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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压伤的芦苇 > 第13章 赤子与星斗(9)

第13章 赤子与星斗(9)

我记得舒婷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说过:“通往心灵的道路是多种多样的,不仅仅是诗;一个富有正义感又富有同情心的人,总能找到他走向世界的出发点,不仅仅是诗;一切希望和绝望,一切辛酸和微笑,一切,都可能是诗,又不仅仅是诗。”与其说生活是诗,不如说诗就是生活。有意地把生活“提炼”成诗歌,那样的诗歌就成了二流的诗歌,那样的生活也就成了矫揉造作的生活。相反,如果让诗歌渗透到生活之中,那么就像贝壳结晶出珍珠一样,将自然而然地诞生伟大的诗篇。舒婷当年是灯泡厂的锡工,因为住在鼓浪屿上,上班要比别人多花半个多小时等渡轮,所以曾经“怨恨”过鼓浪屿。美丽的景致与严酷的现实常常发生尖锐的对立,这时候诗便产生了。

舒婷向我们回忆当年朦胧诗潮中的往事,从容中却有一种高贵和尊严,这种气质是其他人学也学不来的。我不喜欢“新生代”女作家们的张狂和飞扬,我却被舒婷的安静与温柔深深地打动了。舒婷递给我一粒新鲜的小西红柿,宛如樱桃般大小,晶莹剔透又像是玉石。她说这是鼓浪屿上产的,吸收了鼓浪屿的灵气,很好吃的。我试着尝了一颗,果然又甜又酸,汁水丰满,与那些在温室中种的味道绝不相同。舒婷看我很喜欢吃,像母亲看到孩子一般,高兴地笑了,又抓了几粒,送到我的手中。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苍老的照片,是几名身着洋军装的青年,英姿飒爽的模样。舒婷告诉我们,这是她的祖父,当年南洋水师的将军,留学欧洲学习海军,回国来希望通过军事来挽救国家的命运,可是理想被现实撞击得粉碎。窗外可以望到茫茫大海,叱咤风云的前辈已经随风而逝,却留下了这幢漂亮的楼房。风吹动着阳台栏杆旁边的树叶,点点滴滴的阳光闪烁着,像顽童在跳舞。在这幢住过四代人的老房子里,舒婷讲述着往事与随想,她的讲述像一条平静的河流在自由地流淌。

一九八○年,《福建文学》举办舒婷作品讨论会,在研讨会上,舒婷曾经因为自己的诗歌被思想僵化的评论家们“歪曲”而当众失声痛哭。这件事情在当时的文坛流传甚广。用眼泪捍卫诗歌的尊严和自由,这是舒婷自己的方式。这不代表懦弱,相反,这是另一种勇气。舒婷在散文《生活、书籍与诗》的结尾处写道:“一只金­色­的甲虫在窗玻璃上嗡嗡地呼救,我打开窗门,目送它冉冉飞往沸沸腾腾的桂花树。愿所有对自由的向往,都有人关注。”其实,包括舒婷在内的所有平凡的生命,都与那只甲虫一样,有着对自由无限的向往和渴求。我们也正是为这一向往和渴求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也是值得的代价。

曾经有一位读者写信给舒婷说:“正是鼓浪屿花朝月夕,才熏陶出一颗玲珑剔透的心。”我相信他所说的不只是鼓浪屿的景­色­。住在鼓浪屿上的舒婷,与鼓浪屿一样,让我每次想起来都感到一种透彻的温暖。

君·吏·士/君·吏·士

——解读《史记·酷吏列传》

《酷吏列传》在整部《史记》中有着独特的地位。从表面上看,《酷吏列传》仅仅是关于十个酷吏的白描式的传记,而实际上它却是西汉鼎盛时期重要的政治思想史料。司马迁写作《酷吏列传》,不单是为了揭露酷吏们罄竹难书的罪行,更是在探究政治权力的制衡和约束。后人评论说:“一篇之中,感慨悲愤,汉廷用人之非与酷吏得报之惨,具见于此。此太史公悲世之书,所以致↓〈菇胫意,不独为十人立传也。”牛运震《史记评注》卷十。《酷吏列传》反映了汉代君王、胥吏和士人三者之间复杂的关系,同时在对现实的激烈批判中寄托了司马迁对一种理想的政治体制的向往。

《酷吏列传》短短数千言,描画出十名酷吏的形象。十名传主都具有共通­性­,即以“酷”为施政手段,以残暴来获取升迁的机会。“太史公传酷吏十人,皆以严峻为能事,至今读之,犹使人不寒而栗。”梁玉绳《清白士集》卷二十八。今天我们已然能够感觉到,在司马迁描写酷吏的文字里,有着一种超越时空的寒气。对于酷吏的事迹,司马迁既能“现”又能“隐”。所谓“现”,是指司马迁有史家之胆,毫不隐讳地揭示出酷吏斑斑的劣迹。他触及的是一般史家不敢触及或者很少触及的题材“禁区”。这一点,后人也极为叹服:“想太史公落笔时,哀惨填胸,虽事属本朝,而讳不胜讳,故随笔直书,善恶自现。”李晚芳《读史管见》卷三。对本朝的历史秉笔直书,在专制时代非同寻常。所谓“隐”,是指司马迁尽量控制自己的感情,采取了比较冷静的笔法来处理那些让人很难冷静的材料。一篇之中,要把十个人写活,要把十个行径相差无几的酷吏各自的­性­格差异鲜明地表现出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是,写法上以一木见森林,取各自的典型事件来表现。《酷吏列传》全文如女子绵密的针脚,针针相连、环环相扣。此篇文字与其它篇目有明显的不同,这一点后世很多读者都注意到了:“《酷吏列传》别是一种笔墨,立格用意以短悍为主,奥字峭句,隐然有­阴­惨之气。其刻深次骨处,往往如老吏断狱。太史公可谓文中之酷吏也。”牛运震《史记评注》卷十。文章的风格与内容可以说得到了完美的统一。《酷吏列传》的­阴­惨冷峻,与《刺客列传》的慷慨悲歌、《游侠列传》的潇洒流丽对照鲜明,让人如同进入深幽的山洞,同时感受到视觉上的黑暗与触觉上的寒冷。

以片言只语而能胜过千言万语,《酷吏列传》堪称一字千金。如写酷吏周阳由:“最为暴酷骄恣。所爱者,挠法活之;所憎者,曲法诛灭之。”一个“挠”之,一个“取”之,周阳由的形象呼之欲出。法律在他的手里简直就是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写酷吏宁成:“宁见|­乳­虎,无值见宁成之怒。”从侧面来烘托,虽然是虚写,却笔力千钧,让人感受到“猛于虎”的苛政的压力。写酷吏温舒,杀人如麻,还感慨国家规定的执行死刑的时间太短,顿足叹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亦!”这一句话就让一个酷吏“活”了起来。这一句话的背后,又有多少的冤魂!《酷吏列传》中的十个酷吏,被司马迁写得如同剥茧抽丝。他们的行径辗转相效,而又“青出于蓝胜于蓝”。酷吏残酷­性­的加深,也正说明汉代政治专制的加强。后一个酷吏常常是以前一个酷吏为老师:“治效郅都”、“治效于禹”、“声甚于宁成”、“治仿尹齐”、“治于宣相仿”、“治大仿张汤”、“酷甚于温舒”……这种写法,不露生­色­,而褒贬自现,同时将似乎各自独立成篇的传记结合成一个完整的篇章,“略以年代之先后为次而十人之出身进用废黜死率本末,分合错综,贯串穿Сhā,总成一片文字,盖有不得然者,非故为此钩连缨搭之奇也”牛运震《史记评注》卷十。。整个篇章的“有机化”没有任何人工的痕迹,自然天成。

汉代的酷吏,当然不止《酷吏列传》中详细描述的这十个人。这十人只是酷吏中较有典型­性­的代表而已。司马迁在结尾处写道:“至若蜀守冯当暴挫,广汉李贞擅磔人,东郡弥仆锯项,天水骆璧推减棰成,河东褚广妄杀,京兆无忌、冯翊殷周蝮鸷,水衡阎奉朴击卖请,何足数哉!何足数哉!”可见,酷吏之多,已经到了数不胜数的地步。两个“何足数哉”的感叹,说明司马迁已然意识到酷吏的泛滥不仅是人的品质的问题,而是政治体制的问题,是当代政治体制的问题。他作为一个有历史良知的士人,紧紧抓住当代的问题,对当下的现实发言。晚清的郭嵩焘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太史公之传《酷吏》,不上及于战国暴秦之时,其旨微哉!”郭嵩焘《史记札记》卷五。从战国开始,酷吏就成为中国政治生活中的一支非常活跃的力量,在秦朝胥吏取得了对士人的绝对胜利。但是,司马迁不是着眼于对前代的反思,而是注重对本朝的针砭,所以他笔下的酷吏全部是汉代的,尤其集中在武帝一朝。由此可见,太史公更加看重“当代史”。他的“问题意识”集中在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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