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康明禹缓步走出矿业公司大院。
以往坐车离开矿业公司大院时,在汽车发动的瞬间,康明禹还可以四下环顾一眼整洁的院子,心里或许还有一些不咸不淡的感慨。这次,独自步行走出矿业公司大院,他已经无心四下观看和独自感慨了。
虽然史可平安排了车要送他,但康明禹还是拒绝了。从办公楼到院子大门不足一百米。在康明禹看来,这短短一百米,从自己的人生角度来衡量,既是一个时期的结束,又是一个时期的开始。
康明禹想要把这同时代表着结束和开始一百米走好,可他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一会是矿业公司人事变动的文件;一会是事故现场自己被家属打的满地打滚;又是李万长瞪了死鱼样的白眼耷拉着脑袋;夏茗在暴风雨中跪在地上抱住自己双腿绝望哭泣;史可平深深忧虑后的从容笃定;刘书记发脾气骂人;吴征淡淡微笑后面的阴森眼神;师娘有气无力的捶胸顿足……杂乱无章的纷纷涌上心头。
走出矿业公司大院,康明禹茫然四顾,恍然之间,一时弄不清自己要干什么,要到那里去。思索半天,此时除了宾馆,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走在大街上,虽然盛夏的骄阳炙烤着大地,康明禹却感到有秋风寥落,流浪街头的感觉。
下午下班前,夏茗知道了康明禹主动辞职的消息,立即丢下手头的事情,径直到了康明禹所住的宾馆。康明禹在夏茗面前倒显得坦然,一点没有失去职务后的自卑和羞于见人,呵呵笑着说辞职是迟早的事。甚至开玩笑说,希望夏茗早日走上更高的领导职位。
夏茗见康明禹心态还可以,也就放了心。这是自矿难事故以来,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经历了这样一系列悲喜慷慨,两人仿佛一下子就成熟了许多。双目对视下,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康明禹默默地注视着夏茗,待双眼渐渐蒙胧时,哽咽了声音祈求夏茗:“茗茗,你抱抱我吧!”神态宛如无助的三岁小孩。
夏茗心头猛的一震,她没有想到康明禹会软弱无助到如婴儿一般,一种母性的呵护包容刹那间弥漫了她全身。走过去,把康明禹的头揽在怀里,母亲样抚慰着受了委屈的孩子。
康明禹把头深深地埋在夏茗怀里,呜呜出声哭个不停。
晚饭是在一家格调高雅的餐厅吃的。痛哭过后的康明禹,在夏茗的鼓励下,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傲然自信。也许是年轻,也许是和夏茗在一起,没有多少时间,几杯红酒下去,康明禹就又快乐自如起来。油嘴滑舌、不停开着夏茗的玩笑。把个夏茗搞的莫名其妙,心里想,这男人是怎么回事,刚才哭起来象个孩子,这会笑起来也象个孩子。
回到夏茗的家,一进屋,康明禹就急不可耐的要脱夏茗的衣服。夏茗轻轻推开康明禹的手,先去把洗澡的热水打开,这才回头拉了康明禹的手一起进了卫生间。
……两人都是积蓄已久,此刻有似干柴烈火。耳鬓厮磨中互相脱了对方衣服,缠绵拥抱着光溜溜的身子钻进一片氤氲水雾里。互相把湿滑的手指在同样湿滑的肌肤上慢慢游走,火热的嘴唇迎着唰唰而下水雾紧紧吻在一起。紧紧拥抱亲吻时,还不忘了让另外一只手抚摸对方的敏感部位。在光滑湿润的抚摸诱惑中,夏茗春燕呢喃般的呻吟渐次高昂,把个康明禹激发的浑身狂热,一把抬起夏茗的大腿,从侧面斜刺里猛地进入。在整体进入双方身体完整结合的刹那,两人不约而同都洋溢出了“啊”的一声……
激|情澎湃之后,康明禹点燃一支烟,躺在床上,在缕缕的青烟里独自出神。自三号矿发生事故以来,先是没日没夜的抢险救人,其后是等待对事故的最终定性,接着又扯出两年前的瞒报事故……中间夹杂着史可平康明禹与吴征的私人恩怨,以及县委刘书记和省安监局刘副局长的个人龃龉,牵扯出两年前的满抱事故。这些还不够,凭空又发生小惠离家出走和李万长被打、差点致死这样的事。这一系列事体,在恩怨情仇中跌宕起伏,波诡云谲。使得早先一直绷紧的神经似乎绷到了极限,在对人能否安然救出的心惊胆战中,康明禹几乎变成惊弓之鸟,稍微的风吹草动,仿佛就会让他灵魂出窍。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却被卷入诡谲心计的旋涡之中,折腾的悲怆凄凉。表面看似淡然平静,其实内心已经慌乱的六神无主了。
看康明禹一副心思沉沉的样子,夏茗以为是为辞职的事不高兴,就依偎过去,把脸贴在康明禹的胸膛,撒娇说:“哎呀,你这么闷闷不乐的,我看着心里也难受。”
康明禹用手抚摩着夏茗的头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高兴不起来。”
夏茗涎了脸,小姑娘一般纯真地望着康明禹,问:“辞去矿长职务,是不是很郁闷?”
康明禹双手把夏茗地脸捧起来,苦笑一下,才淡淡说:“也许吧,好象又不是。脑子里乱混混的,又是史总又是小惠的,仔细一想,又什么都不是。”
夏茗又把脸伏在了康明禹的胸上,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你说开矿的,最怕的就是发生事故。所以三号矿发生的特大事故后,我感觉就象是灭顶之灾从天而降呐。还有抢险过程中的紧张,焦虑、劳累,就这样,你还不知道人能不能被活着救出来。那个压力,我作为旁观者也差点背过去,现在来还心惊肉跳的。何况是你——真正的三号矿矿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