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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让阿凡出面找刘滨一起坐坐。大正担心，因为翁文辉的事影响了日富与《21世纪环球经济》的合作。

解释是必要的，刘滨不愿意在几乎全国人民的矛头指向日富的时候，还大张旗鼓地拓展21世纪－日富公司的业务。大正着急的正是这个事。

“还去兆治酒楼？”阿凡问大正。

“不，找家中国餐馆吧！”

刘滨按时来到中国大饭店的门口，大正从厅堂里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刘滨，身后紧随着石井、阿凡。刘滨没想到大正如此郑重其事，诧异之余倒也心安理得。以前的几次交往，不论大正如何做出谦恭的姿态，骨子里流露的还是趾高气扬的优越感。第一次到中餐馆请刘滨就很说明大正态度的转变。

中国大饭店虽然不及贵宾楼，但是装潢和服务在北京也算是一流的了，尤其是做宫廷菜。档次高些的国外旅行团到中国旅游，往往会被安排到中国大饭店品尝正宗的中国宫廷美馔佳肴。

一向标榜不喜中餐的大正完全被一道道­色­、香、味俱佳，造型典雅，配料讲究的宫廷美味折服了。席间，大正频频举杯向刘滨敬酒。

刘滨不解地问：“今天大正先生是怎么了，如此抬举我，真是不敢当啊！”

大正并不做答。石井在一旁说：“我想是大正先生敬重刘先生的为人，不因我们遇到一时的麻烦就误解我们。”

“误解”一词显然是经过仔细斟酌说出来的。

“但愿不影响我们与《21世纪环球经济》已经取得良好开端的合作。”阿凡也Сhā话说，并敬了刘滨一杯。在刘滨的眼里，阿凡是一个上传下达的角­色­，说这个话，自然传达的是大正的意旨。刘滨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无动于衷，没有一点表示。

刘滨站起身，端着酒杯说：“刚才石井先生用‘误解’一词我觉得是耐人寻味的。的确，但愿那是一场误会。就《21世纪环球经济》与日富两家来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产生什么误会。我想，这正是我们合作愉快的基础。不过，我可得请你们理解我就合作所做的暂时缓冲一下的决断。不要误解我们！”说完一饮而尽。

大正轻轻拍了几下手，为刘滨的­精­彩应对叫好。看来，借与《21世纪环球经济》的合作迅速扭转“新亚俱乐部”被罚款整顿的被动局面的事不能­操­之过急。

倒是刘滨借着几分酒劲，重提了在21世纪－日富公司设立独立的技术研发部门的事。这个时机把握得很是时候，大正没法不答应。进一步，刘滨又提出，鉴于“新亚”一事被媒体广为炒作，全国人民都知道“新亚”的事，这多少波及日富在中国的声誉，如果还希望进一步扩大合作，最好改换一个名称。

“那，你们也改吗？”石井问。

“杂志名称不能改，不过合资公司的名字，我考虑也可以不用‘21世纪’。”

“既然刘先生肯放弃‘21世纪’，我们也可以放弃‘日富’。名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合作共事。”大正痛快地说。

石井私下捅了大正一把，改日富的名称得报请岛津和总部批准呢，这么大的事，你可以随便做主？

大正并不理会石井，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打开停滞不前甚至被动后退的局面。表面上不用“日富”两字有损于“日富”品牌在中国的推广，可是，日富的策略是潜移默化的文化影响，不是大张旗鼓的文化“圈地运动”，如果能在中国创造一个新的品牌形象推广日本文化的思想，不是更有意义吗？这么一解释，使岛津也连连称道大正的心智了得。当然，这是后话。

大正敬完刘滨，自己给自己斟满酒，煞有介事地站起来。

“阿凡君，你辛苦了，委屈你了。”大正说完向阿凡鞠了一躬，然后一饮而尽。

阿凡被大正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回礼。

“你就先别休假了，让我们一起齐心协力帮公司度过这一段艰难时日吧！”大正表情诚恳。

“怎么，阿凡要离开大陆吗？”刘滨停下杯箸，看看阿凡，又看了看大正。

昨天，阿凡向大正表达了想休一段时间假回台湾看看的想法上次被翁文辉一顿羞辱和推打，狼狈不说，作为边缘人的意识更强烈地刺激他的心灵深处。他希望能离开一段，好好静下心来思考一下今后的道路，可是不等正式答复，大正却在与刘滨一起的酒宴上提出这件事，令阿凡很难堪。说要离开，谁都自然会联想到那件事，大家会说阿凡是灰溜溜走的，被打跑的；说不离开，正中了大正的心意。阿凡被大正这一将，真是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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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等刘滨和大正走后，并没有同石井回公司，而是鬼使神差般地来到沿河小学的南门，他希望能碰上大北，或者李子毅他们。

夏日的阳光明晃晃地打在树­干­、枝叶上，再坚硬地落到地上，依旧暑气逼人。阿凡倚在一株槐树下，百无聊赖。对面校门旁有一间小杂货店，中午时分很少有人光顾，卖货的是一个老头儿，他也很无聊，于是，不时地两相对望。那老头儿的眼神每直视阿凡一次，都迅速准确地捕捉到他身体一个区位的特征信息。比如，第一次停留在头部，第二次在胸口，第三次在肚腹。而阿凡却始终只能凝视那老头儿昏暗而朦胧的面孔。阿凡觉得太不公平了，于是，不等他目光攫取走自己的下肢，阿凡大踏步穿过马路，很快走到小杂货店跟前，这时才看清老头儿脸庞白皙、头发乌黑、穿着整洁，不像一般小店铺业主那样的打扮。

“你要买什么？”老头儿热情地问。

“我……”阿凡本来并不想买什么。可是，经老头儿这么一问，只好买点儿什么，要不，从对面径直过来不是有病吗？“那，我买一块绿箭。”

老头儿弯腰，动作麻利地从玻璃柜台里取了一块绿箭给阿凡。“听口音，先生是福建人吧？”他问。

“不，我是台湾人！”

“台湾人？”老头儿不觉上下看了阿凡一眼，刚才捕捉到的信息没有丝毫的用处。阿凡经他如此近距离的目光探试显得极度的不自在。“看样子，先生是在等人？”他又问。阿凡不置可否。

“那，先生从哪里来，要到哪儿去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老头儿的眼神猛地放出光来，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噢，我知道了，你是初来乍到，好奇，出来走走，走着走着把自己走丢了，是吗？”老头儿似乎恍然大悟。

“是的，正是的。”阿凡赶忙点头。

“那，你住哪儿呢？你住的宾馆、饭店总记得住吧？”

“天……”阿凡努力回想一路上遇见的宾馆名称加以掩饰。

“天桥？”

“对，对，天桥宾馆。”阿凡有意不住点头。

“那可真不近，够你走的。你往南走，再……­干­脆我帮你打个的士，一会儿就带你到天桥宾馆了。”说着，他一颠一跛地走出杂货店。原来，他竟是个跛子。他一跛一拐走到马路边，伸手为阿凡截的士。“打车也就20来块钱，若你要走，恐怕一个小时也走不到。走到半道没准儿又走丢了呢！”他的热情让阿凡颇有些感动。

一辆的士停在阿凡跟前，不上也得上了，阿凡坐进了车里。那老头儿关上车门，举手致意，弄得阿凡哭笑不得。的士刚拐过一道弯，阿凡就远远看见大北、李子毅和几个同学迎面走来。

“快，把车停在那孩子跟前。”

车子“吱”的一声停在大北、李子毅几个人面前，倒把他们吓了一跳。阿凡打开车门，跨出车厢，热情地招呼：“大北，大北！”

大北抬头一看，是阿凡，眼前一亮，但很快又熄灭了。“走，我们走。”接着李子毅几个人避瘟神般地躲到一边。

“李子毅，不认识我了？”阿凡招呼李子毅。

李子毅扭过脸去，“汉­奸­，你是汉­奸­！”他突然对着阿凡高声嚷道，其他几个同学也跟着喊：“汉­奸­，汉­奸­！”

阿凡登时愕在那里，足足有两分钟。

“汉­奸­？哎，你怎么回事？”司机不禁好奇地问阿凡。

“谁是汉­奸­？！”阿凡怒不可遏，转身就去追李子毅他们。大北、李子毅他们分散跑开，嘴里依旧喊着“汉­奸­！汉­奸­！”，引来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阿凡狼狈不堪，在众人灼热的目光鞭挞下跑进了一条胡同，一直跑到另一端出口。愤怒和委屈的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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