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还欲何为?”我心里紧张,嘴上问着,眼睛看向他,脚步却不曾停留。就是怕他反悔,快快出了这个门也好作打算。
“你出来时应承的事。”晏龙将脸绷得紧紧的,直直地看着我,余光瞄过常子轩。
“什么事?”常子轩咳了一下后,哑声问道。
我立时忆起对沐寒如的承诺,便对他说:“便是你手上的屠洪,那本来是月族的神器,关系到一族的兴衰。因为有传言说它在大战后被日族藏于密库内,月族便为此动了刀兵,我不忍见生灵涂炭就应承了十日之内给个答复。”
“我当是什么,”常子轩喘了口气,微微一笑,稍往我肩头偏了偏,右掌平伸,一柄寒光四射的三叉戟便出现在他手中,“身外之物而已……,还请世子转交月族。多谢!”说着,他便将屠洪递给我。
一代神器就这么轻易转手,心中慨叹着,我将屠洪抛向晏龙,又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常子轩的腰,调整因他倾向我肩头而转移的重心。
晏龙扬手收下屠洪,脸反而拉得更长,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又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定会将神器转交给月族,这点我倒不用担心。于是在他目中的寒光普照下,我搀着常子轩走出隐龙的幽园。
常子轩有伤在身也去不了流洲,勉强走出一截,待到看不见幽园时,他已气喘吁吁。
“这样怎么行?我们得去寻个隐秘处躲起来,别待会隐龙前辈万一后悔,又寻了来。”我扶他在路边云石上坐好,有些担忧地说,“等调养好些再去流洲不迟。”
“师尊一向说一不二。与你在一起,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吐出口气,拉我在他旁边坐下。
“我也是。”心里微微有些颤动,看过他一眼,便低头用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但是总得找个地方暂时栖身,也好过露宿。”
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紧紧地捏住我的手说,“记得最初学艺时,有一次想偷溜出去找你,结果不小心滚下山坡,被藤蔓缠住,反而发现了一个大岩洞。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在这附近。”
联想到他这千年的等待,心中微痛,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走吧,我们去找找。”他撑着支起了身。
没花多久的时间,果然在一处坡下,藤蔓丛生深处,发现一个岩洞。洞内甚是干燥,还有一个天然石台,就像一张床。
我现在洞壁放了几颗夜明珠,将他安顿在洞中,赶紧去远处扯了些柔软的藤条,厚厚密密地垫在平台上,又从手镯中自己备好的几套衣服,一层一层展开铺好,才扶他躺了上去。
这下终于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再从手镯中掏了一大把药出来,捧到他跟前问道:“你看看,哪种药比较合适?”
虽然药理已有些研究,也不敢自夸能胜过他。他捻起一粒青黄相间的药丸服下,又顺便把我手里这些的用处药效挨着讲了个遍。
本来我也饶有兴趣,后面见他说得已有些艰难,便连忙制止,“以后有时间再讲吧,先休息休息。”
说完我起身出去,取了些水,准备将他的脸手都擦擦干净。
满脸的血痕一经擦去,被掩住的青白肤色就露了出来,那分明是失血过多的表象。擦着擦着,看到这些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那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腮帮滑下,却滴落在他的手心。
不是很温暖的手,跟着抚上我脸庞,慢慢拭去泪水滚过的痕迹。他眼中深情款款,声音虽然嘶哑,却无比动听:“怎么啦?快擦擦,哭肿了眼多难看。”
由面上传来的触感,引出心中一些奇妙的颤动,我一时有些怔忪,呆呆地看着他,任他擦拭。他见状又会错了意,当作我有些不悦,于是惶恐得赶紧改口:“不难看,不难看,你怎样都好看!”
破涕为笑,我对他点点头,就拧干丝帕,起身要出去换点干净的水回来。
“别走!”转身之间衣襟被拉住,他说,“就在这里,哪儿都别去,让我好好看看你。”低头看他,眼波流转,似水柔情。
外面突然就下起了雨。
蒙拓林虽在仙界,却又是个例外。这里依然有着四季,和平常的节气。昨夜就觉得憋闷,今天果然有雨。
洞口的藤蔓垂若帐帘,雨便不至于随风飘进。
对望了一会儿,这个人便捏着我的手疲倦地合上眼睡去。勾人的嘴角噙着一抹笑,长长的睫毛偶尔微颤,在颧骨上投下漂亮的阴影,仿佛暂留此间的黑蝴蝶。
他真是太累了。我想着,伸手取了一件大衣盖在他身上,又坐在边上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享受地听着那匀净绵长的呼吸。本想将手抽出,见他睡得实在香甜,又不忍惊动。
就这样静坐着,半晌,他突然喊叫出声,凤目霎时张开,烟墨般的眼眸茫然四顾,“玉儿,别走!”
连忙握紧他的手,“我在这里,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