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疲累的回到家,发现郭岚正坐在沙发上打盹。
卸了妆的她眼角的鱼尾纹非常清晰,我从房间里拿出薄毯盖在她身上,小心翼翼。
“咦,爱妮?”还是惊动了睡梦的郭岚,他睡眼惺忪的望着我。
“去房间睡吧,这里凉。”
她双手抚着自己的双臂,然后问:“珍妮回家了吗?”
“珍妮?”
“是啊,珍妮昨晚一晚上没回家,我真的有点担心。我打电话给她所有要好的同学,他们都说没有和珍妮在一起。”说完,她上了二楼,去看看珍妮回来了没有。
我紧紧跟在她后面,想起了珍妮和我通过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在昨天,珍妮好像发现了我和崔希澈在一起,而我,没有怎么注意就挂断了电话。
珍妮不会误解了什么吧?
心脏突然不安的加速跳动。
“怎么办?珍妮还是没有回来,她不会出事吧?这个傻丫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爱妮,你赶紧大珍妮的手机试试。”郭岚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方寸。
我拿出手机,却意外的看到一条短信。
是珍妮的!
慕爱妮,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会让你永远永远的失去我这个妹妹!
嘭——
脑袋里不安的线一下子断掉。
珍妮说着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昨天她猜到我和崔希澈在一起,所以去做傻事了?
注意到我一直对着手机傻愣愣的,郭岚从我手里把手机拿了过去。
她看到短信,眼睛不安的瞪得老大。
“慕爱妮……你到底又怎么欺负珍妮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就……”郭岚用手掐住我的手臂,加大力气。我没有反抗。现在的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一心只想着珍妮。
“住手!我们都要冷静。”我强作冷静的注视着她,镇定的说,“现在我们马上去找珍妮,48小时内如果还没有找到珍妮,我们马上报警。”
听到我的话,郭妮愤怒的放开手。我披上外套,转身出了门。
找了好久好久。
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小巷、每一个酒吧,甚至是珍妮每一个要好的同学家里,我都找过了,可是都没有找到。
我心慌了,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就像小时候,珍妮偷偷剪坏了妈妈送我的衣服,后来被妈妈发现,妈妈责骂了她,珍妮哭着跑了出去。我和妈妈一直追着,一路喊着珍妮的名字,知道珍妮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那次也是这样,找了好久好久。
心情由焦急道慌张到无助再到绝望,然后一点一点地冰冷,茫然失措。
珍妮,你去了哪里?
你说你无法原谅我,但是请你千万不要伤害自己。
我爱你,珍妮。我答应过妈妈,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可是你现在却如此憎恨我,用消失作为剪断我们之间关系的句点。
实在很残忍,很残忍。你知道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接到了郭岚的通知后,立刻丢下工作赶了回来。
“这要问你的宝贝女儿爱妮,不知道她把珍妮怎么了,你看看珍妮发来的短信,一定是做了令人发指的事情才会让珍妮做出这样的决定。”郭岚把手机递给爸爸看,然后双手合十,不断的嘀咕,“上天保佑耶稣保佑,我们家珍妮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好了,你别啰嗦了,你想想珍妮可能会去哪里,还有爱妮,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珍妮对你说这句话的?”爸爸阻止了郭岚不安的猜测。
“……她以为我和崔希澈在一起。”我迟疑地说出口。
“崔希澈?”
“就是珍妮喜欢的人。”郭岚急忙解释。
“那爱妮你诚实地告诉爸爸,你有没有和珍妮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停顿了几秒,喉咙有些哽咽,声音仿佛不属于自己,而是从另一个暗黑的空间传来,“我有。”
“你……你实在令爸爸失望,也令你妈妈很失望。”爸爸生气地看着我。
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半天无法平定心中汹涌而来的忧伤。
滴答滴答。
时间仿佛利刃割裂我的肌肤,在清冽的伤口上瑟瑟发抖。
是的,我曾经答应过那个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笑容的女人。
我不能让她失望。
仿佛找到了一点支柱,我抬头,笃定地对爸爸说:“我一定会找到珍妮!"
我再次在脑海里把珍妮常去的地方仔仔细细地过滤了一遍,游乐城、咖啡吧、附近的公园……
“慕爱妮!”刚出门,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声音里有着大海危险而浪漫的味道。
崔希澈?我的身体直觉地僵硬,不敢回头。顿了几秒,我继续往前走。
“慕爱妮!”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要叫我的名字,不要!为什么……为什么在说了不喜欢你之后,你还要找到我?就不能尝试忘记我,当我是陌生人吗?”我没有回头,决绝地说。
“我不能,慕爱妮。这辈子我都无法当你是陌生人,这个事实无论事你,还是我都无法改变。”崔希澈激动地说。
“可是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个事实你也无法改变。”我冷漠地再次说出这句残忍的话。
身后一下子没了声音,周围如同陷入黑洞一般静默。
我压抑住自己不要回头,因为怕自己一接触那双能吸人魂魄的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放弃自己的灵魂,跟着他走向暗黑的地狱。
“是不是因为珍妮?”他冰冷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珍妮?”我的心一凉,顿时停住了脚步。
“她来找过我。”他轻声说,“就在我们从拉图回来的那天早上。”
什么?!我和崔希澈回拉图回来的那天早上,珍妮去找崔希澈了?
我猛地回头,焦急地问:“她说了什么?”
“她问我前晚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刷——
我全身的温度骤然下降,低至零度以下。
“你怎么回答?”虽然知道再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内心仍然期盼他当时没有回答珍妮。
“我对她说是,她很生气……”
我的脸颊像是被狠狠地抽了几巴掌,全身冰冷到麻木。
天空似乎听到我心里的呼唤,痛苦地呜鸣着下起了细密的雨。
一滴一滴。
一滴一滴。
打湿了我的眼睫毛,濡湿了我的脸颊……
我在绝望中转身。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缓慢如蒙太奇的画面中,我凛冽的眼瞳折射出绝望忧伤的光芒,还有冰冷的恨意。
“所以你根本不是因为千叶才拒绝我。你拒绝我是因为慕珍妮是你妹妹,但是她却喜欢我,你想让着她,我那天才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对不对?”
暗黑的云朵下,细密的雨中,我看到了带着执拗神情的崔希澈。
他冰冷俊美的面容,在银色的雨中仿佛散发着淡淡的蓝光,令人窒息的心动。
在冰冷的气场中,他凝视着我,深深地凝视,仿佛像看透我,却又怎么也无法了解我的忧伤。
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每一滴雨都抱有誓死的心,朝地面狠狠摔下。四分五裂。
整个天空都在哀鸣……
“我曾经说你是会给别人带来伤害的人,还记得吗?”我淡淡地问,声音轻得仿若透明的丝线。
“……”他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下。
“你真的是!如果可以……”我一边说,心一边流出粘稠芳香的血液,脑海中闪现出第一次和他条华尔兹时的场景,嘴里却说着,“我真的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你,那么伤害也许会少很多。崔希澈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那些记忆……有关你的记忆……”
“我会不顾一切去忘记……”
是的,忘记才是最好的结局。
第一次相遇只不过是一次崴脚的闹剧。
第一次心动只不过是一次华丽的幻想。
第一次亲吻只不过是春风的戏弄……
我的世界……
将不会有他的淡漠如画的身影……
崔希澈听我说完,眼里闪现出疯狂的冷光,不敢相信我竟然会如此冷漠绝情。
天幕上呈现出忧伤的淡蓝色,暗黑的世界里,冰冷的雨划破我和他的脸庞,变得模糊不清。大雨倾泻不止,似乎整个太平洋里的蓝色海水都蓄积在云朵里。
这一刻,空气的香味忧伤而惨烈。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保护慕珍妮,你甚至还为她跟我签下口头契约,希望我能成为她的恋人。但是慕爱妮,感情怎么能控制呢?如果能,我也希望不会喜欢上这么冷漠的你。”崔希澈低哑地嘶喊,声音被雨冲刷得零零碎碎。
“感情不能控制,所以我无法让自己喜欢你。”
“慕爱妮,你还在说谎!难道因为亲情,就可以把一个人的爱情抹杀掉,当作没有发生过吗?”
曾经,我对自己说,如果崔希澈伤害到珍妮,不管是不是他的本意,我都会尽我的一切努力让他付出代价。
日夜我都会为这个执念而努力。
直至死亡——
现在也是同样……
透过雨幕,我面露嘲弄,冷冷地回答:“对你从来没有爱情,又何来抹杀。”
说完,我绽放胜利者的微笑远远地观赏着崔希澈的脆弱,像在俯视一个卑贱的生命,然后不屑一顾地践踏他全部的尊严。
我的眼眶流出大股大股温热的液体,连同雨滴滑落脸颊。
仿佛有一样东西在心里哀鸣,然后无声死去。
转身的瞬间,我的笑容稀释在雨幕里,短暂的几秒便消失得无踪迹。身体在身后那个人的注视下挺得很直,佯装着胜利着的骄傲,然而雨下的面容早已千疮百孔。
我转过转角,终于脱离了那个人的视线范围,心变得无比空洞。雨涌进眼眶,视线模糊之后清晰,然后又模糊……
突然两道刺目的灯光射入我的眼睛,身边还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
滋滋滋——
灯光越来越强烈。
我睁大双眼,双腿怎么也无法移动。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曾经听说过Whiteout,医学上中文解释是“雪盲症”。
漫天飞雪的极地或者高原,天地素裹,人宅在雪地里辨不清方向的一种现象。在这片白茫茫中,天地浑然一体,世界也随之淡化,全然分不清界限,也无从知晓前方到底是出路还是悬崖,是人间还是地狱……
在这一刻,我也陷入了雪盲状态,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无法辨别方向。
“小心!”
耳边好像响起了焦急呼唤的声音,可是我已经被悲伤淹没,无法移动。
身体突然被人推开,倒地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未知的黑暗世界……
一片魅惑的苍蓝中,我不断地沉溺……
沉溺……
沉溺在无边无际冰冷的大海里。
耳边仿佛响起了悠扬魅惑的海妖的笛声,深情而忧伤。在快要将我窒息的世界里,斑斓的生命在我身旁穿梭不息。
可是身体冰冷的疼痛,让我发出最绝望的呼唤。
“冷……好冷……”
“好痛……”
……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我,比春风还温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低唤:“爱妮,爱妮,……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我的心莫名的安定,这双手多么熟悉,之前无数次陷入绝望的时候,就是它牵了我。安心的……我又一次沉沉睡去。
再一次脑海里有意识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一辆车朝我迅速绝情的撞过来。
“啊!”
我惊恐的睁开眼睛,坐起身,仔细打量四周。
我的房间?
我是怎么回来的?
窗户上的窗纱在空气里轻盈的飞舞,外面的世界却仿佛被恶魔的黑色羽翼覆盖,暗黑而冰冷。
一个人趴在我的床边,灵气的手指紧紧抓住我的手。
是千叶!
那也就是千叶救了我吗?
我轻轻的挣脱他的手掌,下床去了洗手间
我做在浴缸里,蓬蓬头流出温暖的水淋湿了我的身体
这样清透的温暖应该能把身体里的寒意驱走吧,让自己不会冷的颤抖,冷得心慌,冷的疼痛……
静谧的浴室里,白色雾气妖娆的涨满整个房间
而我已经不再流泪,因为悲伤逆流,全部回到了空空的心在
脑海里闪现出一张蔷薇花瓣的面容
笑着说话时总喜欢把一缕浪漫的卷发绕在手里,声音如浅浅清脆的银铃
珍妮,珍妮……
我的妹妹,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站起身,换上干净的衣服。浴室的镜子映出我的影像
纤瘦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睛
耳朵上的凤凰耳钻闪着冷眼决绝的光
我走出浴室,竟然听到了钢琴的乐声,如此轻柔美妙,温暖的让人落泪
只有珍妮的房间里才有钢琴,难道他回来了?
我走进珍妮的房间,只见那个人正温柔浅笑着看向我
笑容具有萱草花的香味
他极具灵气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游走,如蝴蝶飞过沧海般轻盈而梦幻
我静静的走过去,坐在他的身旁,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时间仿佛被如此美妙的琴音迷惑,不再流动
周围的一切都虚化了,变换成繁星点点的夜空,星星们受到琴音的吸引,纷纷掉落,闪着莹白的光芒,像一团团晶莹的雪花
妈妈说过,她想念我的时候,星星会掉落,化作漫天飞雪
现在,是不是妈妈你在想念我
“记得小时候,你总是希望爬上拉图的那棵树去天上见你妈妈。现在呢?听到我弹奏的琴音你是不是不用那么辛苦,就能感觉你妈妈对你的思念。”千叶的声音忽然很轻,如天使洁白的羽毛
“……”心突然就温暖起来
旁边的千叶仿佛就成了那棵大树,能让我感到安定与舒心
……
“do——”
突然,这一切被钢琴沉重的“do”音击碎,梦幻的景象被白色的冰块出现裂痕,紧接着分崩离析
“千叶?”我疑惑的看向千叶,只见他脸色苍白,额上不停的冒出虚汗,放在琴键上的右手无法控制的颤抖,我有些不安,担心的问:“千叶,你怎么?你的手怎么了?”
他咬着牙,似乎极力忍受着一种痛苦。但仍努力地朝我绽放笑容,想让我安心。
他的笑容苍白而飘渺,似一朵快凋谢的花。
我急忙将千叶送往医院,内心惶恐不安。
怎么会这样?
很奇怪,上次为了珍妮,我找千叶帮忙为话剧社演奏钢琴,结果他突然失准搞砸了话剧表演。为什么他今晚又弹得那么好?
我突然想起千叶曾经说过的话……
“白痴才会牵!不过我看你的手比较适合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弹钢琴,不适合用来挡刀子。”
“呵呵,是吗?这双手正好回弹钢琴,不过它现在 不能弹了。”
“切,会弹为什么不能弹。”
“因为手也会像机器一样坏掉啊。”
……
“我不能再弹钢琴 。”
“为什么?”
“呵呵,因为江郎才尽了嘛。不过如果你希望我去,我就去弹一次。但如果我弹一次手就会废掉,你会要我吗?”
“你的手能吃饭,能使出过肩摔,不会有事的啦。国际天才音乐家就算江郎才尽,弹出来的曲子也会令我们惊叹不已的。”
“呵呵,说的也是。”
……
像机器一样坏掉?
我联想到刚刚千叶痛苦的表情,还有他的手不自然的颤抖。
千叶的手受过伤,不能再弹钢琴?!
这是唯一的解释。
还在胡乱猜测的时候,千叶的妈妈赶了过来,她的脸色凝重,充满了愤怒的杀气。
“千叶的手怎么了?”她问。
“我不知道,他为我弹钢琴,突然就很痛苦……”
还没有说完……
啪——
千叶的妈妈就给了我狠狠一耳光。
痛,好痛!脸颊上像着了火一般,辣辣地痛。
我不解地怒视着千叶的妈妈。
她的眼瞳里闪着骇人的寒光,因为愤怒,胸膛急剧起伏:“慕爱妮,你是要毁了他,毁了他才满意吗?!”
“我没有,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这样!”
“千叶根本不能弹钢琴。”
什么?千叶为什么不能弹钢琴?
他不是国际上有名的天才钢琴家吗?不是无论什么曲谱在他的手里都会被弹奏得无懈可击吗?
“为什么不能弹?”我不安地问。
“因为你。”
“我?”
“他为了从加拿大回来见你,和保镖发生冲突,手部受过严重的伤。”
为了回来见我吗?千叶……
有是我害的你吗?
在我怔愣的时候,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他刚刚做了什么?”
“医生,刚刚他弹钢琴后变得很痛苦。”
“难怪了,他的手以前受过伤,拉伤了手腕的韧带,连带着手指的肌肉受到影响,需要半年的休息。但他的情况像是从来没有做过复健,刚刚弹钢琴是伤情加重,很有可能以后都不能再弹钢琴……”
听完医生的话,千叶的妈妈身体颤抖着后退。
“不会的不会的,我儿子的手不会有事的。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治好他的手,你们这些庸医,根本没有什么本事……”
她的声音离我越来越遥远,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
我把手贴在病房的玻璃窗上,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千叶,温热的液体倾泻而下。
原来又是我害千叶变成这样。
害他从世界瞩目的明星变得一无所有。
害他从庞大家族的继承人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害他从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变成手指残废的病人。
我真的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可是千叶还是始终如一地待在我身边。
“医生,我可以进去看他吗?”
“恩,请尽量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我会的。”我点头承诺
“不行!”千叶的妈妈站在门口,再一次重复,“我说不行!我是不会让你再见到千叶的,对于你我已经无话可说,我只想最后说一句——”
“……”我沉默着,等她把话说完。
“请你离千叶远一点!”
啪!
千叶的妈妈大力关上门,还放下了玻璃窗的窗帘。让我见千叶的希望一下子破灭。可是我现在真的很想看到千叶,很想握住他那只受伤的手,告诉他我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帮助他做复健,努力让他的手再能弹奏优美的琴音。
但我和千叶就这样一墙阻隔。
我无法安慰他,鼓励他,支持他。
咚咚咚——
在昏暗的病房里,千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有那么一瞬间,手腕处疼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痛死在一片猩红的血海里,眼前的一切被血色覆盖,无法看清慕爱妮。
他是一个钢琴家,可是手指却失去了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舞动的能力,上帝真的跟他开了一个很讽刺的玩笑。虽然他总是反抗妈妈,不喜欢被她逼迫着弹钢琴。可是每次被思念折磨的时候,钢琴是他唯一的慰藉。
原以为自己可以不需要琴音,原以为自己可以失去……
但在为爱妮弹着琴却突然痛苦得不能再继续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错了。他不能失去钢琴,钢琴已经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滴滴滴——”
在突然而尖锐的手机短信铃声中醒来,千叶睁开眼睛。
床边的矮柜上放着他刚维修好的手机,他正要去拿,手机短信铃音再次响起。一声接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
是谁?
怎么会有这么多条短信?
在疑惑的时候,手机屏幕上的“爱妮”跳进了他的视线。
第一条:千叶,我很担心你。
第二条:千叶,你在哪里?
第三条:千叶,谢谢你……
第四条:很想马上见到你……
……
千叶有些惊讶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些短信,这些都是爱妮发送过来的吗?时间显示是夏乐萱告诉他爱妮去找过他的那天。
那个时候,爱妮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给他发送的短信呢?
明知道无法传递,却一条接一条这样慢慢地发送,她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不管怎么样,他的心一下子温暖起来。
因为他到底还是在爱你的心里占据着位置,虽然她表面上总是冷冷的,不会把任何不相关的人放在眼里。可是现在他隐隐感觉到了,他在她心里是不同的。
这样他就很满足了……
夜色覆盖住整间病房,千叶看着手机屏幕,绽放笑容。
淡淡的光晕笼罩在他的脸上,衬托着他的面容愈发神秘而美丽。
房门突然被推开。
是爱妮吗?
千叶期待地抬头,却看到一个背光而立的身影,穿着紫色香奈儿套装,梳着精致雍容的发型。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千叶已经呢喃出声:“妈妈……”
他有些失望,眼瞳里有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慕爱妮不会再来看你,因为她根本不喜欢你。”他妈妈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专制冷漠,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就像小时候强逼着他离开拉图一样……
“妈妈,我不要离开拉图去加拿大!”千叶坚决地对收拾这行李的妈妈说。
“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千叶……”千叶的妈妈停下动作,面容冷漠地说,“你都会跟我一起走,这是命令。”
“妈妈,我不想离开这里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有很多我认识的人,爱妮、隔壁大叔、夏乐萱……”
千叶的妈妈不耐地打断他的话:“够了!我不想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以后你去了加拿大要练习钢琴,你以后都不能再打架,知道吗?手是一个钢琴家的生命。”
“我不喜欢钢琴,我想练跆拳道保护自己。”千叶哭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他不知道怎么劝服妈妈让他留下,他已经答应爱妮不走的,他一定要做到。
可是接下来,妈妈就把不听话的他锁在了房间里。
“砰砰砰——”
他拼命敲打着房门,哭喊着:“妈妈……我要去见爱妮,我答应过她不走的。”
可是没有人理会他,直到他哭累了,喊累了,终于有人拿着他最喜欢吃的零食还有牛奶进来。他顾不上吃,只是喝了点牛奶。当他站起来准备去找爱妮的时候,却越来越困,越来越困,渐渐陷入了昏睡。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空中,乘坐着飞机飞往加拿大。
他再次哭喊,母亲没有办法,只好对他说:“如果你练好钢琴,我就让你回来。”
“真的吗?”千叶眼睛一亮,眼泪还留在脸颊上。
那时候,他以为学钢琴很容易,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回到拉图,见到爱妮。
可是在思念中他过了一年……
又一年……
……
“如果她喜欢上我呢?”千叶狠狠地攥紧手机。
“她不可能喜欢上你,因为你根本无法给她幸福!”
“我能的!”
“你不能,你不听我的劝告,手从来不好好做复健,以后也许永远都不能再弹钢琴。没有了钢琴,没有了你的家族,你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你能给别人带来幸福吗?”千叶妈妈扬起胜利的微笑,残忍地说出,“你不能!”
千叶的瞳孔收紧,面色苍白。
没了钢琴没了家族他将一无所有,这样的他能给爱妮带来幸福吗?
不知道为什么,手腕处的伤痛再次发作,钻心地疼痛。
“嗯……”千叶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怎么了,千叶?千叶?手又痛了?我马上去叫医生。”千叶妈妈冷静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焦急与关心,她凑上前抚了下他的额头,然后转身出去。
就在她打开门的一瞬间,千叶猛地跳下床,冲到门口。
“千叶!”千叶的妈妈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撞开自己,跑出了病房。
“千叶!你给我回来!”她追了出去。
“千叶……”
快跑快跑……
千叶在心里告诉自己,要逃离要逃离……
“她不可能喜欢上你的。”
“……因为你无法给她幸福!”
“……一无所有的你能给别人带来幸福吗?”
这些话就像来自深海的魔咒,冰冷而残酷。一次次地提醒着他,他和爱妮的命运是两条平行线。可是手里紧紧抓住的手机,却给了他一丝力量一点期盼……
但如果连这点期盼都破灭的话,他是不是真的该离开了……
千叶跑出了大厅,却猛地停下了脚步。即使那么多人阻挡在面前,他依然一眼就从人群的夹缝里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爱妮。
空气里仿佛有宿命的味道。
千叶慢慢地向爱妮靠近,最近的她有些憔悴,脸色苍白,睫毛下铺着淡淡的暗影。
只是耳朵上的凤凰耳钻依旧闪耀着冷艳的光。
身后的脚步嘈杂起来,隐隐传来妈妈呼唤的声音。
千叶下定了决心,快步走到爱妮面前,在她惊讶抬头的瞬间,握住了她的手,视线相接的刹那,他轻轻说:
“跟我走……”
于是在众人惊愕的视线里,一个穿着病服的少年拉着一个少女大步跑出医院,他们身后跟着一帮穿着西装戴着墨镜的奇怪的人。
少年的面容精致绝美,笑容比春天还要温暖。
少女的头发在空中张成风筝,耳朵上的水钻闪耀着冷艳的光。
似乎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们的步伐……
没有人……
我和千叶大步跑着,似乎很久没有这样追逐着风奔跑了。
呼呼……
黑夜已经过去,清晨渐渐来临。
云朵间的缝隙透射出几缕橙色的光线,明亮又剔透,纯洁又忧伤……
衣服灌满了风,膨胀起来。整个人有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
自由而浪漫……
“他们应该追不上我们了。”千叶停下脚步,笑着对我眨眨眼睛。
一晚上在外面担心千叶,现在看他好好地站在我的面前,有欣喜又有担忧:“你怎么跑出病房了,你要小心你的手。”
“不跑出来,就会被妈妈逼着回加拿大啊。”千叶耸耸肩看向远处的天空。
“你不去?”我小心地问。
“当然不会了,我发誓。”千叶的脸上绽开笑容。
“以前你也发过誓。”我冲口说出,说完就后悔了。
该死!
不是已经知道千叶小时候是被逼离开拉图的吗?还这样问,不是会让千叶更内疚吗?
果然,千叶的笑容黯淡了一些,说:“那次不得已地离开时为了和爱妮更好地相遇,在加拿大,我每一次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告诉自己我要尽快学好钢琴,学好跆拳道,变得足够强大,这样就可以回去见爱妮了。现在终于……”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脸上被悲恸攻占,“可是现在我的手不能再弹钢琴,更不能练习跆拳道了……我变得不堪一击……”
心莫名地纠结成一团。
我走上前,轻轻拥住脆弱的前夜,柔声说:“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曾经对你说过,如果你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会去找你。”
“……”
“对不起,千叶,那时我只顾着生气你的消失,没有去实现我的诺言。”
“爱妮……”千叶的眼里有着深深的感情。
“而这一次,千叶,我会为了你站在原地。”我坚定地说。
“……”千叶再一次紧紧地拥住我。
一切就像回到小时候,在那棵我以为枝桠可以连接到云朵间的树下,我恶化千叶站在那里……
“千叶,你真的不会走吗?”
“嗯,不会走的。”
“千叶,如果你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也会去找你的。”
“呵呵,真的吗?不过,爱妮不要来找我,站在原地就好,我会来找你的哦。”
……
一切仿佛宿命般无法违抗,回归原点。
<<<
崔家别墅。
“打开房间!”白琳满脸愤怒地吩咐。
旁边恭敬站着的管家迟疑了下,拿出口袋中的备用钥匙,打开门。
房间里一片狼藉,空气中满是香槟浓浓的芳香。
而崔希澈坐在小型的吧台边,一手握着一条星星项链,独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琥珀色的醉人液体。
“听管家说,你是为了一个女生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
落地窗紧闭,房间内有些昏暗,气氛是令人窒息的静默,又隐藏着火山般一触即发的危险。
“马上忘记她!我已经选好日子让你和艾莎订婚,听到没有?!”白琳低吼着。
“到底‘爱’对你来说是什么?随便一个命令就可以再脑海里删掉吗?”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天长地久至死不渝的爱,你现在这么痛苦,或许别人早已经高兴地忘记你,转投另一个人的怀抱……”
“住口!不会的,不会的!她是因为她妹妹,才故意那么说的,不会的!”崔希澈痛苦地低吼,眼前又浮现起慕爱妮冷漠决绝的面容。
如果她就像他妈妈所说的一样,那该什么办?
杀了她!然后无论天堂还是地狱一起陪着她!
“哈哈……”崔希澈绝望地笑着,眼角有一滴泪缓缓滑下。良久,眼前的影像渐渐清晰,变成了他妈妈那张永远没有感情浮现的脸。他眼神冰冷夹杂着痛苦,声音低哑,“爱对你来说可以删除,那我呢?我对你来说算什么?儿子?仆人?还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住口!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不能吗?我一出世你就把我丢在法国,你们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呢?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控制我的人生!我不会和艾莎结婚!不会!”崔希澈冰冷决绝地说。
“你会后悔的!失去了我们,你就失去了一切。”白琳的愤怒几乎快要失控,她能感觉儿子这次做出的决定是多么坚定。
崔希澈拿起旁边椅子上的外套,走出房间,在经过白琳身边时,他冷漠地笑了:“我曾经问你有没有后悔把我丢在法国这个决定。呵呵,你说没有,那么我也永远不会后悔离开你!”
说完,崔希澈迈开步伐走了出去,走廊里悠久地回荡着他坚决没有迟疑的脚步声。
白琳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对自己说:
他一定会后悔的……
一定会……
珍妮还没有回来,爸爸担心地报了警。我和千叶回到家,警察正在询问爸爸和郭岚珍妮失踪的详细情况。
而我面对警察询问的问题,却一个也回答不了……
“听说你妹妹出走前给你发了一条短信,短信上说永远不会原谅你,你做了什么事情会让你妹妹这么生气?”
“你和你妹妹关系一直不好吗?”
“为什么你妹妹会憎恨你呢?她对你有什么误解吗?”
……
我陷入了怔愣之中,记忆一片空白。
客厅里混乱的一切都难以进入我的思绪。
夜幕再踩降临,爸爸因为愧疚和自责把自己锁在了书房,我木然来到门口,轻轻地敲门。
吱呀——
悠长的一道声音,仿佛能开启一个人的记忆之门。里面都是恶魔羽翼般的黑色,我走了进去。
“爸爸。”我轻轻启口,“我请求你……对我进行一次催眠,就像你曾经对珍妮做过的一样,帮我抹掉一段记忆……”
Dr.Mu工作室。
窗帘白色的薄纱挡住了灿烂的阳光,室内有一种紧绷而神秘的气息。我坐在一把皮质躺椅上,看着头顶木质的天花板,视线里却出现了记忆里的幻影。
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记得第一次到这里时我才8岁。尽管还很年幼,但是那天发生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爱妮,想清楚了吗?”爸爸走到我身边问。
幻影中爸爸年轻英俊的脸和眼前略显沧桑的脸重叠,忧郁紧张的眼神像是装有太多纠结的情绪,但是无法表露。
爸爸是一位心理医生,这里是他的工作室。他曾经接待过无数心里有问题的病人,也许他从来没有想过其中一个病人会是他的女儿。
窗户两边的白纱飞起,就像有天使在张开洁白的双翼。
一片粉嫩的叶子被风吹进来,轻柔落地,无声无息……
窗外的天空,高贵而疏离的蓝很像那个人……
“爸爸,我一定要忘记他。”我安静地回答。
“催眠也许能让你忘记那段记忆,但是忘记就能解决问题吗?”
爸爸的眼神忧郁,眼瞳呈温暖的琥珀色。
忘记就能解决问题吗?我疑惑着,心里有一种暖暖的东西像是要汹涌而出,瞬间就要将我淹没。
无法呼吸,有一种疼痛飓风般攥住了我。我的手渐渐握紧,指甲陷入掌心,痛!
但是忘记了就不会再痛了吧?
紧闭着烟,把一切汹涌的情绪狠狠压制在心灵深处。再次凝望着爸爸时,我的眼神决绝而坚定。
“爸爸,开始吧。”
……
砰——
工作室的门被大力撞开。
一双湛蓝的眼睛愤怒绝望地盯着我,仿佛深蓝色的海面上风暴即将来袭。
他的脸僵硬冰冷,却依然出奇地俊美。
我和他的视线相接,世界随之虚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失控。
窗外风云变色,从窗外吹来了大片大片的樱花,樱花花瓣在空气中兜兜转转……
兜兜转转……
他冷冷的声音冻结在空气里,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咒——
“如果你敢,我会杀了你——”
Chapter11: 碧水上的海市蜃楼
--你怎么会把车开到游泳池里?天啊,这是我认识你到现在,发生在你身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刚刚看到了海市蜃楼,很美……
五年后。米亚市西番街十三号。冬季的阳光照进Queen甜品小屋的窗户,射下千丝万缕纯净而忧伤的光线,视线中那片光雾恍惚如一匹最盛大最华丽的丝绸,令人惊艳无比。
光雾中,俊朗的司森正专注地做着草莓芝士蛋糕。他身上洁白精致的上衣透着柔和珍珠白的光,令人目眩不已。
他用低沉的声音问我:"爱妮,你知道奶酪是怎么来的吗?"
我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现在我比较关心的是草莓芝士蛋糕的做法,而不是奶酪的来历。看着诱人的蛋糕,我深呼吸了一下,鼻翼间满是香醇的气味。
"传说一位游牧人为了寻找在沙漠中的妻子,带上新鲜的牛奶开始了寻妻之旅。他几天几夜坚不喝一点牛奶,因为她知道妻子现在非常需要这点东西。在他终于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片绿洲,他的妻子昏倒在湖边。游牧人唤醒了妻子,但是虚弱的两人只能在绝望地等待死亡
。这时候,他想起了皮囊中的牛奶,决定和妻子最后一次分享,却发现牛奶已经凝结成块,变成了奶
酪。游牧人和他的妻子因为这块奶酪重新拥有了力气和体力,终于走出了沙漠…… "
司森说完之后直起身认真地看着我,琥珀般眸色变深,眼瞳波光潋滟。他正欲启口,空中"咻咻"飞
来一道凛冽白光打断了他。
司森头一偏,一只黑色飞镖就越过他的耳际Сhā在了后面橱柜的面板上。而射飞镖的人淡淡扬扬
眉,有些遗憾地叹道:"又失手了,哎"
"苑莉香,我的头是标靶吗?"司森顿时失去了所有的风度怒吼着。
"我只是不想听到你又在编无聊故事骗'无、知'的小女生。"苑莉香踩着红色高跟鞋慢慢走在橱
柜面前,纤纤手指略施力道抽出黑色飞镖。
不经意间她有些敌意地瞟了我一眼,眼光流转之后定在了司森愤怒的面容上。
"那是,对于你这位大妈来说,爱妮当然是青春可人的小女生。"司森冷笑了一下。
"臭司森,你这个花心萝卜,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似乎踩到了苑莉香的痛处,她的眼神似
飞刀般射向司森。
"我又没对你花心,莉香大妈……"
"Shit! 大妈我今天一定要跟你干一架。"
……
顿时,不大的空间内硝烟弥漫,我一开草莓芝士蛋糕自动远离战场。
苑莉香是Queen甜品小屋的老板,三十岁的未婚女人,身材妖娆。敢爱敢恨的个性让她成为客人
口中非常有传奇色彩的人。听说她懂十几国的语言,去过的地方相当于半个地球。而司森是点心
界的一级点心师,同时也是Queen甜品小屋的点心师傅,个性随意,有些花心,但是每每遇到苑莉
香,无敌帅哥的气质总会一扫而光。形容他们的一句话很经典- 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浅尝了一口蛋糕上的奶酪。嗯,除了入口的那份香醇甜美,还有一份令人心动的味道。可是为
什么同样的步骤,我做出的蛋糕味道仍然差了很多呢?
到底是哪里不对?
脑海里满是司森刚刚做蛋糕的画面,我并没有错漏一个环节啊?
这时,司森和苑莉香的争斗已经暂停下来,两人靠着墙角大口喘着气。
"是不是……觉得还是我做的好吃,哈哈……"司森注意到我的表情,有些得意地说。
我正准备回答,苑莉香抢先说:"切,你做的东西只不过是稍微能让人吃一点罢了,不然我干吗话那
么多钱养你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
"苑莉香,如果不是爱妮还在这里受你虐待,我早就卷铺盖不甩你了。"
"咻-"
这次向司森脑门逼近的是一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
战争即将再次爆发。
我头痛地低吼一声:"够了!"
差点又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顿时石化。
来这里工作半年多,这种堪比世界大战的戏码时常上演。如果只是两个人的斗争倒还可以由着
他们,可是有一次,一位上门的顾客不幸被一把飞刀吓晕,从那以后,我不得不时常在关键时刻终止
战争。
苑莉香涂着口红的嘴唇抿紧,修饰得精致的眉斜挑。
她很美。慵懒至极。
却美得很张扬,不容忍忽视。
"我们吵架关你什么事,话说你的蛋糕怎么老是做不好,浪费我这么多食材……"苑莉香瞬间将枪
口对准我,司森瞄着情况不对,连忙走到我跟前,打断她:"很有进步了,不过做得像我这么好,需要秘
方哦。呵呵,要不要我告诉你? 或者哪天请我去你家吃饭,看看你爸爸,然后我就把这个秘方告诉
你。哈哈。"
司森露出一口白牙。在他的笑声中,我的眼神黯淡下来。
"你去啊,估计她爸爸一看到你欠揍的样子,就会把你轰出来!"苑莉香狠狠地瞪着司森。
……
仿佛又吵了起来,而我却突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世界在视线里成为一场幻影。半响,我淡淡地勾
了勾嘴角,声音略沉:"我爸爸……去世了"
他们顿时安静下来,尴尬地看着我。特别是司森,他有些不安地盯着我说:"那个……那个……不
见爸爸也可以,不是不是……见鬼,我到底要说什么?"
"白痴!"苑莉香瞥了他一眼,"很闲是吧,马上把这里收拾一下。做个蛋糕而已,你们谁把这里弄得
这么乱?"
"是你!"我冷冷地丢下答案,转身走开。
店内瞬间又响起了莉香愤怒的吼声:"啊,气死我啦……"
阳光渐渐偏斜。
变得苍白而脆弱。
我整理完一切,泡上一杯红茶,随手拿来一份今天的报纸,在靠窗的玻璃桌旁坐下。
报纸首页上,一张熟悉的脸正肆无忌惮地笑着。
明亮炫目。像是从明艳萱草花田里走出的妖精,能蛊惑人心。
黑色加粗的标题写着"天才钢琴家重现米娅"。
三年前,千叶的手指奇迹一般地恢复,仿佛为了证明这神迹般的事实,他再次弹出的琴音更是上升
到了另一个高度,仿佛……天籁之音。
很多人千方百计都想听千叶弹奏一曲,于是千叶就像巨星一般变得万众瞩目。
对于旁人来说仿佛神话一般的人五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这事实瞬间让我有些失神。随便翻动
报纸,视线落在一则招聘启事上。
"招聘管家?唯一的要求是会做甜品,薪酬相当优厚? 爱妮,你需要工作吗? " 不知道什么时候, 司
森站在了我的身后。
"没有,我随便看看。"我淡淡地说,看看时间,已经可以下班了。
"要回家了吗? 我送你吧。"司森帮我拿来包包。
"你确定不要送莉香姐吗? "虽然苑莉香每一次都要略微生气地强调"请不要叫我莉香姐, ok? "
但是我还是比较倾向这个称呼。
一提到莉香,司森一脸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情:"倒!她每次都把我当司机一样驱使!长工一样压
榨!我才不想送那个恶女回家,不然会破坏我接下去所有时间的心情。
店外,一辆蓝色的劳斯莱斯渐渐驶来,停在不远的路边。
我对司森淡淡地笑着:"小心莉香姐会听到哦,呵呵。不用你送了,有人来接我,再见。"
说完,我走出店门,朝路边走去。而那辆蓝色的劳斯莱斯内走出一个人,看到我时,嘴角轻扬出美
妙的弧度,顿时笑容比此刻的阳光还耀眼炫目。
精致无比的眉间,却隐隐流露出一种高贵的悲伤。
谜一样唯美矛盾的艺术气质,让人无法抗拒。
远方的天幕飞起一群白鸽,就像被剪碎的云朵游走在米娅的上空。
冬日里清冷的风在我身边兜兜转转,不肯离去。
对着那个脸上洋溢着温暖笑意的人,我轻唤:“千叶。”
然后走到他身边,自然地握住了他朝我伸出的右手。掌心微贴着千叶手心的那条疤痕,微微发
热。他紧握我的手,轻抬至艳丽如花瓣的嘴边,落下羽毛般轻盈的一吻。
顿时温暖的感觉从我身上那一块微热的肌肤蔓延至全身,向心脏传达出一种安定的温柔。
“有人伤心了?”他温柔地笑着,意指我身后的司森,“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喜欢上
你冷冷的表情呢。”
“是啊,你确实很没有眼光。”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金色的阳光照在千叶的头发上,流淌着一种奢华的光晕。
而他整个人也如他弹奏的琴音般华丽,完美的让人觉得不真实。
这种恍惚的错觉,一下子让我回到了五年前……
空莲跆拳道社。
“你们想干什么?”
千叶激动地看着从一排车内走出的白袍医生,还有四五个虎背熊腰的黑衣人。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虽然同样不知所措,但是希望能安抚他的不安。
见事态不妙,夏乐萱冲上前阻止到:“喂喂喂,这里不欢迎你们,快点出去。”
可是她刚要接触到一个黑衣人,就立马被大力推倒在地。
黑衣人恭敬地排成两列,千叶的妈妈在队列尽头出现。她缓缓走上前,声音冷漠不容拒绝:
“也许还是要照以前比你离开拉图的做法,让这些医生马上给你注射一针安眠剂,然后等你醒
来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已经身在加拿大。”
她轻抬下巴,做了个无声的指令。黑衣人迅速向前将千叶包围,而旁边的医生立刻打开医药
箱,准备注射针筒。
头顶的天空中,暗黑的云朵渐渐压近。
几只飞鸟扑闪着翅膀盘旋不去。
“爱妮,我答应过你不会走的,上次没有遵守,这次我一定行。你……相信我吗?”
“……嗯,我相信你,千叶。”
说完这句话,千叶就和黑衣人动起手来,而我刚想上去帮忙,就被两个黑衣人抓住了手臂,被
禁锢得难以动弹。
天空终于下起了雨,千叶湿漉漉的头发不羁地遮住了前额,黑亮的眼瞳里闪烁着不顾一切的
光。潇洒的身手虽然在雨中渐渐变得缓滞,但是他仍然没有放弃。
一分钟过去。
又一分钟。
又一分钟……
“千叶,小心!”我看见一个黑衣人瞬间移动到千叶身后,连忙发出警告。
可是-
砰!
巨大的摔落声传来,千叶还是被黑衣人摔倒在地。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
试了还几次都没有成功。
“千叶……千叶,不要跟他们打了,这样只会伤害到你自己。”雨水打在脸上刺刺地痛,我的
心也是如此。
他们没有给千叶任何喘息的机会,两个护士禁锢住他的手臂,医生拿着注射筒慢慢走向他。
“你们给我走开,走开!”千叶愤怒地想甩开钳制。
“放开我,你们不能那么做,不能!”尽管双臂被禁锢得发痛,但是我仍然想大力甩开。
几次都是徒劳后,我朝千叶妈妈低吼:“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你对他有一丁点
儿的爱吗?你阻止这一切吧,不然千叶会恨你,永远地恨你。”
我看不清伞下千叶妈妈的眼瞳,但是她的面容依旧像雨水般冰冷。
低沉的天空持续的哭泣,似乎要把整个世界疯狂地淹没。
“啊--”
装有安眠剂的针筒扎进千叶的臂膀,也许是因为痛,千叶发出悲伤的哀鸣。
也许是感染到了这种悲意,时空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医生惊讶地提早抽出针筒,护士不忍地松开千叶,往旁边站过去。
“我曾经说过你的挣扎都是徒劳无用的。为什么还要弄得如此狼狈呢?”千叶妈妈的声音有
着冬日般的冷清。
大雨中,千叶摇晃着站起来,苍白的脸,眼中溢满了比雨水还要多的悲伤:“因为你没有深深
地爱过一个人,爱到连心脏都要为之撕裂……”
“深深地爱一个人,想到不能在一起,心脏就像被撕裂一般痛苦……”
“深深地爱一个人,全世界只需要她的存在,没有她,心脏会像被撕裂一般痛苦……”
“没有她,我会失去活下去的理由……”
……
我的心被狠狠地戳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刷刷流了下来。
从来没有正视过千叶对我的心意……
从来不知道我对他来说是一份唯一……
从来不知道我对他如此重要……
在疯狂的雨中,我和千叶的视线相接。
他笑了笑,如初见时从萱草花田里走出的绝美妖精。
什么意思,以后不会害我担心吗?
“千叶……”我不安地猜测着,突然看见他的嘴角流出蔷薇色的血液,眨眼间被雨水冲刷掉,
“千叶!你在干什么?”
该死!
一定是安眠剂发生作用,而他为了让自己清醒,咬破了舌头!
千叶对我温柔地笑着,仿佛有一朵花在他的眼瞳里绽放,这场雨都被他的笑意所软化,变得
不再冰冷。
很快,他眼瞳里的花便绽放到极致,然后渐渐枯萎。
在花即将掉落的顺间,千叶倒了下去。
“千叶!千叶,你怎么了?千叶……你们放开,放开我!”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喉咙火辣辣地
疼痛。也许是身体突然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我挣脱了束缚,跑到千叶身边。
他嘴角的血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他的身边绽放着一朵朵暗红的蔷薇,悲伤得绚丽。
“千叶,千叶,千叶……”我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不停地叫唤着他的名字。
周围的一切离我而去,我的眼里只剩下倒在我怀里的千叶.
耳边变得安静异常,即使是车子的引擎声都似乎离我有一个世纪之远的距离。
“爱妮,爱妮,放开千叶,让护士把它抬到房间里,听到了没有?千叶不会死,不会死的!”夏乐萱反复的声音冲进乐我的耳膜,半响,我触电般松开了千叶。
护士迅速地将千叶抬进房间。
我转身对夏乐萱说:“真的.......会没事吗?”
“恩。”夏乐萱沉默了片刻,对我点点头。
.......
后来,千叶妈妈确定千叶没事后,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
而千叶咬破了舌头,差点令他以后都不能说话。等他恢复后,我问他,为什么他妈妈没有再逼他回去。他总是笑笑地说:“被感动了啊。”
......
“想什么呢?”
“没有......只是在想为什么冬天了还不下雪。”我望向远处有些压抑的天空。
“呵呵,我会和你一起等待的。”千叶说完,拉开车们,“上车吧,想去哪里吃饭?”
“好冷啊,不如去吃火锅吧。”我提议道。
车子渐渐开动,从后视镜里我看到司森还僵直的站在原地。
失落从他的眼底蔓延开来,幻化成暗淡的白雾。
渐渐淹没了四周。
》》》
“不用看了,佳人早有约了。我想不用我出现,你接下来所有的时间的心情被狠狠地破坏掉了吧。”苑莉香出现在司森身后,凉凉的说。
“也许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司森才不会给机会让你给他落井下石。
“是,怎么看都很普通,我这么说,你心里好过一点没?”苑莉香嘲弄地笑。
“苑莉香!”司森低吼道。
“怎么?去,把车开过来。”苑莉香丢给他一把钥匙。
司森愤怒地瞪着她,手仿佛有意识般颤抖着,是一种忍不住要掐死她的冲动。
什么?去?
呼呼……
“苑莉香,我是小狗吗?”
“不是,是供我驱使的‘司机’,供我压榨的‘长工’而已。”苑莉香眉一挑,顿时生出一种魅惑的妩媚来。这是一种被时光雕琢的妩媚。
司森汗了一下,难道刚刚和安妮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他还是摸摸鼻子,自觉地向停车道走去。
苑莉香看着他的背影,绽放出笑容:“傻瓜,这样不是忘记慕爱妮那丫头了。”
“冷吗?”千叶边开着车,边放了一首古典的钢琴音乐,“冷的话要喝点红酒吗?”
“不用。”我摇摇头,车内已经很暖和了。
“今天工作累吗?如果觉得辛苦,我可以帮你开一家点心店。”
“千叶!”我厉声表示拒绝。
“啊,太令人伤心了,又被拒绝。真不知道我脆弱的心是怎么承受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的,我真是可怜。”千叶凑过来,说:“你看,因为打击我憔悴了很多。”
没有给他再办可怜的机会,我一掌劈了过去:“我想拥有一家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点心店,不希望你帮我。”
虽然现在手中资金离开一家点心店还很远,但是我不会依靠别人的帮助。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我想起了你……”
手机铃声响起。
“喂。”我接通电话,
“爱妮,我是夏乐萱啦,哈哈。我要回来了,高不高兴啊?”
“终于舍得回来了吗?难道你认为你的大象腿,青蛙手臂在国外比较受欢迎吗?”
“爱妮……真想念你说的这些难听的话,因为我知道你旁边有人会说得更难听。”
旁边的千叶勾了勾嘴角:“爱妮,叫她不要回来了,因为我们看到他也会不认识她。”
“是千叶,你说甚么?限你明天十点整准时出现在机场,出现在本小姐我的面前,否则要你好看!”手机那边夏乐萱大声怒吼着。
啪!
我适时挂掉手机,以免有人害我耳膜受伤。
“天啊,爱妮。你挂她电话,明天一定有我们受的了。”千叶想想有些害怕。每次夏乐萱发起脾气来总是不顾场合,不顾天气,不顾旁人,一定会让你尴尬地备受瞩目,然后泪流满面,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放心,明天她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淡淡地回答。
“不会吧,你不去接她吗?”
“我有事,所以……你保重!”
第二天,我拿着报纸来到一栋别墅前。
“A区……”应该是这里吧,
我再一次确认了昨天在报纸上看到的招聘管家的地址,然后按了门铃。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如果我能得到这份工作,那么我就能更快的实践开一家点心店的愿望了。而开点心店的心愿,也许是为了回味小时候妈妈在的那段日子里从厨房里飘出的食物香气,为了寻觅那段隐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幸福吧……
进入别墅,我见到了艾达。
“你来应聘就应该知道我这里唯一的要求是会做点心。”我看到艾达毫不含糊的眼睛,就知道她一定是一个很精明的人。她身着浅灰色的套装,显得非常有气魄。
“所以我带来了一份我做的提拉米苏,你可以尝尝。”尽量不说废话,我从礼品袋里拿出一份点心。
浓郁芬香的提拉米苏,上面点缀着鲜红娇嫩的草莓,外面用白色巧克力装点,相当精致好看。
艾达只是抬了下眉,是用我准备的银叉尝了下。
“嗯,OK!你随便看看,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来这里上班。”
我有些惊讶于艾达的爽快,但还是尽量表现得毫不在乎地逛起这栋别墅来。
别墅是典型的欧式风格,整个家居色调偏向蓝色,高达华丽的屋顶让整个客厅看起来像是一座城堡。从二楼走廊的窗户可以遥望很远的天空。
冬日的天空,总是带着一种忧伤的鸽子灰。
阳光如丝绸的丝线,纤细而透明。
突然,我被反射的光晃到了眼睛,微微眯眼,疑惑地朝下看。原来下面一楼的设计了一个 巨大的游泳池,碧绿的水面在阳光下反射出华丽冷寂的光。
让人忍不住想从二楼跳下去直接融入那片水中。
曾经似乎也这样做过……
脑中的记忆像一本被风吹起的书,呼啦啦迅速翻动,记忆就像被定格时……
“慕爱妮。”艾达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微微一惊,转头看见她站在旁边。
“游泳池漂亮吗?”她轻声问,眼睛静静地望向那碧绿的池水。
“嗯,很漂亮,就像人记忆里的一刻绿宝石。”
存放在记忆里的绿宝石,华丽冷漠但是拥有一种引人深究的旖旎……
“很奇怪的比喻,这个游泳池是Edward,哦,也就是我的上司,你的雇主在整个别墅设计中唯一的要求。相比之下,他这个要求也很特别,”艾达耸耸肩。
这是,从庭院那头驶来了一辆黑色加长版的宾利。我好奇地望过去,想知道这位雇主的模样,但是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但仅仅是这样,他的存在就让整个宾利产出一种逼人的冷意和高贵。而整栋别墅的一切似乎顿时鲜活起来,仿佛书上所画的城堡立刻屹立在了现实世界里。
“Edward刚从法国回来。他奶奶是法国人,所以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但是他的父母都是本国人,所以你们不会有沟通困难。不过,我想他今天一定很累了,不方便和你见面,那麻烦你两天后再来一次好吗?”
当艾达说起Edward的时候,眼瞳里有一种温柔一闪而逝。
我颔首道:“好,那我先走了。”
我走在庭院里,和那两黑色宾利的车尾擦身而过。
一种莫名的感觉让我回头张望,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看什么。
黑色宾利里,弥漫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崔希澈微微有些愣怔,他想那一定是错觉,不然刚刚怎么会在二楼窗口看到梦牵魂绕的身影。
就像记忆力被困在城堡里的公主,凝望着远方,盼望着勇士的营救。可她却迟迟不放下自己长长的黑发,让勇士上楼,只是高贵冷漠地看着每一个人,每一方土地,直到天荒地老。
楼下游泳池生出一种旖旎的波光,华丽得虚幻。刚刚出现的窗台上的影像也许就是镜中花,无边沙漠中出现的海市蜃楼。
都说在沙漠中看到海市蜃楼是一种光学幻境。
那他呢?
车子慢慢驶离车道,朝楼下的游泳池驶去。
“小心。”二楼上有人示警。
崔希澈沉寂已久的心突然有一种期待,仿佛那一瞬间春暖花开,他抬起头看上去。
是艾达……
终究不是她,不是她……
明知道海市蜃楼是一种幻境,他却还是忍不住抬头,心里的伤疤又开始破开,流出浓浓的蔷薇色血液,疼痛到窒息。
视线回到车前,却发现已经在游泳池的边缘。
嘟嘟嘟——
刹车怎么也踩不及,他慌忙之中按响了喇叭,然后“砰”的一声巨响。他连车带人一起掉进了游泳池里。
碧绿色的水哗啦啦地涌进车内,失控了一般,朝他席卷而去。
崔希澈打开车门,游到车外。
水里光影交错,美丽非常,也许海的女儿都会眷恋这里流连不去。寒冷彻骨的水就像兵刃一般裹着他的全身,每一下游动都有危险地疼痛。
哗啦啦——
他浮出了水面,在看到阳光的那一瞬间,他被那光线迷晃住眼睛。
海市蜃楼,也可以这样出现……
五年前。
一辆豪华轿车疯狂地在路上行驶着,车内,崔希澈眼神冰冷的看着前方,视线里有无数影像交织,一下子是路。一下子是妈妈冷漠高贵的脸容;一下子实在拉图时的爱妮,一下子又变成那么决绝地说着从来没有喜欢过他的爱妮……
不会的,不会的!她是因为她妹妹,才故意说不喜欢他不在乎他。
如果她就像他妈妈所说的一样,很快就会忘记他,然后开心的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那该怎么办?
一股逼人的寒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他的心里有一个不安的声音在舌燥地鼓动——杀了她!杀了她!然后无论天堂还是地狱一起陪着她!
他不由自主地就来了慕爱妮家门口,两辆警车停在那里,本顶红蓝的光交换着闪烁,他的心不安地一跳。
出什么事情了?怎么会有警车呢?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爱妮家,之间郭风正在和警察在交代些什么,而爱妮背对着他正在敲一间房间的门。
崔希澈急忙走上前,想问她发生了什么?
但是爱妮走进了那间房,他跟到门口,忽然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
“……我请求你……对我进行一次催眠,就像……帮我抹掉一段记忆……”
抹掉记忆?她想要抹掉什么记忆?
是要……忘记他吗?
想到这里,崔希澈的脑中响起一道惊雷,把他痛苦挣扎的灵魂炸得粉碎。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身体里的血液仿佛一瞬间被冰冷的寒意冻结。
慕爱妮,慕爱妮。你的心是铁铸的吗?
心里这样念着她的名字,结果伤痛流血的仍然是自己。原本先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输掉整个世界。那么他还凭什么高调,认为她会像自己一样生死不渝?
不!
我不会这么失败!
不!
我不会这么放过她,不会!
第二天,崔希澈随着慕爱妮来到了一栋高层商业大楼的十八层。电梯门打开,已经不见爱妮的踪影,入眼墙壁上有一块长方形的金色招牌上写着“心理研究工作室”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推开工作室的玻璃门,一位笑得很亲切得前台接待员问他。
“刚刚有位带着凤凰水钻耳钉的女生来过吗?”
亲切的少女脸上有些疑虑:“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方便透露客人的资料。”
崔希澈淡淡的笑了笑,本来高贵的让人卑微的笑容此刻更是让人无法直视。当即使是笑,他的身上仍然散发出一种冷得让人无法接近的气息。
亲切的少女一下子羞红了双颊,目光含着一种娇俏的祛意。
“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跟我吵了架,所以我才跟着她到了这里,想找机会与她和解。”
“啊……”亲切的少女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有淡淡的失落,她不由自主就说,“难怪看她脸色不太好,她去了Dr.Mu工作室。”
崔希澈听到后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朝里走了进去。身后的少女对着他的背影发着愣,鼻息间似乎还残留着刚刚这位美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好闻的香味。
真是比明星还帅呢?
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捡到这样的男朋友呢?
少女看着崔希澈高大的背影,不仅对他的女朋友生出一种莫名的羡慕和嫉妒。
崔希澈一步一步走着,步伐之间辐射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寒意。
慕爱妮,她来找心理医生做什么?
Dr.Mu?
难道……慕爱妮的爸爸就是这里的慕医生?崔希澈停下脚步转身:“请问这里能帮人抹掉记忆吗?”
少女愣了愣,红着脸回答:“啊……哦。我们工作室的慕医师正在研究这个课题,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可以让人自由的选择记忆,删除如噩梦般的过去或者增加美好的新记忆……”
帅帅的少年眼神一下子变得暗沉而骇人,他不等她说完就转身朝里面奔去。
扔下少女一个人在原地不安地猜测:“抹掉记忆,难道他女朋友要……忘记他!”
“爸爸,开始吧。”崔希澈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了爱妮的声音。
仿佛有一道惊雷劈到了他的头上,他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塌掉了。
慕爱妮,慕爱妮……
这名字在他的心头百转千回,如刀刃一般割碎了心脏。他的眼前的视线有一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只剩下一张就算去了地狱也不会忘记的脸,冷酷而陌生的眼神看着他,说:
“你是谁?”
这句话就像是他而上闪烁着美丽的光的凤凰水钻,冰冷而无情。
“你是谁?”
“你是谁?”
……
崔希澈大力撞开门,肩膀上传来锥心般的疼痛。房间内,慕爱妮看向他的表情有些惊讶有些忧伤。
不!
不要因为她这样的表情而心软!
这样警告着自己,崔希澈内心的喜欢,不敢置信、疲倦……全部化作愤怒排山倒海般涌来。
他的声音那么冷那么冷,仿佛来自严寒的极地……
“如果你敢,我会杀了你——”
杀了她,无论地狱还是天堂,他都会追随……
“Edward,Edward,你没事吧?Edward?”艾达匆忙跑下来,一脸的担心,
崔希澈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眼光很刺眼,有一瞬间他几乎分不清哪里是真实的世界哪里是幻境?
他转过头,当视线渐渐清晰,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艾达?”
“快上来,水里很冷。你怎么会把车开到游泳池里?天啊,这是我认识你到现在,发生在你身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崔希澈爬上岸,一手接过艾达递过的干毛巾。
他抬眼,眼瞳是天空的蓝色。
高贵而疏离。
“因为刚刚看到了海市蜃楼,很美……”
是的……
很美,却如这游泳池的水般寒彻入骨。
CHAPTER12
失去翅膀的天堂鸟
--不管你是不是所谓的'天煞孤星'命格,我也不在乎以后面临的是不是死亡,因为有一种东西比死亡还要令我恐惧,那就是你的冷漠。
--对不起,千叶……我是在害怕,害怕有人比我更适合你,会带给你更多的幸福;害怕"天煞孤星"命格的我,会给你带来悲伤的未来;害怕……害怕你始终会离开我,离开我身边……
冬日阴冷的天气里,户外的人瑟瑟发抖地搂着双臂,就像一只只流浪的猫,因为找不到归宿而发出哀愁的声音。
喵——
轻盈的若有似无。
但是我却喜欢冷的天气,黑色的围巾圈在纤细的脖子上,冻成蔷薇色的手指花一般绽放在空气里。如果此时下雪,正好可以接上几片洁白如羽毛的雪花。
前面就快到家了,这是我的新家。
五年前,爸爸因为那件事去世后,郭风立刻抛下我和珍妮离开,同时卷走了家里的财产。之后,我就搬到了这里。
二楼窗口正对面竖着一个高高的广告牌,上面是一则护肤品的广告。
华丽复古的公主房里,沉睡着蔷薇花一般的美人。旁边配的广告词如美人的肌肤,纯净细腻动人——
沉睡百年,等你百年。
“慕爱妮——”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拉长了尾音在呼唤我的名字。
顿时,在这样冷到时间几乎都要冻结的天气里,一道阳光惊现在我的世界中,千万朵花不合时节地疯狂绽放,一种属于夏天的海洋清爽味道充塞了我的鼻腔。
我抬起头,就看到了夏乐萱灿烂的笑脸。正想打招呼。忽然听见千叶在房里怒吼:“夏乐萱,冷死了,快把窗户关上!”
“呵呵,我就不关,你怎么着?”夏乐萱得意的笑。
“如果你不想立刻变得无家可归的话,我劝你还是听话。”
“卑鄙,就知道威胁人……”
……
夏乐萱在大二的时候不顾爸爸的反对出国自助旅行,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可即使过去这么久,她和千叶还是像以前仇敌一般的样子,一见面就会吵架。
我走进门,一个人影大力地撞进我的怀里,可怜地嚷着:“爱妮,千叶欺负我。”
“我认识你吗?”不习惯这种亲昵,我慢慢推开她。
“慕爱妮!”夏乐萱瞪大了眼睛,不满地嚷着。
“哪来的非洲人?”我憋住笑。
眼前的夏乐萱瘦了很多,圆圆的可爱的脸上虽然是熟悉的五官,可是皮肤却由白皙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
“哈哈哈哈,非洲人的夏乐萱?咳咳咳……还真像。”旁边的千叶边咳嗽边笑着。
“你们俩感情好,都欺负我!太令人伤心了,才多久没见面。你们就昧着良心忘记我。”夏乐萱气冲冲地坐到沙发上。
“忘记你和昧着良心没有关系。不过……夏乐萱,欢迎你回来!”在夏乐萱慢半拍地享受我这句话带来的感动时,我疑惑的看向千叶:“感冒了吗?”
“嗯……因为我们昨天得罪了夏乐萱这家伙,所以今天她下飞机后,特地吩咐我陪她逛了附近大大小小十几家商场。某人更以父亲逼她相亲为理由,坚决不回家,把行李搬到你这里。”千叶委屈地说。
“要不要紧?我这里又感冒药。”
“不用了,等下喝点热汤就好了。哦,今天准备了很丰盛的午餐,呵呵。”
千叶对我绽放温柔的笑容,而一直没有做声的夏乐萱怒了努嘴,说:“肉麻。”
她不自然地看向窗外,高高的广告牌耸立着。从这里望过去,“沉睡百年,等你百年”八个字更加的清晰。她的眼眸黯了黯,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
“穆珍妮!”
“……”我和千叶看着她无语,干吗突然吃惊地叫珍妮的名字?
“那个……那个广告牌上的明星是慕珍妮?”
顺着她的惊呼我再次看向广告牌,画面如童话般美好,广告词纯美丽忧伤。
但谁会真的等谁一辈子?
我冷淡的偏头,看到温柔笑着的千叶,心中一暖。
毕竟还有千叶……
还有千叶……
“你很废话,先准备吃饭吧,有什么想问的吃完饭你再问。”千叶走进餐厅,餐桌上满是散发着香气的佳肴。
“等一下,还有送给你们的礼物。”夏乐萱从大大的行李箱里翻出两个精致的小纸袋,丢给我们。
“贝壳……”千叶嘴角轻扬。
淡紫色海星状的贝壳静静地躺在手心,在淡而薄得灯光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我在马尔代夫那里的商店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对。当地人说,紫色贝壳很稀有的。”说着说着,夏乐萱深深地吸了口气,“哇,让我又想起了马尔代夫那里海洋的味道,清爽的海风,漂亮的珊瑚礁,浅白色细腻的沙滩,可爱的热带鱼……还有推开窗户就可以跳进碧海游泳的水上酒店……”
“不要一个人瞎陶醉了,这次回来不会再离开了吧?”
“不知道。千叶的理想是钢琴,你的理想是开一家点心店,谁叫我伟大的理想是在全世界生活呢!世界太大,恐怕要一辈子才能实现它。”夏乐萱的脸上漾起满足的微笑。“我要一边工作一边过着自己理想的生活,每天过得开开心心,更重要的是不用被老爸逼着练跆拳道,呵呵。”
我谈谈的笑:“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最真实的幸福。”
“现在能和你们分享这顿美味的食物,就是我最简单的幸福了。呵呵。”千叶轻柔地说。
“喂,你们很煽情耶!我没有吃就饱了。”夏乐萱搓着手臂,装作恶心的样子。她走到千叶面前,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了看。
“你现在不是在菜市场挑肉,小姐。眼神不要那么凶残,好不好?”千叶害怕地后退。
“放心啦,你身材很好,没有多余的肉可以割下来做菜。”她看了半响,摸着下巴严肃地说,“看你的样子还是属于帅哥一列。”
“呵呵,我现在是要谢谢你的夸奖还是该谢谢你的迟钝?”
“回来的这段时间我会帮旅游频道拍一些旅游纪录片,缺一个男一号,看你长得勉勉强强可以,就让你来帮我忙了。”夏乐萱排排千叶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样子。
“明明应该是你拜托我帮你吧,现在怎么变成你施恩于我。对于这个‘恩’我要好好消化,消化不了你就找其他人吧。”
“爱妮,你也很希望看看千叶上不上镜吧?你看珍妮就很上镜,其实说不定千叶现在还可以,上镜却像猪头。”夏乐萱拉着我的手,很明显在暗示我跟她站在同一战线上。
“嗯,千叶,为了证明你在镜头上不是猪头,答应她吧。”我走到窗边,再一次凝望前方。
在天与地之间开着大片的天堂鸟,据说这是18世纪英皇乔治二世所钟爱的皇后莎洛蒂最喜欢的花草。远远看去,那些花仿佛一群乘风而去的飞鸟 。
那么它们的目的地是不是所谓的叫幸福的地方?
视线里醒目的广告牌上依然是珍妮沉睡的美丽脸庞。天空里藏着犹豫的灰,大片、大片大片涌进我的眼帘……
我和她之间,谁都没有翅膀,所以只能这样遥远相望。
吃完饭,我为千叶和夏乐萱一个倒了一杯蓝山咖啡,煮咖啡是我到Queen甜品小屋工作后学会做的第一件事情。
夏乐萱打开电视,不时瞪向千叶。
千叶只是悠闲地笑着,脸上始终挂着温柔地笑意。
“喂,去洗碗!”夏乐萱踢了一下千叶。
“我还以为吃得最多的人应该去的。”千叶抿了抿咖啡,称赞道,“爱妮煮咖啡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呵呵。”
“可是我已经有八百年没有洗过碗了。你不怕这里所有的碗会碎掉吗?”夏乐萱扬扬眉。
“爱妮,我想念你的点心了,明天你在店里做一些带回来好不好?”千叶笑起来的眼睛明亮如星星。
“喂,我在和你说话!”夏乐萱对着千叶大声叫道。
“爱妮,如果很忙就不要做太多,还有不要让那个男人接近你。直接告诉他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没有机会……”我明白千叶指的是司森。
“朴千叶,我在和你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夏乐萱突然生气地站了起来。
周围气氛骤然下沉,变得莫名其妙。
看着夏乐萱望向千叶那么较真的神色,我突然明白原来人可以容忍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却无法忍受对方完全漠视自己。
在静默中,电视机里的声音一下子放大,画面是一场服装走秀。此次服装秀的压轴是一件由全部等大的珍珠做成的礼服,而穿着这件礼服的人是……
“珍妮?”夏乐萱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便愣住了,惊讶使她忘记了刚才的怒气,“这是DIOR春季服装发表会!她现在变漂亮很多。爱妮,珍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名的?”
电视里服装秀圆满结束,记者纷纷为过去采访设计师和珍妮。
珍妮笑起来宛若蔷薇,纯真而甜美。
一头长长的直发在灯光下晕着柔和光圈,仿佛天使的光环在闪烁。
记者纷纷举起相机,争相恐后地把话筒伸到珍妮面前。可她谁的也不接,只是有些顽皮地轻笑。面对无数闪光灯,没有一点拘束,镜头感也非常完美,仿佛是天生的闪耀明星。
一个记者兴奋地挤到她面前,举起话筒问:“你好,珍妮小姐。我和你的粉丝非常想知道一件事,都说你已经进入娱乐圈四五年了,三年前凭借着一部偶像剧《森永高中三年二班》红遍亚洲,人气这么高,加上一年前,你正式成为天影第二大股东。呵呵,可以说容貌智慧财富都具备了,为什么现实里的你,到现在还没有谈恋爱呢?”
“你们猜呢?呵呵,其实我有喜欢的人,我一直在等待他回来。大家一定非常想知道是谁吧,不过……还是给你们留一点悬念吧。”珍妮俏皮地眨眨眼。
“哦,是吗?在《森永高中三年二班》这部偶像剧里,你把爱情演绎得唯美动人,是不是你在高中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恋情,而你说的要等的人就是高中那段恋情里的男主角呢?”记者继续进行大胆的推测。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屏息等待着这个答案,
珍妮此时的笑容有些黯淡,而我等待着她的答案,人却陷入了一种恐惧的情绪中。
她所指的“等待”的人,“喜欢”的人是不是……
“……秘密!”珍妮将食指竖在如花瓣的嘴唇上,轻声说。
这样的回答让记者议论纷纷,而我的心还是悬着,找不到着陆点。
“啊,高中?爱妮不是和珍妮一个学校吗?对了,是不是那个……”夏乐萱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突然被千叶凌厉的目光震慑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千叶温柔还在嘴边,可是眼睛里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虽然他阻止了夏乐萱,但是我依然想到了那个人。
一双眼睛仿佛天空一般湛蓝,高贵的眉尾挑起一种清冷的疏离。
面容俊美冷漠,如同天神手中最完美的雕塑。
呼呼呼……
用心遗忘的那种痛沿着记忆的神经蔓延到四肢百骸。记忆的镜头倒退的速度那么猛烈,让我的头剧烈地疼痛眩晕起来。
电视里,珍妮在保镖的保护下正准备离开,突然——
“珍妮小姐,最近传闻天影娱乐公司因为某些原因将面临收购,请问这个传闻是不是真的?这个原因是不是说天影现在面临着巨大的财政危机?”
记者刚问完,珍妮的神色便紧绷起来。
“对不起,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在这里,我只想告诉我的歌迷,我会永远爱你们。”
珍妮向保镖示意,保镖立马拦开记者让出一条道路来。而电视的画面也切换成了广告。
我大口喝下蓝山咖啡,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
“五年前,珍妮曾失踪过一段时间。后来我们才知道她是去参加歌唱选秀大赛了,而且还得了亚军。她从新闻里看到爸爸的工作室爆炸以及爸爸去世的消息才赶回来。那之后,她进入了娱乐圈,几乎努力成为了天影娱乐公司的股东。这里有一间房是她的,但是她并不常回来住。”我轻描淡写地向夏乐萱解析。
“哦……”夏乐萱淡淡地回应,有些心不在焉。接着,她小心地看了一眼落寞的千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生气,于是噌地站起来嚷道,“好啦好啦,我去洗碗。”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水流哗哗的声音。
我抬眼,却不知道把目光放在哪里。
这时的世界对我而言,只有黑白两色。而这种毫无依靠的感觉,也让我的身体倍觉冰冷。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依然倔强地抬起下巴。
“爱妮……”
是千叶的声音,我略微偏头。
当他进入我的视线时,整个黑白的世界突然变成了彩色,所有的不安在他温柔的笑意中如潮水般退去。
毫无声息。
“千叶,你听说过武侠小说里的天煞孤星吗?听说这是人的一种命格,拥有这样命格的人,所有他(她)爱的人都会相继死去,因此为了避免悲剧发生,他(她)不会爱上任何人,即使会孤老终生。”
我会不会就拥有这样的命格?
记忆里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笑容的妈妈,还有努力完成自己梦想的爸爸,这两个我最爱的人都相继离去,到了世界上离我最远的地方。
千叶在我身旁坐下,圈住我的肩膀刚想安慰我。
“砰!”
碗碟破碎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吃惊地回头,就看见夏乐萱手足无措地望着脚下。
“天啊,你真的把所有的碗都打碎了。”千叶不可思议地惊叹。
夏乐萱赶紧蹲下,收拾碗碟的碎片。突然,她缩了缩手,手指上的血液像春季的花一般泛滥。可是她没有去处理伤口,依然收拾着碎片。
“不要捡了,夏乐萱!”我冷下声音,对千叶说:“快去拿医药箱,帮她处理伤口。”
千叶急忙拉着夏乐萱坐到一旁。
夏乐萱抬头笑了起来:“我刚刚只想问这些碗碟是不是放在消毒柜里。”
她的笑容明明可爱得如同马尔代夫海里的热带鱼,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笑意。
像水墨画一般隐在空气里,落寞而芬芳。
原来忘记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你可以慢慢忘记他(她)的眼睛,声音,名字,一切的一切……
可是忘记一段感情却很难。
即使夏乐萱去了全世界所有地方,可是她的眼泪,她的笑容依然眷恋着这里。
繁花开尽,地老天荒,她依然会循着命定的气味回到这里。
那一堆碗碟的碎片上还残留着水渍,可是有一滴水的盐分要比其他的重,尝起来要咸。
因为……
那是伤心人的眼泪……
下午,夏乐萱决定去空连道馆见自己的父亲,但是为了避免被父亲逼着相亲,她把行李放在了我这里,准备随时落跑。而我则打算去米娅最大的一所书店借一些点心书籍。
三个人走在街道上,阳光游走在我们之间,有一种低调的暧昧。
千叶勾起弯弯薄薄得嘴角,如花瓣般的嘴角晕着一圈低迷的光,透着精致的奢华。这样看不透的温柔笑容,似乎原本就是一幅静谧美好的画。
夏乐萱聊起了她在马尔代夫的趣事,眼睛璀璨如星。
千叶时不时偏头对我浅浅一笑,也仿佛进入了夏乐萱所描述的世界。
“喂,小心!”就在夏乐萱不小心踩空差点掉进路边正在修理的下水道时,千叶及时拉住了她,“怎么都不看路,傻丫头。”
“哦,谢谢,差点就掉进去,真糗!”夏乐萱惊惶未定,过一会儿又大笑起来,“呵呵,你那么紧张干吗。掉进去你来救我就行了,然后拨打急救电话。”
“你掉进去,我才不会救你……”
两个人站在路边旁若无人地斗着嘴,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剑拔弩张相互挑衅的紧张气氛中,但紧张里却有一份让旁人一目了然的感情。
时光悠然如花,令人恍然神伤。
我抿紧唇,浅浅地说:“千叶,你送夏乐萱回去吧,我自己去书店就行了。”
“爱妮?”千叶上前拉住我,不明白我怎么会突然间变了脸色。
我看着夏乐萱一眼,甩开他的手:“如果夏乐萱的爸爸要逼她相亲,你还可以帮一下忙,我先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堵堵的情绪,让我忍不住对千叶发脾气。但是我不愿意去探究,一路上让脑袋持续着放空的状态。
好不容易来到十字路口,我一下子迷失了方向。脑中似乎有一张黑白地图,东南西北的方向标都是指向忧伤,让我不知何去何从。
千叶一路上跟着爱妮,笑容在嘴角沉下去。在爱妮看不到的时候,他的唇角勾起的永远是一抹沉重的暗色。
他看着她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到处寻觅着可以藏起来舔吻伤口的角落。
阳光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苍白色,薄薄得一层笼罩在爱妮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折翼的天使,失去了飞翔的能力,迷失在回家的路途上。
终于,她到达了要去的书店,在门口拿出识别卡刷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千叶本想紧跟着爱妮进入书店,却被管理员拦了下来,因为他没有办理可以在这里自由出入的识别卡。
他转身,看见夏乐萱还跟在身后。
“你一个人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爱妮。”千叶斜睨着夏乐萱,视她如陌生人一般,精致的眉宇间冷冷地生出一种寒意。
夏乐萱咬紧唇,双腿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力气。她倒退了一步。即使现在身在炎热的马尔代夫,她的心也会因为他这样的眼神而冻伤吧。
这几年,她旅行在不同的城市,没有亲人陪伴,只有新结识的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朋友。因为听不懂当地语言,于是可以自言自语地说着喜欢的人的名字……
那种感觉……远离了所有人,就像消失了也好,至少不会再为他这样冰冷的表情而受伤而心痛。
夏乐萱狠狠地按着刚刚被瓦片划破的伤口,伤口上面已经被细心地贴好OK绑。
过不了多久,伤口就会复原,那块皮肤也会光滑得如同没有受过伤一样。
可是心里的伤口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不会治好,反而会成为一道隐伤,日日夜夜受它的折磨。
她觉得这是上帝的捉弄,小时候的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欢,于是想方设法去欺负千叶,可现在,即使只是他的一个冷漠地眼神,也能让她疼痛地想要立刻死去!
天哪!这样真的很不公平。
夏乐萱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世界在她的眼里虚化,自始至终,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一个人,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为了那个人她可以放弃自尊,做最后的努力。
“你一个人在这里等吗?我陪你吧。”
她的声音比阳光还苍白无力,却透着一种可以燃烧一切的炽热。
“不用了,我一个人等。”千叶不再看她一眼。
是不是对一个自己不在乎的人,无论他(她)用多少年去等待,都只是蹉跎。
千叶不在乎夏乐萱是不是还在身后,他不想给她留有一点期待,因为他的心已经全部给了爱妮,再没有多余的位置装下其他任何人。
书店旁边是一个篮球场,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正打着篮球。其中的一个投球失败,篮球碰上篮筐,飞到了千叶跟前。
时间一下子凝住,世界在千叶的笑容下变得多彩而美好。
他修长而具有灵气的手指转动着篮球,一个跨步绕过那几个学生,腾空一跳。
一切都仿佛放缓了速度。
千叶柔软的头发在空中飞舞,他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篮框。
手指使力,球脱离掌心,指尖如花绽放在空气里。
俊秀的身影在空中自信地下落。
砰——
球进篮筐,而千叶稳稳地落地站定。
一个小时过去了。
千叶坐在篮球场边的长椅上,手指在膝盖一点一点轻敲着节奏。
阳光照着他的侧面,晕出炫目的光芒。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
千叶来到书店门口,从窗口向里张望。
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一滴一滴。
冰冷冰冷。
乘隙沾到他每一块祼露的肌肤上。
“千叶?”我拿着一把伞走出来,抬眼就看到了千叶。
他倚在墙边,手指伸在清冷的空气里,接着刺骨的雨水。
水花溅起,折射出寒冷的光。
千叶回头,扬起的温柔笑容和周围的寒意构成了一道矛盾的风景。偏偏他笑得灿烂至极,仿佛蝴蝶沉入大海,绚烂得舍生忘死。
“你出来了。”
“一直在等我吗?你这个笨蛋!”我有些生气,用借来的书拍打他。
千叶突然握住我的手臂,把我带进他的怀里。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一到脆弱不安的声音:
“以后不要轻易抛弃我,无论是为了谁。因为我对你,从没有想过会分离。”
“……”
“以后……不要轻易抛弃我,无论……是为了谁。知道吗?慕爱妮。”
雨水溅到我的睫毛上,但我分明尝到了一种咸涩的味道。因为知道夏乐萱喜欢千叶,所以我故意生气,故意装作厌烦,故意把他推开……可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刚才的行为对千叶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
“不管你是不是所谓的‘天煞孤星’命格,我也不在乎以后面临的是不是死亡,因为有一种东西比死亡还要令我恐惧,那就是你的冷漠。”
我的耳朵一下子失去了听觉,心里反反复复地回响着他的话。
空气里绽放开大朵大朵的忧伤,5年来前所未有的不安淹没了我。
“对不起,千叶……”仿佛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牵扯着,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最隐秘的思绪终于在这一刻吐露出来,“我是在害怕,害怕有人比我更适合你,会带给你更多的幸福,害怕‘天煞孤星’命格的我,会给你带来悲伤的未来,害怕……害怕你始终会离开我,离开我身边……”
对不起……
看到夏乐萱让你笑得那么开心,我有些生气,甚至……嫉妒。
即使你待在我身边那么久那么久,但我还是会担心,会惶恐……也许我并不是你唯一的选择。
“傻瓜,你怎么会这么想。不会的,爱妮,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他的声音带着欣喜和浓浓的疼惜。
他的胸膛那么温暖。
我垂着的双手轻轻地往上移,终于环住了他宽大的脊背。
春暖花开,似乎有什么东西“吱呀”一声,在我心中尘埃落定。
Chapter13: 再次相遇的循环期
--够了!崔希澈,我和你之间什么都不是。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原来你还记得,不是说要忘记的吗?忘记我的一切。
--呵。我当然记得。因为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Queen甜品小屋。
我翻着杂志等待着放进烤箱里的曲奇饼,鼻翼间满是温暖酥香的气味。一杯水被放在我面前,因为玻璃水杯是橙色,所以水看起来都显得格外温暖。
“又要给你妹妹送点心去吗?”司森在我面前坐了下来。瞄了一眼我准备好的精致的点心盒。
“嗯。”我继续翻动着杂志。
“为什么你妹妹经常要你送点心过去?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她来这里?”
“因为她不方便露面……”
司森并不知道明星珍妮是我的妹妹,加上我和她……
翻动杂志的手停顿了下来。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又不是明星。”司森说到这里眼神闪烁了一下,犹豫地说,“昨天……昨天接你回家的人是……朋友吗?”
这么帅气的少年定定地看着我,眼睛仿佛是波光潋滟的湖泊。随后他有些尴尬地笑:“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这时,菀莉香在他身后出现,凉凉地说了一句:“你笑的很猥琐,知道吗?”
“菀莉香!”司森顿时“石化”,随即他愤怒地低吼。
“某些人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进了棺材方后悔。”
“这个老女人,臭女人,死女人,阴魂不散吗……”司森握着那只蓝色水杯,骨节都凸显了出来,我真怀疑被子会不会被他捏碎。
菀莉香丝毫不在乎,轻轻飘去了二楼。之后,司森一直陷入沉默。
空气中压抑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
叮--
烤箱预定的时间到了。
我走过去,在几步远的地方回头:“司森?”
“嗯?”他的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你是我的朋友吧?”
“啊,朋友……”他期待的眼睛立刻溢满了失落,“哦,朋友。哈哈,是朋友。”
那么明亮的笑容还是蒙上了淡淡的阴影。他走到我面前,突然伸出双手搂住了我,力量大得令我无法挣扎,仿佛要窒息了一般。
“原来是这种感觉?”他缓缓地松开了我。
“什么?”
“作为朋友拥抱的感觉,好温暖。让我们在拥抱一下吧?”
我一掌甩了过去,鄙视地瞥了他一眼:“你当我白痴吗?想占便宜找别人去,不过不要让莉香姐看见。”
“关她什么事啊,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司森赶紧着急地解释。
“是啊,我倒了八辈子霉才认识你这个白痴。”菀莉香急急地走下来,冷眼看了司森一眼,随即正色吩咐道:“刚刚接了一单生意,一个重要的生日Party需要大约一百人的点心,现在司森负责蛋糕部分,慕爱妮负责西式点心部分……”
我低头看了看时间,就快到和珍妮约定送点心去的时间了,怎么办?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我走到一旁接通电话。
“喂,姐,做完点心就快过来。”
“珍妮。我可能……”
“千万千万不能迟到,今天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可是……”
嘟嘟嘟……
电话那边传来忙音,珍妮很快就挂断了电话,让我没有开口拒绝的机会。
“慕爱妮!在那边发什么愣?!想把生意搞砸吗?”菀莉香叉着腰瞪着我。
“抱歉!”我低头,赶紧和司森商量要准备的点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
司森工作时的样子专注而认真,偶尔抬眼看到我的时候,绽放开浅浅的笑容。
帅气的面容笼罩在阳光下,晕着淡淡的光晕。
那一刻光芒大盛,眩晕了我的眼睛。
“爱妮,三年一届的点心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已经帮你报名了。”
“点心大赛?”
“嗯,先不管有没有那个实力,或者也许会是惨败的结果,但这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
“……”
“好好考虑考虑。对了,你不是要给你妹妹送点心吗?反正你也做得差不多了,快点去吧,趁着菀莉香现在不在,呵呵……”司森把精致的点心盒递给我。
烤箱里飘散出鸡蛋与面粉交融的甜美香味,桌上新鲜的草莓鲜艳欲滴,点唱机里的抒情歌声在空中尽情摇曳。
司森闪烁着微光的眼睛在暖暖的冬日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温暖的琥珀色。
光线魅惑地交错,仿若天使手指间那一根根竖琴的金色的弦。他的面容忽隐忽现。
渐渐地,他走向我。
他停在我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面容缓缓低下。
一点一点。
一点一点。
距离不断缩进。
恍惚间,鼻腔里满是奶油纯美的香味。
就在他的指尖几乎触到我的脸颊的时候,如闪电般的,我搭住他的手,迅速回身。
一个超完美的过肩摔!
砰!
“啊!慕爱妮,你谋杀啊。”司森躺在地上可怜地哀叫。
“谁叫你凑那么近!”我拿起点心盒,准备赶往珍妮那里。
“我只是想弄掉你鼻子上的面粉而已。”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果然有细腻的白色面粉灰,于是因为愧疚,声音弱了下来,“不好意思。”
我急急忙忙赶往珍妮所在的天影娱乐公司。走到公司楼下的时候,看到一些探头探脑的奇怪的人。公司的警卫似乎也全部出动了,把一些陌生人拦在了门外。
奇怪,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亲爱的!"
一道兴奋激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辈子除了五年前认识的无厘头男生叫我"亲爱的",还没有人这么找死地叫过我。经过短暂几秒的判断,我认为这是错觉或者是有人叫错人了,于是继续往前走。
"亲爱的,没想到命运还是把我拉到了你的身边,可是,你会不会已经忘记了我?"
晕,如果开始以为是错觉,那么在听到这么肉麻的话之后,我敢肯定身后的人一定是在和我打招呼,而且那个找死的人就是……
"甘、泽、尘!"我咬牙切齿地回头,意料之中地接受了一堆陌生人暧昧的目光。
"亲爱的,慕爱妮。你变漂亮了,你简直是我心中的女神。"
一张记忆里熟悉的脸,活泼翘起的嘴唇,还有阳光帅气的面容。
星星般闪烁的眼瞳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快乐与单纯。
"抱一下!"他伸出双臂,给了我一个热情洋溢的法式拥抱。然后松开手,爆出一句,"再亲一下,来。"
砰砰砰!
我连续给了他三个暴栗,冷冷地说:"你是小狗吗?"
"怎么会?我可是风度翩翩迷倒千万少女的超超超级大帅哥甘泽尘!就算是小狗,你也不能这么简单的介绍啊,应该说是风度翩翩迷倒千万少女的超超超级大帅狗狗……汗!为什么我有一种很冷的感觉。"他总算在"狗狗"后面打住,没有继续白痴下去。
"没关系,单细胞动物经常有这种感觉。"我脑门上出现三条黑线。
"哦。"他放下心,认真地想了想,又问道,"单细胞?"
终于有陌生人看不下去,轻轻飘过时飞来一句:"白痴的意思。"
甘泽尘于是把幽怨的目光抛向我:"爱妮,这么久不见,难道你没有和我一样很激动很兴奋吗?"
汗,本来是有些激动和兴奋的,可现在完全被他脱线的说话方式给抹杀掉了。
"我现在有急事,你等等。"
珍妮又打电话来催了,我赶紧走进天影公司大门,谁知道警卫竟然伸手阻拦,而在我想解释的时候,警卫又退了下去。我疑惑地回头,是甘泽尘跟了过来。
为什么不阻拦他?
顾不上想那么多,我快步进了电梯。
"等等等等!"甘泽尘从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夹缝中挤了进来。
"你可以在下面等我。"我斜睨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不见,他还是热情无比的黏人性格。
"没事没事,你漠视我就好,或者把我当帅气的电梯先生。"
嘎嘎嘎……
一排乌鸦飞过。
电梯先生?这么聒噪加自恋的电梯先生很难漠视吧?
走出电梯,我远远地就看见了珍妮。
她小跑过来拿走点心,瞟也不瞟我身边拼命向她挥手的甘泽尘。
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凝重,但是眉宇间却透着欢喜的神色。
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格外地明亮。
然后,她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进了贵宾室。
周围的人纷纷好奇地望向贵宾室,一副暧昧的看好戏的样子。珍妮把门关上后,他们都恢复一脸无趣的表情。
"那个就是珍妮家的佣人吧?经常看到她来,不过样子又不是很像。"
"哎呀,你现在还有时间关心这个,天影就快被收购了,我们就要丢饭碗了。"
"怕什么,你们无论多惨都没有'天影公主'珍妮惨。你看,她都要用色诱这一招解决收购的事情了,你急什么?有什么好急的?"
"不过刚进去的老板好帅啊!要我去,也可以啊!"
"死花痴,拿镜子去照照自己吧。"
……
原来前几天新闻里说的是真的,天影真的要面临收购了!但是色诱?
刚刚珍妮进去是要色诱那个收购者吗?
想到这里,心里一股怒气涌了上来。顾不上什么,我转动门把,打开门走了进去。
"不是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的吗?"珍妮没有回头,厉声责备道。
贵宾室内窗户紧闭,也许是怕记者偷Pāi。
空气里缓缓流淌的是优柔的音乐。
珍妮的手搭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姿态有些暧昧。
半晌,她没有听到关门声,愤怒地回头,却意外地看到了我。瞬间,一种复杂的神色从她眼中一闪而逝。
"不许碰她!"我愤怒地发出警告。
那一刻,我看到了珍妮身后那张高贵至极的脸。
呼呼……
不知从哪里吹来了风,让我的心顿时失去了温度,冰冷冰冷。
恍惚间,空中仿佛响起了奇妙而空灵的音乐,仿佛天使手中弹奏的竖琴。金色的丝弦闪耀着梦幻的奢华,在天使的指尖发出召唤。
那声音仿佛来自无数黑夜的梦里,樱花花瓣漫天飞舞,一瓣一瓣在空中兜兜转转,始终不落。
那样的繁华,那样的美丽,却让人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残忍。
不断蔓延,蔓延到真实的境地。
片片花瓣割裂出无数细小而无法愈合的伤口……
一道声音仿佛来自开满妖艳鲜红的曼珠沙华的三途河边。
冰冷,窒息的魅惑。
"和五年前真是一模一样啊。"
在竖琴缓慢优柔的琴音中,命定的齿轮开始旋转,曼珠沙华开到荼靡……
……
我坚持的,都值得坚持吗?
我所相信的,就是真的吗?
如果我敢追求,我就敢拥有吗?
而如果都算了,不要呢?
或许吧,或许我永远都不要遇见他。
或许吧,或许我太天真了吧?
属于我的昨天之前的结局。
我决定我的决定。
属于我的明天之后的憧憬。
我迷信我的迷信。
属于我们点点滴滴的伤心。
我们要各自忘记。
……
幽怨的歌声里绽放着大片大片妖艳的鲜红,无数遥远的过去排山倒海般涌来,如汹涌的潮水淹没了整个世界,然后化作忧郁的深蓝。
无数的蝴蝶在海面上翩翩起舞,没有停歇,直到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后纷纷悄无声息地陨落,像灰暗天空下出现的一条条绚丽无比的霓虹。
令人惊叹的美。
美到忧伤……
"和五年前真是一模一样啊。"
珍妮身后的那个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那双淡蓝如冰晶石般的眼睛却是那么的冷,让周围空气的温度降到了零下。
面容俊美高贵。
如太阳神般耀眼,气质却如冰雪一样清冷高贵。
眨眼就能让人卑微到尘埃里去。
这张脸,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去遗忘,可是当他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刻意去忽略的记忆还是迅速地鲜明地显现在了脑海中,不仅没有冷淡下去反而更加地灼热。
崔希澈!
站在我面前的人是崔希澈!
我的眼神由愤怒转为冰冷,一种恨意从心里的某个角落慢慢滋生,无法抑制。
周围的一切光速虚化,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他闯进爸爸工作室的那一刻。
"如果你敢,我会杀了你--"
"杀了你……"
"杀了你……"
……
多么可笑的事情,五年后的现在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同样想说出这句话。
"你干吗闯进来,出去!"珍妮指着门,对我呵斥。
"珍妮,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千万不要拜托他!以后不要再见他!"我气势凛然,心里有一种声音不停呼喊。
不要再和这个人靠近一步……
不要……
不要!
崔希澈嘲讽地扬起唇角,修长的手指轻触珍妮的脸颊。珍妮惊讶而痴迷地看着他,牛奶般光滑的脸颊飘起了樱花般的粉红色。
崔希澈眼神锐利地盯着我,却用低沉魅惑的声音对珍妮说:
"是吗?你不愿意看到我吗?"
该死!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胸中有一团火在熊熊地燃烧着,就快要毁灭我仅存的理智。
"不会,学长,她才没有权利管我!"
"不要叫我学长,叫我Edward。"崔希澈挑眉,眼睛里闪过一道无情的冷光。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我应该问他怎么会出现在米娅?
五年前他不是消失了吗?
"快看,是明星珍妮,她在这里!还有一个人,难道是……"就在我想上前拉走珍妮的时候,外面有人惊讶地叫喊。
随即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糟糕,是记者!"
珍妮惊呼,急忙上前想关上门,但是记者仍然涌了进来,不停闪烁的闪光灯让崔希澈不悦地皱眉,眼睛里闪烁的寒光竟让记者一时不敢上前。
门外立刻出现了三个保镖冲到崔希澈旁边,以保护的姿态阻拦着记者。
珍妮却陷入了记者的包围中,进退不得。
"珍妮小姐,请问旁边这位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收购者,刚刚你们'密谈'两个小时之久,有没有发展出新的感情呢?"
"珍妮,请问你有什么打算,亲手结束天影,然后跳槽吗?"
"请回答下天影公司持有股份最高者……"
"这里这里,刚刚密谈有什么结果……"
蜂拥而至的话题似乎把珍妮吓到了,她用手挡着脸,脸色在闪光灯下显得格外苍白。我想越过记者的重重包围冲过去,可是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到达珍妮身边。
在这样的混乱中,我仍然感觉到一道冰冷却灼热的视线紧紧地定在我身上。
那样紧迫,令人无法呼吸。
我强装淡定地不去回望一眼,同时在内心提醒自己不要和这个人有任何交集。
啪!啪!啪!
双掌拍击声,不大不小,正好把现场所有的喧闹都压了下来。
所有的闪光灯都转向了淡定拍掌的崔希澈。他的气场震摄住了所有人,他如王者一般俯视着周围的人。
终于,珍妮的助理挤到了她面前,护着她走了出来。
"不错,我将收购天影娱乐公司,以后会用于……"他停顿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就连准备出去的珍妮都停下了脚步。
我冷淡地走到门边,准备离开。这时,他却重新开口,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怒气:"用于其他产业。"
"啊!"
"天影将面临解散!"
"天啊!"
记者们发出不敢置信的抽气声。毕竟天影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没想到现在说解散就解散。那些记者马上回过头,寻找珍妮的身影。
"作为'天影公主'的你,将怎么面对呢?"
"珍妮,请回答我们的问题?"
"珍妮,天影面临解散的话,你会将股份卖给一直邀请你加盟的'巨星'娱乐公司吗?"
……
他是故意的!
绝对是!
我生气地看着崔希澈,他摊摊手,一副无辜的表情。可是千万不要被骗,他刚刚分明是故意爆出那句话,让珍妮陷入了危难之中,自己则是作壁上观看好戏。
珍妮被记者质问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闪现出晶莹的水花。
绝对不能认输!绝对不能向他认输!
我走向记者包围圈的外层,伸手夺下一名记者的相机。
"全部给我住口!"
除了被我抢走了相机的记者外,其他人依然毫无所觉。
"你是什么人,干吗抢我相机……"他的话还没说完。
蹦嚓--
相机被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破碎的声音让前面的记者愣了愣。
"啊!我的相机,我怎么向社长大人交代啊!"那名记者哀号着蹲下。
在记者们因为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暂时安静的一刹那,我又对着相机补了一脚。
现场顿时变得异常安静。
"都给我住口!"我女王一般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仅是记者,连崔希澈那家伙都将目光聚集到了我的身上。
我掌握一切地扬起唇,笑容冷冽:
"天影绝对不会解散!"
环视一周,我将目光移到崔希澈身上,宣战一般微微抬起下巴。
崔希澈湛蓝的眼睛风暴席卷,复杂难明。他轻抬手,保镖立刻簇拥着他离开这里。只是一个华丽的背影,仍然让所有人震摄地无法开口。
"他是Edward,Edward!"一个记者猛然醒悟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天啊,Edward,法国新崛起的王者少年Edward,全球青年富豪榜排行第一的Edward!"
"从来不出席公众场合,高贵而神秘,在网络上只能搜索到一张背影照片,没想到收购天影的就是Edward?!"
……
惊讶和猜测的声音纷纷响起,如梦初醒的记者们纷纷涌向门外,追逐着崔希澈的身影。他的出现比天影公司即将倒闭的消息更有爆炸性,足够成为明天各大新闻报纸的头条。
呼……
我松了一口气,记者总算离开了。但是珍妮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空洞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他是喜欢我的吧?不然为什么帮我解围?但是喜欢我为什么要把天影解散呢?崔希澈,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再次看见他,我的心好像继续沦陷了。"她一直在喃喃自语,眼睛里一下子光芒闪烁,一下子黯然神伤。
我把手贴在她的脸颊上,温柔地触摸:"不要爱上他,珍妮。他不值得你去喜欢。"
"不,从来没有人给我这种无法掌握的感觉,他像风捉摸不定,像冰冷漠无情,像火可以焚烧一切。而我就是一只飞蛾,根本无法抗拒。你不懂你根本不懂!"珍妮甩开我的手,激动地说。
"我只是不想你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
珍妮眼神坚定地看了我一眼,带着助手离开了。
一种沉重的无力感紧紧地攥住了我,命运何其可笑,几经轮转又回到了当初,重新陷入了无法摆脱的结中结。
"亲爱的……"
回去时,听到身后这道声音,我才记起了甘泽尘还在。
电梯口有人拦住了我,戴着墨镜的人向我鞠躬,举手示意我进入另一辆电梯。
"刚刚你好有魄力哦,一脚踩碎了烦人记者的相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戴墨镜的人拦在了我身后。
"干吗?"甘泽尘不解地问。
那个人悄悄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随即他为难地看着我:"亲爱的,我不能送你回家了。这上面有我的电话,记得联系哦。"
我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名片,有些不解地走到电梯口。电梯里早就有了一个人,而我在五年后再一次看见了崔希澈。
他静静地站在电梯里翻弄着一本杂志,灯光微弱地笼罩在他的头发上,他依然俊美地让人难以呼吸。
愈发棱角分明的脸,高大俊秀的身材。
比五年前更加冰冷而有气势。
我走了进去,保镖主动留在了电梯门外。
他没有抬头,还是一页一页翻动着杂志。周围的气场很沉,透露着一丝紧绷不安的味道。此时的崔希澈就像一位蓄势待发的猎人,在等待觊觎已久的猎物自投罗网。
电梯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我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终于,他抬起头,用深幽湛蓝的眼睛细细凝望着我,复杂难懂的眼神仿佛穿越了五年的时光落在我的身上。
时空迅速逆转,一切似乎回到了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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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敢,我会杀了你--"
那么冷那么愤怒的声音让空气都冻结了一层寒冰。
慕志杰愣住了,琥珀色的眼睛讶异地看着那个撞门而入的少年。原本他就不是很想为爱妮进行记忆催眠,毕竟治好伤口的最好办法并不是去遗忘它。
"爸爸,你先出去一下。"爱妮站起来,安抚地对他笑。
当门关上的一刻,最后一点笑意在爱妮的眼神里分崩离析。
"杀了我?我发现你真的很幼稚。"
崔希澈的胸膛急剧起伏着,眼瞳抽紧,他一步步朝爱妮紧逼:"什么?幼稚?你以为我开玩笑的吗?"
"难道不是吗?我根本就不想认识你,你阻止了这一次,阻止不了下一次……"爱妮刻意忽略内心的恐惧。
现在的崔希澈面色紧绷,一双眼睛仿佛要杀人一般露出极为恐怖的神色。
俊美的面容美到邪魅。
听到爱妮的话,他忍不住伸出气得颤抖的手,禁锢在她的脖子上。
"你以为我开玩笑的?哈哈……"
他笑了,笑得狷狂,不顾一切。
"你想干什么?"直到这个时候,爱妮才发现他是认真的。
"我只想向你证实我并不擅长开玩笑。"崔希澈扬扬眉,手指在她的脖子上渐渐缩紧。
他感觉到了她脖子上的强烈脉动。
一下一下。
一下一下。
她的眼瞳里明明有一种惊恐,可是依然倔强地不低头,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笑容在她的唇边慢慢溢开。她耳垂上的凤凰水钻,耀眼到刺目。
她笑什么?笑什么?
爱妮慢慢难以呼吸,脸色变得苍白如雪。
原来窒息就是这种感觉,但是为什么感觉不到痛意,只是难过。
渐渐地,她笑了。如果这是他希望的,那么就让她这样死去吧。
眼角不知不觉流出一滴眼泪,可笑,根本不想哭,为什么还有泪水渗透出来。
慢慢地,大脑因为缺氧,开始一片空白。
她这样离去,是不是真的可以结束这一切?
崔希澈凝视着她的笑容,心就像被车轮碾成了碎片,绝望……
悲伤的绝望……
绝望到想要立刻死去。
她,是宁愿死也要忘记他吗?宁愿死也不愿意喜欢他吗?那么她说的不喜欢他是真心的吗?那么,从头到尾就是他一个人像傻瓜一样纠缠着她,根本和白痴没有分别。
手不停地用力,那么纤细的脖子在自己的手中是那么脆弱,仿佛只要自己再用力一点。
咔嚓--
脖子就会发出这样清脆动听的声音。
心中萌发出一种嗜血的残忍,他看着手中的她生命力越来越低,越来越轻,仿佛灵魂马上就会脱离躯体,飞到云上的某个角落。
突然,从她的眼角溢出一滴泪。
泪水晶莹剔透,散发着悲伤的气味。
缓缓地缓缓地沿着她的脸颊滑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叮咚--
都能听到摔落的声音。
泪水冰冷却灼热,仿佛有一团火焰从湿润的肌肤开始燃烧起来。
视线里,慕爱妮苍白的脸触目惊心,一种爱怜悄然猛涨,顿时就让他的手失去了所有力气,松开了快让她死去的禁锢。
看着她抚着脖颈大口大口地呼吸,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得到了重生,他的一颗心才惊惶落地。
原来,即使她不承认这段感情,要遗忘这段感觉,或者要背叛这段感情……
他都舍不得让她死去。
即使让他憎恨着,她都要活着,在他眼前好好地活着。
多么可悲、多么可笑、多么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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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缓缓打开,我移开和他纠缠的视线,冷漠地向前。
可是……
一只修长的手按在了关的按钮上,电梯门再次关上。
"再次见面,你没有一句话要说吗?就算我们曾经不是恋人,也是朋友,不是吗?慕、爱、妮。"他念着我名字的音节从薄薄的唇齿间缱绻溢出,有一种道不尽的旖旎。
"够了!崔希澈,我和你之间什么都不是。"我有些焦躁地按着电梯开的按钮,故意装作很冷淡。
"原来你还记得。"
"……"
"我的名字,原来你还记得,不是说要忘记的吗?忘记我的一切。"他带着淡淡笑容,似乎在讽刺我的可笑。
我的手紧紧地握住,指甲嵌入肉中,怎么努力都无法抑制住内心涌出的恨意。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冰冷的风灌了进来。
我踩着高跟鞋,修长的身影映在泛着冷光的地面上。
风里还回荡着我不屑的声音--
"呵。我当然记得。因为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在路上,突然就陷入了一种茫然的状态,就像记忆里的蒲公英一样。
飘荡,在风里漫无目的地飘荡。
彷徨无依。
记得以前曾看过的一部影片,里面提到一种没有脚的飞鸟。它只能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为什么我觉得我已经变成了这种鸟,承载着刻意遗忘的忧伤不敢下地,害怕跌入无止境的黑暗。
眼泪莫名其妙地流了下来,模糊了视线。高楼建筑在视线里幻化成白雾中潜伏的暗影,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在濡湿睫毛的小小水珠下,不算耀眼的阳光被折射得绚丽多彩。忽然,空中飘起了白白的轻盈的物体,
那是什么?
雪吗?下雪了吗?
我伸出手,手指像花一样绽放在空气里。白色的物体飘啊飘啊终于落在了我的掌心,栖息在我为它伸展开的一小块肌肤上。
"喜欢吗?爱妮。"
耳边响起了千叶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了正一步步向我走近的千叶。
漫天飘逸的雪中响起了浪漫的歌曲,千叶一步一步迈着自信优雅的步伐,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
"好不容易找到拍电视用的这台制雪器。你不是说冬天了为什么不下雪吗?现在,你就可以每天看一场雪景了。"
心忍不住轻颤了一下,虽然我知道这飘飞的雪不能融化成水,但是在你需要的时候,它就可以为你绽放所有的美丽。
千叶在我面前站定,目光比阳光还灼热。
"爱妮,有一句话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问你……"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延绵出一种醉人的温柔,"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嫁给我?"
……
时间因为这句话凝滞了,他期盼的眼神仿佛一朵娇艳盛开的花,越开越大。
越大越美。
美丽得让人想掉泪。
太过令人心动的眼神,让我无法拒绝他提出的任何请求。
"哇,那个帅哥好像朴千叶,对吧?"经过的路人为制造的雪景惊叹时,注意到了千叶。
"不错不错,好像!你猜会不会是他?果然帅得像明星一样。"
"旁边那个女人是谁,倒!太浪漫了,雪景哦!我男朋友要有这么浪漫我马上就嫁给他!"
……
隐隐约约传来的议论声让千叶不悦地皱起眉。
我伸出手,轻轻地向上,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轻抚他的眉间。
"千叶,不可以。"
希望瞬间在千叶的眼里咔嚓咔嚓地碎掉了,他激动地握着我的肩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我对你的真心你还是看不到吗?"
"不是这样的,千叶。"
这么多年默默无声的守护,我当然明白他的心意。也因为被那份心意感动,我才会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那是什么?"千叶因为生气,声音大了起来。
"我只是希望再等一等,等到我足够相信自己对你的感情不是依赖,而是的的确确喜欢着你。如果我这样答应你,心却在摇摆不定,是对你的残忍与不公平。千叶,你是我要珍惜的人,所以我不希望自己伤害到你。"
"……"
"千叶,等等好吗?"我低声说。
"没关系的,爱妮。"
"嗯?"
"让我受伤没有关系,你摇摆不定没有关系,你摸不清楚那是依赖还是喜欢也没有关系,都没有关系!因为我喜欢你!但是如果你需要时间,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千叶激动地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接着他紧紧拥抱住了我。
那种令人窒息的力度似乎在表明他正害怕着什么,所以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来挽留。
让我受伤没有关系,你摇摆不定没有关系,你摸不清楚那是依赖还是喜欢也没有关系,都没有关系!因为我喜欢你……
让我受伤没有关系,你摇摆不定没有关系,你摸不清楚那是依赖还是喜欢也没有关系,都没有关系!因为我喜欢你……
……
他的告白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地回放,就像一曲令人幸福的旋律。
"千叶,谢谢你。而我如此想珍视你的心,你看到了吗?明白了吗?"我的声音第一次变得不像平时的自己,带着小女生的温柔。
是的,因为无比地珍视千叶,才会犹豫;因为不想让这段感情受到一点点委屈,才会犹豫;更因为不想让千叶有一点点怀疑和遗憾,所以才需要时间。
千叶,对你,我很珍惜。
"我知道的……"千叶的身体震了震,然后逐渐平静。
周围免费观看的人越来越多。
千叶仍旧拥抱着我:"爱妮,你的身体好温暖,我们就这样一直拥抱着,好不好?"
"放开啦。"我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窘。
"不要!"
"朴千叶!"我低吼着。
"哇,真的是朴千叶吔,快拿手机录下来。"
"喂,那个女人为什么那么凶啊!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知道了,一定是她赖在千叶身边的吧。"
"是啊,你看,她还瞪我们呢!"
……
听到围观的人说的话,我突然有些气闷,提脚往千叶的腿踢去。
"啊!"千叶发出哀号的声音,松开了我,抱着腿蹲了下去。
"什么,我赖着你?哈哈,我还很凶。"我扯了扯唇角,眼神恐怖地扫视那帮七嘴八舌的人。
千叶忍住即将流出的眼泪,站起来,佯装笑得一脸温柔:"没有,我们爱妮很温柔的,都是我赖着你。刚刚……刚刚我的腿是被隐形人不小心撞到的,一点也不痛,不痛。"
"哼!"头骄傲的一偏,看到一群人目瞪口呆羡慕的眼神,我扬起胜利的微笑,向前走的时候还飘出一句话,"你以后想吃点心我不会做了。"
"爱妮,不会吧,你不会为了他们的话而生我的气吧。"千叶无奈地跟上来,"好久没有吃你做的点心,我真的好想念啊!"
"算一算,已经有7天零5小时没有吃到爱妮做的点心了……"
"除了见不到爱妮之外,吃不到爱妮做的点心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二大煎熬了……"
"爱妮,爱妮……"
不理会他的碎碎念,我继续在他前面不紧不慢地走。
"如果以后吃不到爱妮做的点心,我就把爱妮的名字念上一千遍一万遍!"
"切……"我回头扔给他一个白眼。
果然他开始大声念我的名字--
"爱妮,爱妮,爱妮……爱你!"却在最后一声悄悄变了音。
"……"
"爱妮,爱妮,爱妮……爱你!"
……
夜幕渐渐降临,千叶的身影还追在我的身后。
"你究竟要去哪里啊,爱妮?这条不是回家的路啊。"
"当然不是回家,我要去一个地方,要不要跟来随你。"我随口答道,同时加快了脚步。
刚刚在"飘雪"的街头被千叶一闹,我忽然决定去一个地方。算一算,走到那里时间刚好,加上今天不冷,散步非常适宜。
"去,当然去。爱妮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千叶小跑着追上我。
两小时后,我们出现在Queen甜品小屋门前。
"爱妮,这么远的你就是要来这里吗?总不会现在还要工作吧!你们老板简直是太刻薄了!"千叶愤愤不平地替我争辩。
"千叶,虽然我的老板现在不在,但是你的这些话要是让她知道,下场会非常惨烈哦。"我边说着边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店门。
一般八点的时候,甜品屋就差不多结束一天的营业了。苑莉香是一个不缺钱花的人,开这个店一是喜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某个人吧。
打开店里所有的灯,我对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千叶淡淡地笑着说:"有人不是抱怨有7天零5小时没有吃到我做的点心了吗?甚至还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大肆声讨我。我总得做出点回应才行。"
"啊!这么说,爱妮你……"千叶终于明白了我来这里的用意,眼睛里的花朵一瞬间绽放开来,脸上也挂上了欣喜的笑容。
"那么,介意给我弹奏一首曲子吗?"
在店内很显眼的地方摆放着一架纯黑闪耀着高贵色泽的钢琴。有时候来点心店的客人,会有弹奏一曲的闲趣。而苑莉香买东西从来只买最好,于是就有了这架钢琴的存在。
"当然,我的女王。"千叶握住我的手,绅士一般在我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因为那羽毛般甜蜜轻盈的触觉,周围像中了魔咒一般变得明亮无比。
无数的蔷薇开得漫天漫地,有一些藤蔓依附着钢琴脚架不断向上。
缠绕成美妙动人的画面。
当音乐声响起,我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美妙的琴音。烤箱里散发的香味。
让呼吸进去的气息都是暖暖的。
在缠绵悱恻中,琴音终止。
腰腹间忽然一紧,我的手指也随之一滞。
"千叶。"我叹息着轻唤。
他用双臂圈着我的腰,靠在我身上。
灯光下,我和他粘合的影子摇摇晃晃。
"爱妮,你总是嘴硬心软。"半响,他松开手看了看我手中做出来的无尾熊饼干。
一排整齐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饼干上,用黑色巧克力写着歪歪的字,连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拒绝你,让你生气,没关系。让你失落,也没有关系。让你远离,也没有关系。只要我在你身边就可以了。
看着他专注的眼神,我的脸颊无端有些发热。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我尴尬地脱下围裙,想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地回家。
"爱妮。"千叶突然拉住了我,眼里翻涌着一种潮湿温暖的情感。
"那个……"不知要说什么,我看着他有一丝慌张。
但他什么也没有问,就那样拥住了我,那么紧那么温柔地拥着我。
环在我背上的手指不可察觉地颤抖着,兴奋而激动。
灯光下,他和我粘和的影子亲密得牢不可破。
CHAPTER 14 黑夜怒放的复仇花
--为什么我时常会觉得你离我很远?即使我吻你、拥抱着你、看着你……还是觉得你在天涯那边,而我却在海角这边?这几年我们明明天天都能相见,可我却还是会想念。满脑子,整颗心都在不停描绘你的样子。越靠近,越远离;越靠近,越受伤;越靠近,越心痛。心痛得快要死去,但还是无法离开你……
--千叶,对不起!
第二天,关于天影公司即将解散的消息散布得铺天盖地,而人们议论的焦点仍然集中在有"天影公主"之称的珍妮身上。我一遍一遍地拨打珍妮的电话,可是那头始终处于关机的状态。
估计此时记者也在疯狂地打电话找珍妮吧。
我担心了一整天,从Queen甜品小屋出来的时候,却意外地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慕爱妮吗?我是艾达。"
"对,我是。"
"现在有时间吗?"
"嗯。"
"很好,请马上过来一趟,今晚你的表现会让Edward决定是否录用你。"说完,艾达没有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等等,Edward?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不要叫我学长,叫我Edward。"
……
不会吧?他们不会那么巧合是同一个人吧?
Edward……光是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就涌起一种说不出什么情绪的战栗感。
即使我和他的相遇几率只有百分之一,或者百分之零点零零一,我都要避免这种状况发生。虽然这份工作真的很不错,但我一定不能接受。
搭着公车来到上次应征时来过的别墅,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波光潋滟的游泳池。瞬间,我陷入一阵迷惑之中,心里涌起一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看来这个游泳池真的很漂亮。"艾达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嗯?"
"Edward回来的时候因为看见这个游泳池,你猜什么结果?他竟然连人带车一起掉进了游泳池。呵呵。"艾达笑了起来,眼睛里隐隐闪烁着愉悦的亮光。
她好像只有在提到Edward的时候,表情才会多上几分活跃。
"不要误会,对于Edward,我就像……姐姐一样。"艾达解释道。
对于他,她就像姐姐。
那么对于她自己,她又是怎么定位那份感情的呢?
"没有,能够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我淡淡地笑。
"你笑起来很好看,像一只骄傲的凤凰。呵呵,很奇怪的想法。"艾达耸耸肩。
我怔了一下,笑容淡淡地在脸上蔓延开来。小时候,也有一个人对我说过这句话。那个人拥有世界上最温暖美好的笑容,让我至死都不会忘记。
妈妈,她曾经也如此说过。
"艾达,这次来我是想……"也许是她说出的那句话让我涌起了亲切感,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说出不再应征私人管家的话。
"啊,我差点忘了,快跟我来。"艾达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往别墅偏厅走去。注意到我没有跟着,她解释道,"来了重要的客人,希望你能招待下,抓住机会,这是你得到这个职位的最好机会。"
"艾达……"我有些犹豫。
"快,算帮我一个忙。Edward老讽刺说我请的人一定都是菜鸟级的,这次就让他们瞧一瞧你的手艺。"
就这样,在艾达期待的目光下,我最终没有把离开的话说出口。还是跟着她去了厨房,面对一堆食材忙碌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竟然也变成了这么容易心软的人?
仅仅是因为她刚刚说了一句和妈妈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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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式的客厅里。
一个五官深邃的金发少年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目光慵懒。杯中的百年珍藏的葡萄酒顿时蔓延出一股芬香甜蜜的香气,他轻抿一口,唇齿留香。
如对待情人一般,他轻声呢喃:"这么令人爱不释口的滋味,真实让人迷醉。"
刻着繁复花纹的壁炉旁,浅褐色头发的少年专注地欣赏着墙上的壁画,柔和秀美的五官像少女一般纯真。
"原来你这里有这么多好东西,红酒、名画、豪宅……呵呵,可是听甘泽尘那家伙说,你喜欢的是外面那个小得可怜的游泳池。澈,难道里面有什么宝贝吗?"
崔希澈松开领结,皱皱眉。这两个家伙是他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当然也是男人中最啰唆最八卦的异类。他们和甘泽尘在一起攻击他的时候,他通常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该死,那瓶法国红酒是从拍卖会上拍得的珍品!
浅褐色头发的少年用手抵着额头,眯着眼陷入遐想:"莫非每次你看到游泳池,就会想起喜欢过的人穿泳衣的样子?”
"该死!宫至南,如果没有事情,你马上带着司离开这里!"崔希澈冰冷的目光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冰与火交织,让那双湛蓝的眼瞳有了一种邪魅的神采。
"Good!千里迢迢从法国来看你,你就是这样招待我们的?还是让甘泽尘说对了,这里就是你的伤心地,会让你整天踩着地雷似的咆哮?"宫至南丝毫不以为意。
"南,我猜是后者。"司再次轻抿红酒,轻笑的唇显示出对这个话题极大的兴趣,"在上大学的时候,女生都被你的冷脸和阴晴不定的性格吓到,除了艾达。但是你们要发展早发展了,所以艾达排除。那么令你伤心的只有高中时遇到的女生了,是谁呢?实在很好奇。"
崔希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一下子失去了语言。许久,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容有些苍白。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她带你去她记忆里最美的地方,给了你温柔,最后却残忍地说要忘记你。你们会怎么样?"
"揍她一顿,然后帅气地说'让我们一起遗忘吧',哈哈。"司大笑。
"澈,你呢?"南认真地看向他。
"我?我会……杀了她。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忍心。"崔希澈嘲弄地笑了笑。
原本舒服温暖的空间一下子被忧伤和静默填充。
隐藏在心里的伤口,你对它越是温柔,它便越是疼痛。
宫至南知道,澈一直以来都是在用冰冷麻痹心中的伤口而已,用冷漠隔离别人的关心只是为了不再让自己受到伤害……如果他知道了伤害他的那个女人是谁,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点心到!"这时,艾达端着香味四溢的点心走了进来。
"哇!想不到艾达还有这一手。"司立刻变得有活力地坐直身体,眼睛发光地看着托盘中精致的小点心,"看上去很不错啊。"
"我可没有这么好的本事,是我给Edward新聘请的私人管家做的。你们尝尝她的手艺,免得Edward说我请的人都是菜鸟。"
"这次绝对不是。"
艾达高兴地看着崔希澈,现在就等他一句话,看是否聘请慕爱妮。
"这是什么?"崔希澈用余光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点心,围绕中心一点旋转的花形很像牡丹。
"牡丹酥。"这种点心的样式很特别,所以她也问了慕爱妮。
"牡丹酥?"崔希澈眼神震惊地盯着那道精致的点心,嘴角呢喃而出的是一种道不尽的苦涩与甜蜜,"那个人呢?"
他突然的发问,让屋内其他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叮叮咚咚……
艾达的手机短信铃声响了,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疑惑地说:"她说她无法胜任私人管家一职,走了。"
话刚落音,崔希澈腾地站了起来。
她还是那个样子,闯进他的生活区域,然后无情地说再见。
牡丹酥?慕爱妮,是你做的吧?
心里辗辗转转着这个名字,疼痛抽丝剥茧般一点一点蔓延,而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外追去。
慕爱妮,你这么想逃离我吗?
那么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留在身边,把曾经受到的伤害全部还给你……
手指在手机上按下发送键,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有一点不礼貌,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艾达说出不做的话。
夜已经悄无声息地来临,风扬起头发,我的面容没有丝毫隐秘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慕爱妮!"
"……"我加快脚步。
"你给我站住!"
"……"是崔希澈,他追出来干吗?
"原来强大的慕爱妮也会为了不见我而这么胆怯,呵。"身后传来冷嘲热讽的淡笑。
尽管叮嘱自己不要回头,可我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吗?需要我现在告诉你吗?"我缓缓转身,扬起锐利的微笑,"因为我真的很厌恶你在身边的感觉,所以才会逃走。"
"你……"崔希澈生气地眯着眼睛,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上前拉住了我,"慕爱妮,明明我才是被你无情抛弃的那个人,为什么你反而一脸受伤的样子?我真的不明白你在玩什么把戏,但是现在请你把这一套收起来,因为我不会再为你心痛,不会再为你情绪摆动,更不会再为你相信爱情!"
他的手那么大力,把我的手臂攥得生疼。听着他没有一点悔意的话,我十分绝望。
"放手。"
呵呵,把戏?
我根本没有那么无聊!
"……"
"放手!"我狠狠地瞪着他,大声呵斥。
我和他的眼神相遇在谜一样的夜雾里,心开始绷紧、疼痛。
他雕刻般完美无缺的脸上蔓延着蓝色的忧伤,流淌在淡淡的白雾里。
太复杂,让我猜不透。
这一切,太容易让人心软。
我欲言又止:"当初,你为什么要……"
夜雾弥漫,像初识那天舞会上播放慵懒的蓝调音乐。他握着我的手跳着华尔兹……
此时的我再一次陷入了旋转的迷障……
"小心--"身后忽然传来甘泽尘惊呼的声音。
"咻咻"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刚准备回头,崔希澈就抓住了我的肩膀,用力一推。我看到了他当时的眼神,紧张而关怀。
一只亮红色的高跟鞋旋转着错过我,亲密地敲在了崔希澈的额头上。
"对不起,澈,新认识的女生对我死缠烂打,我快受不了了。"接触到崔希澈恐怖的眼神,甘泽尘赶紧弯腰道歉,然后丝毫没有正经地眨眼对我打招呼。
我没有理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崔希澈:"不会死掉吧?"
话刚落音,他就朝我倒了过来。
"喂喂喂……走开啦。"他的头压在我的脖颈间,温热的呼吸黏在我的肌肤上。
他不会又被高跟鞋砸晕了吧?
突然之间,我愣住了,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陈旧的画面……
记忆就像一本书,带着熟稔而伤感的气息,在夜风里哗啦啦地翻过。
一页一页,终于定格。
只是画面上的线条已经变得无比灰暗。
"你一直记得和我的过去,你……还是在意我的,对吧?"他在我的耳边喃喃呓语。
"崔希澈!"他竟然无耻地装晕,我狠下心"啪"的一掌推开他的脸。
他的身体晃了晃,抚着被砸中的额头,疼痛地低咒:"该死!"
"亲爱的,你怎么在这里?要来的话怎么不早点通知我?啊,疼啊……"甘泽尘被追着的女生狠狠踢了一脚。
"什么?亲爱的?叫着我'宝贝',现在竟然叫别的女人'亲爱的'?甘泽尘,你想死是吧?你想死,我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发飙的女生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救命啊,澈……"甘泽尘喊着崔希澈的名字,逃命般地四处乱窜。
淡蓝忧伤的夜雾中,崔希澈就这样看着我,仿佛五年的时光也无法让他眼里的灼热冷静下来。
高大颀长的背影静静地站立着。
飘飞的黑发。湛蓝的眼瞳,像是最完美的天空的颜色。
还有孤冷完美的侧脸,散发着贵族般高贵的气息,让人一眼望过去,就会不自觉地卑微到尘埃里。
"私人管家,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良久,崔希澈说出这句话。
"天影……你能不能不收购天影?"我答非所问。
"呵呵,想不到五年后慕爱妮依然能为了妹妹求自己最讨厌的人。我告诉你吧,如果我不收购天影娱乐,它将会面临更大的困境。"崔希澈笑得就像一个恶魔。
恶魔的微笑里蕴藏着巨大的阴谋。
"那你收购天影的话,能不能不要将它解体?"
"做我的私人管家。"
"绝不!"
五年前,他是这样。
五年后,他还是这样。
崔希澈永远是以前的崔希澈,不断地用自身拥有的优势胁迫别人,根本不要期待他会有一丁点儿的改变。
"为什么你要用带着恨意的眼神看着我?难道我曾经抛弃过你吗?啊,我想到了,是不是你那个无所不能的爸爸帮你移植了新的记忆,才会让你对我露出恨之入骨的神色?"
他的话像天地间猛然刮起的一阵旋风,记忆的帷幕徐徐展开……
"你有没有后悔?我最后一次问你,删除对我的记忆,在我来之前,你有没有一丝后悔做出这个决定?"走到门边的崔希澈停下了脚步。
这是他给慕爱妮的最后一次机会,他抛弃自尊等待的最后一个答案。
只要她回答一个字"有",他就会原谅她在他心上划下的伤口。纵使痛不欲生,他也会选择原谅她。
慕爱妮被他蓝宝石一般的眼瞳震住,终于明白她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不过伤害只是暂时的,不久之后他就会重新恋上某个人,然后彻底将她忘掉。所以慕爱妮果断地摇头:
"没有。"
"慕爱妮,我现在才看清你!原来你一直把我当玩偶一样耍着,真是高明!但你知道吗?我是不会让这个奇奇怪怪的工作室继续存在下去的,我要让它永远地消失,这样你就没办法删除记忆,而必须记住不愿记住的我,这是不是一种很残酷的痛苦?"
"是不是……有钱的人都喜欢运用这种可耻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慕爱妮的声音暗哑,每一次呼吸喉间都如针刺般难受。
"如果可以让自己快乐,有何不可……"原来他在她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那么好吧,既然她那么想,他就那么做吧。
崔希澈不再看向慕爱妮,仿佛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继续承受她冷漠的言语。
我爱你……
慕爱妮,我爱你。
这是我最后一次对自己坦诚,以后我会将这句话深埋在心底。
"崔希澈!你不要乱来,这个工作室是我爸爸的心血!"
崔希澈淡淡地瞥了爱妮一眼,她何尝不曾是他身体里不可分离的一部分,但现在……该让她在他心里死去了吧。
慕爱妮看着崔希澈如冰雕般无可挑剔的侧脸,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感觉到心中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被碾成了齑粉。
眼泪倾泻而下,心空了好大一个洞,似乎用再多再多的泪水也无法填补上。
刚才快要窒息的时候,她也只是感觉到难受,并没有感到痛。
可为什么现在她无法呼吸时……
疼痛却排山倒海。
……
<<<
"啪!"
暗黑的夜里响起了清晰的巴掌声。
我疼痛的手紧握成拳。太阳|茓突突地跳动,胸腔内仿佛有一口血要喷涌而出。
盛大的悲哀与愤怒从我的唇齿间迸发而出:"我本来是想要你道歉的,对我的爸爸说'对不起',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
周围仿佛结了冰,寒冷彻骨。
夜风席卷着风雪从四面八方涌来。
崔希澈偏着头僵硬地站着,浑身散发着可怖的气息。他缓缓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神里仿佛有大火熊熊燃烧着。紧抿发白的唇仿佛暗示着一场风暴随时会爆发。
那么冰冷的气质,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场。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还要装作不知道地问我,难道死亡在他眼中是那么容易遗忘的吗?
"你……"我颤抖着唇,恨恨地回答,"对害死的人没有一点歉疚的吗?怎么还可以……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地问我?"
我看着他,仿佛不认识般不断后退。
这个人太可怕,太可怕了!
逃!一定要远离他的身边。
脑中拉响了警报,但是我依然站在那里,坚决不示弱地和他对峙。
忽然,肩膀一痛。
崔希澈的手紧紧地捏住了我的肩膀,那种力度仿佛要把我捏碎,狠狠地捏碎,似乎这样也不会抵消他一点点怒气。
他的眼瞳里夹杂着不解、疼痛、愤怒、恨意……那么多我看不透的情感,疯狂地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我。
"什么害死的人?这就是你被移植的记忆里加在我身上的罪状?"
"放开……"我漠视着心中的不知所措,佯装厌恶地想推开他。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脸就朝我压了过来。
他想干什么?!
我惊恐地挣扎,却更深地陷入了他的怀抱。他环抱住我的腰,收紧双手。他的唇朝我逼近,我不断地躲避。可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微弱,根本无法挣脱他的力量分毫。
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无助的感觉,泪水涌满眼眶。
"放手!你想干什么?"无论怎么踢他,锤他,他都不为所动。
终于,他抓住了缝隙,用冰冷的唇堵住了我的嘴。
声音消失了,夜静得让人发慌。
他的嘴唇如丝绸一般光滑,如海浪一样席卷着风暴,唇齿之间散发出花一样的清香。
他吻得霸道强势不可理喻,仿佛这也是一场斗争,不唇破血流不会停止。我激烈地挣扎,战栗的感觉传到了全身的每一根末梢神经,渐渐地,我陷入了可耻的眩晕之中。明知道危险但是仍然不可自拔,像是掉进了弥漫着罂粟香味的漩涡。在漩涡中,我很努力地寻找最后一丝理智。
大脑缓慢地思考,然后积蓄所有的力气牙齿用力一咬。
他的吻有些微的停滞。趁着短暂的间隙,我大力推开了他。
夜风里隐隐传来一股新鲜血液的芬芳味道。
崔希澈扬起唇,似笑非笑,极为讽刺。
"看来你很享受,如果让你感到了羞辱,对不起,我是故意的。"
"你这个混蛋!"他的话在我心上划下一道新的伤口。
原以为经历五年的时光我早已经把他隔绝在了心门之外,没想到他对我来说仍然具有强大的杀伤力。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溢出,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滴落摔碎在空中。
不要,不要向他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我不停地警告自己,眼泪还是不听使唤。
我轻轻闭上眼,努力维护着自己最后的自尊,笑道:"这就是你的报复吗?给我难堪,给我羞辱,然后这样奚落我……呵呵,但是,这还是比以前你给我的那些报复逊色多了。"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然后,我不再看他一眼,孤傲地挺直后背,转身离开。
外面非常寂静,隐隐听到假山上流水潺潺。
脚下是柔软的小草,每隔一段距离,草地中就有一个照射灯朝天空发散着光与热。夜空里,月亮只有淡淡的轮廓,忽隐忽现。
我的手指冰冷冰冷,双腿支撑着所有的重量僵硬地迈着步伐。
走着,走着,仿佛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的尸体,不会再受到伤害,也不会再感到疼痛。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世界可以突然什么都没有,我想起了你……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包里的手机响起了一遍又一遍的铃声,我才从悲伤的梦境中惊醒。
"爱妮,我打了你家里的电话,总是没有人接。我很担心,你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吗?"是千叶温柔的声音。
"哦……嗯。"良久,我仿佛连说话都失去了力气。
"你在哪里?想见我就说,我会在十分钟内飞奔而来。"
在街边路灯灯光的笼罩下,我的影子变成了几个,渐渐由长变短,由短变长。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直跟在身后的另一道影子,让我把准备拒绝千叶的话吞了回去。
"不用,我离你那里不远。现在,你下楼来接我吧。"
"爱妮……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珍妮回来了?她又趾高气扬地乱说话了吗?"听到我的话,千叶担心地问。
"没有,因为……想见你。"
后面千叶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挂断电话的时候我的嘴角扬起了一种奇异的弧度。
此刻的我就像一个失去防守盾牌后拼命寻找利剑的人,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伤害到对手,就能够成为我的利剑。而得到利剑之后会不会使旁人受伤,我已经无暇顾及。
这种念头让我的身体陡然生出了几许力气,甚至还带着兴奋的感觉。
还隔着很远就看见千叶站在房子门外,在庭院灯光的笼罩下,他的身影显得更加修长和俊秀了。
即使只能模糊地看到他的面容,我已经能够感觉到他眼睛里泛滥的温柔正在迅速地朝我靠近。
刹那间,他的周身仿佛能够发光一般光芒大盛。
"爱妮,你刚刚去哪里了?下次不要这么晚还在外面,走,我现在送你回家……"千叶轻触我的手,吃惊于它的冰冷。
没有等他说完,我就抱住了他。
他被我突然的热情吓到,不知所措。
"今晚,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我……不想回家。"我睁着眼睛,看到院墙上停落着一只飞鸟。
它看着我,眼神温柔而怜悯。
那种仿佛被看穿了的感觉让我闭上眼,接着就听到飞鸟扑闪着翅膀腾空而去的声音。
"嗯,好。我们进去吧,外面冷。"千叶拉着我进了屋。
他的手很暖,仿佛可以一直就这么牵着,到一个没有寒冷的地方。
千叶租住的房子我来过很多次,但是从没有在这里过夜。
房子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但是布置得很温馨。甚至房间里的水晶吊灯,蓝格子的桌布,紫色的装饰花束……都是根据我的喜好买的。
我像猫一样轻盈地走到窗边,看到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屋外。
"你今天……和平时有些不同。"千叶眼珠乌黑,湿润而晶莹,"不过我很开心。"
他说的这句话,顿时让我心里生起一种愧疚感。这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可以因为我小小的热情就开心得不知所措,像个小孩子。
他这样真心,我却怀着他不知道的卑劣的目的。
千叶伸出修长具有灵气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靠近我的脸颊。
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缩短距离。
终于,肌肤相触。
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而灼热,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千叶绝美的脸向我靠近,如花瓣一样的嘴唇娇嫩芬香。他漂亮的眼瞳里升起了淡白的夜雾,美得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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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掩饰住内心的紧张不安,轻轻侧开脸。
可是细细密密的吻还是落在了我的脸颊上、鼻上、额头上,最终落在了我的嘴角,缱绻缠绵。
蝴蝶般轻盈的吻,羽毛般的温柔,在这里清冷的夜色里,我冰冷的心开始回暖。
离我这么近这么近的千叶,突然令我心悸。
屋外响起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愤怒地呼啸。
千叶轻叹,眷恋不舍地离开我的唇。
"是不是吓到你了……"他带着些微的歉意轻柔地问。
窗外依旧不依不饶响起的引擎声盖住了千叶的声音,他有些疑惑地看向窗外。
"千叶。"我叫住他,安静地拥住了他的脊背。
终于,汽车用引擎释放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快速地远去。
支撑着我身体的力气也随之消失,心里涌起了某种报复的快感。我轻轻推开千叶,眼神异常的冷静。
"我想我还是回去吧。"
"爱妮。"千叶深深地凝视着我。
我原本想强装冷淡,但是不经意间和他的目光触碰在了一起。
那目光忧伤而寂寞,沉淀着一种深沉的情感。
我顿时失去了言语,第一次有些胆怯,不敢和他直视。
"为什么我时常会觉得你离我很远?即使我吻你、拥抱着你、看着你……还是觉得你在天涯那边,而我却在海角这边?这几年我们明明天天都能相见,可我却还是会想念。满脑子,整颗心都在不停描绘你的样子。越靠近,越远离;越靠近,越受伤;越靠近,越心痛。心痛得快要死去,但还是无法离开你……"
是这样吗?我经常害千叶这么痛苦的吗?
想对他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却抽紧,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的身体仿佛抽空一般疲倦。
原来仇恨也可以让心脏这样不堪重负吗?
对这样的自己恼怒至极!
该死的慕爱妮!
但是,即使心里饱受着折磨,我也只是唇齿松动了下,说:"千叶,对不起!"
千叶眼底仅剩的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在他的眼神黯淡下去的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他不再看我,走到客房前,打开门。
动作那么安静,安静得令我的心猛地疼痛起来!
我终于听到他再次开口:"今晚不要回去了,你睡房间,我睡客厅。"
他的面容被哀伤的灰色笼罩着,他有些负气地抿紧嘴唇,静静地抱来薄毯,在柔软的沙发上躺下。身体呈拒绝姿态向里弯曲,背脊的弧度寂寞而优美。
第一次,我觉得这样的千叶好陌生,陌生到让我不敢接近。
心口残留的痛感,支使我走到沙发前,轻轻地小心地触碰他的手。
他的手能畅游在黑白的钢琴键上弹奏天籁之音,他的手能毫不犹豫地为我挡下锋利的刀刃,他的手心到现在还有为我而留下的"掌纹",而我怎么能……
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开他的手?
对不起,千叶……
半响,我听到大海潮涨潮落时最温柔的轻叹声,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无数金色奢华的光线破云而落,构成一幅无比圣洁的画面。
在感觉到手被他紧紧握住的那一瞬间,终于……心不再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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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速行驶的黑色跑车以箭一般凌厉的速度惊醒了神秘莫测的夜。
崔希澈坐在车内,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指节间都迸发出强烈的怒气。他的眼瞳冰冷暗蓝,紧抿着的好看的唇勾起一抹狭长的苦涩。
所有漂浮的暗影在他的眼瞳里一闪而逝,他的眼前总是闪现出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慕爱妮站在窗边和朴千叶那家伙缠绵地拥吻着。
他们现在是住在一起了吗?同居了吗?
才和他见完面,她马上就感到了寂寞,所以来找朴千叶了吗?
这个让他恼怒得恨不得掐死的女人,慕爱妮!下次见到,你死定了!
可是自己干吗这么生气呢?五年前不就已经完完全全、干干净净地把这段感情清理掉了吗?为什么现在看到她和别人接吻还是那么生气?
还有,为什么要担心地从家里追出来?
为什么现在这么……
嫉妒?
崔希澈被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词惊住了,是嫉妒吗?这种又恨又痛的感觉是嫉妒吗?
那是不是代表他还喜欢着她,在意她,所以不想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不!不会的。
慕爱妮,这个让他对幸福充满憧憬然后又亲手把他推向地狱的女人,他是不会这么轻易原谅她的!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给我难堪,给我羞辱,然后这样奚落我……呵呵,但是,这还是比以前你给我的那些报复逊色多了。"
再一次回忆起慕爱妮说这句话时的情景,那一瞬间,她眼里的恨意是那么强烈,面容傲然冷冽,和妖娆的黑夜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那么耀眼那么倔强,令人心动。
但是……以前的报复?还有害死的人?
那到底什么意思?
她莫名其妙地摆出那副深仇大恨的样子,莫名其妙地抛出那些不负责任的话,而最莫名其妙的还是在这里一个人痛苦的他。究竟是怎么了?
"叮叮叮叮……"车内,手机突兀地响起。
崔希澈皱紧眉头,不耐烦地瞥了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一眼。
良久,手机仍然在执著地震动着。
"滋滋滋--"
紧急刹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隐忍着怒气的崔希澈看了一眼手机的来电,狠狠地将手机摔下。
世界原原本本就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吗?
CHAPTER 15 不能躲开的命中劫
--千叶千叶……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丁点机会,也不给你自己……一点机会呢?
--因为,我早已失去了你说的机会,而你……还有。
"爱妮,你想好要参赛的作品了吗?"司森一早就打来了电话。
"我尝试着做蛋糕、奶酪、汤式甜品、饼干……但是始终感觉缺少了东西。"我无奈地回答,看着第N次做出的提拉米苏,有些失望。
"爱妮,虽然你会做点心,可是你要知道,做点心对一般人来说也许只是一门技艺,但是对点心师来说,却是生命中不可缺少、不能分离的一个部分……啊!这么说你可能不是很明白,不如我去你家吧?呵呵……"
汗,恐怕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吧!
"司森,我建议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店里吧。莉香姐河东狮吼起来……"
"……啊!干吗啦,恶脸婆,我和别的女孩子约会怎么了……对不起啊,爱妮,地主婆回来了,等下聊。"看样子,他又和莉香姐开战了。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和平相处,那真是一件轰动世界的事情。
挂断电话后,我突然觉得房间很安静。往珍妮的房间看过去,粉色的墙壁,粉色的蕾丝床,像一个梦幻的公主城堡。算一算,珍妮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回来了,以前她回来也只是待上短短的几分钟。
我倒上一杯水,咕咚咕咚地大口喝着。只有在这时候,我才会觉得这样的声音是很美妙的旋律。打开电视,偌大的"天影公主"字幕跳进了我的视线。
"……天影娱乐公司被收购的传闻已经被证实,收购者是拥有'王者少年'之称、全球青年富豪排名第一的Edward,据相关可靠情报,天影现在面临破产危机,而Edward收购天影后很可能将其解体……"
"天影老板面临巨大破产压力,今日被发现在家中自杀身亡……而'天影公主'珍妮现在正面临珠宝公司的起诉,作为第二大股份持有者的她将负责偿还所有的佣金并且赔偿因为天影负面影响所带来的损失……"
……
怎么会这样?后果怎么这么严重?
珍妮现在还好吗?
我着急地拨打珍妮的手机,电话里传来温柔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焦虑地挂断电话,我习惯性地望向窗外。高高的广告牌上,有人正在撤下珍妮所代言的护肤品广告宣传画。
画面上闭着眼如蔷薇花一般的珍妮随着风缓缓下落。
珍妮……
那么喜爱这份事业的珍妮她现在怎么样了?
"叮铃铃……"房间内电话响起。
"喂,珍妮吗?"我着急地问。
"哈罗,我是司森啦,现在继续聊,地主婆出去了……"
"对不起,司森,我现在有事出去一趟,Byebye。
"喂喂喂,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不上解释,我一边拨打珍妮助理的电话,一边出了门。
坐上计程车,窗外的景物刷刷向后退。在光影之间,担心如潮水般涌来。而珍妮助理的电话始终还是没有接通,我只有叫司机加快速度开往天影。
刚进天影,就发现大楼内一片狼藉。有很多人不顾保安的阻止,一脸凶神恶煞地搬着大楼内的财物。
我终于来到珍妮的休息室,助理在外面着急地团团转,看见我连忙迎了上来。
"现在珍妮躲在休息室,一批自称是天影债主的人围在这里吼了很久,刚刚才走。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敲了敲门:"珍妮,我是爱妮,我是……姐姐。"
唇齿间的"姐姐"虽然仅仅只有两个音节,可它却蕴藏着我和珍妮之间多少的曲曲折折。
门终于开了,珍妮乌黑如玛瑙的眼瞳满是惊恐,手指还在瑟瑟发抖。她怔怔地看着我,不发一语。被所有人宠爱着的珍妮,从来没有经历过风雨的珍妮,这一次恐怕被吓坏了。
一种柔软的情感在身体里蔓延着。我伸出手,轻轻抹去她脸颊上冰冷的眼泪。
"不要怕,珍妮。"
一颗在珍妮眼眶内悬着不落的眼泪,终于在听到我这句话时,下坠。
曾经听说在洪荒的世界里,有一种生物叫做鲛人,鲛人的面容美丽非凡,眼瞳碧绿碧绿,落下的眼泪颗颗成珍珠,价值连城。
而现在多少颗珍珠都比不上珍妮的这颗眼泪。
那么让我心痛,让我难过。
"看,珍妮出来了,大家快上。"
"是珍妮,现在所有有关她的新闻都是头版头条啊。"
"走,找她把钱要回来!"
……
一瞬间,记者和债主蜂拥而来。这些人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嘴边挂着肆无忌惮的笑意。
我转身堵在门口,神情傲然冷厉,大声呵斥:"都给我站住!"
所有人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陌生的我感到疑惑,他们的动作顿时放慢,而我抓住时机,抓住最前面的人的臂膀,狠狠地来了一个过肩摔。
"我说了,都给我站住!"我冷冷地环视他们,强大的气势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
"你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乱吼乱叫了,叫你身后的珍妮出来,天影公司欠我们100万,她是不是要有个交代?"人群中一个拿着木棍的人不屑地看着我。
因为他,所有人再度兴奋地起哄,而记者也趁此机会对珍妮猛拍。
"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在我还要劝阻的时候,珍妮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突然快速奔跑向电梯。
"快,珍妮逃跑了,追!"
一瞬间,所有人叫嚣着跟在珍妮后面。
珍妮在干什么?她要去哪里?
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这样,我只有怔怔地看着电梯门关上,一群没有追上的人气急败坏地踹着周围所有物体,甚至是垃圾桶。
"珍妮要去哪?"我冷静下来,问珍妮的助理。
"不知道。"她摇摇头。
"那你知道要怎么才可以解决天影的危机吗?"
"天影面临破产是事实,现在只有期待传闻中收购天影的人重新整顿公司,破除公司解体的谣言。这样,珍妮才能获救,一切纠纷也会迎刃而解。"
收购天影的人?
……崔希澈?珍妮是去找他吗?
我的眼前被大片大片的灰色弥漫,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仿佛漂浮在空旷的某处,没有安定感。
为什么?
为什么怎么都无法逃离他呢?
天影倒了,天影怎么可能倒了?
慕珍妮不敢相信几天之间天影就这样破产了,对她来说,从天影出道,然后在天影的帮助下大红大紫,天影对她而言毫无疑问是一个支柱。
在娱乐圈,青春是最可贵的,她不能让自己的青春葬送在成天被债主追债的日子里。
不能!
对,她还有一线希望的,那就是崔希澈。
就是这个念头,让她不顾一切地冲向了电梯。
繁华的街道上,路人惊讶地看到一辆红色的跑车疯狂地行驶着。在疑惑中,大家只看到一个华丽的车影,下一秒跑车就消失在眼里,不见了踪迹。
"妈呀,怎么跟玩命似的?"
"这里没有举行赛车比赛吧。"
"撞到人那就死定了。"
……
慕珍妮踩着油门,加速行驶。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决不能让天影倒下去。忽然,她的车前方飘下一张海报,遮住了视线。
"啊!"她紧急刹车,海报从车子前面滑落,卡在车轮里被碾碎。
怎么会有海报?差点就害死她了!
刚才经受的害怕和委屈此时全部累积到了胸口,她愤怒地打开车门,问:"是谁干的?想谋杀还是怎么?"
路边两个穿着普通的工人愣了愣,一下子呆在那里。
慕爱妮不屑地瞟了他们一眼,视线随即落在海报上。
即使海报上的画已经凌乱破碎地看不清原本的样子,可是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沉睡百年,等你百年。
这是她拍的护肤品广告的海报,现在竟然被撤下来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突然嘲讽地认识到生活在娱乐圈里是多么残酷,红的时候大家都宠着你,护着你,现在出了一点事情,就跟你撇清毫无关系。
这些年那么多那么多的努力,可以全部都抹杀,眨眼间所有人开始淡忘你,甚至憎恨你。
"是明星珍妮呢!怎么开车跟自杀似的,最近有关她的新闻可多了。看,她的海报还被撤换了,所以有时候太出名不是件好事。你说是不是?"
"估计没人可以救天影了,珍妮可要吃官司了,快,把这里收拾下,明星脾气大,省得跟她啰唆,我可不想跟她一起上新闻。"
旁边两个路人推攘着准备收拾那张海报,刚要用手去扯。
"住手!"慕珍妮大喝一声。
"喂,这已经烂了,我们收拾完好回去。"
"我叫你们住手!"慕珍妮眼睛瞪着他们,撇了撇嘴,"我告诉你们,天影不会破产!而我会让这幅海报重新挂在广告牌上!"
丢下这句话之后,慕珍妮自己动手小心地扯出海报,重新坐回车内。后视镜里那两个人露出毫不在乎的讪笑。慕爱妮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她无声地哭了起来。
"你还喜欢我对不对?"珍妮赶到崔希澈的家里,一见面就丢下这句。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她的眼神里闪烁着无比炽烈的光芒,"五年来,你也和我一样在思念着对方,对吗?"
"……"
崔希澈专注地看着笔记本屏幕,即使沉默着但散发的气势依然倨傲凌人。
一双看似漆黑的眼睛,仔细凝望是宝石般耀眼的蓝。
下巴的线条沿着室内的灯光优美地延绵而下,不可思议般华美。
"一定是这样,你是在生气吗?因为五年前我无缘无故地失踪,所以你才去了法国。但是你一直想念着我,所以才再次回到这里。我知道的,我没有生你的气,即使那晚你……跟慕爱妮在一起……我一直喜欢着你。"慕珍妮慢慢地握紧拳头。
崔希澈还是沉默,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她身上。
"崔希澈!"他这是在干什么?因为她喜欢得多一点,他就可以这样漠视她吗?
"所以呢?"崔希澈合上笔记本电脑,目光淡淡地看向慕珍妮,眼神那么冷那么陌生。
"嗯?"珍妮被他突然的问话怔住。
"你一直喜欢着我,所以呢?"他嘲弄地勾了勾唇角。
"你会帮我的是吗?天影的事情你会帮我的是吗?"珍妮认真而紧张地看着他,仔细地猜测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呵呵,你的喜欢这么廉价吗?为了要我帮你,就这样毫不羞愧地说着喜欢我?"崔希澈斜睨了她一眼,仿佛很无聊地不再看她。
珍妮的脸刷地一下,苍白苍白。
仿佛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全部流失掉,只剩下冰冷的躯壳。
"我没有,我是真心的!"
崔希澈突然对这句话有些厌恶,真心,什么是真心?
付出了真心,你就成了失败的一方,而喜欢不过是一场折磨人的游戏,付出的真心越多,你就会败得越惨!
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爱情是盲目的!
在珍妮期待的目光中,崔希澈站起来,走到窗边。
高大的背影笼罩在微光下,风灌进来,和他擦身而过,同样冰冷冰冷。
窗外的天空是忧郁的灰色,显得无比空旷。
空气里似乎还有雾气没有散去,朦胧地让人看不透。远处一所教堂传来圣洁的钟声,钟声缠绕淡雾,袅袅而上,祈祷着救赎。
崔希澈低垂着眼,看见艾达领着一个人穿过庭院,朝这边走来。那么熟悉的身影一下子闯进他的视线,烙印在心上,炽烈地疼痛。
慕爱妮?
她来了,她来了……
<<<
推开门,我看到了珍妮还有崔希澈的……笑。
猎人一般残酷的笑。
那么冷那么势在必得。
刹那间,仿佛空气里无数朵复仇之花开得漫天漫地,怒放到极致。
妖艳而神秘。
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让我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慕珍妮,我相信你的真心,可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我突然有了一种强烈不安的预感。
他想说什么?
慌乱中,我抓住珍妮的手臂:"跟我回去,不要求他。"
"放开!谁叫你跟来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珍妮甩开我的手,问一旁看好戏姿态的崔希澈,"没有告诉我什么?"
"我根本不喜欢你,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你,所以不要自作多情了!"崔希澈冷冷地说,眼睛一直盯着我。
"崔希澈!"我已经来不及喝止。
珍妮深受打击,身体仿佛承担不了他那么无情的话一般晃了晃,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崔希澈仿佛得到了某种乐趣一般,不在乎地重复。
"你说谎,你为什么骗我?曾经是你先约我去游乐场,并且在学校里默认是我的男朋友……"晶莹的眼泪一颗接一颗从珍妮的脸颊上倾泻而下。
我惊慌地看向崔希澈,咬紧唇。
不要,千万不要说出来!
可是他笑了笑,漆黑的眼底闪烁着魔鬼般残酷的蓝光。
"和你约会,跟你交往,这些事情都是有人拜托我做的。可怜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还站在这里白痴地向我表白。"
"我不相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现在会这样说,或者……"想不到任何崔希澈为什么会这样的理由,珍妮陷入了绝望的呆怔。
"珍妮?"我拥住她的肩膀,想给她力量。
"想知道是谁拜托的吗?"崔希澈看着我讽刺地笑。
"崔希澈!"我愤怒地低吼。
"干什么?不让我说?终于害怕了?"他朝我走近,冷漠的气场令人窒息。
我和他对望,两个人冷冷的目光纠结在了一场,谁也不退让。
这是属于宿命的纠缠,沉淀了五年的一切在今天终于该有个了结。纵使我多么害怕它被曝于阳光下,以至于成为我和珍妮之间永远无法缝合的暗伤。
上帝,原以为随着他的离开我会躲开这一劫。
但现在我才明白劫根本无法避开,只是来得快还是慢而已。
"……是谁?"
沉默的对峙中,响起了珍妮微弱颤抖的询问声。
崔希澈冷冷地勾起唇角,绽放胜利的微笑,线条优美的薄唇丢出如惊雷的话语。
"你的姐姐--慕爱妮。"
砰--
脑中紧绷的弦突然间断了,我的目光迟缓地移到珍妮的面容上。
她本来就白皙的脸颊此刻显得更加苍白如纸,一双乌黑的大眼仇恨地瞪着我,那目光似乎要把我四分五裂。
"慕爱妮,学长说的是真的吗?"
"……"在那样令人心痛的目光下我失去了言语。
我拼命地想向她靠近,但是脚冰冻在原地,不能移动分毫。
"你跟着我过来,就是要看我的笑话的吗?"她的拳头捏得好紧,似乎下一秒就会揍过来。
"珍妮……"我颤抖地叫她的名字。
"很好,今天我最后仅剩的一点自尊都没有了,你给我的羞辱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原谅你曾经这么卑鄙、这么无耻地羞辱我!我恨不得你死!你死!"珍妮对我凶狠地吼着,带着难堪和对我的恨意转身跑了出去。
"珍妮!"我的心纠结地绞痛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但手臂被人大力地拉住。
"放开!"我冷冷地开口。
"为什么生气?这不是事实吗?我说谎了吗?"崔希澈道。
"你是在等着欣赏我的痛不欲生吗?先是我的爸爸,现在轮到我的妹妹了,是不是很快就要到我了?不……恭喜你,崔希澈,你已经做到了!"这一刻,我几乎要认输了。
空气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忽然,崔希澈放开了对我的钳制,我和他重新回到两条平行线上。
我一步一步远离他,不再回头看他那张残酷的脸。
走出几步远的距离,我停了下来,镇定地丢下誓言。
"如果珍妮出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会让你死!"
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让他曾经做出的以及现在做的所有的伤害一次性得到我的处罚。
崔希澈--
我不会让你有后悔的机会!
我根本不喜欢你,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你,所以不要自作多情了!
自作多情吗?
慕珍妮冲出别墅,脑海里这句话像惊雷一般"轰隆隆"地作响,带着强劲的回声把思绪炸得纷乱。红红的眼眶里汹涌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让她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
她抹掉眼泪,告诉自己不要这么狼狈,她要漂漂亮亮地面对每一个人。
崔希澈!你以为你是谁?
我告诉你,喜欢我的人想约我的人可以围着地球走一圈。现在是你说要放弃我,以后你后悔了哭着来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慕爱妮走到街上横冲直撞,仿佛一头受伤的小兽。
"怎么走路……"路人刚准备责骂但看到她的样子又惊愕地把话吞回肚子,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语,"是……是……珍妮?天啊!"
"对啊,那不是珍妮吗?"
"她怎么在这里?哇。"
路人纷纷朝慕珍妮靠拢,不敢置信电视中的大明星出现在了真实的世界里。
擦了一把眼泪,慕珍妮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状况,大声说:"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很喜欢看人哭吗?"
因为是明星所以哭都不可以吗?
因为是明星所以狼狈的样子你们都要议论吗?
因为是明星所以我失恋了想哭都要抑制吗?
用尽力气说完这句话,她的脑袋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眩晕着不知道身在何方。好奇兴奋的人群、车来车往、以及楼面上正在播放娱乐新闻的巨大数字电视屏幕……这一切都在视线里开始旋转。
"……'天影公主珍妮'会从此消失在娱乐圈吗?最近大家议论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话题,网上搜索率也达到了最高点……合作企业宣布会停止所有珍妮代言的珠宝的宣传活动……追究所有造成的损失……"
是谁?
是谁在说话?
珍妮生气地张望,颤抖的手指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恐。
她从此会消失在娱乐圈吗?然后背着一身莫名其妙的债务从此黯淡地过日子?人们会渐渐地淡忘珍妮这个人,就像珍妮从来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一样?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慕珍妮在心里坚定地否决,视线渐渐定格在电子屏幕上,那上面惊慌失措的她被债主们逼得花容失色,完全没有明星耀眼的神采,而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仿佛一个个从屏幕中走了出来。模模糊糊,周围人的脸渐渐变成了那些人的脸,要吃了她般笑着。
"你们走开,我不会妥协的!走开,即使崔希澈抛弃我,所有人抛弃我,还有妈妈……抛弃我,我也会比任何人活得更好。
慕珍妮从围观的人群中疯狂地跑出去,脑海中又闪过了那些在记忆中沉睡已久的苦涩片段……
"我们家爱妮考了第一名哦,妈妈好高兴!这是我送给爱妮的公主裙,好看吗?"
"妈妈,我也要。"
"但是珍妮学习不努力哦,所以得不到妈妈的嘉奖。"
"你……根本就是偏心,你是坏妈妈!"
"珍妮不听话哦。"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生下我,我讨厌你,讨厌姐姐,讨厌讨厌!"
……
她是不是本来就很令人讨厌呢?
为什么那天她跑出去之后妈妈就没有再追出来,而是离开了她?
因为看到她就觉得累吗?所以就一声不响地走掉了?
好残忍好残忍……
无数个夜里慕珍妮这样问着自己,那个拥有世界上最温暖笑容的女人,为什么那么决绝地不再露面,不再回来看她一眼?那么温暖的笑容,就像深海上最美的光影,遥不可及。
嘟嘟嘟--
街道上不断地响起了喇叭声。
慕珍妮仿佛被惊醒了一般停下了脚步,抬眼,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一辆辆车朝她疾驰而来,极快的速度挟带的冷风令死神也不禁心慌。
"珍妮,小心--"
这么多人,这么多人……只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是谁?
好熟悉好遥远?
记忆里似乎也有人曾这么心焦地呼唤……
头好痛……
街边人潮拥挤,天空不知道何时飘飞起了白色的泡沫,轻盈炫目,宛若一小朵一小朵的蒲公英花球。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仿佛要唤起某人沉睡的遥远记忆。
路人看着那么美的泡沫落在慕珍妮的身上。
柔美的长发,噙着眼泪令人惊艳的双眸。在车阵里,惊慌无措的眼神纯洁无害。
浑身明星般耀眼的气质仿若是中世纪传说中居住在城堡里的公主,美得令人忘记了如何呼吸。
而那漫天纯美的泡沫也成了可有可无的装饰,让人不屑一顾。
"珍妮,别动--"
跟随着这道声音,珍妮恍惚地转身,视线里的世界分不清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脑中那根纠结着的弦突然断裂,她陷入了一片漆黑中。
心里还有一丝期待的疑问……
是谁?
>>>
"珍妮!"
我匆匆忙忙从崔希澈家追出来,终于在街上追到了珍妮。
站在车道中的珍妮的神情好熟悉,就像幼年时任性的她从家里跑了出来,也是这样,哭得满脸都是泪,明亮如花的眼眶里只剩下无助。
我的妹妹慕珍妮,我一心想保护的人,为什么到现在我仍然无法实现我的诺言让她幸福呢?
"珍妮,你怎么了?"
珍妮软软地倒了下去,泡沫轻盈地落在她蓬松的秀发上。
美得不可言喻。
似乎要像海的女儿一般化成泡沫,凄美地离去。
那一刻,所有的悲伤涌至我的咽喉,难受地疼痛。
日日夜夜纠结着我的噩梦再一次上演,我无法承受。
第一次,我失去了那个拥有世间最温暖笑容的母亲,而现在……我绝对不能失去我唯一的亲人--珍妮。
"珍妮!珍妮!珍妮……"怀里抱着的身躯那么轻,她紧闭双眼的面颊苍白如雪。
"你们让开让开!"
"快打电话,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珍妮,你怎么了?!"
围观的人群里,只听见我一声声似乎在抽泣的低吼……
而漫天白色的泡沫在风里兜兜转转,像弥漫在记忆里的大雾。
医院。
病房外,珍妮的经纪人着急地来回走动着,时不时问:"怎么会晕倒呢?有没有被车撞到啊?我听说有人被车撞到是没有伤口的,但是会有什么脑震荡啊,内伤啊,还有……反正就是外表看上去没事,其实……"
"够了!"她乱七八糟的猜测让我的思绪更乱了。
"可是医生进去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她会没事的。"
"嗯?可是……"
"我说,她会没事的。"我突然盯住她的眼睛,紧紧的。
气氛陷入了窒息的沉默。
因为我不可违抗的气势,她由不安转为了惊愕然后终于安静下来。
穿白袍的医生走了出来,衣角翻飞,仿佛是海面上的浪花。
"哪位是病人家属?"
"我是。"我急忙上前。
"病人是因为贫血还有神经紧张引起的昏厥,要多注意饮食还有休息……"
医生交代完就离开了,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长长地舒了口气。
"天影公司真的无药可救了吗?"在门外想了很久,我突然问。
经纪人摇摇头:"天影是因为珍妮才有了现在,从另一方面说,天影也是在珍妮的手中扩大起来的,现在变成这样,珍妮一定很伤心。出事后,一些撑得住场面的艺人纷纷跳槽,天影现在财力,人力都已经空了。珍妮作为天影第二大股东,她现在几乎承担了天影全部的压力。"
"没有丝毫机会吗?"
"……唯一的方法是找到强大的财团注资天影,才能让一切迎刃而解。可是现在其他公司都虎视眈眈地等着吞并天影,而传闻中最有可能收购天影的Edward态度很不明朗,我担心就如他在记者面前所说的……"
"收购然后分解卖掉天影吗?"我冷冷地接下话。
崔希澈,你会卖掉天影吗?
这一次,你回来的目的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报复……
五年前我对你的残忍,你要加倍地还给我是吗?
手机在包包里剧烈地震动,我拿出手机,千叶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跳动着。
"喂,爱妮,你怎么不接电话?你没事吧?你现在在什么位置?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和珍妮被人追债,你没事吧……"千叶着急的声音噼里啪啦地涌进我的耳膜,我几乎都没有意识到他在问什么,然后皱着眉截断他的话,"我现在在医院……"
"什么?医院?你伤到哪里了?"千叶惊呼道。
"不是我,是珍妮突然晕过去了。"我淡淡解释。
"哦,那我马上过来,你在哪里?"
本来想说不用的,但是知道千叶不会轻易挂掉电话,于是告诉了他医院的位置。十几分钟后,千叶抱着一束百合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这间医院的所有护士几乎都围在了走廊外面,我有些郁闷地嘴角抽搐。
"你来得时候不能低调一点吗?"
"因为着急嘛,嗯,还好你没有受伤。"千叶对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观察,"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还是天影的事情?"
"……"我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在回答的时候别开了眼,"没什么事,珍妮只是因为贫血晕倒了。"
"真的?"千叶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明媚的眼瞳突然变得黯黑。
"嗯,一切都会很好。"
"慕爱妮!"千叶突然大声唤我的名字。
我愣了愣,随即软下声音:"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吧,我留下来照顾珍妮。"
千叶的眼神变冷,他有些受伤地看着我:"慕爱妮,你又在骗我!你知道我看到新闻之后有多担心你吗?恨不得立刻飞到你身边,帮你抵挡一切困难。可是你总是表现得不需要我,甚至是嫌弃我的关心,我……令你讨厌吗?"
他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无法言喻的痛苦,仿佛在指责我。
俊美如漫画中的王子的脸任何人都无法忍心伤害,可是它却因为我而笼罩上了悲伤的乌云。
千叶,千叶……
就是不想让我令你担心太多。
现在我唯一在意的亲人珍妮也出事了,我真的害怕,害怕我也会带给你不幸。
或者我的命格真像自己猜测的一般--"天煞孤星"!
也许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就是远离你……
"没有话说吗?爱妮。我不明白,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和你一起承担,一起面对,一起去解决……或者,我对自己太过自信,无论我多么努力,你的心里喜欢的永远是那个人?"
砰!
心跳突然停止,我惊愕地看着他的脸。
"呵呵,说中你的心事了吗?原来……原来真是这样……"他的声音慢慢变得悲怆与无奈,似乎整个信仰都随着他的嘴角下落。
我什么也没有解释,心脏突突地猛烈疼痛。
千叶转身离开,身影辐射出一种悲伤冰冷的气场。
十几名护士双手支撑着面颊双眼呈心状,精神兴奋反应迟钝地跟着千叶走出了医院。
在我心里转了千百回的那句"不是的",终究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
面对他我就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呢?
她竟然一句解释都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是不是觉得连解释都是多余的呢?
千叶捏紧手掌,眼里席卷着风暴。
那天爱妮主动到他家里来,甚至不拒绝他的亲吻与拥抱,都是因为外面车里的主人吧?
该死!
是崔希澈吗?
心里纠结的疼痛变成一种酸涩的泪意。
有什么比被喜欢的人利用更凄惨呢?
而且是用来刺激崔希澈那家伙!
慕爱妮慕爱妮,五年来的守护,在你心里的价值也不过如此吗?
朴千叶心里所有的坚持都崩塌了,他失神地低头看手中那条和生命线纠缠的疤痕。
就像是一个纹身,已经把慕爱妮刻在了他的生命中。
和一个人相遇已经很不容易,他已经无法做任何无谓的抗拒……
"千叶……臭千叶!你耳聋了啊?"
"千叶白痴猪,手掌有那么好看吗?上面绣花了还是纹了什么秘密?"
夏乐萱刚从一场相亲宴上逃出来,远远地就看到了朴千叶,嗯,勉强承认吧,这小子确实是一个耀眼的发光体。
可是她喊了好几声,他都像没有听到似的,甚至连背影都在告诉着别人--请勿打扰!
呵呵,可是她才不管这些。
于是,夏乐萱蹦跳几下,伸开双手就拦在了朴千叶的前面。
"啧啧,长得好看的人,原来也会是白痴,听不到自己的名字……"当她看到朴千叶的脸时,兴奋顿时换成了惊讶,"你……要哭吗?"
"让开!"朴千叶眼都不抬一下。
"朴千叶,天塌下来都会有高个子顶着,所以有啥好悲伤的?"夏乐萱撇开因为他的漠视而涌起的委屈,笑着说。
"让开,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朴千叶一把推开她。
夏乐萱后退了几步才站稳,咬着嘴唇,眼眶里也有了潮意。
"谁跟你开玩笑了,你以为我自己甘愿看你的冷脸啊?朴千叶,没有谁会像我这么无聊了,明知道碰到你会疼痛会伤心会绝望,还是傻傻地没脑子地撞上去。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跟你开玩笑了。"说完,她气愤地转身,但是脚步始终没有迈开。
就像生根在那里一样,任凭意识里不停命令着"走啊,走啊",可还是停在了原地。
只期望身后的人一个转身……
朴千叶定住了脚步,迟缓地转身,就看见夏乐萱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收起眼中骇人的冷意。
娇艳的唇瓣轻勾,整个人仿若瞬间鲜活了起来,流光溢彩,摄人魂魄。
"那你,是在'下雨'吗?"
"哼!"夏乐萱轻哼一声。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要下雨也有乌云,你着急干什么?"千叶戏谑道。
"朴千叶,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夏乐萱用他的话回堵他。
"原来我们夏乐萱这么没度量啊,好啦好啦,刚刚是我错了,对不起,乐萱大人。"千叶走到她跟前。
就这样毫无关系的一句话让她整颗心都软了下来。舒服极了。
夏乐萱擦擦眼眶,然后没有丝毫气势地回了一句:"我才没哭。"
"是,你没哭,你的眼睛是因为你想吃核桃了,所以变成了核桃的样子。"千叶气定神闲地回答。
千叶原以为夏乐萱又会丢一句白痴过来,谁知道她半天没有出声。
"喂,夏乐萱,装深沉可不像你。"千叶拉了拉她的衣角。
夏乐萱突然转身,眼睛里因为认真的神色而格外发亮。
仿佛艰难地下了一个决定,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张旧旧的纸,仰着脸期盼地问:"还记得五年前,你签下了一张等同于卖身契的契约吗?"
"呃?卖身契约?你脑袋没有问题吧,夏乐萱?"千叶觉得她冒出的话实在是匪夷所思,对,像外星话。
"就知道你不愿意承认,字据可是真实地在这里哦。"夏乐萱把纸摊开,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今朴千叶借夏乐萱500元整,答应以后无论夏乐萱有什么愿望,一定排除万难,赴汤蹈火誓死完成。'最后,还有你朴千叶大人的亲笔签名。这个字迹真的是龙飞凤舞啊。"
朴千叶终于记起来了,五年前为了给爱妮买那条项链,他签了这张字条。
汗……
真是守财奴,现在还藏着这张破纸。
"N年前的事情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千叶摆摆手,随即把纸抢了过来,揉成一团,丢到了路边。
夏乐萱阻止不及,着急大喊:"喂!你耍赖!"
"走了走了,回家了,你今天还会住在爱妮那里吧,话说你也要常常打扫一下房间,好吗?这么懒的女人怎么找得到好男人呢?"千叶朝前走。
"你是在说你自己吧,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没有打扫……等等,不是在说这个。朴千叶,你不要转移话题!"夏乐萱追上去,拉住他。
千叶无奈地叹口气,转身:"说吧,要我做什么,乐萱大人?"
"……"夏乐萱又沉默了下来。
"喂,你不会真的要我去摘星星,带你上月球吧?这真是一个大阴谋,大阴谋啊!"千叶感到害怕地准备落跑。
"喂,朴千叶!我要你离开米娅,和我一起随便去什么地方。天涯海角也好,赤道北极也好,只要有陆地的地方,就会有我们的足迹,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会有我们的气息,所以朴千叶,跟我去全世界旅行吧?"说完,夏乐萱的双颊染上了樱花的颜色。
这就是电视里拉着喜欢的人一起私奔吧……
然后生死相随,浪迹天涯……
汗,怎么总觉得这些台词和气氛不对,让人冒冷汗!
夏乐萱屏息地看着朴千叶,仿佛都可以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这张契约跟随着她已经走遍了很多美丽如画的地方,而今天她终于可以鼓起勇气对他说出这句话。
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放弃,再见到他时也可以平静自如。
可是她错了,爱恋不像美酒,可以戒除。
它像蛊,一旦在蔷薇色的血液里生长便无法驱离。
千叶,即使你的答应是千分之一的机会,我仍然会不惜一切向这千分之一靠近。
所以,请不要拒绝我!
在她的视线下,千叶收起了笑容,眼瞳被层层的雾气包围,让人无法看透。
那雾飘飘渺渺,让人不禁觉得哀伤……
"不要这么看我,千叶。"夏乐萱出声,声音有些尖锐,"是怜悯吗?你在怜悯吗?即使是,我也要你一个答案。"
是啊,如果怜悯能够让他和她一起走,她也愿意继续在这个折磨人的漩涡里沉沉浮浮。
千叶苦笑了下,纤长的睫毛落寞地垂下,像古代美人手中的香扇。
俊美的脸庞有些黯淡,但似有若无的忧伤更能蛊惑人心。
"我……有什么资格怜悯你呢?呵呵,乐萱,爱吃橙子的乐萱……你的世界有海有珊瑚有热带鱼,而没有我会比较快乐,所以……"
千叶伸出手,渐渐地,渐渐地接触到了夏乐萱脸颊上的肌肤。
一滴泪仿佛因为他有灵气的手指而找到了依附,闪烁着忧伤的光芒。
"呜……呜……"夏乐萱的脸变得苍白,眼睛里的光彩仿佛全部被吸走了般,极其黯淡。她努力隐忍着,但还是泄露了几声极为纤细的抽泣声。
"所以,夏乐萱,不要再喜欢我。还有,我舍不得……看到你哭,因为你是爱吃橙子的夏乐萱。"千叶擦拭着她脸上一颗一颗不断下落的泪,可是那些泪仿佛全部落在了他的心里。
一颗一颗地滴满整颗心脏。
仿佛都能闻到如大海般忧伤咸涩的味道。
夏乐萱失神地看着朴千叶,浑身陡然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她贪婪地汲取着脸颊上他手指的温度。
"千叶千叶……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丁点机会,也不给你自己……一点机会呢?"她仰着脸,失去了光彩的眼瞳带着一种令人心痛的晦涩,然而又那么犀利地直视他,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
朴千叶的眼神陡然冷凝成暗色的深潭,寒光潋滟。
他抽离手指,冷漠地转身。
为什么你不给我一丁点机会,也不给自己一点机会呢?
这句话将他的思绪绕成乱麻,脑中闪现出一双冷艳耀眼的眼睛,瞬间甜蜜夹带着心痛席卷。
"因为,我早已失去了你说的机会,而你……还有。"
说完,他便不再回头大步离开。
因为他早已站在爱情悬崖上,爱得撕心裂肺,爱得不顾一切,爱得付出了所有,更爱得甘之如饴……
而她……
还有一片广阔的世界可以后退,所以他是她生命中可以躲开的……劫。
CHAPTER 16 永不改变的守护星
--撒谎!你别否认任何事情,特别是你对我的情感……全部全部,你的眼神你的呼吸你的心跳都告诉着每一个人五年前你喜欢着我,到现在一直是!
--不!我没有!我没有……我是恨你的,恨你的……
--恨我?慕爱妮,那我偏要你留在我身边,
让你再一次……爱上我!
欧洲城堡式的别墅,院门口木牌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和苍劲有力的"崔"字。
我站了很久,直到日落。
口口声声说恨着里面的这个人,誓死也不会和他再次见面。在崔希澈面前,尊严是我唯一所剩的东西。可我现在还是把尊严抛在了脚下,来到了这里,乞讨着见他一面。
"亲爱的,你来了!"我正准备按下门铃,身后传来熟悉的惊呼声。
"甘泽尘。"我回头,相比他的兴奋我显得非常平静。
"原来亲爱的一直没有忘记我,太让我高兴了!亲爱的是来找我的吗?现在崔希澈那小子也住在这里,天天阴沉个脸,真是让人郁闷呢。没办法,这是他买的房子,呵呵……"甘泽尘一打开话匣子,总是没完没了。在他没有任何心机的笑容下,我的情绪放松下来。
"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吗?"我跟着他进入别墅。
"嗯,我和澈在法国办了一个公司,发展得还好。呵呵,谁叫我和澈是最完美的拍档呢!所以不成功都很难。"
"你们会收购天影吗?"
"当然。嗯?天影是计划……"甘泽尘突然停了下来,一脸受伤地看着我,"亲爱的,你是在试探我吗?如果你想知道天影的消息你可以直接问我的,但你……"
我突然有些歉疚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不起。我这次是想和崔希澈谈谈这件事。"
"他在书房。"甘泽尘有些低落地指了指二楼书房的位置。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崔希澈,我赶紧武装起自己。身后的甘泽尘却再一次出声:"澈对我说你太冷静,所以有时会特别残忍。以前我不相信,现在我才有些明白。但是亲爱的……"
我微微怔住,回头。
"你所认为的保护,没有任何人明白,这样会伤害到你在乎的人。"甘泽尘灿烂地笑,摸摸头,"这句话是一本书上写的,我不明白,但是亲爱的……你一定会懂。呵……"
说完,甘泽尘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回走。
"喂,甘泽尘……"我想叫住他。
"好啦,不用感谢我,哈哈。"甘泽尘回头摆摆手,自恋地微笑。
砰--
才转身他就一头撞在旁边一个粗柱子上,脸上还挂着恍惚的自恋式微笑,身体在原地旋转着找不着方向。
"我只是想说'小心前面的柱子'。"我扬扬唇,有些无奈地淡笑。
告别甘泽尘,来到书房门口,刚刚松懈的心顿时紧绷起来。
我疑惑地看到门微敞,于是轻轻推开。
屋里的窗帘是拉上的,灯也没有开,所以漆黑一片。门外的光线趁机倾泻,微微照亮了室内的摆设。
甘泽尘不是说崔希澈在书房吗?
"啊!痛!"我疑惑着走了进去,才走几步腿就撞到了矮矮的玻璃桌。
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种奇妙的声响,仿佛是从天空之城传来的美妙乐曲,揭开了命运的序幕。
我抬头,拉上的窗帘渐渐出现一道光缝,缝隙由两边拉开越来越大,我的身躯完全被这耀眼的光笼罩在下面。
光那么炽烈,似乎要把我所隐藏的一切都暴露出来。
窗帘完全拉开,一个孤傲冰冷的身影斜靠在窗台上,逆着光,我仍然能感觉他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我。良久,视线也没有移动分毫。
他的身躯如一头积蓄力量的豹,轻盈地跃下窗台,朝我走来。
砰砰砰--
我的心突然急速跳动,无法抑制。
光幕下,我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无法动弹。直到那双闪烁着蓝光的冰冷眼瞳朝我逼近时,我才骇然地后退。
终于退无可退,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对面的人终于满意地笑了,冰蓝色的眼瞳里有了一丝暖意。他拍了拍手,客厅里的灯顿时亮了起来。
"我是会吃人的怪兽吗?"崔希澈不悦地斜睨着我。
他的头发在光线的照射下晕开一圈圈温柔的水波,如雕刻般的侧脸俊美宛若天神。微微上扬的嘴唇勾出与生俱来的高贵,仅仅一个眼神便能让人心动神摇。
如王子一般高不可攀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怪兽呢?
那么冰冷残忍,几乎可以媲美地狱里神秘俊美的撒旦。
我压下心中漾起的苦涩,站了起来,倨傲地挺直脊背和他对视。
"你会对天影娱乐怎么做?"我直接进入主题,这也是我来这里见他的目的。
崔希澈的唇角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他眼神冰冷地看着我,淡淡道:"没什么打算,你现在来问我,是因为你有什么打算了吗?"
"我希望你马上注资天影娱乐,让它起死回生。"他仿佛已经看透我的目的,但是我不想跟他玩弄心计。从另一方面说,即使我玩也绝对胜不了他。
"慕爱妮,你是想让你亲爱的妹妹慕珍妮起死回生吧?"他嘲弄地看着我。
"随便你怎么想,我知道现在有能力这么做的只有你,所以……请你帮我!"我略微僵硬地弯腰,用拜托的语气请求他。
明明没有要哭的意图,泪水却在弯腰的那一瞬间滴落。
这一刻,我将我最后的自尊出卖,顿时心都空了,凉凉的,让我觉得好冷好冷。
崔希澈怔住了,眼神里满是愤怒。他突然伸出双手握住我的双肩,然后在我的惊愕中将我狠狠地拥进他的怀抱。
"该死的慕爱妮!你为了她到底要把自己折磨到什么时候?你告诉我,是不是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时候你才能站在我面前,任我这么抱着你?为了她五年前你要和我分手,为了她你现在来求我,你到底还要为了她做什么事情?"
我激动地挣扎,可是他的双臂那么有力,不能震撼分毫。他的身上传来好闻的味道,眼神冰冷的他怀抱却是如此炽热,还有他话里纠结着的情感……这一切通通迷惑着我的心智,无法思考。
"放开!我不是为了珍妮……"
"撒谎!你别否认任何事情,特别是你对我的情感。在你照顾生病的我的时候,在游泳池里你的眼泪,在拉图的夜空下,在你偷看我和珍妮约会的时候……你还要我说多少?全部全部,你的眼神你的呼吸你的心跳都告诉着每一个人五年前你喜欢着我,到现在一直是!"
"不!我没有!"我摇头,从潜意识里惧怕他说的话,泪水刷地下落,像珍珠断了线。
他埋首在我的脖颈间,低头亲吻着我的耳垂。他冰冷的嘴唇延绵着我的肌肤,挑起了令我害怕的战栗感。
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
我并没有把他葬在拉图,反而让我和他的纠缠越来越难以理清?
五年的时间我并没有把他忘记,心里还一直惦记着他的气息?
我以为我已经退出,但是却一直伤害着身边的人?
不!不会的!
我的身体里突然生出强大的力气,用力推开他。
抬眼我抗拒的灵魂就撞进了他的眼底。
他的眼瞳里燃烧着愤怒与激|情的蓝色火焰,似乎连极地夜空中美得难以言喻的极光都不足以与之媲美。
瞬间令星月失色,蝶翼飞舞。
所有欲说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我没有……没有,我是恨你的,恨你的……"他是这样的危险,让我只能狼狈地逃离。
崔希澈恨恨地看着我,又恢复了高贵的冷漠。他气定神闲地说:"恨我?慕爱妮,那我偏要你留在我身边,让你再一次……爱上我!"
"……"我震惊地后退。
"所以让我注资天影娱乐可以,但唯一的条件就是……"他转身,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然后支起下颌玩味地看着我,"马上搬离朴千叶那家伙的狗窝,收拾行李,滚进我的别墅。除非我让你离开,否则你一辈子都不能走。"
我握紧拳头,在心里骂了无数遍混蛋,然后微抬下巴,清冷启齿:
"如果威胁人是你的兴趣,那么我答应!"
回医院的路上,我的思绪始终陷在那双暗蓝的双眼里。
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噩梦,等到醒来,身旁就坐着温柔的千叶,而电话那边珍妮又在炫耀她即将成为一部电视剧的女主角。而在有阳光的午后,我看着家对面悬挂着的珍妮的巨幅华美海报,自豪地慢慢勾起嘴角……
可是一瞬间,脑海里又出现了那双受伤的刻画着深刻情感的蓝瞳。
"你是喜欢我的!"
"喜欢我的!"
"喜欢我的!"
……
愤怒低吼的声音像透明的丝线,一根根伸过来狠狠地勒住我的身体,不断收紧,收紧,令我快要窒息。这一切如深蓝大海上翻天的骇浪汹涌而来,我完全没有自救的机会。
"哎呀,对不起。"一名护士端着餐盘不小心撞到了我,她的同事蹲下去帮着拾捡散落的碗盘。
我淡淡地环顾四周,原来已经到了医院。
"你说那个病人怎么了?明明已经没事,可还是不吃饭,还大发脾气,最后还痴痴呆呆像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我看明星就是喜欢没事找事做,说不定这次是想上新闻头条。"
"我看啊,装病都难以挽回了,听说她……是叫珍妮吧,签约公司都倒闭了,现在欠了很多债,哎,我女儿她们可喜欢她了,可惜!"
"就是,漂亮是漂亮,可惜脾气这么差。"
……
珍妮,她们是在说珍妮吗?
我急急忙忙冲进病房。
珍妮蹲在墙角,双手搂着膝盖,卷曲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泻,但是失去了柔滑的光泽。她苍白的脸呆滞地面向窗外,眼神没有焦距。
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快要凋谢的花,美到让人心痛。
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住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这样的珍妮,失去了耀眼的张扬与撩人的刺,剩下的只是空洞的躯壳。
这样的珍妮太陌生,太让我害怕。
"珍妮?"我试探性地开口,慢慢地走近她。
她动了动,把身体更加缩紧,环成小小的一团。
"珍妮?你怎么了?珍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还是没有回答我。
"珍妮,我一定不会让天影倒下去,一定不会让你倒下去的。"我开始猜测她反常的原因。
"……"
"珍妮,你好好休息,我扶你到床上。"我走近她身边,搀住她的胳膊把她移到床上。
这时,我竟然感觉到衣料下,珍妮在颤抖。
她在害怕吗?
害怕什么?
床上的珍妮依旧不看我,不问我,更没有回答我。她静静地躺着,就像没有生命的漂亮玩偶。
窗边的轻纱飞起,像天使洁白的双翅。
它在引领谁的灵魂走向天国?
第二天,我来到Queen甜品小屋,向苑莉香递交了离职申请书。一方面珍妮的情况还需要留院观察,另一方面……我已经答应了崔希澈成为他的私人管家。
"以后混不下去,你可以挑我心情好的那天再回到这里。"苑莉香接过辞职信,漫不经心地回答。
"希望……我不会挑错日子。"我淡笑耸耸肩。
"喂!"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司森突然闯进来,大声喊道,"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们怎么能决定这么重大的事情。你这个女权主义者--苑莉香!为什么都不挽留爱妮?"
"……"苑莉香瞟了他一眼,顿时周围的空气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司森……"不想因为我而让司森对莉香姐有误会,刚刚歉意地准备开口,司森就打断了我的话。
"还有你,慕爱妮,有什么问题不能告诉我们?你的妹妹是明星珍妮,以前不告诉我们可以,为什么现在辛苦的时候,还是不肯告诉我们,让我们在一旁干着急?难道你不知道我……"司森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话却突然停在了这里,然后转过头,话锋一转,"我当你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吗?"
我微微一愣,以前从来没有考虑到司森都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伤害。他都这样,更何况是一直守护着我的千叶呢?
"没有话说吗?爱妮。我不明白,你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和你一起承担,一起面对,一起去解决……或者,我对自己太过自信,无论我多么努力,你的心里喜欢的永远是那个人?"
……
突然间,我选择不依靠任何人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我……或许做错了。
淡淡的金色阳光中,司森的眼眸闪烁着透明的受伤的光,让人不自觉地内疚。我向他走近,轻轻拥住了他的双肩。
我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张绝美温柔的脸,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重逢那日。
萱草花明艳摇曳,点亮了半边天空。而那张脸璀璨明亮恍若不属于凡间。
我不禁轻轻地开口:"对不起。"
顿时,司森的身体变得僵硬,他伸出双手拥抱住我,不舍地说:"爱妮,你能不能留……啊!"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捂着额头痛呼着蹲了下去。
"听着,没事就拥抱别人的习惯应该改掉!"苑莉香走过来,捡起"谋杀凶器"--一粒黑色的弹珠,脸上是恶魔式甜死人的微笑。
司森倒吸了一口气:"弹珠?靠!苑莉香,你这个老女人,迟早一天我会受不了你然后像爱妮一样离开这里。那时,哼哼,你就一个人哭吧哭吧。"
"哦,那我就等着吧。"苑莉香毫不在乎地挑眉,不再理他,对我说,"今天我心情很不好,所以要多留你一会儿,走吧,为你的辞行我要举行一个欢送会。"
苑莉香带着我们来到一家日本料理店,一走进店里,就看到门板上、扇面上、侍者的和服上都印着粉红妖娆的樱花。鼻息间也是一种温柔亲密的味道,让人沉醉。
极有日本风味的菜肴上桌后,司森一个劲地猛喝着清酒。
"喂,白痴,你这样喝简直是在浪费酒。"苑莉香连忙拿走其他酒瓶。
司森的头低了下去,然后抬起来,目光直视着我,那么强烈仿佛深藏着一种不知名的情感。
"来,希望你离开甜品小屋后过得更加快乐,还有……"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伤感,像杯中的清酒,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香气。
看着他的眼睛,我无法强装冷淡,只能绽放让他安心的微笑。
"还有,你一定要去参加点心大赛。你一定会赢的,一定会赢!因为所有我能教的,都给你了,包括我的初恋……"
"咳咳咳……"苑莉香喝酒呛到,眼泪顺着明艳的脸颊轻轻滑落。
她抽出好几张面纸擦拭,才止住了眼泪。
然后她匆匆起身,丢下一句:"我去下洗手间,别让那白痴喝醉了。"
我来不及说什么,只看见她的眼角还有一颗即将成型的泪水,凝聚着对一个人最最深刻的爱恋。她逃避着离去,拉开的门都没顾得上关。
"白痴?苑莉香那女人怎么老是说我白痴?女人太凶男人可不喜欢哦!"司森仿佛不适应日式坐法,有些醉意地站了起来,有些摇晃地靠近我,"爱妮,你说,像我这种帅气与智慧兼具的点心师会是白痴吗?"
我为他的醉态勾起了唇角。
不是白痴是什么?连有人喜欢你都不知道。
"喂,小心。"我惊呼出声,司森的腿撞到桌脚,身体摇晃着朝我压过来。
叮叮铛--
碗盘碎了一地,而司森这个白痴还跟我眼对眼,极为享受地压在我上面。他灿烂地笑了,眼瞳里仿佛盛满了温泉的水,雾气妖娆。
狂晕,他好重啊!
司森灿烂地笑了:"对不起,撞到你了吗?我马上起来。"
话虽然这么说着,他却握住了我的手。
来不及拒绝,他把我的手贴在了他的脸颊上。然后用温柔得令人沉醉的声音说道:"爱妮,如果我比那个人早出现,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我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动,目光努力探寻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想看出他装醉的破绽。
他眼底浓浓的雾气开始散去,唇角勾起的弧度绚烂如花。
这时,我却感到了另外一道视线,森冷而愤怒,像冰凌一般朝我刺来。我不由自由地打了个冷颤,目光越过司森,看到了门口如雕像般挺立的身影。
这一刻时间也仿佛被冻住,停滞不前。
四周樱花的幻影一瞬间漫天漫地,一朵朵开到极致然后颓废地凋谢。
而爱琴海般蓝色的眼瞳在花瓣凋落的那一头冷得令人惧怕,像置身无底的寒潭,令人无法呼吸。
崔希澈?
站在那里的人是崔希澈!
我蜷缩起手指,惊恐地睁大眼睛。
"怎么了?"司森丝毫没有意识到氛围的变化,低下头贴着我的面额,疑惑地问,"你的额头好凉,冷吗?"
崔希澈猛地偏头,不再注视房间里的一切,但周身辐射出的愤怒仿佛要爆炸开来。
令人屏息的侧影,使门板上的樱花都黯然失色。
我用手指掐着掌心,努力让自己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