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茗强忍住将要溢出的泪水,祼着身子下床,打开了音响。乐声响起,夏茗原地不动的在听,却是一首哀怨凄婉的琵琶合奏《春江花月夜》。
委婉质朴的乐声中,夕阳的余辉映照一片春江的绚丽景色,江风习习,花草摇曳。轻烟笼罩的夏夜江面上,波涛点点拍岸,渔舟唱晚,归航远去,渐渐消失在远处的江面。明月慢慢升起在苍茫的天空,春江旖旎宁静,万籁俱寂。思念远方爱人的闺妇,卷起竹帘,隔窗眺望春江,内心寄托着无限的哀思和盼望,孤零零的静望无语。
夏茗早已泪流满面,在音乐噶然而止的一刻,扑到床上康明禹的怀里,痛哭失声。
康明禹也是两眼有泪,轻轻拍着夏茗,口中吟到: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挥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寻梦
撑一支长蒿
向青草深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萧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
声音浑厚悲凉,满怀萧索无奈,演绎着夏茗对这首诗从未有过的深刻体会。最后,只反复吟诵“寻梦,撑一支长蒿,向青草深处漫溯……”
第二天一早,康明禹和田保义接了周工,打算一同去看望梁工的妻子,他们的师娘。
汽车进入原地质队的大院,这里现在只剩下一些留守人员外,还有部分没有搬迁的家属。地质队这几年几乎没有勘探任务,国家下拨的经费有限,大部分人已经通过改制合并到地方企业|奇+_+书*_*网|。剩下一些失去劳动力的老弱病残,因为没有门路和关系,只好陪伴着这昔日喧闹的大院慢慢败落。
在一幢破旧的三楼里,康明禹上楼的脚步声已经唤醒了沉闷的老式木门。师娘已经站在门口念叨:“是明禹吗,我知道是你,明禹。”
康明禹知道师娘眼神不好,紧跑两步答道:“是我,师娘,我是明禹。”
师娘已经伸出双手,康明禹赶紧握住,怎么着就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师娘,你还好吧!”
师娘慈祥的脸上又是欣慰又是惊喜:“我好着呢,就是眼睛越发不济了,你离的这么近,我都看不清你的脸,也不知你是不是瘦了?听你上楼的脚步,还那么快,那么有劲。”
康明禹明白,师傅梁工去世之后,师娘的眼睛就因为长期哭泣,视力就渐渐消失了。康明禹想起梁工在世时,师傅师娘一直拿自己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自己在这里吃了多少饭,住过多少个夜晚,关系真如一家人一般。如今,师傅去世了,留下师娘一人抚育着他们的女儿。尽管康明禹在师傅去世后,每年都要看望几次师娘,每次见到师娘,康明禹都想扑在这个慈祥和善的老人怀里痛哭一场,但每次都矜持地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
康明禹扶着师娘坐下,眼睛湿润,说:“师娘,好久没有来看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师娘爱怜的看着康明禹的脸,尽管只是一副模糊的影子,嘴里说:“你忙啊,你们年轻人事情多。你现在又是矿长,担负着责任呢。再说,我也好好的,你就不要挂念了,唉!”
师娘的一声哀叹,康明禹知道师娘又是触景生情,担心她又流泪伤了身体。马上说到:“师娘,你看我和谁来了,是周工呀,他也来看你了。”
周工从进门就感慨颇深,他没有想到过去十分风光的师傅的家,竟然破败如此,多年不见的师娘也竟然双眼已经看不见了。回想师傅和自己一起工作的那些年,以及后来和师傅因为三号矿设计的误会,光阴荏苒没有几年,人事变幻竟然如此巨大。师傅如今已杳如黄鹤一去不返,留下师娘独自持家,艰难度日,不禁有些感慨伤怀。假如没有当初自己的卤莽,师傅就不会留在三号矿,那样,师傅也不会过早去世。师傅假如在世,师傅一家也是喜乐祥和,其乐融融。
周工见康明禹和师娘亲如呣子般说的亲切,正想问候师娘时,听康明禹说到自己,马上说:“师娘,我是小周啊,我是小周。……”周工在说出这些的时候,突然感觉五内俱焚,眼泪直涌。他是个控制不了自己感情的人,猛地伏在师娘腿上,也就号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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