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孟婆的话语再次钻进她的耳中:“把她交给我,她必须重生。”
“不,我不知道……”章曲终于说道,声音听来无比疲累,让倾音的心紧抽着,“我要考虑一下。”
孟婆步步紧逼:“她快撑不住了。”
这个字眼像石头一般落入静谧之中。
章曲没有答话。
倾音掀开大氅,用力坐起身,这一次,他没有反对,只是用手掌心托起她的脸,好像她脆弱得只要用大一点力,便会碎了。他的声音充满了忧伤:“音儿,师父从未后悔过收你为徒。”
这话是如此不祥。倾音眼底一慌,咬住了下唇。
章曲双目紧紧凝视着她许久,咬了咬牙,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伸出手。孟婆将手中的碗放至他手中。他一手捧碗,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叹息道:“师父大限已至,恨不能保你一生一世。你喝了它,便可以忘尽曾经遭受的委屈与责骂。”
倾音看看碗中的净水,又看向师父,眼底充满了不安:“我也会忘记师父吗?”
章曲眼眶红了红,隐忍道:“音儿,忘记才能重新来。”
倾音深深地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想拒绝,可是她从来都不会忤逆师父的话。怎么能让师父难过呢?
纠结之中,她最终选择了听从了师父的话,就着他的手吞下汤,酸甜苦辣咸,种种味道涌上心头,过去的一切,如云烟般在眼前掠过。
恍惚当中,章曲又递过来一个碗,乳白色的液体同他的脸色,“这些年,不管你师姐对你做过什么,也忘了它,只有这样,你才能干干净净做回自己。”
两行清泪从倾音脸上滑落,她一口饮尽碗中汤,汤入愁肠,苦涩而冰凉。
孟婆在旁边看着两人,一个喂一个喝,不一会儿的时间里就喝了六碗。这看似普通的液体,实则是一个人生前的喜、怒、忧、思、悲、恐、惊凝成的液体,孟婆将它们提取、分离,盛在七个碗中。不管是哪一个碗,越是浑浊代表心结越重,若是毫无心结之人,便像一碗净水。
这是记忆之毒,而清除记忆就是要以毒攻毒――只有喝下自己生前的记忆,才能彻底忘记。
而七个碗中,往往最浑浊的是“恐”或“悲”。鬼门关来来往往的新鬼一般只需喝下一两碗,就会彻底消除心智与记忆,重新投胎做人。
倾音的汤,是她见过最清澈的一个;倾音,是她见过唯一一个连喝六碗,记忆之心仍然未脱离*的人。
将最后一个碗送出,章曲接过碗,里面只有三滴液体,那是她的悲――刚刚淌下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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