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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托利多暗杀剑

康哲夫苦笑,伸出右手食指按在她­唇­上。指头沾着他的鲜血。

“快……离开,CIA的人……随时到来……”康哲夫吃痛皱眉。“把我……公事包里的书……带走……”

“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媞莉亚轻抚康哲夫冰冻的脸颊。

“我会……找到你……”

“你还会相信我吗?我欺骗了你……”

康哲夫闭起眼睛微笑。“你把真实名字告诉了我……我……相信你……”康哲夫咳嗽了一阵子。“我不会死……比这个重十倍的伤……我也活了过来……快走吧……”

卡诺斯在医院手术室门外顿足叹息。不过迟了二十多分钟,原定的计划便全部告吹。

卡诺斯原想利用康哲夫作饵将杀手生擒。如今他只能寄望在那具胸口划有弯月伤痕的尸体上。

杀手身上全无任何可资证明身分的东西,这一点卡诺斯早已料到。他的行动组部下迅速把杀手的面貌、指模、身体特征透过图文传真送往CIA,希望能找出一些线索。

卡诺斯深知这方面的的希望也非常渺茫。他自己就认识不下二十个全无身分登记及刑事记录的职业杀手。他们从不缴税、从不投票、没有申请过任何社会福利,行事时不用同谋,与雇主联络的手法极度安全。他们是社会上的“隐形人”。

卡诺斯心头有一个重大的疑问:为什么用剑?陈长德、达奎、霍尔姆斯(他已得知康哲夫曾利用CIA的电脑资料库搜寻霍尔姆斯的资料)全部死于利刃之下。连袭击康哲夫也不例外。为什么不用枪械、炸弹、毒气、弩箭,甚至汽车?连刺杀剑术高手达奎也坚持用剑。为什么?

托利多这名杀手为什么要在自刎前,在身体上割出这道月形伤痕?卡诺斯不敢想像这有多痛楚。恐怕比日本武士道传统的切腹自尽还要痛苦十倍。

部下森普斯沿着医院走廊跑过来,向卡诺斯报告:“那个女人失踪了。恐怕在托利多警察封锁桥梁之前已经逃掉。我们已根据旅馆老板和住客的描述完成拼图。要发出去吗?”

卡诺斯用力地摇头:“这样反而会吓跑她。我们要让她松懈下来。康的公事包内有没有线索?”

森普斯摇头道:“里面的文件资料全部是CIA发出的,内容我们都知道。那部掌上电脑有密码锁,要交给专家才能破解。此外没有其他特别物件。”

“妈的!”卡诺斯低骂。

“还有一点。”森普斯说:“康先生的公事包背面内藏有一层防弹纤维,连九毫米口径子弹也打不透。那名杀手的长剑却把它贯穿了。没有这层纤维,康先生的身体恐怕已被刺穿。”

卡诺斯额上渗出汗珠。

“那柄剑有什么特别?”

“比剃胡刀还锋利。而且极度坚硬。邦纳一眼看出,剑身的金属折叠最少达一千次。”邦纳是刚才负责驾驶轿车的那个魁壮部下,是在海军陆战队时已十分出­色­的用刀高手。

卡诺斯以手指按捏眼皮。案件似乎变得愈来愈复杂。“血型测试方面怎样?”

“不符合。这个杀手与刺杀那名斗牛士的凶手不是同一人。”西班牙警方在达奎被杀的现场,收集得到凶手遗下的血液。“他使用的这柄剑,形状也与杀死斗牛士及陈长德的凶器不同。”

“那是说最少还有另一名杀手?”卡诺斯目中闪出亮光,轻抚下巴的胡子。“他说不定会来找康哲夫。”

“还会吗?”森普斯的眼神带着疑问。“康已在我们保护之下,这没可能——”

“说不定。”卡诺斯摸摸腋下的手枪。“对那种疯狂的狗杂种来说,没有‘不可能’这个词。”

“中校,”森普斯仍以昔日的军阶称唿卡诺斯。“我们要按原定计划,利用康把凶手诱出来吗?”

“不用太明显放松戒备。太容易吃的饵,鱼儿反而不会上钩。”卡诺斯回头瞧向手术室的门。“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康哲夫清醒过来。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在卡诺斯与森普斯对话的一个小时前,康哲夫开始接受手术。

麻醉师为康哲夫施行全身麻醉后,手术师的助手把手术器具一一放在康哲夫身旁。

麻醉师却估计错误:曾染上深刻毒瘾的康哲夫,对麻药拥有异于常人的抵抗力。

他比常人迟了一分钟才完全昏迷。就在这一分钟间,康哲夫的左手缓慢地伸向盛着手术工具的盘子,在没有任何人察觉下取走一柄锋利的手术刀。

他的手收回白布被单下,把手术刀藏在衣袖内。在失去知觉前,他命令自己的手掌紧握刀柄不放。

“康哲夫还有多久会清醒?”卡诺斯问。

“最少三个小时。”森普斯略带倦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卡诺斯瞧瞧腕表。凌晨四时十二分。

“森普斯,你去小睡片刻。”卡诺斯从森普斯手上接过行动电话。这具电话兼具与美国大使馆和西班牙警方联络之功用。卡诺斯腰间另有一部无线电对讲机,是他与五名部下联络的工具。

森普斯走进访客休息室后,卡诺斯拿起对讲机:“邦纳负责守在病房内。其余三人休息一下,明早七点候命。相信对方现在才接到刺杀康哲夫失败的消息,今夜不会再动手。”

卡诺斯在通话完结后并没有睡觉。他走进一间借用的办公室里,在书桌上展开这所医院的平面图。

卡诺斯在五个多小时前拒绝了西班牙警察的协助。他讨厌不够专业的人碍手碍脚。

卡诺斯用红­色­笔在平面图上画线,专心地策划如何以康哲夫为中心、由他与五名部下组成滴水不漏的诱捕网。

这不是容易的工作,但卡诺斯决心要在这三个小时内完成计划,因为康哲夫清醒后,卡诺斯又要忙于亲自进行讯问。

康哲夫在早上六点零二分已开始恢复知觉。他对麻醉药的抵抗力再一次令别人计算错误。

他没有睁开眼睛,以免被人发觉。他全神贯注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右胸的伤口并没有传来痛楚,但却有一股奇怪的浮肿感觉。四肢乏力。他知道这是大量失血造成的后果。

比较灵敏的是听觉。从空气的流动,他确定自己还在室内。没有手术室的浓烈消毒药水气味。眼皮没有透来光亮。

他尝试睁开眼睛一线。室内果然没有灯光。这令他更迅速恢复视觉。这时他才记起那柄手术刀——麻醉药令他思考迟钝,但也开始渐渐复原。他捏捏左手,感觉到那沾满黏稠汗水的金属握柄。

他小心以手术刀轻刺自己的左掌心,那丝痛觉比他预料中清晰。他兴庆最少还有一条左臂能够用。

他极缓慢地移动头部,眯着眼睛察看病房内的情形,在黑暗中辨别出一条灰熊般的身影。

外号“恐龙”的邦纳·狄奴背向康哲夫的病床坐着,目不转睛地注视窗户和房门的状况。这个六尺六寸高、长有一脸胡须的吓人巨汉左手把玩着一柄步枪刺刀。一挺MP5K轻机枪平放在他双膝上。

邦纳在越南丛林作战的四年间杀过的敌人,据他自己计算最少一百二十个。其中一百零三个是用刀子。其余才是用枪弹、手榴弹和火焰喷­射­器。

邦纳提起刺刀,修饰一下自己­唇­上的胡须。他不需要用镜子,这是战场上学来的技巧。

康哲夫确定邦纳正背向自己,开始轻轻移动双腿。他弯屈一下足趾。还是不大灵活。但他知道自己已没多少时间。这是逃走的最佳机会。CIA人员对他全无警戒。他们没有想到他会逃走,也没有想到他能够逃走。康哲夫极谨慎地拔去Сhā在臂弯的输血管。当他移动右臂时,右胸伤口第一次传来痛楚。他咬紧下­唇­。

离开病床时最困难的一步。康哲夫唯一的优势是:邦纳不知道康哲夫会向自己袭击。而且邦纳绝不会杀康哲夫。

但康哲夫也不能杀邦纳——他发誓绝不再杀人。

门外有没有人守备呢?以邦纳面对的方向判断,康哲夫认为没有。

康哲夫从奥逊口中得知到来的是彼得·卡诺斯。他了解卡诺斯是信奉“­精­兵编制”的男人,带来的部下不会超过十人,而且必定会拒绝托利多警方的协助。

那就是说:只要康哲夫制服眼前巨熊般的邦纳,便有机会成功脱逃。

——有可能吗?

“媞莉亚,”康哲夫默想。“我会来的。”

康哲夫闭起眼睛,把所有注意力集中于眉心,展开绵长的唿吸。

这是恩师顾枫在十八年前授予他的吐纳术。他不确定在这关头有没有用。

随着三次唿吸循环,体内的麻醉药力消退得更迅速,但同时右胸创口也愈来愈痛楚。他咬牙强忍。

康哲夫睁目时,邦纳刚好修完了胡子,打了一个哈欠后,把抹净刃身的刺刀Сhā回右靴筒的刀鞘内,再以裤管盖好。

康哲夫微笑。他宁可面对轻机枪也不想面对刀刃。

康哲夫左足离开病床,伸往地板上。

突然传来敲门声,康哲夫的动作僵住了。

邦纳以异常俐落的动作握起轻机枪站了起来,把枪口对准房门。“谁?”邦纳的语声粗得吓人。

“我是迪戈医生。”门后的人以极纯正的西班牙语说。“我来检查病人。”

就在邦纳稍稍放松警戒,还没说出那句“进来吧”之前,康哲夫的身体扑起了。

——在邦纳的戒备最弱的一刹。

邦纳听到后面的病床发出异声,只以为康哲夫刚刚清醒了,绝没有想到竟在这刹那受到袭击。

康哲夫紧握手术刀,以刀柄末端捶击邦纳左后肩颈处。

——这是顾枫告诉他的一个人体秘|­茓­,只要攻击准确和力度充足,再强壮的人都无法抵受,必定会陷入昏迷,更严重者可导致四肢终身瘫痪甚至脑溢血死亡。

一记沉厚的声响下,邦纳近三百磅重的巨躯软软伏倒。

康哲夫也被那股冲击力震得右胸剧痛,好几秒无法唿吸。

外面的迪戈医生喊道:“发生什么事?”

“没事。”康哲夫以非常道地的西班牙语回答。“请进来。”

迪戈医生推开房门,跟一名中年女护士踏入病房——

康哲夫面带微笑以轻机枪指着他们。

女护士惊吓得飞奔出走廊。高瘦的迪戈医生也想逃跑,但一转身便被康哲夫敏捷地扯住后衣领。

卡诺斯听到女护士的尖叫声后,马上冲出办公室。他边奔跑边拔出手枪,掏出腰间的对讲机大声吼叫:“全部到病房去!快!”

跑到半途时,卡诺斯听到病房的方向传来连串轻机枪开火的声音。

“他妈的!”

卡诺斯并没有直接冲进病房。他等候其他四名部下到来,在房门两侧全神戒备。

卡诺斯从西装内袋掏出一面小镜子,利用反­射­角度观看室内情况,然后第一时间冲进房内。

其余三人也奔入,只余森普斯在走廊上看守。

病房地上躺着两人:昏迷不醒的邦纳依然伏卧,身穿白袍的医生俯跪在地上,一手抱着后脑,一手按着肚腹,他身体下方有一小滩血渍。

“他­射­伤了我……”医生用西班牙语痛苦地呻吟,声音颤抖难辨。“他……”

卡诺斯吼叫:“他往哪里跑?”

“不……知道,他没穿衣……喔噢……”

卡诺斯带领部下火速冲出病房,没有再瞧邦纳和医生一眼。他全神记忆医院的平面图,同时拿出手机向托利多警察求助。

“这边!”卡诺斯伸出自动手枪指向走廊左面,带着四名部下奔跑。“另外一头是死路!”

转过一个弯角后,走廊上刚好有一个值班柜台。一名女护士惊慌地躲在柜台后。

“有没有看见赤着上身的人跑过?”卡诺斯以西班牙语焦急地问那女护士。

“他……”她指着走廊尽头的楼梯:“下楼去了……他是……”

卡诺斯没有再听下去。森普斯和其余三人当先冲向阶梯。

其中一名叫卜逊的CIA人员身手最为矫捷,他一手握着阶梯旁的扶栏,直接跃到下一层。

卜逊着地后,眼睛锐利地搜视四方,立时发现一名赤着上身的男子推开了医院地下一道防烟门,奔向外头的走廊。

卜逊如短跑好手般拼命狂奔,用肩头撞开防烟门。

前面的赤身男子步伐开始慢下来。卜逊半跪地上,双手握枪向前瞄准。

“别动!”卜逊尖声唿喊。

“Cripple him!(打跛他!)”后面传来卡诺斯的叫声。

卡诺斯的声音按动了卜逊脑内某个键钮。卜逊自动扳机开火。

这一颗子弹令奔跑中的迪戈医生右腿终身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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