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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蓝绿之外

第5章 蓝绿之外

阿凡赴北京前回了趟台湾。没想到亲人之间、同学之间情谊因选战的政治生态而深深撕裂。围绕台湾渔船在钓鱼岛被日舰撞沉事件,蓝绿阵营相互指责攻击。阿凡失落之余义无反顾地投向了岛津,辅佐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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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从台北坐高铁回到台南老家时,已经比原先说的时间晚了一天。刚进家门,姐姐就迎上来说:“不是说好昨天到的吗,怎么整整晚了一天!”边说边接过阿凡手里的行李,又回头朝楼上喊,“妈妈,阿弟回来了!妈妈,阿弟回来了!”姐姐像一团火,让阿凡心里暖乎乎的。其实也就是一年没回来,但出嫁了的姐姐就是不一样,感到如隔三秋似的尤其亲近。

“谈恋爱没有?”姐姐拉着阿凡坐下就问。

阿凡脸一红。“这么说有心上人了?!”姐姐兴奋地侧低下头,从下往上看低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阿凡。

在姐姐起身去餐厅取橙汁的时候,阿凡妈走下楼来,姐姐说:“阿弟,回来也不告诉妈一声,妈等你等了一天也不见人影,实在累了,刚迷迷糊糊睡着,你就回来了!”妈妈见到阿凡,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妈妈,阿弟谈朋友了!”姐姐端着饮料进了客厅。

“是吗,真是太好了,是哪一个呀,什么时候带回家让妈妈看看!”

“妈妈,别听姐姐胡猜,还没有呢!”

“你刚才都默认了,是你总提到的教授的女儿吧!”姐姐递过冰块加橙汁,挨着阿凡坐下,阿凡一口气将橙汁喝完。“哎哟,别喝那么快呀,会伤胃的!”妈妈赶紧提醒。

“老爸呢?”阿凡为了转移话题,四顾看了看,没听到老爸的动静。

“嗨,别提他了,你老爸这阵子紧着去帮忙站台拉票呢!还有你姐夫,他成天都不着家,一回家俩人就拌嘴,我都烦死了,恨不能搬到佛光寺里住去,省得听他们闹。”妈妈脸上流露出愠­色­。

“我爸和我姐夫不是一向都挺谈得来的吗,怎么会拌嘴呢?”阿凡回头看着姐姐问道。

“这不又开始大选了嘛,老爸现在改主意了,不想再支持民进党了,可是国民党他也看不上,想支持无党籍人士刘伯呢!”姐姐说。

“无党籍刘伯,他什么时候成无党籍了?”上次回家,刘伯还是民进党南投县党部的专­干­呢!

“嗨,他不是退党了嘛!”姐姐说。

“退党了?因为什么退党呢?那刘伯退党跟老爸和姐夫有什么关系啊?”

“你姐夫现在不是麻豆镇的民进党的主委嘛,他当然不希望老爸去支持刘伯呀!”妈妈说。

“那姐姐你呢?为什么不劝劝他们,有什么好吵的呢,什么民进党、国民党、无党籍,谁上台又能把台湾带到哪儿去呢?现在对岸那么强,连日本人都没有什么办法,不得不去仰人鼻息,寻求与中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台湾还能怎样。这些人只要不贪腐、能拼经济就好了,管它是什么党呢。”

“谁能劝动他们呀!一个比一个脾气倔。”姐姐苦笑着摇头。

“好了好了,我们别谈这些了。冰冰,你去告诉老爸和阿强,说阿弟回来了,让他们晚上回家吃饭。”

阿凡爸爸林德水回到家时已七点半。一进院门就喊道,“快点开饭啦,我要饿死了。”待进屋见到了阿凡,兴头更足了,满脸泛出了红光。

阿凡妈妈走出厨房,“你们再等一等,阿强很快就回来了,一起吃吧。”

“等他­干­吗,他哪顾得上回家吃饭,他忙着去买票呢!”林德水鼻子哼了一声。话还没落,就听到庭院里传来的声音,“阿凡回来了是吗?”说着进来了一个中等微胖身材眯着眼约三十六七岁的人。“怎么这么晚才来呀!”姐姐忙迎上去,数落道。

“别说了,赶紧坐下开饭吧。”阿凡妈妈催促说。

只有在交杯换盏时,才看出一家人的热络亲情。可一在饭桌上议论时政,必定要招致­唇­枪舌剑,不欢而散。

“阿凡,你在日本快毕业了吧,什么时候回台湾啊?”阿强边喝汤边问。

还没等阿凡回答,林德水答话了,“回台湾­干­什么,像你一样成天去站台拉票搞呛声啊?”

“老爸,不能这么说呀,你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阿强辩解说。

“我看绿营也好蓝营也罢,几十年了,也没把台湾治理成什么样。”林德水说。

“那还不是蓝营一纸ecfa把台湾给卖了的结果!你看现在生意让大陆货给挤的。我们的水果是过去了,可他们的王老吉过来了,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南部人!”阿强说。

“我也没说蓝营好呀,可绿营夺回了执政权又怎样?还不是斗来斗去,比以前马政府也强不到哪儿去。嗨,可是就这么轻易让大陆给统了,我又心有余悸啊。”林德水叹息一声,深啜了一口米酒,“还是说说阿凡你今后的打算吧,毕业后做什么?留在日本还是回台湾?”

“我还没想好。”阿凡原来想把去大陆的事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还是看看好。回台湾没有什么前途,可到大陆呢,别看大陆经济实力现在超过日本,居第二,再过几年,总量就逼近老美,成为世界第一,但风险也大,泡沫多,贫富悬殊那么大,各种管制还那么多,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爆发危机呢?”阿强接过话头。

“你­操­那个闲心­干­什么?台湾这么烂,不也还挺着吗?我看阿弟去大陆也没有什么,反正现在‘三通’这么方便。姐姐支持你!”

“行了吧,我看台湾终有一天要坏在你们这种­妇­人之见手里。人才都走了,资金也走了,资源又没有,台湾还不等死。成天盼陆客来,现在好了,人家现在不光是来旅游,还来投资,赚我们的钱抢我们的饭碗占我们的市场了!当年没挡住马政府签那该死的什么合作协议,等现在陆客都扎下根了,跟本省人都扯不清时,一切都太晚了。我一看陆客那副耍大佬的嘴脸就气不过。好像有了钱什么都抖起来了,真让人受不了。”阿强侧过头去说他老婆。

一说到陆客的德行,林德水这才站到了女婿一边,“没错,我也看不惯。上次在米粉店我正跟标叔几个人一起吃云吞面呢,一下来了十几个陆客,嚷嚷着要吃燕皮饺,阿富说卖完了,他们就不高兴,说我们给加钱,现做。阿富说,现做没有料,人手也忙不过来。他们就老大不乐意,埋怨导游骗他们走了许多路,几个东北女人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人。他们走后,阿富说,这些陆客真招人恨,可没有他们生意又很淡,真是窝心啊。”

“这有什么,老爸,你听说台糖旧址的那个案子吗?前几年大陆人来投资办厂,施工时也没跟地方问一问,让大陆民工来施工,结果把龙脉都给挖断了,闹了很大的事。”阿强绘声绘­色­地又重提往事。

整个一顿饭就是谈选战,谈陆客,无形中让阿凡也不得不面对台湾不能回避的政治生态,感到心里比在日本时还压抑几分。这种状况在随后与同学朋友的聚会中,更真切地体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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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凡约了高中的同学陈柏、林辉几个人聚会,地点是陈柏家附近的一家冰茶铺。高中的时候,他们几个同学就常在那里写作业、打游戏,那里的刨冰特别地好吃,昨晚通电话时陈柏一说,直馋得阿凡咽口水,两人一拍即合,又叫上了林辉、蔡同。

穿过最繁华的商业街,阿凡按记忆往右边的小巷拐,一看原先的巷道和矮屋都没有了,只见围起了一大圈的铁皮护墙,里面正在盖一栋挺大的建筑,已经有了四五层的模样,看外观应当是商住两用的大厦一类的吧。阿凡的视线被遮挡了,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绕道过去,正犹豫,围墙边的一扇铁门打开了,一辆卡车拉着废料往外开。待车出了门,边上的一个工人正准备关上门,阿凡见状赶忙上前几步问路。“对不起,我也不清楚!”那人憨厚地笑笑,居然说一口河南话,令阿凡惊异不已。难道这个工地是大陆投资的?阿凡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终于走到了文昌阁,里头的魁星踢斗神像还是蛮灵验的。阿凡小时候没少来磕拜。记得高中会考时,就是跟陈柏两人跑来一通跪拜,把零花钱也拿出来了。还好,两人考得都还不错,陈柏上了成功大学,阿凡考上了台湾大学。阿凡不禁涌起再故地重游的心情。看看表,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于是阿凡就进了阁里。文昌阁不大,两层楼,一楼是一些题记碑刻之类的历史文物,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清朝的乾隆时期;魁星神像供在二楼的北侧靠墙,被塑成鬼状的怪异模样,手里拿着一支笔,右脚踩着一只鳌,左脚后踢。小的时候,老妈常带阿凡和姐姐来拜魁星爷,觉得样子挺狰狞恐怖的。阿凡从小就不爱看恐怖惊悚类的小说,所以开始时真有些害怕,总往老妈身后躲。可每次考学考了好成绩,老妈说都是魁星爷显的灵,阿凡心里也就慢慢接受了。

阿凡熟悉地上了楼,正在楼梯拐弯处,楼上忽然下来了十几个人,一下都拥塞在狭窄的楼梯上,嘴里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阿凡被挤在转角处动弹不得,前后左右被一男两女夹在其中。只听得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说,“什么呀,我就不信拜了就能考上公务员。台湾人好迷信,都什么年代了!”“一看你就不心诚,见佛就拜佛不怪。得先积德!”另一个女孩说。“这是台湾的佛,拜了也不管用!”岁数稍大的男子跟在后头说。

阿凡听了不觉皱起了眉头。“台湾的佛怎么就不管用了?佛主普照众生。中国大陆的佛不也是从印度传来的吗,不都是释迦牟尼佛吗?再说,魁星是中华文化的传统,以前大陆“破四旧”给毁了,台湾却继承了下来,却来说台湾的不是,倒是你大陆人数典忘祖了。”阿凡不免有些嗤之以鼻。

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了情绪,看了看时间也快到了,于是退下楼来,出了门,径直到了冰茶铺。

进了冰茶铺,店主林万水老伯热情地招呼他。论辈分,阿凡的老爸还得叫林老伯叔公呢。

进了店铺后面的小院,一看陈柏已坐在了那里,正在看《自由时报》。“你来看,现在我们绿营的民调只比蓝营高五个点,很危险呀。若再丢了执政权,我看就彻底没有翻盘的希望了。”

对于选情,阿凡一向不关心,所以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问:“林辉、蔡同他们呢?”

“刚才还说马上就到的。你再看这一条消息,说大陆投资的台中新区的一个新楼盘昨天凌晨发生了管道爆裂,淹了整栋底商。你看,我早就说了,让大陆人来台湾投资早晚要后悔,买他们楼盘的也是活该倒霉呀!”陈柏愤懑不平地说。

“这不更好吗,我们有事可做了。”陈柏话音未落定,林辉走了进来,边说边与阿凡打招呼。

“我敢肯定这回绿营的‘立委’们要大做文章了!”陈柏接着说。

“那是肯定的。你们还不知道吧,中午就要开新闻发布会炮轰陆资企业祸害台湾。最好让他们就此滚出台湾!这回看台中市的蓝营还有什么话说,总统府也要出来表态,我看驱逐陆企是时候了!”林辉越说调门越高。

阿凡被冷落在一旁,又一时Сhā不上话,于是借口去上卫生间。在卫生间,阿凡清空自己体内的液体,觉得是那么的舒坦,可大脑却颇觉得一阵茫然。觉得自己不过留学日本才几年,尽管这期间政权又经历了更迭,可这次回到台湾,却有着莫名的疏离感,对陈柏他们也忽然觉得那样的陌生。难道真是选战扭曲了人们的理智和情感?阿凡不觉摇了摇头。忽然,肩膀被人按住了,阿凡猛地打了个寒颤,心脏一下蹿到了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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