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香草山》的抒情性很强,它没有一个曲折的、扣人心弦的故事。你的写法与一般读者的阅读习惯之间有差距。你会不会担心遭到读者的拒绝呢?
答:从某种意义上说,《香草山》是一部抒情化的小说、诗化的小说。它没有体现出我“讲故事”的能力,而体现出了我在抒情方面的能力。
其实,这也不是我的“首创”,早在四十年代,沈从文对此就有了明确的追求。当时,他提出“抽象的原则”的命题。他认为,小说的基本功能就是把“机智的说教、梦幻的抒情,一切有关人类向上的抽象原则学说”,“综合到一个故事发展之中”,从而把人的“生命引导到一个崇高理想上去”,进而影响“国民心理”。他已经开始酝酿一套崭新的小说理论,并在《看虹录》、《烛虚》等作品中进行了可以说相当“勇敢”的实践。可惜的是,后来他的这一尝试被迫中止了。
我认为,“小说就是故事”是一种极其糟糕的小说观念。这也是导致中国小说长期在一个较低的水准上重复创作的重要原因。我愿意承接沈从文先生的努力,致力于改变大家对小说的既定观念、改变大家单一的阅读习惯。我想通过这本小说告诉读者朋友:读小说不是读故事。或者说,“读故事”的期望,仅仅适用某一小部分的小说。
我相信,只要是好的作品就会有读者喜欢。我自己认为《香草山》超越了我此前所有的作品——无论是在语言上,还是在思想上。因此,我丝毫不担心它受到冷遇和排斥。
我与李敖有着本质的不同
问:李敖最近也推出一部长篇自传体爱情小说《上山·下山·爱》,李敖由杂文走向小说,却又不彻底,依然露出杂文家和学者的马脚。有人批评李敖的这部新作是“掉书袋”。你与李敖同时写作嗳情小说。其间是否有某种巧合?
答:我曾经说过,李敖的第一部小说《北京法源寺》,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政论。正如我前面所说,小说中不是不可以议论,但是小说也不能只有议论。李敖与其费力不讨好地写一本蹩脚的《北京法源寺》,真不如老老实实地写一本《戊戌变法史论》。后者才是他的强项。
台湾著名学者、曾经担任过《中国时报》总编的高信疆先生不久前说:“二十八岁的余杰的文章,比李敖二十八岁时还要写得好。”高先生是李敖的好朋友,他很熟悉李敖的文章。当然,这是他的个人看法。我不敢说我的杂文比李敖好,但我在看过《上山·下山·爱》之后,我能够自信地说:我的小说比他的好。
问:在《上山·下山·爱》中,李敖有大量“Se情”的描写,而你在《香草山》中却只有“爱”而几乎没有“性”。从这一区别中,是否能够看出你与李敖对爱情和性都有不同的看法呢?
答:我对李敖近年来的许多文章和言行都不认同。
我们对爱情的看法也截然不同。李敖在内心深处不尊重女性,他在自传中肆无忌惮地描写自己放荡的性生活,并发表诸多女友的照片。我认为,这对那些女性来说是不公平的。相比之下,我是一个女性“崇拜者”,我认为爱与性是完美融合的,而且爱的前提是尊重对方。
李敖认为一生可以爱无数次,我认为真爱只有一次。李敖认为爱情是游戏,我认为爱情是真理。李敖始终把自己放在一个最显著的地位上,他是一个中了传统文化的毒的“男权主义者”;而我认为爱情的最高境界是“无我”,我最厌恶的就是大男子主义。
问:写完这本小说之后,你是否会把自己创作的重点转向写小说?
答:写小说是艰苦的,也是快乐的。今后我肯定会继续写小说,当然是写与《香草山》迥然不同的小说。
我会不断地尝试新文体的写作,比如传记、报告文学等。在尝试的过程中,我也将努力突破旧有的文体上的划分。
我不会放弃近代文学史、学术史和思想史方面的研究。我脱离了学院和学术界,我的心态一下子变得自由多了。我不必依靠发表多少论文来获得学位和评定职称,也无须得到权威人士的承认和褒奖,我更愿意做一种有“野狐禅”特色的学问、一种有趣味也有性情的学问。
当然,我还会继续杂文的写作,在杂文写作中也要求新、求变。这是一块我所喜爱的“自己的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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