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事先有所提防,她的表现,还真像一个失忆的小丫鬟,就连不记得该怎么干活儿的无措感,都完美地符合姚舜平给她的设定——一个小丫鬟,因为受伤失忆,是一个失忆中、忘记所有服侍工作的小丫鬟。
她表现得越像那么一回事,就更加激发起姚舜平要揪出她的小辫子,但……
修容她不会,束发她不行,就连要吃饭了,布菜这件事她也在原地愣了好半天,不知从何做起。
不仅如此,她其实连站都没办法站得住。
当他假意读书之际,其实是在观察她,结果依规定得随侍一侧的她,明明连站都站不住,整个人都微微发颤了,却也是咬着牙继续撑着。
直到天色黑了,该点灯了,对着打火石却不知怎么使用的挫败也很像那么一回事,看她这般坚持地在扮演一个失忆的小丫鬟,无端地让姚舜平感到恼火。
当下,跟她卯上的决心再次熊熊燃起,让他分外用心地扮演着好主人的角色,很认真地出言安慰了她,就看她要当多久的小丫鬟。
如此,日复一日……
直到某一天,就像是被雷打到,姚舜平总算清醒过来——他没必要拿这种事赌气,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坚持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突然清醒过来的那刻,整件事重新审视过一次,姚舜平只能汗颜,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作聪明感到汗颜。
他竟然怀疑一个受伤病人,还自以为是地骗着她、耍着她团团转?
就算她是假装的……
他执意要对立,把她留在身边,日久了,不是自找麻烦吗?
他自省,但一切无济于事,因为事情早已变了调,麻烦已经大了。
回头去想,已经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个环节开始出错。
也许是太无聊,找她下棋时所展露的那分从容自信?
也可能闲着发慌,与她谈诗论史时的独到见解?
更可能是拨琴抚弦时的优雅琴音与典雅气质,或是每每回避他视线时,撩拨人心的羞怯之色……
太多太多的可能,乱了他的心,让他失了主意。
他该拿她怎么办?
他如此迷惑,而那天,迷蒙的月色下,她身后闪着粼粼波光,映着娇袅不胜的身子骨犹如凌波仙子,清新绝尘的美颜中,看着他的目光是那么样的澄澈与信任,他就知道没有救了。
他吻了她……
“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他轻喃,可在那信任的迷醉目光里,他却突然觉醒,发现自己竟然蠢笨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将自己困在这问句里边。
就是在那一刻,因为她而浑沌、甚至僵凝许久许久的思路整个清醒了过来。
事情明摆在眼前,为什么一定要证明她是假装的呢?
当她遗失了所有的记忆,那再怎么证明,也只是这般了,白费力气,白兜那么多圈子,有何用?
就算真是假装,又如何?
他真要想留住她,那么,他只需做好留住她的事即可,更是不用去证明什么,不是吗?
一旦想通,所有的事便豁然开朗。
那些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想法一旦被释放,天时地利人和,就算说起来不甚光明正大,甚至有些许卑劣,但他从来就是为求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他让她成了他的妻。
重点在此,成为他的妻。
所以像是那种先发生实质的行为,接着再补上名分的事,就不是太重要的事,可以直接略过不提。
真正重要的是,造成一定的事实之后,想补强哪个部分或环节,都是可以再进行的事,而他确实也按计划那般,一一达成目的。
不管是实质还是名分,她切切实实地成了他的妻,两人只羡鸳鸯不羡仙地隐居于山林之间,甚至,她还为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紧紧相依,过着平淡朴实却幸福又踏实的生活。
却没想到,有如神仙美眷一般的生活,因为一场意外产生,却又因为另外一场意外而终止。
意外,一切都是意外……
鸣鸣合奏曲持续了好一下,牧倾心又流了好一会儿的泪后,才醒悟到方才似乎说了什么。
为什么会冒出责怪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