧去备办。

高士煦摸着肚腹道,“哎呀,姑娘一说,我还真是饿了,都怪睡得太久,呵,想来也奇怪,我都好长时间没睡得这么死沉死沉的了,或许,我和百万庄还真是有缘罢。”

“那是公子­操­心生意,成日殚­精­竭虑,反倒在我这里,没什么可焦虑的,故而才放轻松了纳头就睡。”

“也许吧”,高士煦在椅子上坐下,“我还没问,姑娘自上次与我京城一别之后,一切可都还顺利?需要办的事情都办妥了么?”

“还好吧”,玉鸣一直避讳着提及恒安王府地事,此刻见高士煦抬出话题,便急忙截断道,“反正现在的生活都已恢复如常,高公子不必太过惦念。”

高士煦笑笑,自玉鸣走后,京城里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倒是他,如今更加陷入重重围困,来自各方面的,权政与情感上的种种煎迫,似乎已经到了难以承受的时刻,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私自逃出宫来,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如果他不来百万庄再见玉鸣一次,他也绝没有可以面对压力的良策以及勇气。

酒菜端上来,玉鸣只给高士煦斟满了酒。

“怎么,姑娘不吃吗?”高士煦很快发现只有一副碗筷和酒杯。

“因为公子睡得熟,没好意思让人喊醒公子,故而玉鸣就先吃了。不过玉鸣坐在这里看着,也算陪公子一起了,呵。你要多吃一点哦,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份,嘻嘻。”

“看来姑娘真是把在下当猪养了”,高士煦嘟囔道,“明儿一定要记得喊我,我天天都是一个人吃,没劲死了,好不容易来到姑娘这里,就是想多个伴儿。谁知还是被姑娘撇下了。”

“好好好,我保证,从明儿开始,无论有多少应酬,我都一定要来陪高公子一道用餐,这样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高士煦了一口酒,想想又道,“我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啊?”

“哟,敢情你还知道啊?”

“你!”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一扫各自心头所有­阴­霍,畅快地欢笑起来。

而在百里开外,一队十几人地轻骑正快马加鞭的连夜奔驰着,在这队轻骑的最后,有一个人颠簸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终于忍不住叫道,“喂,你们歇歇脚,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可是疾驰的队伍中根本没人理他。不仅没理。似乎驱策得更快,不久之后。那人被甩下队伍,越离越远,“皇上啊皇上,你可害苦了奴才,没事你玩失踪,内宫里乱成了一团,太后追究下来,叫我挨了一顿板子不说,还要受这颠簸之苦,奴才,奴才这**,全都皮开­肉­烂了呀!”郎宣又痛又伤心,禁不住独自嚎啕起来。

“没出息地家伙!”突然有人沉声鄙叱道,“就冲你这副没用的德­性­,活该挨板子。”

“谁?谁在那里?”郎宣被猛丁一骂,吓得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然而环顾四周,除了浓荫蔽日的道旁树,官道上哪里还见半个人影。

“走吧,我带你抄近路!”

马背一沉,郎宣的身后突然从天而降地落下来一个人,坐在了他后面。

郎宣一个激灵,好悬尿了裤子,不过那人在他肩头一拍,顿时让郎宣整个人都僵硬住。

“走啊,不走难道你准备在这官道上哭一整夜鼻子么?”那人催促道。

“兄,兄台,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你拿上我怀里地银子,就饶过我吧!”郎宣以为遇上打家劫舍地,开始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哀求道。

“嘁,瞧你这点鼠胆,我要真抢银子,还会跟你这儿磨菇吗,我问你,你是不是要去找你家主子?”

郎宣不敢回答,却偏过头去想看清来人,谁知那人把他脑袋一拨,不准他看,“放心吧,我是你家主子地朋友,不是歹人。”

“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郎宣虽然给吓得够呛,却还尚算清醒。

“我想想,怎么让你相信呢?噢,对了,你是不是曾经替你家主子送过一封密信,是送到南荒地?”

“是啊,夏,夏……”郎宣竭力搜索那个神秘的收信人的名字。

“嘘!”来人阻止了他,“当心夜路有鬼!”

“有鬼?”郎宣心中发毛地四下环顾。

“现在可以走了吧?”来人又问。

“是,走,走吧,你说怎么走?”郎宣叫苦不迭,为什么倒霉的事总叫自己碰上,但愿自己撞见的,不是鬼才好。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七十五章 山雨欲来

怜牧果然在第二日傍晚前回了庄,听闻玉鸣讲起高士煦来庄小住之事,脸­色­顿时大变,“他此时为何突然来庄,你有没有问清楚?”

玉鸣愣住,不明白怜牧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我问过,可他不肯说。”

怜牧刚想再谈,却突然眉头紧皱,然后竖起食指在­唇­边,示意玉鸣别出声,怜牧无声的走到门边,猛的一拉开,外面正站着没提防门开的段五,段五尴尬道,“我是来请示怜公,从寺里求来的吉签,要不要给小姐看?”

怜牧­阴­冷异常,“我有事的时候自然会叫你!”

“是!”段五讪讪离去,怜牧重新关好房门。

“怜叔,怎么了?”由于感觉到明显的敌意,玉鸣不知这两个刚回来还说说笑笑的主仆又出了什么状况。

怜牧阻止了玉鸣的问话,沉默了一阵,“要坏事,要坏事了。”

“坏事?”玉鸣更加莫名其妙,“我不明白,怜叔,有什么事不能明明白白告诉我吗?”

“高公子来庄的事,还有谁知道?”

玉鸣摇头,“他是一个人来的,穿得颇为褴褛,连仆役都不晓得哪里去了,我把他暂时安置在孑晔哥哥的房内,照顾他的丁奴也是原先照顾孑晔哥哥的人,从昨天进来,他也没下过楼。”

“那么他入庄的时候呢?除了看院门的丁奴还有谁知晓?”

“应该……没有了吧?”玉鸣也确实拿捏不稳。早说了百万庄人多眼杂。想要完全掩人耳目。谈何容易。

“鸣儿。听我说。从现在开始。庄上地事你不要管了。你该做地。就是寸步不离地守着高士煦。尽量套问出他此行地目地。另外。不管外面有何麻烦。你和他都不能从楼上下来。知道吗?”

“这又是为何?”玉鸣有些不快。“怜叔。上次高公子来。你嘱我帮他。一直不肯详说原因。这也就罢了。想当时大风暴雪。行人举步维艰。咱权当做善事。可他如今前来。只是求暂居一时。您又何必紧张若此?我想过了。即使他犯了官非。可依我看他真地是个好人。一定有什么迫不得已地苦衷。咱把他当贼一般盯防。合适吗?”

“你错了。鸣儿。我并没有当他是贼。至于我为何如此紧张。我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你要相信我。怜叔是不会伤害无辜地。可此人地关系太重大了。有些事。我们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你长大了。要懂事。怜牧求你。就依照怜叔地话去做好吗?”

玉鸣看着怜牧一阵心痛。面对长者地恳求。她有什么理由拒绝。何况怜牧从来就很少恳求过她什么。玉鸣退让了。点点头。默默地离去。高士煦等在房中。一见玉鸣便问。“怎样。怜庄主回来了?我还是去拜谒一下比较好吧?”

玉鸣暗叹。在高士煦一脸真诚地外表下。到底隐藏着什么重大地秘密?“不用。他刚回来。在外两日有些累了。正准备休息呢。不过。我已经跟他说过。你会在庄上住几天。他也没说什么特别地。呵。怜叔这个人我最了解。矜持于身份。他不说也就是默许了。你呢。就放宽心住着吧。不会有问题。”

高士煦琢磨了一遍玉鸣的话,前一次求宿的时候,怜牧以庄中的规矩为难了自己一下,可这回却什么都不说,真是一个太奇怪的人了。

因为没事,高士煦又不善于赌,玉鸣便又取出金风玉露图来陪他玩,玩这个最是消磨时间,这样,玉鸣便觉得两人的相处,就不会那么尴尬。

夏日的天­色­黑的晚,虽已至戌时半,可仍是微亮地时辰,加上月亮升空,照在院宇中,故未撑灯,庄内的一切仍清清楚楚落入怜牧眼中。

他踌躇片刻,便当机立断将头日守院门的武丁唤出,一人发了几两银子,让他们回家探视亲友,尽可能多待些天都没关系,接着又调何忠,加编晚上地巡值,还叮嘱何忠,无论是谁,不管是否是来庄上玩的客人,还是来找人的,最近几日一概闭庄不纳,而现有的客人,但凡要求离开的,也一律竭力挽留,不准离庄,有蛮横或强硬者,立即前来禀告,由他怜牧亲自处理,总之一句话就是,外人不准进,庄里的人亦不准出。

此令一出,何忠等无不莫名其妙,然跟随怜牧多年,他们也知晓不该问的,问了也白搭,只有一切听命行事,才是他们的本分。

段五同样在默默看着怜牧安排一切,最后终于忍不住随在怜牧身后道,“怜公,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是做赌门生意的,这样会把客人都赶跑地。”

怜牧冷冷道,“我们到底做的什么生意,你还不清楚吗,客人不客人的,有那么重要吗?”

段五不语,很快转身离去,但走了一半又折回,“怜公,难道就是为了小姐收留的那小子?我看这件事我们得赶紧禀报才是,为了小姐的事,我们已经……”

“段五,我知道你忠心,但我自有打算,上次你未经我的同意私自传信,我一直未予追究,可不予追究不等于什么都不知道,这次你要是胆敢羁越,那就别怪我怜牧不念你多年追随的苦劳,是去是留,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段五盯着怜牧,忽然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你会把大家都害死的”,段五说着,绝然离开,再也没回头。

怜牧心头一凛,他清楚段五说地没错,如果搞的不好,恐怕连他,也难以推脱其咎,可当务之下,已不容他有更多的选择了。

转身离开庄院,怜牧匆匆来到促织房中,梁胡子尚未休息,瞪着一双冷眼瞅定怜牧,“我希望你的功夫没废!”怜牧无视梁胡子的冷漠,淡淡道。

“你说吧!”梁胡子站起身,“我也希望我没被你给废了。”

养了好多年促织,人人都只知梁胡子是个促织­精­,却无人知晓他曾经也是一名孔武有力的草莽山寇,甚至连他自己也几乎遗忘了,若不是怜牧突然出现的神情有异,或许他这一辈子,都将不再记得打家劫舍的日子。

怜牧附在梁胡子的耳旁嘀咕了一阵,梁胡子点点头,“你放心,我梁胡子什么时候让你觉得所托非人过?”

“但是行事还是要万分小心,我真地,真地怕再出事了!”怜牧长吁短叹。

梁胡子拍了拍怜牧的肩,要在平时让人看见他俩这副亲密样子,还不都得瞠目结舌了去,“你老了,真是越来越婆婆妈妈了!”梁胡子道。

怜牧重新回到自己房中,已是亥时三刻,毫无睡意地他,又习惯­性­的拿起了酒杯,事情偏偏就这么凑巧,他刚刚出门两日,庄里就来了危机,不知为何,此次怜牧的感觉非常不好,甚至超过了孑晔和玉鸣失踪时那种焦躁,而是一种烦闷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惶惑,高士煦,不应该说是皇甫世煦的到来,到底会带来什么,他怜牧看不透,其实也把握不住。

怜牧的窗外,月上中天,清辉彻宇,怜牧想起来,七年前的一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月­色­,也是这样的对月邀酒,两个正准备进京赶考的青年,行诗作赋,讨论着家事国事天下事,讨论着时局和各自对未来的畅想,通宵达旦,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畅快淋漓,何等的不知天高地厚鄙睨尘嚣,好像那是最后一次,少年不识愁滋味,以年轻坦荡而磊落的胸怀,狂歌豪饮,然后,就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两个踌躇满志,妄想大展宏图的青年了,后来,似乎,就只剩下自己,将一杯又一杯愁闷的酒,饮过了七年。

一切都看似平静的,除了护庄武丁交接岗时,发出的口令声,要在平日,这声音让人安定,让人踏实,可今夜,怜牧心知,在所有平静的表象下,一定隐藏着跟深的危机,蠢蠢欲动。

楼上孑晔的房中,两个完全不晓危机的青年,玩的正是开心的时候,从房门外,不时可以听得他们发出的嬉笑取闹声,端着夜宵上楼来的丁奴,也不禁受其感染,会心而笑,自家的小姐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自然的开心过了。

谁都能看出玉鸣的勉励支撑,也谁都不免为这个失去亲人的丫头,痛在心里,只是谁都不敢提,不敢去碰触那敏感的神经罢了。

房门轻叩,“小姐,夜宵来了!”

“噢,拿进来吧!”玉鸣听得是丁奴的声音,坐姿没变,动作也没停,抢过高士煦手中的骰子盒道,“该我了,该我了,不许耍赖!”

丁奴瞧见,抿嘴一笑,“玉小姐,公子爷,二位玩的好开心,奴才在外面就听见二位争得不可开交呢,呵,我说二位也该歇歇吧,新熬的冰糖银耳莲子羹,消热解暑,清心润肺,这个时候喝,凉热正好合适呢!”

高士煦道,“我何曾耍赖,我这棋眼见着就快赢了,姑娘你还是自己小心又掉陷阱吧!”

“呸你个乌鸦嘴,我才不信,开!”玉鸣按动机钮,滚出橙、绿两球,玉鸣盯着两球,并不动人偶棋,而是一副恼怒的样子,噘起小嘴,怒瞪高士煦。

“哈哈!”高士煦拍手大笑,“我就说要掉陷阱嘛!,哈哈哈,不幸言中,不幸言中呀!”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七十六章 欲说还休

“什么鬼不幸言中,都是你个乌鸦嘴!”玉鸣将骰子盒往桌上一丢道,“不跟你玩了,喝莲子羹去,哼!”

高士煦窃笑不止,到底是小丫头,耍起蛮横来,可是让人头痛的紧,然而他却偏爱这样的玉鸣,她太天­性­自然了,处处都显露出鲜活的生命力,也唯有在她这儿,方能忘却一切烦恼和苦闷,为何自己的生活,却是步步艰涩,辛苦经营,毫无任何人生的乐趣?

没有乐趣都也算了,毕竟他是皇甫家的子孙,没有选择的要挑起整个江山社稷,偏偏自己的母后还要在这了无生趣的宫廷生涯之内,再给他压上一层重荷,蒙上一层­阴­影,难道自己就必须将后半生的渴望与快乐,从此埋灭?

恐怕没有谁会甘心,和一个自己毫无兴趣的女人同榻而眠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光想想那种索然无味,就很令人绝望了,高士煦倒还没绝望,只是想不通,想不通是接受还是抗拒,所以他悄悄的逃了,即使是皇上,也得允许他有那么仅仅一次的临阵脱逃吧。

当然,他或许希望能在玉鸣这里获得勇气,最好的就是,有改变困境的办法,可能的话,他将恳请太后另立新妃,无论哪一样,总好过现在仓促的接受婚事。

“你不喝吗?乌鸦?”玉鸣端着碗盏,一面朝他调皮的吐舌。“是啊,公子爷,你也来喝一碗吧,我们以前的少爷就很喜欢的。”

玉鸣当即回首,瞪着丁奴,“谁要你多嘴多舌的,滚出去!”

丁奴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还真是该死,­干­嘛顺口就提起孑晔少爷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呀”。高士煦阻止了玉鸣,“玉鸣,我不忌讳的,真的,去世的亲人,我也宁肯当他们还活在我们身边。”

玉鸣有些尴尬。她呵斥丁奴,并不是担心高士煦忌讳,而是不想孑晔被提起来。

高士煦笑笑,端了晚尝了一口,“果然好东西,别说令兄,我也喜欢呢。”

玉鸣道。“喜欢就好”。便闷头迅速地喝完了莲子羹。

高士煦看着玉鸣。他发现只要一提起百万庄地少爷。玉鸣就表现地非常不快。这和玉鸣到京城时地态度有很大不同。那时地玉鸣是悲伤地。悲伤地让人心痛。可眼前地玉鸣。却并无太多悲伤。反而有种不耐。像是在逃避着什么。难道玉鸣和自己一样。也在躲闪不愿意接受地现实么?

丁奴端走空盘。玉鸣陪高士煦将金风玉露图玩完。高士煦地运气似乎比那两位王爷都好地多。几乎很少遇到阻碍。即使有小小地挫折。稍作停顿也就一路顺风顺水。玉鸣看着高士煦遥遥领先。不禁由衷替他高兴。

照高士煦地这种运气。按说他地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地。尽管这种说法有点荒唐。可习赌地人多少都会信奉几分运气。那看不见摸不着地运气。也许不仅是体现在赌桌上。而是在人渴望出现奇妙地任何时候。

眼看就只剩最后几步了。又该高士煦弹出骰子时。玉鸣伸手拦住了他。“先要说好。只有步数正巧迈入八宝书阁。才能算赢。否则。即使进了犹聆棋室也必须再倒踏回来。”

“噢?为何要这样设置。这不是无端让人多折腾许多次吗。陷阱和暗格都是固定地。来来往往只不过是重复­性­受罚啊。好像如此会让人少了许多乐趣嘛。”

玉鸣笑了笑,为何要这样设置她也不清楚,当初怜牧看过她绘制的金风玉露图后,曾告诉她,当她遇到一个一次就能登顶八宝书阁的人,这个人一定就是天下至尊至贵地真命天子。

玉鸣不信,她觉得怜叔有些故弄玄虚,八宝书阁能有什么呀,用来镇百万庄风水的阁顶,还叫什么书阁,不过用来糊弄外人的罢了。

但当玉鸣看见高士煦拿起骰子匣时,不知为何,她的心头颤了颤,神情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这是她和两位王爷玩时,所没有的奇异感觉,难道怜叔真的会畿语成真?“既然是最高一层,自然要多折腾人几次,那么容易就得胜了,估计得胜的喜悦也会大减啊”,玉鸣没有告诉高士煦真实的缘由,因为她怕高士煦会笑话赌门中人的胡乱崇信。

“好吧,玩什么游戏就得守什么规矩,看好了啊,猜猜我能不能一步登顶呢?”高士煦嘻嘻哈哈随手一按。

两枚小球应声滚出,玉鸣瞪大了眼睛,僵立当场,七步,正正好好,不多不少,高士煦没有经过任何反复,居然真地一次成功。

“哈,看来鸿运所至,挡都挡不住嘛,哈哈,玉姑娘,我赢了,有没有什么奖赏?”高士煦手舞足蹈,开心的宛如一介顽童。

玉鸣盯着他,至尊至贵的天子,高士煦?怎么可能,不,不对,自己糊涂了么,­干­嘛要听信怜叔的一句戏言,是啊,本来就是游戏,玩的好好的,­干­嘛要胡思乱想那么多?

然而玉鸣虽拼命告诫自己不要信,却实实在在被这个结果给震撼了,真正玩过金风玉露图的没几人,偏偏怎就高士煦这么顺利的成功了呢?

“怎么啦?输了就哭鼻子了么?”高士煦打趣道,“,真是输不起的小丫头,要不,咱们再玩一局,我让你赢好不好?”

玉鸣没防备,高士煦地手指就刮了她小巧的鼻子一下,玉鸣的眼珠子瞪的更圆,“喂,­干­嘛你!”

高士煦怔住,“没,没­干­什么啊?”

玉鸣回过神来,的确,这也不算什么,高士煦大概只是随手想小小的惩罚她一下,她的反应似乎有些太过激了,都是因棋而乱,敏感的过了头。

“呃,我走神了,不好意思”,玉鸣尴尬地收拾人偶棋,“高公子赢了一把而已,至于张狂成这样么,算了,按我们先前说好的,公子赢了,玉鸣就改叫公子煦哥哥,煦哥哥,煦哥哥!可以了么?”

“痛快!”高士煦摇头晃脑道,“哎呀呀,没想到听姑娘叫煦哥哥,会让高某爽到骨头里,犹如夏日扑通一声跳进河中,乖鸣儿,你放心,以后无论何时煦哥哥都会疼爱你,照顾你,好不好?”

“好你个头!”玉鸣收拾完金风玉露图,白了一眼高士煦,“我现在倒真想把你一脚踢河里去,嘁!”

“真地?若姑娘出脚地话,我一定自动跳下去,以免伤了姑娘的玉足啊”,高士煦依旧一副赖皮样。

“你就抽疯吧你!”玉鸣叹口气,“天可怜见地傻哥哥,也不晓得在外面受了什么欺负,跑我这儿撒欢来了,我啊,没工夫跟你计较,很晚了,你自个儿早些歇着罢。”

玉鸣说着抱上木匣等物,就欲离开,却不防被高士煦一把拉住了手腕,玉鸣吃惊的站下,不知高士煦要­干­嘛。

“我不是开玩笑”,高士煦忽然正­色­道,“我想带你离开百万庄,你愿意吗?”

“离开百万庄?”玉鸣失笑,“我什么要离开百万庄啊,这里是我的家,不是你教我的么,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能随便离家出走啊,怎么,现在又想带我走?脑子是不是坏掉啦?”

高士煦定定的,呆立了片刻,却忽然松了手笑道,“是啊,这里是你的家,我胡乱说的,别介意,你也早些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玉鸣笑着离去,高士煦在门关上的刹那,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他真没用,赢不到姑娘的芳心不说,连表达也如此笨拙,何况,还想出了什么私下带姑娘走这种荒唐的念头,脸都丢到家了。

放好东西,玉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怜牧说让她寸步不离的守着高士煦,可她守了一晚上,都没能套问出高士煦到底因为何事突然来庄,最要命的是,她想象不出高士煦的个人琐事,能跟百万庄有什么关系,但若无关系,怜牧不会如此紧张。

他是来带自己离开百万庄的?高士煦突如其来的表达,尽管被自己一笑置之,可高士煦当时的神态,怎么想都觉得不是玩笑,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带自己走?玉鸣的脸微微发红,不会的,我都在琢磨什么呢,高士煦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呢。

辗转难眠的夜,终于还是在满屋的清辉中安静下去,辗转难眠的两个人,也随着夜深安详的睡着,除了巡庄的武丁,以及怜牧,大概整个百万庄都深深入梦,看上去恬然如常。

寅时三刻,百万庄之外忽然喧哗顿起,噼里啪啦的敲门声越震越响,紧闭的庄门外火光摇曳,让守门的丁奴人心惶惶,都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也不敢擅自开门,只等他们的庄主怜牧来决断。

怜牧甚至还未等丁奴前来通报,便已出现在庄院中,“开门吧!”他沉声吩咐道。

大门打开,里面是剑拔弩张的何忠等人,外面站着十几个清一­色­的黑袍人,如此热的天气,他们黑衣黑裤还披着一身黑斗篷,个个高举噼啪燃烧的火把,为首的一人道,“大内侍卫统领秦蛟奉命前来,求见百万庄庄主。”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七十七章 八宝书阁

“我就是,我就是百万庄庄主怜牧!”怜牧并不挪身,只是警惕的拱手道,“请问秦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原来阁下就是怜庄主,久仰久仰!怜庄主,我有要事前来查访,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说,秦大人的令牌呢,可否借在下一阅?”

秦蛟从腰间抽出令牌在怜牧的面前晃了一下。

怜牧点点头,“那么秦大人就请随在下来吧!”

秦蛟回身对自己带来的一­干­众人道,“你们就在此等候,千万别擅动”,说着便踏入庄内,随着怜牧往金风玉露楼内而去。

“本庄内并无一个姓高的客人”,怜牧听完秦蛟的来意,淡淡道。

秦蛟笑了笑,“可是据在下所获消息,怜庄主的百万庄是高士煦唯一可来之处,庄主若藏匿不报,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么?”

“什么叫唯一可来之处?百万庄说白了,就是一家赌庄,难道那位高公子是个一掷千金的大赌徒么?”怜牧毫不客气的顶了秦蛟一句。

秦蛟面­色­一寒,森然道,“怜庄主,在下可是奉朝廷之命,在这里和你好说好商量,怜庄主若是不识趣,在下也是有权利搜庄的,到那时,大家的面子可都不好看。”

“请便吧”,怜牧冷冷道,“不过若搜不出来,惊扰到了本庄的客人,秦大人又该如何交待?”

“哼。交待?本人是奉命行事。怜庄主难道还要朝廷给你什么交待吗?”

“朝廷素来对我们小民百姓都是有所交待地。秦大人也不必拿朝廷地帽子压我。再说了。朝廷是个笼统地说法。秦大人到底是受命于皇上还是太后还是蓝将军抑或平大学士所托呢?朝廷要找地高士煦到底是何许人。竟然出动这么多大内侍卫?”

“这不是你该问地。怜庄主。知道地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老老实实地交人。会减少大家许多麻烦。”

怜牧想了想。“有些事。当然不知道比知道好。可有些事。不知道就会比知道棘手。秦大人既然不愿意对怜某交底。那怜某不得不为本庄地客人着想。就此送秦大人离庄了。”

“你敢!”秦蛟怒喝。

“秦大人来百万庄之前对百万庄了解多少?来百万庄地客人非富即贵。甚至连恒安王和顺安王都曾是百万庄地客人。如若惊扰到他们。秦大人以为可以称一声奉朝廷所命就轻易脱手么?朝廷找人。我们这些下民无不敢谨尊从事。可秦大人却偏偏不信在下。如果采取强硬手段。秦大人考虑清楚后果了么?”

秦蛟变了脸­色­,“达官贵人又怎样,还敢和朝廷对抗不成?我告诉你,我是必须找到高公子,你同意不同意,我都得搜!”

“那秦大人得先过了我这关才成,有我怜牧在一日,恐怕秦大人就休想胡来。”

“找死!”秦蛟倏然出手,一枚袖箭直­射­怜牧面门。谁料怜牧的反应更快,只见他一个反转,二指一钳就钳住了那枚袖箭,秦蛟本来暴戾的脸顿时煞白。

“你,你到底是谁?”秦蛟惊问。

“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怜牧沉声喝问。

秦蛟的脸­色­又变了变,“你是怎么看破我地行藏的。”

“很简单!”怜牧双指一震,袖箭应声而断为两截。

“如果你真的是大内侍卫,必定会秘密行事,绝对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寻找你们失踪的主子!”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秦蛟惊叹。“那就更留不得你了!”说着手指放在­唇­边,打了个尖利的唿哨。

怜牧冷冷的盯着他:“你倒是想,留谁还未必呢,放马过来吧!”

楼外一阵­骚­动,跟着是人声喧嚷和兵器的交碰声,秦蛟森然一笑,随即从身后抽出一对青龙钩,呼呼生风的绞杀着扑向怜牧。

高士煦和玉鸣同时惊醒,就在庄院地大门被秦蛟等人拍响时。高士煦跳起来。紧张的隔帘探视外面的情形。

随即门响,玉鸣叩门而入。“高公子,你实话告诉我,那些人是不是来找你地?”

高士煦摇头道,“我也不清楚,真的,但是,我想不透他们为何来的这么快。”

“快?”玉鸣沉声道,“这么说,你早预料到有人会追到百万庄来找你是吗,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人?”

高士煦蹙眉道,“我总觉得不对,玉鸣,你先别追问了,我也没想到动静会闹到如此大。”

“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肯告诉我实话吗?”

“就是这种时候我需要冷静,玉鸣,我保证,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你全部实情的。”

玉鸣没再吱声,她缓缓的在桌旁坐下,双手交织,局促不安的聆听着外面的事态发展。

忽然,庄中一片混乱,随着外面此起彼伏的争斗声起,金风玉露楼也震动起来,许多不明就里,从睡梦中被惊醒地客人,仓皇失措的满楼乱跑,杂乱的脚步,惊慌的喊叫,百万庄一下子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失控局面,几乎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晓得该往哪里躲藏才能逃过灾祸。

同时,高士煦的房门外也再次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小姐,小姐,快出来!”

“谁?”高士煦本能的喝问。

“是梁胡子!”玉鸣听出了来人的声音,赶紧跑去开门。“小姐,高公子,快,快跟我走!”梁胡子一把拽住玉鸣,同时招呼着高士煦。

“到底出了什么事,怜叔呢?”玉鸣从未见梁胡子神­色­如此紧张。

“出了什么事,你得问高公子,先不说这些了,你们赶紧随我来。我送你们出庄避一避。”

“为什么要避?”玉鸣知道事情不妙,然而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抛下怜牧不顾?“我不走,怜叔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孩子,就是你怜叔叫我送你们走地。这里太危险,来者个个都是高手,凭咱们庄的那些武丁,还不晓得能否抵挡的住呢!”

“高手?”玉鸣看看高士煦,又望向梁胡子:“究竟是些什么人?”

“自称是大内侍卫,为首的一人叫秦蛟”,梁胡子也看着高士煦。

“秦蛟?大内侍卫中没有这么一个人啊?”高士煦脱口而出。

“所以说他们并不是真的大内侍卫,快走吧,再耽搁怕就走不了了”。梁胡子焦急的一跺脚,“高士煦你别婆婆妈妈的成不成,百万庄这么多人。能不能幸免于难,就全看你了!”

“好,我走!”高士煦同样的一跺脚,冲上去拉住玉鸣,“从哪儿走?”

玉鸣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拉住,“你们……”

“跟我来!”梁胡子拖着两个年轻人,出了孑晔地卧室,直奔在同条走廊上地犹聆棋室。

“梁胡子,你带我们去棋室做什么?”玉鸣试图挣脱梁胡子的手。奈何梁胡子力大如牛,且不对她做任何解释。

高士煦头一次进百万庄地犹聆棋室,还来不及惊讶一间赌庄的棋室,竟有这般风雅敞阔的格局,就被梁胡子连拖带拽着,领到侧墙跟前,墙上挂着一幅大气磅礴地水墨山水,但梁胡子却十分粗鲁的一把抓起画轴,撩起了画幅。朝画幅下面的墙用力拍去,顿时,随着巴掌大小的一块墙面下凹,旁边“咔哒”一响,书柜移开,露出一间内室。

梁胡子放下画轴,招呼两位年轻人,“快进去!”

玉鸣和高士煦疑惑的踏进内室,内室似乎是一间藏书室。纵向高耸着六排大书架。书架之高,直达屋顶。每格都整整齐齐码满了厚薄不一的书,梁胡子跟进来,在第四排第八列的位置从左向右,数到了大约第十八本书,然后就手一抽。

没想到,那本书被抽到一半就停住了,紧跟着最后一排书架转动,书架上的屋顶垂下来一尺见方的顶板,还连着一条绳梯,望着那个刚巧能一人通过地空洞,梁胡子催促道,“你们先上,我随后!”

高士煦和玉鸣相互对望了一下,“我先来吧!”高士煦握了握玉鸣的手,似乎是给玉鸣以鼓励,然后举步攀上绳梯。

就在此时,外屋却响起脚步,同时一个人慢悠悠道,“出来吧,躲是躲不掉的。”

梁胡子与玉鸣都听出了来者地声音,梁胡子对惊疑不定的玉鸣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并很快的**了旁边一列书架上的一本书,“咔哒”一响,刚才移开的书柜重新封住了内室的入口。

“有本事你就进来吧!”梁胡子堵在门口,对着那条着急窜过来的身影讽刺道,眼看那人双手搭上了书柜,却还是未能阻止书柜的机关。

“听我说!”梁胡子在,“上面就是八宝书阁,书阁对外是封死地,其实这才是上书阁的唯一途径,进去之后,你在书阁东南方的挑檐上,取一本叫《御赌呈祥》的书,然后摸到西南方挑檐上的一枚翠珠,拨动它,就能打开金风玉露楼的秘密悬梯,从悬梯可以直通外界,顺利离开百万庄!”

“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我得挡住他!”梁胡子朝入口看了一眼说,“顶不了多久他就会找到机关的,重要的是你要护送高公子安全离庄,还有,记住保护好那本书,人在书在,人亡书毁!”

“玉鸣,快上来吧!”高士煦已经爬上八宝书阁,从方洞中探出半截身子,伸手准备接玉鸣。

“去吧!”梁胡子坑坑洼洼的脸挤出难看地笑容,“再迟我可就顾不上你了。”

“梁叔叔!”玉鸣鼻子一酸,还想说什么,不防被梁胡子提住她的腰带,就往上一送,玉鸣攀住绳梯,迅速蹬了几步,高士煦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连拽带拉,把她和绳梯一起拖上了八宝书阁。

玉鸣回身,看见梁胡子似乎含笑朝他们挥了一下手,跟着推入启动机关的那本书,最后一排书架复旋转,楼板收回,上下两层重新截然分隔。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七十八章 险象迭生

玉鸣刚刚摸到西南飞檐上的翠珠,便听见下面有人进了内室,“梁胡子,人呢?你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梁胡子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段五!”

“你懂什么?我告诉你梁胡子,你不要害了怜公,我又不会伤害小姐,只要你把那个姓高的交出来,大家就什么事都没了。”

“我看是你在害怜牧吧,段五,这么多年没有义气难道连点主仆之情都没有吗?”

“梁胡子,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我段五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吗?怜公他糊涂,你也跟着糊涂,再错失良机,怜公可就有­性­命之虞了,我段五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怜公他万劫不复吧。?”

“段五”,梁胡子叹口气道,“如果我帮你,那才真的是万劫不复呢,算了,人各有志,段五,你放马过来吧,只要我梁胡子在,你就休想找到高士煦。”

“梁胡子,你何必呢,何必非要逼我?”段五的声音充满痛苦和无奈。

玉鸣赶紧用力扳动翠珠,随着翠珠的移位,八宝窄窄的空隙,比刚才上来的方洞还小,但玉鸣试了下,只要紧贴着石座下去,正巧能容一人通过。

玉鸣的身子在高士煦的帮助下,悬落半截就蹬到了似台阶的东西上,退了一步下去,果然是台阶,玉鸣便叫高士煦松手,自己摸攀着继续往下退,等到完全站到下层后,玉鸣才看清,原来这一整个空间,从上垂直到下。至少有十余丈深,除了螺旋弯转的悬空石梯,就是四面的墙壁,而墙壁之上,大约每隔三丈,就错落地镶嵌着照明的夜珠。让人不至于一抹黑,不过在幽深的空间里,夜珠的光芒显得有些­阴­森诡异。

没一会高士煦也跟着落下来,“这是什么地方?”高士煦轻声惊叹,“方,方,方……”叹息声在四壁回绕,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不管什么地方,赶紧离开吧!”玉鸣心头发毛。悄悄对高士煦道,高士煦点点头,“这次我先下。你跟在后面。”

一层层地。两个人旋了半天。才下到底部。底部有一道铁门。门上Сhā着铁栓。由于年久无人动地原因。铁栓都生了锈。高士煦和玉鸣很费了些气力。才将其拔出来。铁门打开。是一条幽深地。看不到尽头地秘道。秘道中。同样镶嵌了夜珠以照亮。

“天晓得我怜叔什么时候造出这种鬼地方地”。玉鸣抱怨道。随着高士煦硬着头皮继续往秘道深处而去。

又走了好一阵。似乎走到了秘道地尽头。“没有路了”。高士煦道。

玉鸣上前仔细查看。发现头顶地石拱似乎有隐隐地缝隙。用手一推。那块石板就被挪开。高士煦抱住玉鸣。将她先送了上去。玉鸣惊叫一声。

“怎么啦?”高士煦在下面急问。

“墓。这里是什么人地墓**!”

高士煦也慌忙一跃,搭着两旁地石板将自己撑了上去。玉鸣说得没错。果然是一座墓**,墓**的当间还停放了一具棺椁。

“先别管它。出去再说!”高士煦摸到墓门处,用力的推拉,一些泥土和浮草落了进来,但同时一道天光也刺痛了两人的眼目。

原来外面天已大亮,待适应之后,高士煦和玉鸣双双出了墓**,回头一看,竟是林地水湾安葬孑晔的地方,不过他们钻出来的这座墓**,却是两座无名墓中的一座,确切的说,应该是怜牧所称的,曾经风光无限地朋友的坟冢。

“现在去哪儿?”玉鸣怅然若失,她不知道离开了百万庄之后何去何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回百万庄。

高士煦也很狼狈的样子,“是啊,去哪儿呢?就这样回京城么?看来,也只好这样,对,暂时回京城地高府。”

“回高府?高府还能回得去么?”玉鸣本来想骂高士煦,他究竟是什么人,给百万庄给怜叔给自己惹来这么一大摊麻烦,现在都还不清楚怜叔和梁胡子他们怎么样了呢。

然而刚脱危境,想来高士煦的心里也不好受,玉鸣忍了忍,终究没能骂出来。

“只能看情形再说”,高士煦道,“我到现在都还不清楚来百万庄的人是哪条道上的,两眼一抹黑总之是被动,好歹京城我还有些朋友,找到他们帮忙会比我们现在孤立无援强,噢,对了,跟着我们进棋室,要找我的人是谁,你认识吗?”

原来高士煦虽然见过段五,但当时风雪交加,他对段五也没有特别的留意,而在犹聆棋室的内室,高士煦攀上了绳梯,没有瞧见段五,光凭声音,他根本辨认不出是谁。

玉鸣犹豫了一番,要不要告诉高士煦段五是百万庄内部的人,这样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何况段五找高士煦究竟为何,现在还是个谜,在目前什么都不清不楚地情况下,暂且不要令高士煦胡思乱想的好。

“我也不知道”,玉鸣镇定道,“咱们别在这儿研究了,此地并不安全,万一被那些人发现我们躲在这里就麻烦了,还是赶紧抄小路上京吧。”

“说得对,一切等回京了,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高士煦顺势拉住玉鸣,“走吧!”

很奇怪,或许是共同经历了惊险,玉鸣对高士煦牵她的手,并没有特别的反感,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安全和信赖感,这个男子,尽管惹起了祸端,可一路上,很懂得承担。

两人刚拐上通往京城的密道,玉鸣却忽听林树摇动,此时虽是清晨,然而阳光已盛,林中无风,既然无风又怎么会有枝桠摇动之声,哪怕极其轻微,也不该如此连续!

玉鸣不敢出声,用手暗暗捏了一下高士煦,瞪大了眼睛瞅定对方,高士煦从玉鸣的眼神中读出了危险的信号,他没有停步,更没有再回头,一味地往前走时,早已全身心的戒备起来。

就在两人急走之间,一道锐利的风破空而至,玉鸣和高士煦都感觉到了凌厉的杀气划过耳际,两人迅速的分开,高士煦一个回身,用刚才悄悄解开的腰带,扬手缠向那道锐风,熟料腰带寸寸碎断,一柄剑尖穿过断裂的腰带,直刺高士煦的眉心。

玉鸣尖叫一声,挥手飞掷,一片树叶从玉鸣的手中刷刷刺向那柄剑地主人一个蒙面地灰衣人。

灰衣人似乎没防到玉鸣会出手,树叶击中他眉骨的位置,将面罩划破一道口子,以及一道血痕,灰衣人吃痛加吃惊,手下一颤,高士煦就此连退数步,避开了剑尖。

灰衣人身形落地,剑指高士煦,同时用眼角余光瞥及在后侧位置地玉鸣,玉鸣的树叶虽然划伤了他,速度也够快,但玉鸣不是练武之人,飞掷树叶并不能构成威胁,若非灰衣人没防备,只怕刚才那招,玉鸣也不能轻易得手。

灰衣人留心玉鸣,只是怕她再生出什么捣乱的古怪来,就这样,他一面留心玉鸣,一面步步紧逼高士煦。

“你到底是谁?藏头藏尾的算什么好汉,有种的报上姓名来!”高士煦一边退,一边故意高声叫嚷,想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未料灰衣人却是不上高士煦的套,闷声不吭的逼近,只准备一招就结果了高士煦。

“有人!有人来了!”玉鸣眼见形势危急,猛然大叫,自己还直往后看。

灰衣人被玉鸣的叫喊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回了头,等发觉上当时,高士煦已从地上­操­起一段粗木­棒­,做好了格斗的架势。

灰衣人冷笑,有用么,临死前的挣扎,高士煦的武功根本没放在他眼里。

不过灰衣人的笑容尚还未退,就僵在了脸上,有人,确实有人,而且粗粝的拳风已经挥到了脑后,灰衣人说时迟那时快,当机立断横身斜跃,抽剑回击,未想剑击刺空,来者并不强取,收拳落地,挡在高士煦和灰衣人之间。

“夏大哥,你可来啦!”玉鸣惊喜的大叫。

夏薄栖并不答话,而是讥讽的对灰衣人道,“人家说有人你还不信,笨死你算了,就这水平也配当刺客?”

灰衣人冷冷的稳住身形,对夏薄栖的讥讽似乎充耳未闻,“你来,也是死!”他说了五个字。

五个字就令玉鸣脸­色­骤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阴­箬,他是­阴­箬,不会有错,玉鸣一向自信的耳力,能听到最细微的声音,以及声音间最微小的差别,­阴­箬吐词含混,显然有意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却依然瞒不过玉鸣的耳朵。

“试试再说喽,别讲大话!”夏薄栖似笑非笑,实则很清楚对方的功力在自己之上,要想全身而退,必须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战。

夏薄栖话音未落,灰衣人就如一道影子般扑掠过来,夏薄栖长剑出鞘,脚下一跺,御剑相迎,眼花缭乱的剑光中,只听夏薄栖高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玉鸣与高士煦猛然醒悟,对啊,他们站在这里,只能成为夏薄栖的负担,“从这边走!”树丛中又冒出一个人来,着急忙慌的招呼着高士煦。

玉鸣一瞧,居然是郎宣,心中一阵欣喜,高士煦总算不是孤家寡人,他的朋友和随从都来帮他了。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七十九章 迷途难返

高士煦回头看了一眼,正和灰衣人缠斗在一起的夏薄栖,有些担心道,“你自己要小心啊!”

夏薄栖没有回答,估计根本就无暇说话,玉鸣拉了一把高士煦,“我们快走,别分了夏大哥的心!”

“没错,我们快走吧!”郎宣一边催促道。

三个人离开密道,往树木茂盛的山坡深处跑去,“­干­嘛,­干­嘛要偏离正道,走这根本没路的丛林?”玉鸣跑的气喘吁吁,高士煦和郎宣也好不到哪里去。

郎宣停下来,擦着一头的汗,左顾右盼,确定后面无人追上来才道,“都是姓夏的主意,不关我的事啊,他说对手有备而来,很可能各处都布了陷阱,单等公子你自投罗网呢,不如先找地方避一避,等对手松懈了,再寻机会返京。”

“什么对手这么厉害?”玉鸣看看高士煦,又看看郎宣,“如果非要编排是什么生意上的对手,还是免提罢!”

郎宣和高士煦都有些尴尬,他们也知道经此险恶,玉鸣是不会信高士煦所谓的生意了。

当下无话,郎宣清了清嗓子,“咳咳,呃,这个,这个嘛……嗯,我总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要不大家还是先……”

“没错,每次都是先不要问了不要提了,等待有机会适当的时候等等之类”,玉鸣郁闷道,“也罢,不问就不问,可我们是继续逃命呢,还是等等夏大哥?如若继续逃命,又能逃到哪里?”

“等等薄栖!”高士煦道。

“不能等!”郎宣此刻也顾不得违逆圣意,“我的意思是,不能在此等,姓夏的交待过,如若遇到强劲的敌手,他会喊我们先撤。而他自己则另想办法脱身,最好能引走敌手,等他确认安全时,自然会来与我们会合,至于藏身之所,我和夏薄栖来时。曾发现一处茅棚,就在茂林中,无人居住,正好可以容我们避居几日。”

“无人居住地茅棚?”玉鸣嘟囔道。“能行么。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想到我们躲在那里吧?”郎宣也有些犹疑。但眼下却又没有更好地地方。

“我只是担心万一薄栖不敌灰衣人。脱不了身怎么办。我们走倒容易。独独撇下他。合适么?”高士煦仍旧惦念着夏薄栖地安危。

“担心归担心。公子。眼下你能毫发无伤才是大过天地紧要事。夏薄栖也是为了公子你才挺身犯险地啊。”

“话虽有理。然而叫我撇下薄栖不顾。实在太失朋友之谊。何况薄栖是我召到京城来地。郎宣。你们不晓。薄栖并不似表面上那么洒脱。我总觉着他是一个受过很深伤害地人。独自孤苦无依地生活在荒野中。本就飘零凄落。而今却又受我所累。与人殊死相搏。他再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今生于心何安呐!”

郎宣低下头。他很是懊悔。自己为什么就没能吃住那几大板子地痛。在太后面前泄露了圣上可能地去处。如果自己口风能紧一些。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骨气。或许也就不会有今时之危。几个人也大概不至于徘徊于生死边缘吧。

要命的是,和他一起离京的十几个大内侍卫,也不晓得跑到哪儿去了,当郎宣在半路被大内侍卫们给甩掉之后,夏薄栖领着他抄小路一夜驱策,总算紧赶慢赶没酿成终生大恨。可算下来。那些侍卫最迟在今天也应该能赶到百万庄了。

假如他们能及时赶到,或许夏薄栖之危能解。皇上地困境也能迎刃而解了。

然而期望是一回事,现状又是一回事,郎宣就是再想尽早摸清情况,他也是不敢去百万庄附近露面的,因为他身后还有皇上,无论他被活捉还是被跟踪,都很容易再次将皇上置于险境。

“好啦!”玉鸣见郎宣和高士煦各怀心事,沉默不语,不得不劝慰高士煦道,“我同意郎宣的,暂时先找个地方避一避,我们三个全都是花架子,光站在这里长吁短叹也无济于事,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明,保全自己似乎是唯一上全之策,不用说你担心夏大哥,就是我,心里还惦念着怜叔和梁胡子呢,可他们拼死拼活的,不就为了保住我们吗,走吧,高公子,但愿他们都会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三个人继续向茂林深处行进,但不久就因为疲劳而越走越慢,拖拖拉拉的,走了大半天,才远远的望见掩映在林中的一座茅草棚。

“哎呀我的妈,可算走到了!”郎宣大呼小叫,用手指着茅屋道,“公子,你瞧,就是那里了!”

“瞧见了!”高士煦有气无力道,“夏薄栖到底是个什么鬼,居然在这么深的林子里找到一处荒棚子,他是属狗地吗?”

“呃”,郎宣挠挠头道,“不瞒公子,其实这里也并不深的,都是奴才记错了路,才带你和玉姑娘绕了一大圈,可,可这也不能怪奴才啊,荒坡野林中,又没什么标识,奴才只是经过了一次,还能找到,连奴才自己都佩服自己呢,呵呵。”

“你个死奴才,还好意思说!”高士煦恼怒的想抽郎宣,然而手只举了半截就瘫软下来,他实在太累了,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地苦头。

“到了么?居然到了?”玉鸣最后一个跟上来,看见茅屋就一**坐在地上,“我不成了,说什么也得歇口气,都快活活走死了,本以为只有跟着夏大哥才会走死人,没想到,郎宣也学会了这本事哦。”

“这,唉唉,姑娘说笑了,姑娘你快起来,可别在地上坐了,林子里多虫蛇,给蛰了咬了的都难受,咱们还是进了屋再歇吧!”

“是啊,玉鸣,别在这里坐,来,我拉你起来,多远的路都走过来了,还差这最后一段吗?”高士煦虽然累,却也怕玉鸣被虫蛇给咬了,硬撑着无事的样子,去拉玉鸣。

玉鸣极不情愿的被高士煦拉着,郎宣领头,三人直奔茅草屋而去。

但是走到茅草屋跟前时,郎宣却呆住了。

“怎么啦,郎宣?”高士煦看看茅草屋,除了腐旧一些,肮脏一些,尚还是可以住人的。

郎宣回过身,扑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道:“公子,奴才没用,您罚奴才吧,奴才真的领迷路了,这不是我和夏薄栖曾经发现的那间。”

“不是?”高士煦和玉鸣惊呆,走了那么久,天知道他们闯到了何处,在这前不见人,后不见影的茂林之中,想要找回正确地路,谈何容易?

“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呜呜,这可怎么办啊?”寂静的林中,只听郎宣一个人的嚎啕声。

“还能怎么办?”玉鸣淡淡道,“还说你长本事了呢,却原来是空欢喜,今儿都这么晚了,大家都累的要死,只能暂且住一夜,等明儿一早,我们再去寻你和夏大哥约好会合的那间茅屋。”

“嗯!”高士煦点点头,“你起来吧,郎宣,我也没­精­神头责罚你了,出门在外,只有大家共患难,赶紧的,你去把屋子稍微清扫一下,总得容我们有个歇身的地方吧。”

“是,是,郎宣这就清扫!”郎宣推开茅屋的门,一股霉腐地气息扑面而来,三个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原来屋中铺了不少­干­草,却因林中空气潮湿,加之长久无人居住,­干­草已经大半沤烂,强烈刺鼻的霉烂味充斥整个房间,根本就无法进人。

三人无奈,只得一边敞着茅屋的门,等霉味消散一些再说,一边将门廊简单的拿树叶清扫了一下,然后坐成一排,看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发呆。

郎宣几次站起来,试图去清理屋子,但都被霉烂味给熏了出来,最后高士煦不得不另想辄,“算了吧,郎宣,这间烂屋子不值得大费周章的清扫,反正只待一夜,我看这天气也不会下雨,不如我们就在门廊上将就靠一晚上吧,你说呢,玉鸣?”

“我无所谓”,玉鸣想起来被江柄易关在不见天日的铁牢里的时候,也是靠着熬着度日,“不过,现在是夏天,又是在密林里,恐怕会有很多小东西会拿我们当丰盛的晚餐地。”

“没事儿,玉姑娘,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你看!”郎宣一拍脑门,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这是什么?”玉鸣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纳闷地问。

“姓夏地给我的”,郎宣笑嘻嘻打开油纸包,“有了它,我们就不怕蚊虫了。”

油纸包打开,里面是颗粒稍微有些粗地白­色­粉末。

“薄栖兄就是想的周到啊!”高士煦感叹道,“我在南荒的时候见过他用这种粉末,只要沿房屋撒上一圈,蛇蚁蚊虫都不敢近前的。”

“南荒?原来高公子和夏大哥在南荒就认识了?那个地方很远吗?”玉鸣还是第一次听高士煦说起他和夏薄栖的事,很是好奇。

“呵,嗯,很远,夏天的时候,比这边还热得多,自然蚊虫也更多。”

玉鸣点点头,“那南荒的人,都是用这种药粉吗?”

“呃,也不是,大部分人家跟这边一样,都是用熏炉燃香的,只不过薄栖兄住在荒山里,除了驱蚊,还得驱蛇蚁,故而非得撒药粉。”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八十章 困境求生

趁着说闲话的功夫,郎宣将药粉围着屋子撒了一周,等他再坐到门廊上时,忽然“哎呀”惊叫了一声。

“又怎么啦,郎宣?一惊一乍的。”

“晚膳,我身上除了银票可什么东西都没带啊”,郎宣结结巴巴道。

“那就吃银票吧”,玉鸣取笑郎宣道。

“哎呀,姑娘还笑,怎么办啊,这没吃的,我们可怎么过?”

“就一晚上,坚持一下吧,我还好,没怎么感觉饿,就是非常渴,你们呢?”高士煦对境况的糟糕,已经见怪不怪,平心静气了。

“我也是,不饿,但是­唇­焦舌燥,这样吧,你们坐一坐,我去附近看看能否找到水源”,玉鸣的疲劳有所缓解,决定还是让两个男人守屋。

“我跟你一起!”高士煦站起身,荒林野地,他不会放心玉鸣单独离去的。

“唉,公子你还是歇着吧,我跟玉姑娘去就是,我一个奴才还要劳动主子去找水,那不是折煞我了嘛”,郎宣说的是实在话,就算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喊皇上去替自己找水呀。

玉鸣笑笑,“也好,让郎宣跟我去吧,我瞧你今日实在消耗不少,得多保存点体力啊。”

“总是麻烦姑娘,我……”高士煦拿眼瞪着郎宣,暗怪他多事。

“就这样吧。记着别到处乱跑。别离开屋子。一定等我们回来啊”。玉鸣发现门廊上摆着一只空木盅。顺手拿了起来。虽说脏了些。但洗­干­净了仍是能用地。

“你们也是。找不着就算了。千万别走太远。现在就剩下我们三个人。谁也不能再走失了。不管怎么样。务必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来。知道么?”高士煦很不放心地叮嘱道。

“放心。这里既然修了座茅屋。想必离水源不会很远。我们去去就回!”玉鸣朝高士煦挥挥手。带着郎宣重新钻入密林里。

“这么大地林子。我们要到哪里去找水源呢?”郎宣是个方向盲。尽管自告奋勇跟着玉鸣一起找水。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我也不清楚。不过你能不能别说话。保持安静?我需要听一听。附近有没有流水声。”

“听?”郎宣也竖起耳朵。可是除了偶尔地几声鸟鸣。他什么也听不出来。

玉鸣皱了皱眉,“奇怪啊。修了茅屋,难道附近没水吗?”

郎宣暗暗哂笑,故作神秘­干­嘛,不也还是跟我一样,什么也听不到吗?不过他仍旧不敢吱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已经都落难了,谁也好不到哪儿去。

走了一小段,玉鸣就用右手折断路旁的灌木枝。并将灌木枝架在灌木丛的缝隙里,枝梢指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如此往复,每走一段,都做这样的标记。

郎宣跟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道,“我可真是笨啊,当初怎么就没想到顺路做个标记呢,唉。早要想到,我们还能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话音未落,“噗”地一响,一摊鸟粪,正巧落在郎宣的肩头,郎宣呆住。

“哈哈”,玉鸣回头瞧见郎宣的狼狈相,禁不住大笑,“谁叫你说鸟不拉屎的?遭报应了吧?咦?郎宣你快看。那树上是不是鸟窝?”

玉鸣嘲笑郎宣的时候。顺便抬头想看看肇事者的踪影,没想就在距离他们最近地一棵大树上。玉鸣看见一坨灰不溜秋泥团一样的东西。

郎宣也看到了树杈间的鸟窝,“没错,一定就是窝主偷袭老子,啊呸呸,真够晦气的!”

“也不一定就是晦气,郎宣,你说那鸟窝里会不会有……”

“鸟蛋?”郎宣的反应倒也还不算慢。

“可是怎么爬上去呢?”玉鸣来到树下,围着树转了一圈,那鸟巢筑的很高,想要爬上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好办,我来!”郎宣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又试了试树­干­的粗糙度。

“你?你行吗?”玉鸣半信半疑,一看郎宣细皮­嫩­­肉­的样子,就不像是能爬树地人。

“怎么不行?小时候在家乡,乡下的孩子能走路就会爬树,看我的吧!”郎宣欲欲跃试,他已经几乎忘了爬树是什么滋味了。

“当心点啊!”玉鸣目不转睛,盯着郎宣攀上最矮地一处枝桠,又慢慢的朝上摸索而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郎宣不答话,全神贯注地攀爬着,越上越高,最后终于高出了鸟巢半个头,那窝里的鸟儿被郎宣爬树的动静惊吓,早叽叽咋咋飞扑而逃,郎宣用双脚和一只胳膊挂住自己,另一只手探入鸟巢摸了摸,欣喜的叫道,“诶,真的有蛋吖,咱们有吃的了!”

“太好了!”玉鸣展颜而笑,“小心点,别弄碎了!”

“知道!”郎宣坐在树杈上,小心翼翼的将摸到的鸟蛋揣入怀中,再依着原路慢慢地蹭下树。

“有多少个?你没事吧?”郎宣下树,玉鸣长舒一口气。

郎宣将鸟蛋摸出来给玉鸣看,“才四个?”玉鸣有些失望,四个三分之二­鸡­蛋大小的鸟蛋,就是一个人吃都不够填肚子。

“是啊”,郎宣撅着嘴道,“你以为能有多少个啊。”

“呵,你辛苦了,有总比没有强,先好好收起来吧!”玉鸣笑笑,拈起郎宣身上的一片布道,“瞧你,爬树爬的把衣服都挂破了!”谁料郎宣却跟身上着了火似的,慌慌忙忙躲闪开玉鸣的手,“没,没关系,咱,咱们还是接着找水吧。”

玉鸣莫名其妙,就算男女授受不亲,也不至于紧张成这样啊,她疑惑地瞪了郎宣一眼,“走就走呗。嘁,什么毛病啊你?”

两人又往前走了好长一段,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下,却仍是没发现水源的迹象,无奈间,只得返回茅屋。他们也怕走得太远,高士煦会等着急,好歹也不是完全无所获。

在茅屋外等待的高士煦,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一颗心越来越焦急,眼见着早已天黑,却还不见郎宣和玉鸣地踪影,脑子里不由自主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们会不会迷路。会不会遇到什么糟糕的事,悔不该同意郎宣,要是自己陪着玉鸣该多好。

人多半都是这样的。胡思乱想的时候总要往坏处琢磨,高士煦在门廊上如热锅地蚂蚁,走来走去,疲累早因为焦灼而抛之脑后,上天啊,高士煦仰望满天繁星,只要他们能平安,只要能让我们度过这一劫,从今后。朕一定作古往今来最好的天子,养护百姓,抚恤苍生!

或许祈愿真的有用,高士煦很快就听见林木中传来嚓嚓的脚步声,玉鸣和郎宣满脸黑汗的出现在眼前,“你们可回来了!”高士煦欣喜万分地迎上去“可是……没找到水”,玉鸣晃了晃空木盅,情绪有些低落。

“没关系啊,人平安才是最重要地!”高士煦一把拉过玉鸣。用袖口替她擦脸上的黑汗,“唉,都累成小花猫了,早说让我去地嘛,心急死我了!”

“不过”,玉鸣花着脸笑道,“有个小小的惊喜哦!”

“什么惊喜?”

“郎宣!”玉鸣回头叫道。

“喏,就是这个!”郎宣如捧珍宝般捧出辛苦带回来的鸟蛋,一路上。为了保护这几个鸟蛋。他不得不一直用手抱着肚子。

“鸟蛋?哪里找到的?”

郎宣有些得意洋洋,“是玉姑娘发现的鸟巢。可是我亲自爬上去掏的呀,公子,你没见那树有多高多危险!”

“唷,你还出息了啊你,好郎宣,等朕……正式回了京城,我就好好奖赏你!”高士煦赞许地拍了拍郎宣的肩。

“嘿嘿,奖赏就不必了,只要公子您,您能不追究奴才之过就行。”

“你地过错?不就是迷路了么,换了我,也未必能保证不在这林子里迷失方向啊。”

“呃……”郎宣的脸­色­异常难堪,他其实指的并不是带错路,而是他向太后泄露了皇上对百万庄地玉姑娘有意,当时太后震怒,追问起皇上逃婚的原因,还说知情不报,就罪上加罪,郎宣左思右想,生怕担下杀头的罪名,只得含含糊糊讲了一遍,结果太后不但没消气,反而怒火中烧,说皇上犯这样的糊涂,都是他们这些下人唆使怂恿的。

太后接着又问那位姑娘家居何处,郎宣吓坏了,推说不知,太后立即喊来廷杖使,当着后宫众太监奴婢的面儿,杖责郎宣二十大板,郎宣哀嚎连连,才挨了十板子,就吐了实情,说出了百万庄的确切地点,可饶是如此,太后也没有就此放过他,责令他和大内侍卫一起,务必尽快将皇上找回,否则,他就永远不用回宫了。

如果皇上知道了皇宫中发生的一切,能饶过他郎宣吗?

“怎么啦你?”高士煦从郎宣手里取过鸟蛋,掂了掂,道:“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放心吧,只要咱们能平安回京,你地大错小错,我一概不究就是。”

“呵,呃……多谢公子!”郎宣悲哀的想道,“不究?才怪!可也奇了,皇上在百万庄的消息是怎么从内宫泄露出去的呢?”

“这么小的鸟蛋,我们三个人,呵,好像少了点,怎么分呢,这样,我和郎宣一人一个,玉鸣你吃两个吧”,高士煦将两只蛋递给玉鸣。

“不用,其实,其实不止四枚的,我和郎宣在路上都吃了,这是留给你的”,玉鸣笑吟吟的推开,对一脸惊异的郎宣吐了下舌头。

“不会吧,真地假的?”高士煦愣愣地望向郎宣。

“呃,这个……这个……”郎宣咬了咬牙,咽了口吐沫,“公子请恕奴才贪吃之罪吧。”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八十一章 林中密谈

高士煦满脸疑惑,他有些不信,然而玉鸣镇定自若,郎宣信誓旦旦,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既然你们都吃了,那倒便宜我,这几只都归我了么?”高士煦笑道,“不过我并不饿,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么多,这样好了,我吃一个,其余的暂时放一放,等明儿大家饿了再吃?”

“明儿再说明儿的事”,玉鸣说,“放心,我估摸着这林子里还能找到鸟窝,今天就是晚了,白天要好找的多。”

“还要找?”郎宣暗暗暗哀叹,“说的轻巧,冒险攀了半天还得饿肚子,我容易吗我?”

高士煦却点点头,“嗯,有所保留总比完全没有的强,玉鸣,没事的,我自有分寸。”

可能是由于不习惯生吃蛋,高士煦吞了一个之后,感觉有些恶心,拍了胸口半天,才没可惜这点食物,玉鸣见此,便也没再勉强,谁让他们身上,连火摺子都没带,想生火煮食那是痴人说梦。

夜晚在一片黑林中睡觉是很恐怖的事,尽管天上有星光,尽管玉鸣已经有了夜宿野外的经验,可这回不比上次跟着夏薄栖,夏薄栖属于说话刻薄,但很负责任的男人,重要的是夏薄栖也负得起这个责,有他守着,无论谁,都会产生安全感,如今一个高士煦,一个郎宣,就算想担负什么,他们怕也自顾不暇,一旦真有危险出现,凭他们三个,除了慌做一团,让高士煦勉强抵挡一下,基本跟坐以待毙没什么区别。

玉鸣靠在门廊的最尽头,木栅栏摇摇欲坠,过去是高士煦,再接着是郎宣,也不知他们俩是否太累,很快就无声无息的睡着了。

没有人说话。玉鸣只好一个人瞪大眼睛望着夜空,但她的出神往往被一些细小的轻微的声音所打断,黑乎乎的林子里,总像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们一样。

玉鸣告诫自己,睡不着也好,总算还有个人充当警卫一下。只是过了三更之后,这个念头以及骇怕之心已经被极度疲乏给占据了,有好几次,玉鸣明明觉着没睡,可是头却狠狠的一栽,然后她就惊觉,原来都已经打起了盹儿。

就这样半是清醒半是瞌睡的折腾了十几次,玉鸣终于不胜困倦,昏沉沉的歪在一边。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异样地感觉让玉鸣猛然惊坐起来。

侧头一看,高士煦和郎宣居然全都不见了!

玉鸣大惊。此时天还未亮。只有朦胧地微光。应该是在四、五更天左右。四、五更天高士煦和郎宣能跑到哪里去呢?

玉鸣再也没有困意。急忙爬起来往屋后查看。屋后无人。但似乎隐约从屋后地茂林中传来低低地谈话声。玉鸣本没打算偷听。可好奇心驱使了她轻手轻脚地。循着声音而去。

“这么说。根源竟就出在你这里?”高士煦余怒未消地骂道。“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吃不住痛。随便扯个幌子也能蒙混过去啊。偏偏你。平日挺机灵一个人。关键时刻就犯糊涂。”

“是啊。皇上。我已经悔到肠子都青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出您在百万庄。可我也万万没料到。后宫之中。居然会走露消息。而且还比我们快赶到。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玉鸣大吃一惊。郎宣喊高士煦什么?皇上?怎么可能。高士煦哪点像皇上?不对。不对。高士煦地父亲不是生意人么。他住在京西城地高府大院里。离皇宫远着呐!

正在玉鸣一头雾水。怀疑自己听错了地时候。接着听高士煦又讲下去道。“到底怎么回事还用问吗。宫里一定有内­奸­呗!上次也是出宫。陪玉姑娘逛护城河。没想到差点遇袭。这说明要谋害朕地人。在朕地左右安Сhā了眼线。可以随时随地获悉朕地行踪。”

“左右?”郎宣大叫冤枉,“皇上啊,奴才是办了蠢事,可奴才对天发誓,我郎宣绝对心无二主,若有任何蒙害皇上之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了,我又没说是你,不过此人真够­阴­毒,我在宫里暗中排查了这么几个月,却一无所获,无论时间地点,以及获知消息的可能­性­,泰宁宫里的奴才几乎都撇清了嫌疑,独独你和顾元,却又是我最信任的”,高士煦地语气十分苦恼。

“顾元?奴才明白了,原来这两个月以来,皇上经常临时改变要去的地方,还有不时故意安排几个奴才去做什么事,然后另一些又做什么,结果等他们传完了话,办完了事,皇上您又说不需要了,敢情这全都是在试探奴才们啊,可顾元他对皇上您的真实行踪知道地也不是很清楚啊,奴才有很多时候并没敢跟他泄露。”

“是啊,郎宣,你说到了最关键的一点,对朕的行踪掌握的最清楚的人,就是你了!”

“啊,不,不,皇上,奴才真的没充当什么人的眼线害皇上啊,奴才在宫里这么些年,也是挨打受气一路熬过来的,只有在皇上这里,才得到皇上您的恩宠得到外人地一丝丝尊重,奴才又怎么会恩将仇报呢?”

“不,郎宣,我不是说你就是那个贼子,但消息是从你这里走露却是确凿无疑的吧,你若真的懂得感恩,就一定要帮朕找出内­奸­,此人既想谋害朕,又想拿你当垫背的,郎宣,不找出他来,后患无穷!”

“拿我当垫背的?”郎宣嘀咕道,“是啊,皇上,你要是平安回京,必定会追究奴才的走露消息,可您要是回不了京,那太后也不会放过奴才啊,总之,奴才就是里外不是人,死活要被拉去杀头的。”

“所以嘛,找出真正的内­奸­才是正事,郎宣,你必须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谁经常从你这里套问消息,不管是有意无意,你曾经都将消息泄露给了谁,或者换句话说,知道消息的人中,谁有可疑形迹,但凡蛛丝马迹,你都要给朕想起来,如实讲给朕。”

“这可是难事,皇上!”郎宣苦着音儿道,“就比如这次吧,奴才挨打受杖责,就是当着内宫几乎所有太监侍婢地面儿,而奴才向太后禀告百万庄的去处,至少太后,以及太后身边的五、六个奴才侍婢都听的清楚,奴才总不能怀疑太后出卖了皇上吧。”

“大胆!放肆!”高士煦低声怒喝,“狗奴才,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郎宣,别以为朕给你几颗蜜枣你就翘到天上去了,太后是谁,是朕的皇娘,朕的亲生母亲啊,连太后你也敢猜疑,要是在宫里我非找人掌你个几十嘴,打烂你吃饭的家伙,嘁!”

“是嘛,奴才就说不可能呀”,郎宣无奈辩解道,“奴才只是觉得事情蹊跷之极,太后既然不可能,莫非是太后身边的人?”

“太后身边的人?”高士煦想了想道,“你还记得当时有谁在场,有谁听到了你和太后说话?”“噢,眸儿啊知芸姐姐她们都在,还有晁果等,他们不也都是自己人么?”

“这么说,竟一个可疑地都没有?”高士煦叹气,“怎么会呢?算了,我问你,带人出来寻朕地大内侍卫当中,有一个叫秦蛟的人吗?”

“秦蛟?没有啊,皇上,我是跟他们一起出京城地,带队的是高飞羽,绝对没有什么秦蛟,只是奴才**痛,骑马跑不快,走到半道被他们给甩了下来,但肯定内卫只有这么一队人马出来找皇上您。”

“我也记得大内侍卫当中好像没有叫秦蛟的人,可他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报大内侍卫的名,估计连大内的腰牌也有,否则怜牧这么­精­明的生意人不可能轻信,更不可能将其放入庄内,你说会不会高飞羽他们也出事了?”

“奴才不知,皇上,如果高飞羽他们按正常的速度策行,大概最迟昨晚就能到百万庄,奴才一直很犹豫,要不要咱们再走回去,查看一下情形,可奴才又怕局势不明,那些刺杀皇上的人守株待兔怎么办?”

“的确,我们现在困在林中,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消息都没有,却又不能轻易现身,真真是恼死朕了!”

“看来只有找到我和夏薄栖约定的见面地点,然后等他的消息?”

高士煦良久都没有声音,玉鸣在惊骇之中刚想悄悄的退回去,却忽闻高士煦长叹,“郎宣,这件事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

“复杂?现在不就已经够复杂的吗,奴才不明白!”

“如果那些危害朝纲的人,拿捏不准朕到底在何处,会以为朕是在微服私访,暗中监视他们,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一旦确定朕真的不在京城的话,会一方面派人追杀朕,一方面蓄势某乱,所以京城的安危,太后的安危,随时都在面临威胁。”

“那,那可怎么办啊,要不我们找到夏薄栖,杀出一条血路冲回京城?唉唉,看我在说些什么啊,我都晕了,夏薄栖现在,恐怕都还自身难保呢!”

第二卷 风谙波涌 第八十二章 敞开心扉

“现在唯一希望对方的疑心太重,我们这一林中迷路,等于说他们又掌握不到我们的确实消息了,不清楚我们是回京了呢,还是没回,这样他们又不好轻举妄动了。”

“对啊,皇上,那我们更得等夏薄栖来,一起想个妥帖的办法回京,可,哎呀,皇上,您别怪我乌鸦嘴啊,我怕万一夏大哥回不来,我们难道在这里枯耗着?”

“两天,最迟两天,等不来薄栖,我们就得自己想办法穿山越岭了。”

“天呐,那怎么可能,这破林子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们还没等回京,怕都活活饿死了!”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路也总是由人来走,郎宣,祈愿上苍保佑吧,但愿我们都能度过此劫!”

一时里林中默默无声,谁也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回怎样。

“我们回吧,一会儿玉姑娘该醒了!”高士煦又道。

“皇上,我们这样瞒着玉姑娘,还带累她跟我们经历生死,是不是有点……”郎宣其实并不担心玉鸣,而是怕多带个拖累,会更加影响到皇上的安危。

“那你说怎么办,现在跟她交底?万一她一生朕的气,跑了怎么办,这林子不比外边,人走失了是会要了­性­命的,郎宣行行好,帮朕撑下去吧。”

“不必了,本来就很累,还要演戏不是更累?”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着实吓了高士煦和郎宣一跳。

“玉姑娘!我……”高士煦呆呆的,一时不知所措。

玉鸣给了高士煦和郎宣一人一对白眼。转身即走。

“诶。玉姑娘。你去哪里?等等我!”高士煦急急跟上去。郎宣偷偷地摊了下手。暗道。“这下好了。不想人家知道也知道了。”

玉鸣一**坐在门廊地台阶上。默默生闷气。

“我……我其实不是故意地”。高士煦追到了茅屋前。立住。神­色­黯然。“想。想听听我地故事吗?”

玉鸣抬眼看高士煦。“你想说吗?”

“以前。没有人可以说。后来。想说都觉得没必要了。可是现在。现在我真地想告诉你一玉鸣垂下眼帘,什么话也没说,却把身子挪了挪,移开一处空位。

高士煦缓缓的在玉鸣身边坐下。“我出生在帝王之家,没有选择,从出生之后就被立为世子。同样没有选择,我的命运随着我父皇命运地改变而改变,自从他历尽险恶,勉强坐上皇位后,我也不得不接受命中注定的重重劫难。”

高士煦慢慢的,将所有陈年的记忆,一一清理出来,他在跟玉鸣讲述,同时也是在跟自己讲述。许多自以为深藏的,隐忍的,甚至是看不见地痛苦,都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湮没了他。

他讲他小时候,如何被严格教育,苛受磨砺,没有多少快乐,也没有什么朋友。更谈不上承欢于父母膝下,如寻常人家的孩子那样被宠溺,还好他有个姐姐,灵动又活泼,端庄美丽且不失可爱,对他呵护备至,殷殷关嘱,没有这个姐姐,或许他就会变得孤僻而自闭。但幸运的是。他健康长大了,随着父皇登基。本以为会就此一帆风顺,谁料长大之后的代价,却是永远的失去了温柔的姐姐,自己也被谪庶南荒,取消了他的太子名位。

南荒一待就是五年,最好的青春岁月,他年轻,冲动,渴望有更大的天地施展自己地抱负,却只能于荒蛮边远之地苦熬,当然,还有对遥远亲人的思念,不可同日而语的艰辛,生活和­精­神上地双重折磨,他都一一挺过来了,结果,他忽然获知父皇病重的消息。

夏薄栖帮他瞒过了监视他的地方官,他只身一人走了千山万水,才赶回了京城,甚至连父皇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如果不是玉鸣,或许他早已横尸在路边。

高士煦的描述字字句句落在玉鸣的心上,她最懂得孤苦寂寞的岁月是怎样的,举目无亲,孤立无援,你不知道自己要坚持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去坚持,一切生存的意义都被反复拷问,折磨心灵。

只不过,她比高士煦幸运地是,除了有个疼她的孑晔,还有怜牧如父亲般,一直待她不薄,怜牧也冷,也心硬,为了训练玉鸣,罚过她,磨砺过她,可怜牧也不乏耐心的教导过玉鸣,给她温暖和守护,以及百万庄最好的生活,没有怜牧,几乎可以说,绝没有今天的玉鸣。

被高士煦勾起沉重的,还有关于他姐姐的事,假如她真的是南宫骊珠,那么高士煦的姐姐不就应该是自己地嫂子吗?是的,在某个梦中,梦里的珠儿不是闹着要看公主姐姐吗?

“公主姐姐好漂亮,好漂亮呀!”这句话如回音般在玉鸣的脑子里骤然一连串的响起,玉鸣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狠狠打了个寒噤。

“怎么啦,玉鸣,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我烦着你啦?”借着朦胧的天光,高士煦发觉玉鸣神情古怪。

玉鸣没有吱声,只是用力的抱住头,拼命想将那声音给驱除走。

高士煦吓坏了,情不由己,一把就将玉鸣拉入怀中,“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无法忍受你离我而去,玉鸣,你别这样,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好吗,我错了,以后我什么都不瞒你好不好,啊,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高士煦只觉得那柔弱地身体在自己地怀中颤抖,越发的狠力搂紧了玉鸣,并让自己地头和玉鸣紧挨在一起,“原谅我,鸣儿,当时我第一次来百万庄的时候,正是秘密潜往京城的路上,我不敢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对你谎称回乡探望生病的父亲,可这话里,有一半是实情啊,后来你到京城,我又怕说出真相来,你不愿入宫见我,这才只好继续撒谎,鸣儿,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就是不要这样吓我行不行?”

在高士煦温热的怀中,玉鸣忽然觉得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这个男人,是除了孑晔以外,唯一这么紧紧拥抱自己的男人,他的焦急,他略带颤音的追悔莫及,带给玉鸣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疼痛与甜蜜交织并行。

第二卷 风谙波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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