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压下,不知多少重厚云遮挡了星月,不见丁辉。
陆府广大,花园中甚至听不见深巷狗吠、半夜打更,只有纷纷扰扰的夏虫啾鸣。是贪恋夏夜的微凉吗?还是,熬过了喧嚣的白日,狂欢于属于它们的黑夜?更或者,它们的鸣叫只是被白天时的喧嚣淹没了,在夜的黑暗中,才渐闻渐响地浮现出来?
“摘下布条。”冷艳玫语调温暖。
陆无觉照做,眼中反射出油灯的蒙蒙光亮。他好奇地打量着石室,极小,只能容下四五人,头顶有夏夜里的凉风灌下,微有冷意。
“嚯”一声钝响,面前一道石门滑开。陆无觉睁大眼睛朝里望去,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这打开的石门,长宽数尺,就如吞噬一切的大口,进去,便永远属于黑暗。
陆无觉有些踟蹰,小小的心里有了一些惧怕。
“怎么,胆怯了?决心动摇了?”冷艳玫冷笑道。
“没有。”陆无觉咬咬牙,眼睛一闭大步走了进去。
“放心,你成功的话定能得到父亲重用,而且到时候我会将你当作亲儿一样对待,你可以叫我娘。”背后冷艳玫的声音有些温暖,浸入黑暗中却有些诡异。
陆无觉回头想再看冷艳玫一眼,石门却“嚯”地一声关上,不透丝毫光亮。他还来不及难过,便完全陷入黑暗之中。心中蠢蠢欲动的恐惧终于不受束缚地壮大起来,令他有了想哭的冲动。他深深呼吸了几下,继续向前走去,一步,一步,时间很漫长,似乎走了很远。但他有一种感觉,好像他总是还在黑暗中心,怎么走都走不到边缘。
不会是走错方向了吧?他的心跳动越来越快,似乎要破体而出。他想转身,又怕方向是对的,一转动就真的迷失在黑暗中。无法,他蹲下来,手摸到脚尖,按脚尖的方向趴下来,然后继续向前爬。
如果方向是对的,那么总会爬到的吧。
黑暗依然缠绕着他,仿佛要融化这个闯入的异类。陆无觉咬着牙,一手一脚地爬着,怕爬得太快乱了方向。才八岁的他哪有经历过这样的环境?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前面是,后面也是,四面八方都是。冰冷的石板刺激着他的神经,提醒他自己的目标。
终于,指尖碰到了前方冰冷的石墙。到了,到了!他狂喜地摸索着,往左一点,是另一面石墙。墙角,是手指粗细的事物。
火折,是火折子!终于有亮光了!陆无觉捏着手中微小的光亮,找到墙角石壁上的唯一一盏油灯。“左手边斜对面的墙角有油灯火折。”这是冷艳玫对他说的。陆无觉小心翼翼地点亮那还不及手掌大的油灯,光亮大了一些,又大了一些。他等着油灯越来越亮,好能照亮这黑暗充斥的石室。然而,火苗迫开黑暗,只勉强直起身子,便不再壮大。反倒是这一室的黑暗,仿佛有形有质,被这灯花一迫,就像拥挤不堪似的,狠狠地压迫着这室内唯一的可怜的光亮,让灯下的陆无觉窒息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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