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痞痞地撂下这句话之前,珂童就预料到他会有这样的结果。这结果就是他挨了邹颖一巴掌。力道恰到好处,熟练的架势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生疏,看来她身边的人经常会有同他一样的经历。
“怎么可以在我的房子里随便对我的人动手呢?这样不好吧,邹女士。”悦繁说地不紧不慢,仿佛眼前的一切和她完全没有瓜葛。
“邹悦繁,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以为翅膀硬了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利伯塔’现在还是我的!”
“我没说它不是你的,但早晚都会变成我的不是吗?有本事你就再找一个继承人,要么随便拉个野男人弄个私生子,要么就连生孩子也免了,直接把你的什么鬼‘利伯塔’捐给基金会好了,也当是你为国家做了点贡献,死后说不定还可以少下几层地狱呢。”
“你最好不要这么嚣张,小心我到时候真的就算是丢掉也不把它给你。”邹颖咬着牙说。
“你不会的,你从不做赔本的生意。”悦繁的笑容开始灿烂起来,“妈妈,我相信你不会的。”
其实聪明人有时也会变的很蠢,特别是在他们最放不下的人和事上,就完全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比如现在正徘徊在“利伯塔”和悦繁之间的邹颖。
“我不想再和你讨论任何问题,尤其是关于这个人的!”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伸向珂童,并且十分不满的点了两下。
“看我高不高兴咯。”悦繁Show了一个纯纯的表情。
“我希望你不要那么难伺候。”
“我会很难伺候吗?不觉得啊,无非就是钱而已,让你事事都顺着我有那么难吗?”悦繁耸耸肩,很无辜的样子,转身问珂童,“喂,你说,我和我妈谁比较难伺候一点?嗯?哈哈……”妖冶的笑声刺穿珂童的耳膜,让他在这个阴雨的天气痛不欲生。她就像是女巫的化身,扼着他的下巴温柔地喂他一点点吃下穿肠毒药,然后再附送他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Smile。
珂童想尽一切方法来压制内心按部就班蔓延不止的羞辱和愤恨,他真是“三生有幸”能够遇到这两个女人。
珂童的回忆
深深爱上艺术是在懵懂的婴孩时代初次目睹这个美丽的世界时。西西里岛蔚蓝的海水永远是我的最爱,以至于在后来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将蓝色奉为神圣。暮色四合,我置身同暮色一般璀璨的沙滩上看西西里岛古老的断壁残垣纠结着千古传说在无尽的蓝色里畅游。这是童话里的世界,而我,在这个世界里扮演王子。
一切我想的到的想不到的都在我唾手可及的地方,那段生命我只能用极尽奢华来形容。
如果生活是一张信用卡,那我就是个卡奴。在我挥霍无度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透支来的幸福其实是高利贷,总有一天它们会让我赔的倾家荡产。
十二岁的生日是我迄今为止庆祝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因为从那以后我就被冠以了“孤儿”这样的名词。我得承认,我讨厌这个词,它给我的只有凄凉和白眼。爸爸失去了他的公司,而我却失去了爸爸和妈妈,所以,当环环相扣之后,我面临的是一无所有。
我乘着飞机在十二个小时的辗转后到达了一个与我以前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的地方。我从我的童话中走出进入一个弥漫着血腥与尖叫的恐怖故事,像是回到了十九世纪的伦敦,在重重迷雾中上演开膛手杰克的戏码。
我唯一的亲人就是一个家境窘迫、烂赌成性的叔叔。从第一次见我起,他就一直赏给我白眼,据说是因为我父亲的吝啬,他是个移居海外的大富豪,而我的叔叔却只能被赌债逼的妻离子散,然后在这个简陋的小屋里潦倒度日。
“要怪就怪你爸。”每次动用过家庭暴力或是几顿饭没有着落的时候他都会这么说,拍拍ρi股把所有责任推到一个死人身上。很可惜,我死去的爸爸不能从墓地里爬出来然后漂洋过海来上海骂他。虽然我已经过了那个把不切实际当作实际的年纪,但我依然无数次在梦中这么想到。没错,我怀念我的爸爸和妈妈,也怀念我的王子生活。
遇到邹颖完全是一个意外。当时我怀揣着梦想,以为可以为它不顾一切。我出卖自己的身体,用它换来的大把钞票重新为我昂贵的心镀上金边。我不用再为买不起颜料而被判不及格,作业本上也终于写上了我应得的“优秀”,可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突然发现我丢了我的梦想,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鸭。多么可笑,我亲手为自己掘墓,然后又满心欢喜的跳下去,培好土,活活憋死在里面。并且直到死,我都以为自己是个为了理想而牺牲小我的有志青年。
我的十七岁是个噩梦,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天真烂漫活力四射情窦初开都被这场梦毁的尸骨无存!而后发生的,是灾难。
三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和同学们开完毕业Party,邹颖接我回家。那天雨很大,透过不断晃动的雨刷仍然看不清路况。
“开慢点好吗?”我坐在副驾驶上问道。
她望向我的目光灼然有神,脸颊微微泛红,“不行,宝贝,很久都没见你了,我想快点回家。”
如果早一分钟知道我会毁在这个女人放荡的欲望里我会怎么做?
那辆满载货物的箱式卡车像一头受惊的猛兽冲破雨雾,冲向我们的车。我淹没在突如其来的痛苦中而后陷入黑暗,甚至看不清眼前的血水混合着雨水是一种怎样壮观的景象。
醒来之后,我面对的是一成不变的单调到让我眩晕的白色,在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中一群穿同样颜色的人告诉我,我失去了我的双腿,永远……
据说肇事司机逃逸,迄今没有找到他的下落。那时候我很想知道邹颖的情况,倒不是因为我可有可无的同情心,而是想知道这世上是不是还有一个和我一样倒霉的家伙。或许是为了惩罚我恶毒的居心,又或许是因为我本来就不受上天的眷顾。邹颖重伤昏迷,却完好无损,她只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那次事故后我再也没有见到邹颖,她为我一次性垫付了大笔医药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了肉体的交易,我就只是一张支票上圈了几个零的数字。
不是我贪心,那笔钱远远不够我今后的生活。拖着残破的身体,我要怎样才能完成那个高不可攀的梦。
醒来后,我发现我连个梦都不配有。那样的梦对我来说太痛苦,就像画饼充饥样自欺欺人。
我是个实际的人,而眼下最实际的问题就是我要怎么吃饭。于是我想到了一个最最简便又可以自我安慰的方法。这种职业的性质和同邹颖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只不过在数量和质量上有了一定的变化。
于是,我冠冕堂皇的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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