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尽兴才回到租屋,我将洗补好的蓝布衣衫叠得整整齐齐,递向常子轩。他双手接了过去,目光凝结其上,眼眸深处,清澈湖面霎时映出了炫目光彩。继而,又抚了抚衣襟上的破损之处,心痛之情溢于颜表。
“常大哥既然如此珍爱这衣衫,不如多备几套,省得下次给别人穿坏掉。”见他这般模样,我不禁打趣起来。
“啊?”他木然地看向我,一边小心将衣衫收好,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再借与他人了。”
这人也许是活得太久的缘故,居然全然没了幽默细胞,这样的反应,让我顿时失掉搞怪的趣味,继而想起了天晴,那可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丫头。再想下去,又开始惆怅,义父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还没有来找我?
使劲摇摇头,或许他们有事分不开身,反正半月后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又能在义母跟前撒撒娇,还可以给那两兄妹看我新捡到的阿泽。说起这小狗还真是无比神奇,想着,便去床边把阿泽捞起来摸了摸,顺便就坐在了床上。
再看常子轩,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眉头紧蹙。
我就不明白,笑起来那么阳光的人,却好像有很多的心事挥不去,那幽深似潭的眸子,让人怎么都看不透其下的波澜。
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成天对着个忧郁男,那样的话怕是自己都要郁闷得疯掉。
“常大哥,你除了在流洲呆过,还去了些什么地方?我一直很好奇,仙界那么大,一定有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吧。”
转移话题是我的惯用伎俩,被我这一打岔,常子轩悠然回神,给了我一个璨然的微笑,突如二月暖风吹开满树春花。而我要的,就是这效果。
“早些年我确实差不多跑了大半个仙界,奇闻轶事也听过不少,流洲遍布五行异类,而凤麟洲常见奇兽珍禽……”
讲起这些,他倒是多了不少言语,端端地坐在桌边木凳上,如数家珍般抖起了当年那些见闻。
“……炎洲上有一种貌似豹大如狸的异兽,名叫风生兽,浑身青毛,用火怎么烧都烧不死,连毛都不会焦,刀剑也不能伤其皮肉,用铁锤砸头也要数十下才能令其丧命。可一旦迎风将它的口掰开,立刻就复活。”
“真有那么神吗?”我觉得自己的样子一定像极了花痴。
“真的,不过用石菖蒲塞到它鼻子里,就能使其立毙。然后将它的脑取出来,和了掬花服用,凡人如能吃上十斤,可益寿五百年。”
“是吗?还有呢?”看他讲得似乎有点口干,我把阿泽往床上一扔,就乖乖地去泡了杯竹尖,端到桌前,自己也拽出把木凳在他对面坐下,以手托腮,就盯住他的嘴看,等着下文。
他接过茶杯笑了笑,微啜了一口后将杯子放在桌上,又接着说道:“聚窟洲上有座大山,形状象一只大鸟,故而被称作神鸟山。山上有一种类似枫木之树,其叶似花,香闻数百里,名为反魂树。敲击树干能发出如群牛嘶吼之声,闻者心震神骇。若砍出树心,放在玉釜中煮上一天,取其汁水又换微火煎熬,直至成黑糊状,就可以做成薰香丸。”
“那有什么用?”
常子轩抿抿嘴唇,再端起竹尖啜了一口,“这香丸的名称繁多,惊精香、震灵丸、反生香、震檀香、人鸟精、却死香,其实都是那一样。平日存放在上好琉璃瓶中,需用时瓶盖一启,香气便可传出数百里,死人闻之都会返生。若是置于香炉熏之,还更加神验,只要尸首保存得当,死期未超三月者,皆能复活。”
“不会吧?那如果死的是仙人呢?”
“仙人啊?那没试过,不知道。这些都是传闻罢了,很少能遇到此类宝材,即便遇上,也难以伐倒此树。何况仙人只要没有形神俱灭,请上法力够强者去冥界招灵即可,谁会有闲情捣鼓这个。”
冥界?我眨眨眼正待详细打听,就听到阿泽发出呼噜噜的警告,接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已过夜半,有人敲门?我跟常子轩交换了下眼神,暗中戒备,然后起身开门,却看见了晓霖。她张口就是:“小叶子!”
第一个反应,此地不宜再居,当即劈头问道:“你怎么找来的?”
“开始在街上看到了你,你们,先跟了过来,然后……,” 晓霖的脸微微泛红,继而瞪大双眼看向我身后,满脸愕然,“他……?”
我不想跟她做任何解释,又问道:“那么,请问你这么晚找来有何贵干?”
“小叶子,”晓霖回过神伸出手来想拉住我,被我让开,尴尬地收手回去又急切说道,“你能不能去劝劝儒风?他情况很不好。”
“儒风?”
“我……,”晓霖脸红透了,深深埋下了头,而后又抬了起来,“请你去劝劝他,他都好几天没回学校了,成天在外面胡混,我劝过他也不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为什么要我去?”
“他……,他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别那么肯定,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更知道他会听你的话。”
荒谬!我心中冷笑,就想合上门不再理她,却又看到她恳求的目光。那么殷切,焦虑,还含着泪光,一如当年她替我向莫院长求情时的光景。
心中某处柔软的角落募地被触及。
“为什么要现在去?”我仍然板着脸。
“现在去他一定在,我,我才看着有人送他回去的。白天反而找不到。”
咬咬牙,回头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常子轩。他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我不知道,你要我去我就去”的模样。
“那,我们一起去?” 边说边去捞起阿泽。它很无辜的只哼了一声,就被我塞到了手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