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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小南关夹击战

没有硝石硫磺生产黑火药,那些大炮都是一堆废铁。上次刘香运来的数量可观,现在库存虽然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刘香买完炮就没来过,这条五源谷生存的生命线非常不稳定。

赵德看了看帮腔的阮贡生,给庞宁抱拳作了一揖,道,“属下多言了!”一甩肩膀带兵下了楼,众士兵身上轻甲碰撞发出一串声音,在安静的夜里颇为刺耳。没多久声音远去,路上又传来宵禁的锣声。被这么一闹,庞宁哪里还有喝酒的兴致,略施一礼就要告辞。刚走出门,阮贡生从后面追了上来,向庞宁一揖及地,道,“相爷有甚难处只管开口,儋州全城商贾,但托相爷续存,”话音未落,一群商贾都从楼上跟了下来,跟在后面拜倒。

寂静的夜里,十几个中年富商拜倒一片的情景有些滑稽。远处巡逻的改水营士兵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交待,打着火把远远看着,不敢过来。庞宁点了点头,吸了口气,一时竟吐不出话来。

作为五人集体决议,分田地的政策,庞宁肯定是要执行的,但是当时只讨论了一个概况,具体细节都没有来得及规定。儋州的事既然让庞宁来做,庞宁希望能把事情做好。想了想,他决定去政策最激烈的昌化县看看效果。打定主意,庞宁冲张罗寒道,“张小哥晚上辛苦一趟,跟我去趟昌化。”

张罗寒道,“头领稍等会,我去改水营办出门证。”庞宁眉头一拧,喝道,“放屁!哪个敢拦,莫怪我刀下无情!”张罗寒见庞宁发火,不敢说话,只牵来了马跟着庞宁往城外走。儋州现在还处于军事管理,只有西城门供五源谷办事人员出入。西门上守门的是一个骁字旗小队,那队长倒是识得庞头领,张罗寒上去喊了几句话,城门上的额士兵呼喝着把城门打开,放二人出了城。

第二天到了昌化县,张罗寒先策马入城打招呼,没多久赵源带着一队先锋营士兵过来迎接。赵源比赵德小一岁,倒是没有丢掉本­色­,看到庞头领骑马过来的,就上去帮庞宁拉着马绳进城。庞宁见昌化城东墙基本上已经被毁了,赵源征集了两百多个民壮在废墟上筑一个棱形堡墙,这时赵源不在工地上指挥,也­干­得热火朝天。庞宁好奇,骑在马上问道,“这些人哪里招来的?”

赵源脚步不停,转过脸来笑道,“这些都是原来佃农,一年到头自己混个饱,媳­妇­也难娶到。这次分了土地都挺感谢我们的,只要我们给工钱,都愿意帮我们­干­活。”庞宁想到现在先锋营手上有大把银子,自然出得起工钱,沉默不语。赵源把庞宁带到了县衙门口,问道,“庞头领这次是来接管昌化,还是来办事?”

以前赵源这么恭敬,庞宁是要赏些银子的,但如今先锋营手上的银子比庞宁的还多,他也摆阔不起来,只道是办些杂事,就打发赵源去了。张文定一家被灭了他听吕策说过,夏居华带着夏芷避祸,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海南岛,昌化几个相熟估计只有李延正还在。

李延正多次帮过庞宁,吕策打昌化出发前,庞宁就交代过区别对待李家,吕策也是满口答应。但庞宁这进了城,看到稍微有钱些的富户,都是面目全非,心里也不禁嘀咕。到了李家,庞宁只看见一个大大的炊字挂在门口大树上。偌大一个李宅,竟全被一群­妇­女占据作为大食堂,正忙前忙后地帮城里各处劳动的汉子烧饭煮水,紫檀木的家具上摆满了铁罐扫把,哪里找得到原来的富贵景象。

张罗寒见状心下一惊,战战兢兢地和庞宁说道,“庞爷明鉴啊,我前几天来昌化,按您说的,跟吕头领说李延正的事情,吕头领那天满口答应我照顾李家的。”庞宁黑着脸不说话,拉着一个管事的先锋营汉子,没好气地问道,“这里原来的李家人呢?”那汉子也不知道庞宁是谁,只依稀记得是谷里的大官,拿毛巾抹了抹脸上的汗,道,“不知道呀,刘老三,这里的李家去哪了?”那个叫刘老三的汉子抬头道,“我哪里晓得,只听说源少头领特别照顾他家,给他们家留了二百两银子,全城独一号。”

旁边一个­妇­女似乎在这里也颇有地位,Сhā嘴说道,“他们现在住忘归楼啊,你们不知道么?李家好大的面子,跟少头领把那忘归楼要了下来,一家人搬了过去。”半晌又呐呐地说,“比起一般人家是好很多了,不过总归是遭了祸,下人一哄而散,几个白眼狼走时说什么咱‘穷人翻身做主人’了,把银子衣服抢走了。听说李家老爷子想不开,前几天上吊了。”那个汉子闻言一愣,道,“我听说李员外以前是个清官,竟也搞成这样。”

那­妇­女啐道,“清官能办这么大的宅院?”那汉子喝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当官哪有不赚钱的,能对得起良心的就是清官了。”

那­妇­女不服地咧了咧嘴。又冲旁边一群人喊道,“我说虎娃子他妈,别吹那么大火,这饭都烧焦了!”

六十二节 未写成的福字

忘归楼盖了三层高,最顶一层可以俯瞰整个昌化县城,算是昌化县最好的酒楼了。昌化县体面商绅平日里多来娱乐消遣,也算是这穷乡僻壤为数不多的社交场所了。账面上,忘归楼是夏居华买下的,不过说到底也是张文定的私产,这次自然也被充了公。

庞宁在昌化混了几年,也不知道来过忘归楼多少次,对这里是再熟悉不过了。轻车熟路到了门口,却见那大门紧紧关着,哪里看得到一个李家的人,庞宁心中一阵疑惑,便让张罗寒去喊门。张罗寒知道头领看重李家,上去客客气气敲了敲,半天也没有反应。庞宁心中一紧,就要上去推门,却听见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后面站着个身着孝服的女人。

那­妇­人生的俏丽,这时却一脸的疲惫,身子更是单薄得摇摇欲坠。­妇­人看到庞宁,似乎呆了一下,眼中顿时蒙了一层雾气,深深道了声万福,说,“未亡人陈门辛氏见过庞头领!”

庞宁闻言脸­色­一白,脚下踉跄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丈夫是谁,你怎么认得我?”辛氏定在行礼的姿势上,低着头说道,“先夫李延正,生前多有提起庞头领容貌事迹,未亡人因此识得。”

庞宁听到这话,一时卡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突然觉得胸中气闷,使劲咳嗽了几声才缓过口气来,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只听说老太爷…延正年纪轻轻的,这是怎么回事?”

辛氏声音一时哽咽起来,低头道,“前些日子家里没粮,延正去米店用被子换米,也不知道被哪个挨千刀的说了一顿,延正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哪里受得了。抱着被子跳到了城东那口井里,几个乡人仗义救了上来,但他身体单薄,回来没几天就…”话没说完,低着头已是泣不成声。

原来吕策看在庞宁面上,给李家留了二百两银子,还专门把这忘归楼送给了李家,按理说虽不比以前,但也可以维持小康日子。但李家家大业大,这一时失势,事情却没那么简单。李老爷三十四岁时候好不容易得了李延正这个独子,临产时候正妻难产死了。后来填了四房妾室,没再得子。四个妾室的娘家,在昌化都不是富裕大户,如今身家清白投了五源军,一时竟都比李家体面。

四房人过惯了富贵日子,挤在一个忘归楼里守着清贫,没几天就生了事端。开始还个个哭喊着老爷子主持公道,闹到后面看不到出路,娘家兄弟各自来闹了一通,把银子衣服一分,竟都散了。李员外为官一生最重清名,老了得这一出,当真是没能承受得住,晚上起来一根绳子在梁上了断了。李延正哭了一场,奈何家里银子分得­精­光,竟连给父亲下葬的费用也没有。前些天家里没了米,李延正见天气暖了,拿冬天的被子去米店想换点米来,几个米店伙计哪里肯要那被子,冷言冷语把李延正轰了出来。

李延正从小受家里溺爱,最好诗词,也算是自命风流,哪里受过这样的挫折,抱着被子不愿回家,走在半路一头跳进了井里,就这么去了。

庞宁闻言长长吸了口气,道,“弟妹带个路,我再看一眼李贤弟。”辛氏这才察觉自己失礼,擦了眼泪带庞宁到了二楼一间大房门口,却又流着眼泪不肯进去。庞宁推门进去,见李延正和李老爷身上换了­干­净衣服,并排躺在一起。庞宁叹了口气,抬头见墙上写了一首诗,不禁念道,

“去岁酒酣霓赏处,今朝落魄书生坟。金戈铁马似曾见…”

念到这里庞宁身子一抖,声音停了下来,半晌惨然叹道,“李兄弟这是怪我了。”

跟在旁边的张罗寒往墙上一看,最后一句是,“原是山中故来人。”张罗寒入谷四年了,也识得这几句诗,心中暗叹这李延正可怜。见庞宁站在那里脸上一阵黑一阵白,不忍安慰道,“这也是家事使然,不是头领爷可以预料的。”庞宁心里正难受,听到张罗寒的话,盯着他呐呐地说,“要不是我来晚了,哪会搞成这样?”

张罗寒见庞宁­精­神似乎有些失常,这哪里是问他,分明是求自己安慰。赶紧作揖答道,“头领不是圣人,不能事事苛求自己,李家父子若能再候几日,事情也不是这样。”那辛氏闻言更是委屈,脸上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又不敢哭,只低声在那里抽泣。庞宁听了这话似乎才缓过劲来,点了点头,道,“弟妹莫要悲伤过度…”

话音未落,一个三、四岁小孩从三楼摸了下来,小孩似乎已经有了心智,看到灵房里爸爸的遗体,哭着抱着辛氏的腿。辛氏看到儿子,倒是坚强了几分,擦掉了眼泪蹲下来哄起孩子。庞宁见如此孤儿寡母惨状,一时竟觉得无可立足之处,身子一转逃也似的出了门。张罗寒一愣,和辛氏行了个礼告别,赶紧追了上去。

庞宁走得极快,那张罗寒在门口把两匹马牵上,追了一条街才追到。张罗寒刚叫道头领爷等我,庞宁一把转身过来,说,“从贸易组账上支些银子把后事办了。给李家呣子二人加‘上等差办’衔,以后你每半年代我来探望一次,要是…要是李家孩子有上进心,到时候提醒我给他谋个出身。”张罗寒算了算,两个上等差办一年能拿二百两银子,赶紧一一答应了,庞宁又说,“李老爷那四个妾室…”

张罗寒怕庞宁要惩罚那四家人,赶紧道,“庞爷这是家事,要是李老爷不肯分,赵源驻扎在城里,那些人家如何敢明抢?就是张公子在这里怕也会不想声张,丢了家声!”庞宁一愣,旋即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我这里乱了。你只私底下把这四户人家记下来,到后勤组登记,以后永不得重用。”

张罗寒虽然出身贫苦,倒是个明白的人,心道庞头领这次当真是乱了。这先锋改水二营两个头领,用人哪里会听后勤组的账目安排,这样处理毫无意义,到时候不是等于自己?自己巴掌?张罗寒这话不好明说,支吾半天,终究念及庞宁待自己不薄,把心一横说道,“头领爷,我今天是吃了狗屎了说胡话,但我老实人也当真憋不住。说实在的,如今几个头领,个个手底有兵有人,就您和史头领这边是两袖清风,这天长日久的…”

庞宁侧对着张罗寒,听了这话,只看着地面不做声。张罗寒知道这话不该他说,说完也是后怕,一巴掌接一巴掌打自己脸上,道,“让你胡说!”“让你胡说!”扇了三四个巴掌庞宁才反应过来,眼神转过来制止了张罗寒的动作,道,“如今五源谷根基尚薄,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张罗寒闻言啄米般使劲点着头,说,“知道了!”庞宁从鼻子喷了一息气,道,“你把我交待的事情料理好,回儋州找我!”张罗寒赶紧答应,庞宁点了点头,突然苦笑道,“要是老子死了,连个哭的人都没有呢!”说完摇了摇头,骑上马出了昌化城。张罗寒见庞宁远去,摸了摸背上,这才四月的天,衣服竟被冷汗浸透了。

如今海布卖不出去,纺织组全部停产,赵如在山前港待得是百无聊赖,这天正在二楼办公室里发呆,正在想是不是去儋州找庞宁去。突然从窗户里看见庞宁一人一骑往山前港过来,赵如一个激灵跑下楼,迎出堡外去。

庞宁见赵如迎出来,笑道,“儋州没什么事情的!”赵如帮庞宁把马牵上,陪笑道,“师父你笑话我,儋州那么大一摊子能没事情吗,山前港才当真是没事情,我还是跟师父去儋州算了!”

庞宁没搭理他,拉着缰绳想了想,突然喝道,“怎么没事情,华震洋的船不是过来了吗,莫非被你弄坏了来诓我?”赵如心里把庞宁骂了一遍,道,“瞧师父说的,你花了两千两银子买的船,我敢弄坏?就停在港里。不过师父,那船挺大啊,怕那华震洋这是半卖半送。”庞宁嘿了一声,赵如气呼呼地说,“我要是收了华震洋银子,我名字倒过来写!”

庞宁笑了笑,道,“我看中的这人厉害吧?这才一年就发起来了。改天问问他,买不买的到硝石硫磺。”赵如换了个手,马屁道,“师父的眼光还用说?据他说家从来就­干­这个,族里叔伯和各个布庄都是熟悉的。”又道,“硝石怕是买不到的,我上次问了一次!”

庞宁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两人穿过城门入了港,城门口后勤组的警卫见“如”少头领亲自过来给庞宁牵马,纷纷敬礼,庞宁也懒得回礼。突然指着昌化江边一条大福船,道,“就是那艘了?”赵如点了点头。庞宁暗道这华震洋倒真舍得下本钱,笑了笑,说,“就缺水手了!你明天跟我去儋州,给这船招三百个水手练起来!”

那福船虽然挺大,也只要几十个水手,赵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三百这个数字也不嫌多,闻言眨了眨眼睛,竟道,“我先跟史头领讨几门炮装上去,师父放心,你就看我的吧!”

庞宁摇了摇头,这赵如他带了五、六年,自己想些什么,在这小子心里倒跟明镜似的,大感没有面子,忍不住威胁一句找回场子,

“你这事要是办砸了,就一辈子给我在山前港待着!”

六十三节 民商法

儋州衙门内一个二堂里,庞宁新任命的税务局局长郝有乾,满面春风地迎客到了门口。今天局里来了纳捐大户阮贡生,郝有乾不敢怠慢这个庞头领的座上宾。寒暄了几句,阮贡生看了一眼这个吸人血的新局子,无奈地从袖子里摸出张八千两的银票,放在了一脸灿烂的郝友乾手上。郝友乾正要把银票接过来装进铁盒子,那阮贡生却不舍的放手,众目睽睽下,两人拉着张银票,竟来回扯了好几次。

郝友乾怕那银票扯破,急中生智,大声喊道,“恭喜阮老爷升为上等劳役!”阮贡生闻言手一松,那银票被郝友乾一把夺到怀里。郝有乾笑逐颜开地反复看了几遍票面上的钱庄画押,亲手收进了铁盒子。这才过来和阮贡生作了一揖,道,“阮老爷这为我五源谷做了贡献了,这是上等劳役的‘荣身证’,阮老爷收好了,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事,亮出此证,城里的大兵巡检都要为你出头。但有纠纷,拿着这个证来衙门里打官司。对了,这里送您一本­精­装的《民商法》,阮老爷可要仔细读读。”

阮贡生满脸不屑地看着那张刻着自己名字的钢片儿,在手里掂了掂,问道,“王家张家都只买了四千两的海布,为什么我要八千两?”郝有乾笑眯眯地道,“嗨,这城里谁不知道您是首富呀,您那些田地就值三千两,买八千两海布,换个高级的荣民证,不亏!这布您二钱四分买去,二钱五分卖到两广福建,还能赚些呢!不过那硝石硫磺的事情您还是得放心上,这个证要完全生效,得您两个月内把足额的硝石硫磺送来后,我们在后面给您落个官府钢印,否则两个月后这证就失效了。”

阮贡生一脸不爽地看着那个钢片,脑子里映出庞宁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啐道,“一门心思投奔相爷,倒把我们当成下人使唤了!”郝有乾上来搂着阮贡生的胳臂,笑道,“阮老爷呀,您这是庞爷特别交待的‘良身户’了,那些以前欺负民众的官吏,都是直接把田地不动产给充公了。说起来这也算斯文的,这是在庞头领手上,要是在吕头领手上,不光要宅院田地,银子全给你抄出来,少了一两就砍你脑袋。”

阮贡生被郝有乾说得脖子一凉,赶紧退一步躲开郝有乾的手,苦笑道,“我们自然知道相爷是不一样的。”郝有乾拍了拍他肩膀,哈哈笑了声,拿起他手上那块“荣民证”,说道,“阮老爷啊,这个证只你自己能用,你老婆孩子还得再弄几张。”郝有乾看了看阮贡生道,“嘿,您别生气,您好好看看董头领的《民商法》,里面说的最清楚,这中等劳役犯了事,可以免一年刑徒。上等劳役就是两年,要是您以后升到了功户,杀人都可以免罪!”

阮贡生一愣,道,“还有这等规定?”郝有乾朝衙门正堂方向虚作了一揖,道,“当然,犯事了你这爵位也就被剥夺了。这些都是庞头领和其他头领集体定夺的,咱五源谷五个头领集体定夺的事情最大。您把《民商法》第一章好好看看,这爵位分五级,每级又分三等,每级每等都有不同的特权,要是两人差了三级,那说话是要跪下来磕头的。”

郝有乾见阮贡生被自己说的张目结舌,得意地捻了捻胡须,笑道,“七天后和《民商法》正式执行,这民户、劳役两个等级的百姓,见了五个头领说话都是要磕头的。您是体面人,不好做这事情,还是赶紧多运贩些商物,把爵位给升上去!现在劳役这个等级的升迁年份又变长了,想靠熬年份的话那得熬到哪年月去?”

阮贡生翻了翻那本薄薄的《民商法》,前面是董学普写的一段序议,什么“法律是国家的基石,其权威不可侵犯…”,阮贡生也懒得看,翻到后面找到《一六二九年暂行商人奖励条例》,说什么“国家初建时期,鼓励工商业和政府合作,特成此条例试行一年,暂定有效期一年”,下面是几个头领的签字。阮贡生找到最后面一个表,找到他想要的那个数据:“五源谷政府贸易量累计十一万两者,升为下等差办。”

阮贡生心头一凉,暗道这一时半会哪里积累得了这么多贸易量。又去翻前面的各爵位特权,发现各等级在出入关禁、礼丧规格、官司程序等各项权利上均有不同,尤其是税率一条的不同看得阮贡生砰然心动,五源谷商税,按营业收入比例收取,最高是下等劳役的三厘,每升两等降一毫,直到上等功户的二厘三毫。这可都是真金白银的不同。阮贡生如今全家­妇­女儿童不准出城,自己一把年纪了,是不可能抛下这个家的。既然没有了脱离贼手的希望,自己只有咬牙为五源谷卖命,期望赶紧在五源谷的系统里寻个体面的身份。

阮贡生想了想,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走。郝有乾一愣,道,“错了!领布的仓库在对面!”阮贡生气愤不过地道,“几万匹海布我还是卖的出去的,我去刘家借银子,等下一起提货。”郝有乾嘿嘿一笑,说道,“慢了慢了,那刘家翁说要给儿子寻个荣身证,钱也不够,早上还和李家借钱去了!”

阮贡生闻言一愣,正要踏出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一个匆匆走过的胥吏差点撞上了他,扔了一句后学孟浪,又小跑了过去。阮贡生想自己无权无势的,这官府里的人倒也当真客气,重新打量了下这布置一新的衙门,不由得叹了口气。

秦明韬和吕策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是对前面那支明军的蔑视。

三月底在山前港击败参将周天知的讨伐明军后,吕策和秦明韬分头击破澄迈县以西各州县。明军在琼州府主要军事力量折在了山前港,剩下的都是各地零散旗军土舍。在五源谷拿皇式的大炮轰炸下,城墙几乎就成了守城士兵的行刑场。几乎没遇上有效抵抗,秦吕二人一月之内连下昌化、儋州、感恩和临高四州县。吕策完成对感恩县的整治后,北上会合秦明韬,二营会师后兵锋直指琼州府。

在澄迈县他们遇到了一支两千人的部队,估计主要是从东面赶过来的扬威营左右二营,大概有一千多汉人军兵。还有些土舍黎兵,拿着藤牌长刀,杂乱地列队横在澄迈县城墙前面。和五源谷整齐的队列比起来,面前这支部队不管在士气上还是纪律上,似乎都不堪一击。

秦明韬的枣­色­大马已经蒙上了眼睛,但还是闻到了战场上弥漫的杀戮气息,躁动不安地喷着粗重的鼻息。秦明韬安抚了下胯下战马,冲吕策道,“你的人火炮掩护,我派一旗兵上去冲冲。”吕策点了点头,下令开始炮击。先锋营四十门火炮吐出火舌,炮弹在众人头顶划出漂亮的抛物线,不停地轰向敌阵内。

那明军首领似乎颇有经验,很快散开了阵型,全军张大成口袋型向这边进攻。吕策见难得碰到敢主动攻击的明军,看了看秦明韬,不知道他还要不要派一旗兵去试探。秦明韬正要说话,骑马站在一边的赵德抱拳大声喊道,“骁字旗请战!”

赵德在儋州得罪庞宁以后,骁字旗被秦明韬和定字旗换防,调出儋州。前几天论功大会,别的旗大肆嘉奖战功提升功臣的时候,骁字旗只象征­性­地抽选了几个勇士提了一等“五级三等”爵位。赵德虽然没有被秦明韬责备,但也觉得灰头土脸的。骁字旗全旗上下都憋着一口气。赵德这会只想在战场上抢个头彩,让庞宁好好看看。

秦明韬听到请战的是赵德,点了点头。拔剑道,“左翼骁字旗出列突击!击破敌右翼!”赵德一夹战马,“领命”二字喊出时候,人马已经蹿出好远,高举手中长剑喊道,“骁字旗随我出击!”

左边骁字旗得令,齐声怒吼冲了出去。五源谷最近打了七、八仗,全军上下一时都视明军为酒囊饭袋,只觉得明军脑袋上飘着的代表都是杀敌功勋的星星。这边骁字旗气势如虹的冲了出去,那边先锋营的几个旗总纷纷不平,出击请求不断报到吕策这边。

吕策一一回绝了几个青年将领的请求,只仰着脖子看赵德和敌军接触的情景。赵德的骁字旗前段日子在儋州,没有什么扩充的机会,唯一的改变就是接受了三十多个儋州卫所旗军,总共不过八九十个长刀步兵。赵德志在全功,­射­完一阵弩箭后就大声喝令,全旗扩开队列,冲击敌军右翼。

但赵德这次似乎高估了己军实力,前面的明军士卒虽然没有鲜亮的铠甲,士气和自己这边也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但似乎都是老兵。赵德策马一刀砍下去,竟被那士卒轻巧躲开,一枪又刺了回来,赵德堪堪躲过,惊出一身冷汗。明军为了躲避炮弹,队形松散,赵德得以调转马头往回跑了一圈,呼喝四周将士,“跟着我冲!”跳下马来和士卒协同作战。后面还没有接触到明军的士兵听到命令往中间靠拢,聚在赵德身边。

赵德和两个士兵聚成一组,和前面五个长枪兵冲杀。虽然五源谷士兵仗着身上胸板甲和手上钢刀不落下风,但实战经验太差,赵德很快发现情况糟糕:敌人的中军靠拢过来,从前右两面合围骁字旗。赵德看到右边压力陡然加大,一个队长被黎兵一刀砍到了小腿,惨叫着倒了下去。五源谷大炮依旧机械地往敌军左翼开火,赵德独立面对明军中军和右翼,觉得骁字旗支持不了多久了,迷惑地看着后面。

眼见不支,义父怎么还不派生力军上来?

六十四节 五源旗飘飘

不是秦明韬不支援,实在是他被吕策拦住了。

前几天,几个穿越者聚在山前堡讨论占领区治理。会开到一半,庞宁不说正事,不冷不热地嘲讽赵德的不敬犯上。秦明韬也有些不好意思,强调了几句赵德年纪太轻,做事急了些,他会调离儋州好好管教。董学普、吕策闻言,不好多说,但心里一时都对赵德很不感冒。

史班虽然在技术上有几把刷子,但在人情世故上当真是个二楞子,对着秦明韬连拍了几下桌子,说,“胖子把我从琼州府救出牢来的时候,他赵德在哪里?五源谷现在是不是姓赵了?”一时让会议气氛非常尴尬。

众人正僵着不说话,庞宁突然搭了一句,“md!我现在还胖吗,你再说我胖我跟你急!”惹得吕策哈哈大笑。

赵德虽然认了秦明韬为义父,小时候活蹦乱跳的,史班几个也都一直挺喜欢他,但作为穿越者的优越感,让他们对这类事情非常敏感,丝毫不肯马虎。董学普看力度差不多,赶紧岔开话题,讨论起攻打琼州府的事情,才好不容易擦拭掉那令人不爽的气氛。

刚才的战斗,按秦明韬的本意,是让赵德试探下眼前明军的战斗力,再整体部署全军战斗。但吕策有心让赵德吃些苦头,说“老秦你看,被骁字旗牵住了,正好打他几炮!”拦住不让支援赵德。

秦明韬眼见骁字旗不支,终于忍不住了,一拉马缰喝道,“我的人比明人命贵!”喝令改水营全营出击。符那恩在一边早等得不耐烦了,闻言一挥手,落洒峒八九百­精­壮黎兵跟着改水营冲了下去。下面骁字旗已只剩一半人马,被明军包成一团。赵德在厮杀中听到后面改水营大鼓响起,眼眶一热,怒声喝道,“义父来了!王八羔子们给我顶住!”骁字旗营本受庞宁打压,又遭敌军重创,不畏反怒,将士们只觉得脑袋挂在了腰上,顾不了那么多了,舞着长刀往明中军冲去。

明军本来就挨了先锋营的五、六轮火炮,被打得七零八落,这会又从包围敌人变成腹背受敌,一时形势大为扭转。符那恩的那些黎兵打下临高后每人得了近三十两银子,县令县丞的女眷也和改水营平分了,重赏之下必出勇夫,财­色­刺激下,黎兵都变成了渴望杀戮的恶魔,逼得明军结结败退。明军左翼是最­精­锐的扬威营左右营,指挥的把总见主线不稳,放弃了冲击先锋营炮兵的企图,调头支援中军。

吕策见战场上形势大变,笑了笑,怕火炮误伤了友军,下令停止­射­击。先锋营全营和龙头寨一旗黎兵也拔出了钢刀,往战场上行进。最右翼的赵益见战机就在眼前,一个忍不住,带着膘字旗一百骑兵哇哇叫着冲了上去。扬威左右二营正向中阵靠拢,来不及收缩阵型,从侧面被膘字旗铁蹄击穿。好在伤亡不大,营里的老兵知道此处已无退路,倒是又稳住了阵脚没有溃散。这会还是崇祯二年,西南奢安之乱刚定,甘陕天灾也是初起,在南方老百姓眼里,大明朝依旧繁盛。军队士气不比崇祯末年,还是能招架几下的。

赵益一击得手击穿了明军,跑了一两百米,调转队伍又往回要再冲一次。

“带种给再杀回去次,冲垮他们!让赵德看看!不是只他骁字旗能打!”

明军左翼的扬威左右二营,一时被赵益和吕策前后夹住。先锋营如今扩编到四百多人,不但配置了膘字旗一旗骑兵,其他三百步兵也个个都是五源谷出产的胸胫板甲,钢刀钢盔,占尽了兵器之利。扬威二营被吕策按着打,只有招架之力,哪里还能动弹一分去支援中军。

明军中军那边,情况就不太妙了,先是挨了一阵手榴弹失了声威,接着被符那恩和改水营一鼓作气冲杀了一阵,被赵德纠缠许久的疲惫之军很快就显出了慌乱,被符那恩带着几个勇士杀进去。明军统军的兵备道刘道选倒还沉得住气,戎装持剑喝道,“谁人拿下此贼”。中军卫士一拥而上,符那恩一时被长枪围住。见不能得手,符那恩带着几个猛男往右边逃去,顺路一刀把中军大旗砍折,又杀了回来。明军一时不慎被砍断军旗,顿时一片灰败之气。赵德见状,带头大呼,

“明将死了!明将死了!”

离中军远的明军见军旗折断,又闻将军死了,不明就里哪里还敢恋战。见形势不利,顶着长枪一退再退,很快就把长枪一扔往后跑去。明军个个都听说五源谷贼人破城如破竹,逃兵都不往澄迈县城里跑,只撒腿往琼州府跑。兵败如山倒,左边没了对手的改水营腾出手来包围中军,明军士气已失,被围之下更是一触即溃。扬威营倒没有其他黎兵旗军混乱,两个把总还想徐徐而退,留些本钱,但被赵益在侧翼又冲了几次,军心一乱也垮了。

赵德手下只剩下三十多人,身上的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明军的,只带着残兵就往明中军扑去。那些士卒不敢抵抗抱头鼠窜,刘道选顿足瞠目,拔出宝剑想挡住来人,奈何是个书生,被赵德一刀Сhā进了胸口。那刘道选倒是个烈儒,憋着最后一口气瞪着赵德的眼睛,颤颤喝道,

“汝贼反抗朝廷..不怕…不怕诛灭九..”

赵德冷笑一声,把刀一扭,刘道选顿时痛得惨叫连连。赵德最是善辩,哪里会被这腐儒驳到,喝道,“明廷竟不让我活大兵来剿,我等何罪之有?既无活路,又还有什么好怕的。”说完,一脚踩在这朝廷大官刘道选腰上,用力抽出了长刀。血飚如注,溅得赵德眼睛都睁不开,这烈儒当即没了­性­命。

赵德冷哼一声,见赵益带着骑兵也冲了进来。赵益见刘道选已经倒在了赵德刀下,只恨自己晚了一步。赵德见是比他年幼的赵益,喝道,“狼崽子仗着马快,还不追杀逃兵去!”赵益撇了撇嘴,勒转马头,喝道,“下次哪会让你得手!”便带了旗众四散追杀明军士卒。

明军一退,澄迈城门顿时洞开,一帮士绅绑着县令,抬着成箱的银子跪在城门口,但求能逃一命。吕策摸着胯下染血的白马,微笑不语。赵德战马也死在阵里,一身七处伤口,提着刘道选的头颅走了回来,傲气地站在一边。秦明韬把自己的枣­色­战马牵了过来,喝道,“赵德,这马是你的了,骁字旗入城!”

赵德眼眶一热,两道眼泪竟淌了下来,跪下来要和义父磕头,被秦明韬拦住拉了起来。赵德好不容易爬上秦明韬的大马,一脸振奋地举剑喝道,

“骁字旗!入城!”

骁字旗将士闻言眼睛放出光来,三十多个残兵甩开身边要搀扶他们的其他旗战友,不顾还没结痂的伤口,挺直了胸脯蹒跚着跟着赵德后面,一步一顿,却又脚步坚决地往城里走去。那些士绅见这队一身是血的杀神过来,慌慌张跪在了道路两边。一门口只剩跪着的黑乎乎头颅,赵德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昂首骑马走到澄迈县衙门,喝令道,

“于良可在?”

于良被这二十岁的将军折服,从伤兵中走出,呼地半跪在了地上,“于良还在!”

赵德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道,“Сhā旗吧!”

于良忍着伤口疼痛,赶紧爬了起来,从赵德手上接过五源谷五­色­大旗,装好Сhā进了衙门上。东风颇急,那五­色­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只是在于良身上染了不少殷红,飘舞中却是血迹斑斑。

后续入城的士兵经此血战,看到衙门上飘起的大旗,心潮澎湃,举拳齐声高呼,“威武!”把一城百姓吓得噤若寒蝉。

……

肇庆两广总督衙门里,广东道官员会聚一堂。王尊德这段时间似乎清瘦了不少,两颊深陷。最近被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打击得没有什么好心情,王尊德向左右官员抱拳一礼直奔主题道,“逢圣主当道委以两广总督重任,唯有不徇情面不??怨?心任事以?上恩,自任来小心勤慎但求肃清地方,不料猝然竟遭此变,五源谷逆酋狂逞,近日连下州县,周天知、刘道选、黄衡进亦广东道才薮也,躬冒矢石相继殉身报国。前日得报,琼州府城已陷。”

下面一­干­官员几天前听到刘道选在澄迈县战死沙场,就预料到琼州府难保,但真的确实琼州府城陷落,还是不禁变­色­。王尊德看了看同僚们的神­色­,道,

“­唇­亡则齿寒,琼州陷则广东危,此诚??危困之秋,诸君可有何良策?”

半天没人吭声,广东道布政司左参政魏鹤政拱手道,“下官闻五源谷尝垦于昌化东,耕织地方筑路修桥通商惠民,多次上书儋州知州有招纳意,非蓄反心作乱,实逼无奈求生也。今辽事一年费银六百万两,恐难筹银平此贼,或可遣…”话没说完,就被按察使曹应瑞打断。

曹应瑞见王尊德皱着眉头,就知道这事王尊德是强硬到底了。向来只有先抚后剿,这先剿输了后抚的概念,和投降有什么区别,王尊德在朝廷那边如何说得过去?曹应瑞断然道,“此贼私铸火炮聚拢黎岐,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若屈服招抚之,则广东四境贼争效仿蜂起无宁日也!”

魏鹤政见曹应瑞和王尊德掺到一起去,哪里还有他说话的地方,心下冷哼一声,不再做声,只打定主意回头参这王尊德一本官逼民反。王尊德见没人说话,道,“此五源谷贼行兵扎寨颇有号令,杀良济贼聚拢人心,实为南海大患也。广东缺饷多年,兵骄将悍实无力讨之,诚宜奏请圣上,发滇黔新胜之军来讨,方有胜论。”

王尊德在客魏逆案上立场旗帜鲜明,这时正得崇祯皇帝重用,想来就是打仗输个几次也不会失去圣心。下面诸官都是宦海里沉浮过的,除了魏鹤政这个不通世事的,哪里有第二人敢对着他的锋芒,纷纷交口称道,“王大人所言极是!当请圣上发兵讨之!”

六十五节 要船还是要命

琼州府,也就是后世的海南省了,唐代称为珠崖、儋耳。宋熙宁年间,置琼管安抚都监台称为琼台。元代,又称为琼州路。明代改为琼州府,袭元制下辖三州十三县。琼州府万历四十五年统计,有在籍户五万六千,在籍人口二十五万。府城在岛东北,毫无疑问是全府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其所在的琼山县有在籍人口八万二千余。

八万人的城市,占了全岛三分之一的人口,虽说里面包括一些农业人口,但也算是明末的中等城市了。五源谷在澄迈击溃最后一支抵抗力量后,从西向东,连下澄迈,定安。至于琼州府,虽有八万人丁,毫无一战之力,自然也是开城投降。虽然破了琼州府,五源谷的军事力量仍没有时间停歇,秦明韬和吕策分头攻向文昌县和会同县,把琼州府交给了庞宁打理。

庞宁和赵如二骑只差一个马头,并排走在琼州府的主街上。路上行人见二人前后拥促着张罗寒等十几个巡检,那巡检个个都如凶神一般,便知道是五源谷的大官来了,吓得四散躲避。

前几天刚落城,人心未定也是寻常,庞宁倒没放在心上,料想多行善政,日久百姓自然拥护。倒是这琼州府,七年竟也没有什么变化,庞宁一路走来,记起七年前就在这街背后遇到那牙人,五人最后被他害得亡命奔逃,心下叹然。

看看今天身上的锦绸罗缎,走个路前呼后拥,想起这穿越七年来的筚路蓝缕,恍如隔世,一时竟有些走神。

赵如还想着刚才的事情,嘿嘿笑道,“那个牙人当真没胆,一见到师父居然把尿都吓了出来,磕着头交银子。”庞宁终究是个穿越者,见惯了后世政治昌明,哪里理解的了明末这些事情。摇了摇头,叹道,“一个无赖也可以蓄藏这么多银子,这世道让百姓如何能活?”

赵如心下一乐,想自己这个师父,向来只管自己风流快活,从来关心的只是哪家的绸缎好,哪家的曲子妙。今天头领们占了琼州府手刃仇人,师父层次立马拔了上去,竟也学那些酸腐儒生,做起忧国忧民的感叹起来。

二十一岁的赵如跟着庞宁历练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也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想归想,却不敢现出心中所想惹庞宁生气,脸上也和庞宁一样摆出副感叹表情,像模像样叹了口气。庞宁看得一乐,喝道,“你懂什么!少给我装模作样,等下怎么说可记好了!”赵如被揭穿,嘿嘿笑着,赶紧答应,“记牢了记牢了。”

庞宁点了点头,只带着张罗寒往府城里繁华处逛去。赵如带着其余众人直往琼州知府衙门,琼州府里一众收到通知的商贾早已在衙门校场翘首以待,这时纷纷迎出门来。

和儋州的富贾个个油头肥面穿金戴银不同,琼州府的富翁明显更上了一个层次,少了一分俗气,多了几丝儒雅。三十多人老少都有,为首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赵如只一瞥,暗道好个俊逸男人,心下就有些讨厌这人。众人见赵如携众而来,前后巡检开道威风凛凛,知道就是他们要等的人了,纷纷行礼唱喏。

赵如却不还礼,板着个脸下了马来,将马绳交给一个巡检,冷冷扔下一句,“随我来罢!”便昂首方步进了衙门正堂,稳稳坐在了那判官位置上。众商贾见这青年官僚如此做派,想来今天把自己叫来没啥好事,面面相觑。为首那公子叫冯仁山,平日里秉­性­刚强行事机敏,见赵如刚才看自己如看死人一样,脚便像被灌了铅抬不起来。但后面巡检个个佩刀,哪里逃脱得了,只得硬着头皮跟进了衙门。

赵如见肥羊们入了座,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里都是聪明人,我也就不绕圈子了。庞头领派我来整治琼州府恶霸,你们­干­过什么,作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都报上来罢!”

此话一出,吓得众人背后渗汗,堂里顿时鸦雀无声。赵如探了探脑袋,见没人说话,叹了口气,道,“没人说么?好!有人替你们说!许善,念!”旁边一个穿巡检衣服的汉子上前一步,展开一本册子,朗朗念了起来。

“冯仁山,多年来凭仗举人身份,勾结知府欺良霸市。以低价强占流芳坊张家店铺三间;谋害孔家公子,娶孔家寡­妇­孙氏霸占财产…”那许善念了长长一串,都是些人尽皆知的勾当,以前这些缙绅们有官爷支撑,自然不怕。如今没了靠山,赵如随意找儋州、澄迈、定安各县商贾问问,便能把这罪行写成长长一串。

师父的任务催的紧,至于会不会安错罪名,赵如懒得管了,想来也不会偏得太远。

赵如笑了笑,“冯公子如此一表人才,当真是没有埋没,征战情场财­色­兼收呀,刘信,这个罪行依《民商法》该如何判?”旁边又有一个巡检走上来,喝道,“论罪当诛三族!”

饶是冯举人平日在城里威风八面,这时也吓得眼泪鼻涕跪在地上,磕头喊冤。赵如毫不磨蹭,冲左右一挥手,两个高大汉子冲了上去,把众商贾之首的冯仁山拖了下去。那边几个年轻富商顿时一阵耸动,两边巡检拿棍子往地上敲了几敲,才把场面镇住。

赵如自幼家贫,对着这些以前看也不会看自己一眼的世家富户,当真是杀的兴高采烈,只拣罪大恶极的判。又判了几个,都是杀头以上的重罪。一直到第七个,才轮到个轻刑的。那人勾结捕头砸了竞争对手的店,逼得别人走投无路上吊自决。赵如杀的累了,看重罪罪名也看麻木了,难得碰到个不是直接谋财害命的。想了想,只是做抄家了事。正把那被抄家的监生押下去,门外响起一声响亮的通报,

“庞头领到!”

赵如心道总算来了,把腰挪了挪站了起来,冲下面众人喝道,“你们在此等待!”便起身去门外迎庞宁。庞宁在门口笑吟吟看那个被抄家的监生押了下去,暗道又是一大箱银子到手,转身过来问赵如,“情况如何?”

赵如道,“四个诛三族,三个砍了,一个抄家。”庞宁闻言脸­色­大变,喝道,“怎么判得这么重?”赵如把那本罪名册放在庞宁面前,庞宁见上面的罪名条条惊世骇俗,又都是多人举证,不禁点了点头。但想到一路来吕策和秦明韬对富人大开杀戒,难得琼州府城自己赶过来打理,也是刹不住手。以后商人们听到五源谷的名头,怕是要闻风而逃拼命相博了,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但这是五个人,也不是我庞宁一个人拉得回来的。

赵如日日跟在身边,当然知道师父想些什么,道,“如今琼州府也打下来了,师父还想那些做什么。”庞宁心情不好,瞪了他一眼,嘲道,“不光知道有儋州,还知道有琼州!当真有眼界,了不起!”赵如知道这是骂他,头一缩,不再吭声。

庞宁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灰尘,满面春风走进了正堂。进门见一众商贾缩在搬来的椅子上,个个噤若寒蝉,环抱一礼道,“在下庞宁,俗务缠身来晚了,诸位受惊。”

众商贾不是傻子,早就打听到赵如是庞宁第一亲信,赵如在便是庞宁在,哪里相信庞宁这鬼话。有­性­子刚强不怕死的,见庞宁把自己当傻子耍,冷哼一声,道,“庞爷可真是忙!”但人总归是感情动物,几个年纪大的见这边有所缓和,颤颤悠悠站起来道,“我等都是正经商人,没做过恶事,但请庞相爷明鉴啊!”

庞宁笑了笑,作了一揖回礼,目光扫过一圈堂内众人。几个臭名昭著的都被赵如­干­掉了,剩下的也不算什么歹徒,正好让庞宁来做好人。庞宁观察着众人,却见左边坐着一个二十二、三岁的艳丽女子,皮肤细白如雪,虽是施的淡妆,却依旧艳丽无匹,如一支饱满玫瑰怒放于暗室,顿时让庞宁眼睛一亮。

那女子和一众富商稍微隔开坐着,显然不是哪家女眷。虽然旁边同行个个惴惴不安,这女子却似乎未被赵如的狠辣吓到。见庞宁痴痴看她,柔情万种地看了回来,庞宁也算御女无数,被这一个冶荡秋波竟电得心中一飘,哪里还挪得开眼睛。只上下把这女子喷火身材看个不停。那女子见庞宁盯着自己,坐得挺直,前凸后俏尽给庞宁饱览。

满屋子的商人都等着庞宁,庞宁却愣在那里看美女,情景实在有些尴尬。赵如看不下去,使劲咳嗽了一声。庞宁听到赵如声音,笑了笑,冲美女眨了眨眼睛。那女子见状掩口轻笑,不经意间露出的媚态惊人,庞宁心里一个咯噔,暗叫不妙。

好不容易转过头来,庞宁坐到了上首的位置,翻了翻赵如的罪名簿,找到了一个商贾名字像是女的,念到,“苏瑶,不知­妇­道,魅惑举人贾老爷,贾老爷倾家族之力为其张罗生意,购办货物,后休妻而欲纳瑶,三年无回音,郁郁染疾。”庞宁哈哈一笑,把这册子往地上一扔,笑道,“这等些末小事,我们要都追究,岂不是变成老太婆了,诸位以前做的好事坏事,从今天起一笔勾销,在我五源谷治下从新做人。”

下面的商贾听到这话,两眼放光,纷纷站起来谢庞宁,庞宁示意大家坐下来。道,“我五源谷今日得天道眷顾,蒸蒸日上,诸位也听到看到,我就不多说了。但我五源谷毕竟初创,各处都有不足,就拿商运来说,船只便是不足。就我所知,今天通知到的诸位都是有船的,但好像听说我五源谷来了,船都开了出去。我五源谷吸纳诸位,也是有个条件的,便是把船开回来,水手和船只借给我使用一年。”

下面气氛有所缓和,顿时一阵窃窃私语。商贾们都被刚才赵如一阵杀伐吓破了胆,个个都有捡了条命的侥幸,哪里敢不从,纷纷回答,

“庞相爷有需,我等自然全力配合!”

“十天之内船到琼州!”

“相爷早说句话,何必让小弟吓得满身是汗!”

庞宁得意洋洋看着众人纷纷献船,正要拱手道谢。突然听到一个脆生生声音说道,“相爷,我听说五源谷的五级三等爵位大有不同,却不知道我们献了船,是要归为何级何等?”

众人闻言一愣,方才觉得自己是被吓破了胆,连最重要的身份地位都忘记争取一下了。是谁这么大胆子,帮众人说了这话?纷纷看过去,却不正是那个苏瑶是谁?

六十六节 火绳枪

苏瑶见众人看向自己,用手挽了挽额头青丝,一双生波俏目便直勾勾地往庞宁这边看过来,似笑似嗔地道,“听闻儋州的商贾只是买了些海布,便个个都得了五源的爵位身份。如今我们捐了船,相爷却不能厚此薄彼。”

庞宁本来是来恐吓这些商贾的,出发前还和赵如筹划了一番。这事既然仔细筹划过,他自然是有备而来。大好局势被这女人一句话破坏,庞宁心里虽然不满,脸上依旧是春风满面,拍了拍扶手道,“爵位方面,各位不要担心,根据船只价值双倍折成贸易量确定!借出船只明年归还。”

众人见苏瑶一句话让庞宁有所让步,都回过神来。要知道,这里坐着的都是些经年的商人,最谙人情世故,哪里会放过一丝机会?见这边语气松动,众人心里顿时活络起来。一个布商仗着一直和五源谷做海布买卖,想来能有几分薄面,站起来拱手道,“相爷莫要提‘借船’‘还船’的了,我等恳请相爷接纳我等的捐纳。五源谷鸿业初展,我等能为相爷做些事情,都是满心欢喜,也算聊表寸心,相爷提那还字,就是瞧不起我们了。”

下面商贾都是经历过风浪的,知道这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没人想过把船拿回来,­干­脆说是捐的。听这布商的话都知道有戏,纷纷附和道,

“正是如此,相爷有需,拿去便是,何需言借!”

“能为相爷出力,当真是求之不得!”

庞宁也不是傻子,知道这只是个引子,闻言眉头一皱,只等他下面有什么话说。那布商顿了顿,看了看庞宁脸­色­,又道,“我等归附之心可昭日月,相爷明鉴。但捐船和买布,二者云泥有别,小人斗胆求相爷在那爵位上略加照顾,也绝了那什么五源谷灭天下富人的谣传。”这布商话音未落,几个老人颤颤悠悠站了起来,拱手符合道,“我等诚心归附,相爷不要伤了天下商人之心啊。”

琼州府城里的商贾,听到五源谷大兵攻来,能跑的能逃的基本上都逃了,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不动产过多。庞宁现在如果一个不爽,想收拾这些人那是易如反掌,唯一让他有所顾忌的就是五源谷的名声了。今天庞宁在这里对待商人的态度,传出去了,就是天下商人对待五源谷的态度。

杀了几个还是镇不住这些商人,庞宁见自己一笑着出场,形势立即反转过来,暗叹了口气,不禁有些佩服这些商贾的情商。不过他还不想让这些商人到处散播不瞒和谣言,笑道,“我倒当真只是想借一年用用…二倍不足,几倍才够?”

下面人不肯露出底牌,只道但听庞爷决断。庞宁听了这些虚话,不禁有些恼怒,冷哼一声道,“小船就不要了,只要你们捐出十丈以上的大船,以船价五倍折成爵位等级。”庞宁想到点什么,顿了顿道,“不过有个条件,你们要帮我五源谷销卖海布,购进硝石硫磺。”

众商贾见庞宁脸­色­不好,想到赵如刚才的手段,不敢再提条件,纷纷答应。庞宁点了点头,没心思再在这里待下去,说道,“赵如那里有个档案,你们和他确认下船的情况。我先告辞。”便起身离开。

庞宁走到门口听到后面有人叫道,“相爷留步。”转头一看,那个漂亮女商人苏瑶的小碎步追了上来,娇声道了个万福。她身上的比甲颇为短小,举手抬足间玲珑身段晃得人眼花心乱。庞宁今天大好形势被这女人给坏了,心里对她不满。但对着如此美­色­,只看了几眼,肚子里的气就消了三分。明末社会风气开放,庞宁这几年认识的人也多了,对女商人也不稀奇,但苏瑶这样放得开的倒是第一次见,点了点头问道,“什么事情?”

苏瑶见庞宁倒是不凶,凑上来道,“相爷不知,小女子买不到硝石硫磺,心下烦闷。前几年先父尚在时,家中便贩卖地煤,不知道相爷要不要。”苏瑶说这话时身子凑得极近,几乎是粘在了庞宁身上。庞宁只觉得美人体香如麝,樱桃小口都快贴到了自己脸上,感受到她身上凹凸曲线,当真有些血气上涌,什么怒气也消了,问道,“你的煤哪里得的?”

苏瑶眨了眨眼睛道,“此处出海往西三百里。”庞宁想了想,似乎是越南下龙湾的附近,后世是个大煤矿。

庞宁一直困扰于五源谷资源渠道不足,虽说现在没有开始使用煤矿,但工业化继续下去,总归离不开能源的大规模使用,不管是蒸汽机还是炼钢都需要大量的煤,一时来了兴趣。笑道,“莫非是鸿基煤矿?你的买卖倒是和别人有些不同,这东西我要,多多益善。”

苏瑶心中欣喜,收回了身子秋波一转,浅笑道,“相爷如此急切,不如随我走一趟。”庞宁被苏瑶媚眼电了个正着,听到这句暧昧不明的话,场里养成的风流习惯上来了,笑道,“随时有空!”顿了一顿回神过来,正­色­道,“苏小姐何时能带我那煤矿,这事越快越好!”

苏瑶嘻嘻一笑,答道,“半月后我家船回府城,相爷便随我一起去那边看看吧。”说完道了个万福,便笑吟吟回屋子里和赵如对账去了。庞宁一时有些舍不得,又找不到由头搭话,摇摇头走出了知府衙门。

……

史班翻看着手上那支从海南卫仓库里缴获的明军鸟铳,一不小心粘了些铁锈。左右看了看,心想无非是把小口径火绳枪。见手上这支鸟铳的膛孔略呈椭圆形,史班有些好奇,问前面三个惶恐的海南卫匠户,“这孔怎么不是正圆,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中间一个中年匠户叫韩光,胆子要大些,凑上来看了看,一看就知道是工匠粗制滥造,不敢不答,又怕直说违逆了史班,紧张地答道,“这鸟铳各个工匠手艺都有不同,是否有什么窍门也说不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懒惰匠户敷衍制造,导致径口不整。”

史班倒不介意自己说错,心下好笑这韩光绕来绕去,哦了一声,问道,“不是你们做的?”吓得那三个匠户连连摆手,韩光道,“头领爷明鉴啊,这恐怕还是万历皇帝时候从广东道运来的。”

史班扁了扁嘴,拿着这个古董般的火枪始祖在手上比划了下,觉得挺有意思,笑着冲三个匠户说道,“你们打一枪给我看看。”

史班却不知道明军的鸟铳,都是满腹不满的匠户和百般勒索的督造整出来的东西,炸膛率极高。特别是分到琼州这种地方的器械,无人关心,质量就更是参差不齐。军官就是把火器扔在仓库里烂掉,也不敢贸然拿出来使用,哪里是能用的?史班只是随口一句话,吓得那几个匠户如临大敌,都以为是韩光直言得罪了史班,史班这变了方子折磨他们,惶恐地互相看了几眼,犹豫不知道怎么办。

韩光倒是胆子大些,把心一横道,“这东西极易炸膛,不过头领爷要­射­,小的敢不从命?”便从史班手上接过那鸟铳。史班让一个五源谷工匠拿些黑火药和火绳过来。那韩光看了看拿过来的物事,沉吟片刻,转过身去和另外两个工匠说了几句什么。

见那两个匠户竟一时有些哽咽,史班心下好奇,凑过去听,便听到一个工匠对韩光说,“韩犊子你放心,得贵那娃子我会帮你看着的。”史班一愣,暗道这鸟铳质量居然这么差经,让这些匠户讳莫如深,打一枪就要交待后事了。

史班这几年管理着几百人的铁器工厂,最讲究产品质量,对那些敷衍了事的工匠最是厌恶。不过明军匠户人那么多,想这鸟铳也不是韩光几个做的,怎么能让他们承受别人过失?正­色­道,“我这火药­性­烈,你少装些,不要炸膛了。”

那韩光闻言,额头上不禁沁出汗来,点了点头。小心地装了些火药倒入药管,装进了铳膛,用仗装压实压紧,把弹丸装了进去,又装了些火药到药门里,将火门盖盖上。将火绳装入扳机。这一套动作下来,一分多钟已经过去了。这时候正是五月,正是琼州府最热时候,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天热,简单几个动作韩光做得一头的汗,用袖子抹了抹汗水,冲史班道,“头领爷看好了,小的这可要­射­了!”

史班见他说得豪气,不禁站了起来,点头道,“你­射­吧!”

韩光叫了声得令,蹲了下来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哪里敢把脸凑过去瞄准,虚虚指向不远处一棵榕树就直接点了火发­射­了。只听见嘭地一声闷响,一大团黑雾猛地从枪后喷了出来,吓得史班一跳,还以为是炸膛了。却见那韩光呸了几声,把脸上黑灰一摸,往前面那树看去。

史班这才放下心来,走到二十米外那榕树边去看,只见小半个拳头大一个疤口,入木有半寸深。史班见杀伤力不错,点了点头。再回头看跟过来那个韩光,脸上满映着欢喜,一副捡了条命的侥幸表情,前胸后背竟都被汗浸了个透。

六十七节 大明中兴

史班笑了笑,冲这工匠说,“这么害怕,当初做的时候­干­嘛不好好做。”韩光默然不语,史班又道,“这东西要用火绳吧,碰到下雨天是不是不能用。”

韩光恭谨答道,“这火绳和药门都露在外面,下雨天是不能用的,便是天气犯潮也难打响。”史班点了点头,便不准备大规模仿制这种火绳枪了。五源谷的军队不多,改水营先锋营最近大幅扩编,也不过三千人。到时候和北面明军作战,肯定是以少对多,装备这种随时出问题的东西,还不如多花时间练练大刀长矛。

秦明韬在海南卫找到三个会做火绳枪的匠户,就给史班送了过来,希望五源谷能自己生产****。但按史班的想法,如果要装备部队的话,起码也要弄个能全天候使用的燧发枪。不过燧发枪这东西结构巧的很,据说是钟表匠发明的。构造史班不清楚,倒是无从下手。

吕策穿越前最喜欢研究军事,史班猜他大概知道燧发枪构造。但想联系上吕策也不容易,先锋营据说打到万州去了,行军打仗在外,派个信使也难寻着大部队。史班不禁怀念起后世的无线电,拿个电台就可以呼叫参谋部,“我部在徐州以东,对面有两个师,需要支援!”但这个时代,哪有那些东西,史班对炼钢炼铁­精­通,对其他方面的技术是一窍不通,也做不出那些东西来。

史班摇了摇,笑着对那几个匠户说,“你们这几天就跟着我进山里,到铁器工厂做几个这种火绳枪看看,厂里有好多机器,看看要做火绳枪是不是要改进下。”

几个匠户被秦明韬“派”过来,或者说被几个改水营大兵押过来,就有了身陷贼手的觉悟,哪里敢说不,只茫然地点着头。史班看了这几个匠户一眼,又道,“这几天先跟着我,研究下这鸟铳,从中等劳役开始­干­,以后再分下去吧。这进了铁器工厂可不比在山前港,工匠们没有任务的话,都是不许出小南关的。”

几个匠户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身不由己的无奈。史班看在眼里,笑了笑,想到要提高这关键技术人才的积极­性­,道,“你们是带着技术进山的,我给你们薪水加点,月工钱一两。以后要是研发过程中立了功,等级涨得快的很,赵玉点子多,都被我升到上等差办了。”

这话一说完,听到月例钱一两银子,韩光几个无­精­打采地脸上竟突然放出光来。史班也懒得和他们?嗦,冲旁边一个五源谷技工交待几声,便钻进马车回厂子里去了。去年底山前港到小南关的山路修通后,史班就搞了部马车,来去方便了不少。

那个技工本来指望蹭史班的车子回厂,这会被交待了事情,只有步行回去了,一时也有些愤愤不平。冲几个土包子匠户道,“你们几个,过来,跟我去账房领荣民证,支这个月的月工钱!”韩光几个满面笑容地凑上来问道,“这位大哥,我们这还没做事就可以支工钱?”

那技工骂了句,“废话!你还不想支不成,不想支我回头跟头领说了,你们三别支了。”吓得三个新人连连摇手,赔礼道不是。

那技工撇了几个匠户一眼,见个个身上都是一身破旧衣服,喝道,“见咱这身衣服吗,看这块玉,这都是用工钱买的!没见过世面,一两银子就欢喜成这样。知道我工钱多少吗?一个月三两二钱银子!”

那技工冲几个新人发了顿火,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毕竟这几个人史头领分外重视,在头领面前都说得上话,不能得罪了,换脸笑道:

“你们命好,史头领把你们从海南卫要过来。咱五源谷技工搞个发明创新什么的立功机会多,又不像营兵那样拿脑袋博功名,当真是个金馍馍,后勤组那帮苦劳工做声作死也赶不上,眼巴巴地看着。跟你们说,你们叁一来就是中等劳役,知道现在从低等劳役升到中等多难呀!这是头领照顾!你们跟着头领­干­,立功机会多,升得快,说不准一两年就超过我了!”

韩光闻言一愣,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好一个差事,被这老技工训得眉开眼笑,拱拳道,“官爷这说笑话了。我们这些穷匠户苦惯了,哪里看过大钱?一两银子顶我们­干­几个月,年底还要交班匠银。嗨,咱不会说话,官爷以后要多教我!”旁边一个匠户笑道,“韩犊子这下好了,存一年工钱,你家得娃子能娶上媳­妇­啦,得贵今年有十八岁了吧!”

那韩光听了这话,更是喜上眉梢,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那个资深的技工看了啧啧几声,道,“到时候你办个宅院,娶个二房钱都够!别??嗦嗦了,走吧!”

韩光几个眉开眼笑,连忙谦让道,“官爷先走,官爷先走!”又把那技工一乐,摇了摇头。

……

乾清宫里,大明朝崇祯帝,天子朱由检站在案前翻看着几个奏疏,脸上淡淡的笑容掩不住心里的焦躁。翻了几眼,朱由检有些翻不动了,背手看向了窗外。窗外正飘雨,冲去了几分盛夏的炎热,偌大一个紫禁城,黄琉璃瓦的屋顶子一片一片的,在雨水里倒是安静多了。

朱由检看了足有一盏茶时间,才转身过来,叫道,“曹化淳!”

曹化淳是乾清宫的熟人了,客魏逆案平定之后,曹化淳从司礼监太监调到御马监典兵。这会他正站在下面等话,闻言赶紧上来跪下答话,“奴才曹化淳在。”

朱由检打量了下曹化淳的跪姿,很端正很到位,心里笑了笑。侍奉他哥哥的老家仆,无非就那几个人,魏忠贤被他­干­掉了。剩下几个里面,还能用得上的,也就是这曹化淳了。崇祯点了点头,说,“站起来说话吧。”曹化淳小心地站了起来,就听见崇祯问道,

“天启年你便在宫里了,很多东西,车应魁、王承恩他们几个不懂。你给我说说看,尧舜二君,谁人更贤?”

曹化淳闻言一个咯噔,心中暗暗叫苦。要说起来,有明一朝,哪个太监不是活得体面光鲜,便是死了以后留个飞扬跋扈的骂名,在世也少不了荣华富贵一番。他曹化淳,也算是运气好,被天启帝看中选为内侍,眼看就要青云直上。可偏偏又遇上魏忠贤这样的能人,曹化淳侍奉天启帝没几年,就被魏忠贤挤出了宫。

天启帝短命,不过坐了七年天下。新帝即位,要办魏忠贤,倒是又把他拎了出来。可他曹化淳是先帝的内侍,对崇祯既谈不上忠心老奴,也没有什么信任。在崇祯的手里,他曹化淳不过一把刀子而已。这才办了九千岁魏忠贤,他就被作为崇祯表明新政,疏远太监的形象工程,从司礼监换到了御马监。一阵前炮灰罢了,什么富贵权势,他曹化淳怕这辈子是沾不上多少了。

这尧舜二君的事情,还是熹宗病革之时,欲传为当时的信王朱由检,说了一句,“吾弟当为尧舜”,拉下的。朱由检兄位弟及,又碰上魏忠贤这个能折腾的,搞出了天启遗腹子等等事情,所以这句话也算是证明政权合法­性­的标识­性­事件,朱由检挂在嘴边,当朝上下也算是听到老茧也出来了。

诛了魏忠贤那会,崇祯就在朝会上问了满朝大臣一次。“尧与舜孰贤?”群臣答完,崇祯说舜能诛四凶,表扬了一下自己。这次又问,曹化淳见识过崇祯的刚烈脾气,不敢装孙子,答道,“咱家哪里敢议论尧舜贤君,但觉得若论王道之治,尧善。”

朱由检摇了摇头,叹道,“你哪里懂,尧不如舜,舜能威四方。”曹化淳低头道,“皇上圣明!”崇祯笑了笑,说道,“花了大把的银子,好不容易平了西南奢安之乱,气还没喘一口。甘陕就是大旱,饿殍载道饥民四起。这还没着手开始整治,南海又是造反,琼州府三州十县尽皆糜烂。王尊德上了个折子,请调滇黔土兵镇压。朱燮元等得就是这个折子,一口回朕,要兵可以,拿饷来。”

曹化淳在下面听得一头雾水,这些破事,关他一个御马监掌印太监屁事?小皇帝今天把自己找来说这么一通,这是做什么?

崇祯叹了口气,又道,“要银子,给!内帑那不是还有些银子吗,用了就用了。不把这柱子撑着,怎么重整朝纲?气还没喘过一口,那袁崇焕也不给我留一丁点脸面,这每年六百万的辽饷,不曾克复一州一城,他倒是去皮岛把毛文龙给杀了。”

曹化淳见崇祯说着说着上了火,心下不禁有些惶恐,却又不敢说话,只听着皇帝一个人说着,

崇祯顿了一顿,看了眼恭恭敬敬的曹化淳,说道,“那些儒生也不清楚,你倒和我说说,说说兄长那些治国­精­要之策,我看,定是兄长不肯传我,这才有了这一年多遍地烽火!”

曹化淳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崇祯这是恨天启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没法打理,找自己这个天启旧人来发牢­骚­了。说起来,天启皇帝用过的人里,好欺负的,也只有他曹化淳了。曹化淳心里想明白了,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大声唱到,

“皇上整治朝纲,匡清天下,励­精­图治,实乃百世不出之贤君,如今南北百姓归心,大明中兴盛世可期。”

六十八节 美人如玉剑如虹

崇祯看了看这个­精­明的老太监,发不出火来,只从鼻子里哼了口气,心底一时有些烦躁。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天下这个担子无论如何是太重了。昨天晚上看各地的奏疏看得好晚,刚才怒气来了又去,朱由检这会身子一松,倦意上来了,不禁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曹化淳见状叩首道,“皇上日夜­操­劳国事,也要小心龙体…”崇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朕身体好的很,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下去吧!”

曹化淳闻言一愣,心下暗叹了声,“哪有你曹化淳说话的地方?”想起东林诸生在皇上面前飞扬跋扈的样子,暗暗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崇祯又看了一眼内阁的票拟,把那奏疏把桌上一甩,啐道,“内帑,内帑,老朱家就这么点家底,盯着不放。”又想起那些御史笔口锋芒,摇了摇头,提笔批答道,“调云南沙源、普名声所部土兵,福建郑芝龙水师,并两广军兵入琼州剿吕策、秦明韬贼众。发内帑三十万,不足之饷由户部支补。”

看了看自己写的几个朱红大字,三十万啊,兄长留下一点银子,招抚甘陕流民要用,平定辽东鞑子要用,加上藩王的俸京营的饷,每年几百万几百万地往外流,这还能支持几年?这大明朝外面看着光鲜,当了皇帝才知道处处捉襟见肘,哪里不是大窟窿?崇祯有些­肉­疼,喝道,“王承恩!”

内侍王承恩正在门口站着,闻言赶紧跑了过来,正要下跪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免了!”

崇祯指着桌上几个折子,道,“军情紧急,你赶紧送到文渊阁去吧。”王承恩不敢怠慢,接过了折子藏在怀里,一路小跑到了文渊阁。首辅韩?见王承恩亲自跑过来,笑道,“有劳王公公了。”接了过来。王承恩在阁老面前不敢托大,恭敬回了个礼便回了乾清宫。

韩?翻开最上面王尊德求援的奏疏,见了崇祯的批红,传给了钱龙锡几个看了看。

钱龙锡这会是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去年靠“枚卜”,也就是抓阄入的阁,正站在韩首辅旁边,看了看那批红,眉头一皱,道,“户部哪里还有银子,毕自严又要叫苦了。”东阁大学士李标接过那个折子,笑了笑,道,“皇上愿意拿出内帑,这是好事。”

韩?点了点头,道,“先这么着吧,回头王尊德嫌少上折子,再想办法。”

韩?是袁崇焕座师,最近因为袁蛮子杀毛文龙的事情,一时也是被御史们视为靶子。他在朝廷上抬不起头来,心情不佳。看了看南边,韩?吸了口气,道,“这事,傅宗龙倒是奏过一本,说沙、普二人其心难测,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一用再用!”

李标道,“饷匮兵骄,民穷盗起,应接不穷。秦良玉这会在辽东,远水不及近火。南边真论起来,能打的也只有普沙二司了。”几个阁老闻言,一时无语。但琼州一府孤悬海外,终究是小事。众人谈了几句,便又说起那袁崇焕杀毛文龙的事情,又讲到杨鹤在甘陕的抚局,一时议论纷纷。

广东到京城来回一次,便是一两个月的事情。这边朝堂上互相推诿,中央地方来回扯皮,倒是给了五源谷休整的时机。五源谷治下的琼州府,一时倒有了劫后余生的太平景象。

庞宁也坐了好几次海船了,站在这艘广船上,倒是一点也不晕。突然一个大浪打来,船身摇晃了一下,庞宁还站得住,身边的苏瑶一声娇斥,便往庞宁这边倒了过来。庞宁顺势一接,只觉得软玉在怀,手上软软的也不知道摸到了哪里。却听见苏瑶呻吟一声,柔柔地脱开了庞宁的怀抱,粉脸通红,星眸含春,说不出的媚态勾人。

苏瑶红着脸颊,似乎还在想着刚才的羞人事情,轻声嗯了一下,行了个万福道,“小女子不堪风浪,撞着相爷了。”庞宁被这狐狸­精­撩得满身不舒服,转过头去看了看船外茫茫南海,这才放下了满脑子绮念。

这会已经快靠近南越国海岸了,四下里满是各种峥嵘海岛,船队在岛和岛之间的狭窄水道穿行,开得极慢。有时候眼看着前面两岛间一片开阔水面,开惯了这段水路的水手却吆喝着转着帆舵,从旁边绕了过去。旁边的一个老翁见庞宁一脸不解,唱到,“龙沟下水浅哟,绕过去海岛哟!”

船只前后的水手闻言,跟着唱起这片水域流传的渔谣,“山上姑娘靓哟,海里的鱼虾肥哟”前后船只的水手听到这歌谣,嘻嘻哈哈地跟着唱了起来。

这些海岛似乎和漓江的喀斯特地貌有些像,几千万年的海水侵蚀,在或高耸或低垂的海岛上钻磨出大小洞­茓­,个个趣味横生,竟没有一个雷同。庞宁不曾来过下龙湾,一时也是被吸引,看得入神,凭栏叹道,“要在这里占下个岛屿,做个逍遥桃花岛主,岂不比跟那四个呆子混在一起逍遥快活。”

那苏瑶小心地挪过来,在庞宁身边嘻笑道,“公子当真是个雅人,就怕待久了憋闷。到时候我也选个岛屿,在公子家门口住着,要是公子哪天寂寞了,我便乘叶小舟过来,跳个舞儿,唱个词儿,拨丝弄竹,给公子寻个开心。”

庞宁听到这话一乐,道,“你这样的客人给我跳舞,我怕我到时候把持不住,做了坏事。”苏瑶把个媚眼一撇庞宁,脸上又添了几分红晕,嗔道,“公子好坏,奴家为你跳舞弄曲,你倒还不知足,你要把奴家怎样?”

苏瑶话一说完,船身又吃了个浪,大大地摇了一下,那苏瑶又往庞宁身上一扑,身上的凹凸有致,在庞宁胸前紧紧贴滑过去,翻起一阵酥软叠浪。又慌张推开,看了看衣袖道,“奴家失礼了,这衣裳都溅了海水了,我得去换一套。”说完就匆匆进了艉楼,倒把庞宁一个人丢在船上。

庞宁笑了笑,暗赞了声这勾人的手段。这时被弄得浑身难受,却又忌惮到了南越,还要依仗苏瑶关系,不敢造次,只得强忍着欲念。庞宁心下不爽,左右看了看有没有人可以欺负下,看在船头假装忙个不停的赵如,喝道,“赵如,过来!”

赵如舌头一吐,见那狐狸­精­进了艉楼,心下暗道不妙,知道这个师父又要找茬。跟旁边几个水兵交待了声,便低着头跑了过来,一脸正经地道,“师父什么事情?”

庞宁看了看岛屿之间露出来的空地,喝道,“你也练了一个月了,倒给我算算,这还要多久可以靠岸。”赵如看了看这七扭八拐的水道,心想我又没来过这里,怎么可能知道这事。暗骂了几声这个荒唐师父,正­色­道,“短则二十分钟,长则两个小时,定是可以靠港了。”

庞宁眉头一皱,喝道,“放屁,这什么话,你这个月怎么练的。把这船上原来的水手撤了,你练的人上来­操­帆­操­舵。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每天厮混过日子!把水道记牢了,别到时候没别人帮就回不去。”

赵如莫名其妙被庞宁骂了一通,委屈得不行,赶紧答应道,“师父教训的是,我让‘破海营’的人上来。”庞宁骂了一通,心下消了消火些,挥挥手道,“快去快去。”想了想又说,“到时候靠了港,带你去窑子里见见世面,别整天跟谷里那些和尚学傻了,断了香火!”

赵如听了师父这不三不四的话,也是一愣,但想到能跟师父进窑子里耍,喜上眉头。他自己一个月那几两银子,哪里够花,手上经手的数目虽大,但一来受头领恩情不会欺瞒,二来年纪轻轻的也不敢贪挪,所以平日也不算阔绰。

师父这个财神,出去玩,选的都是最好的青楼,点的都是红牌,自然大不一样。赵如笑到,“师父说话算数!”庞宁把他一瞥,喝道,“到时候把那六个船把子也叫上,难得出来玩,大家一起乐乐。”

赵如嘿嘿一笑,便喜滋滋跑去张罗了。庞宁看赵如那没出息模样,想到以后自己做事要倚靠他这几个,摇头笑了笑。看了看后面辽阔海面,想起可以抛开琼州府那些欲理还乱的政务,一时也觉得心旷神怡。

庞宁乐得轻松,想到董学普派到各个城市的法官,呆头呆脑地坚持董学普的“教诲”,断个屁大官司也要举证,搞个一两天。城里的群众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公正的官爷,口口相传,一时打官司的人踏破了门槛,天天加班到十二点。庞宁想到董学普夜里挑灯和一堆文件搏斗的情景,不禁嘿嘿一笑。

庞宁眯眼伸了伸懒腰,见船队东转西拐,又绕过了数个岛屿,在大小岛屿间艰难穿行。那些破海营的水兵明显技术不熟,把船开得歪歪扭扭,让庞宁皱起了眉头。前面眼见就没有了路,转过一个岛洞,又突然冒出一个客商聚集的港镇,想来就是南越重镇鸿基了。庞宁看着前面的陌生海港,怕靠了港两眼一抹黑,还得靠苏瑶带着去看那煤矿,赶紧跑到艉楼叫道,

“苏姑娘,这就要靠港了,你衣服换好没有?”

庞宁站在门口,半天没人答应,庞宁照顾美女,这艉楼里好大一间房子都给苏瑶做了卧室。庞宁怕里面没有听到,又叫了几声,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庞宁被这苏瑶勾得入了套,倒是颇对她上心,好奇美女在做什么,见水手没人看向这边,忍不住贴在了门上去听里面动静。

庞宁却不知道,那门竟是虚掩的,稍一贴上,就把门撞开了。却见屋里好一个香艳境况,那苏瑶穿着一件小巧的白素­色­肚兜,更是把凹凸身材掩映的­性­感。苏瑶懒懒地斜躺在椅子上擦拭身体,刚擦洗完的皮肤像牛­奶­一样,一双玉柱似的细长腿儿斜搭在外面,看得庞宁惊心动魄。

苏瑶见庞宁推门进来,脸上红晕一范,报胸佯嗔道,“公子怎么还不把门关上。”

庞宁一愣,赶紧把门合拢,一时呆呆地也不知道说什么,苏瑶慵懒无力摊在椅子上,啐道,“公子怎么不看我,奴家的身子,不好看吗?”

六十九节 温柔乡似英雄冢

庞宁见苏瑶如此,想自己又何必再拘礼数,进去张臂把近乎赤­祼­的苏瑶抱了起来。苏瑶面染潮红,轻声说了句不行,声音倒似蚊子般粗细,庞宁哪里听进耳里。苏瑶轻轻嗯了一身,身子一舒紧紧环住庞宁脖子,把头藏进庞宁怀里。庞宁大手上下摸索一番,怀中尤物情yu难耐,忍不住地嘤嘤呻吟起来。

庞宁哈哈一笑,把苏瑶按在床上,却见身下美人,两弯似挑似蹙柳烟眉,一双似嗔似喜含情目,凝脂般的肌肤下火辣身材浮凸有致,此时樱口微张,随着庞宁不安分的手四处游走,迷离地轻声呻吟。当着这样艳丽景­色­,想就是柳下惠突然穿越附体,怕也要把持不得。庞宁得了这等绝­色­,心里欢喜,往苏瑶那樱桃小口亲了上去。苏瑶矜持了几秒,搅动香舌和庞宁拥吻在一起。

庞宁被这尤物媚态惹得火急火燎,正要卸衣驶入港,却突然被苏瑶小手按住,道,“公子不行!”庞宁以为这是女儿娇羞,要拉开那手,苏瑶却把两手都伸了过来,手上倒是真的用了力,把庞宁拦在外面,娇呼道,“不行!公子莫急!”

庞宁这会脑子已热,哪里肯停,贴着身下女人的耳朵道,“当真太美,我是忍不住了,回头如何好说,定不会亏待你。”苏瑶不顾满脸潮红,把眼睛一闭,手死死拦在庞宁腰上,道,“公子你若用强,我下了船便走,你自己去寻那煤矿去罢。”

庞宁听了这话,手上一松,卡在了那里,一时搞不清楚这女人想做什么。却见苏瑶眼里一汪雾气,竟似受了天大委屈,楚楚道,“来日方长,你定是瞧不起奴家,把人看做那等女子。”

庞宁终究不似吕策那样游戏花丛惯了的,穿越前因为长得胖被女孩子瞧不上,几乎就没正经谈过恋爱,哪里懂女人的那些把戏。这几年虽然也时常在青楼里厮混,但那些狂蜂浪蝶和良家女人的手段,却大不一样。此时庞宁根本猜不透苏瑶的心思,被苏瑶可怜模样?到,又怕她真生气,到了矿上撒手不管,自己在这南越国人身地不熟,岂不是白跑一趟,一时愣在那里,血气退散,倒有些进退两难了。

苏瑶见庞宁不再用强,风情万种地环着庞宁脖子,一双勾人俏目含笑看着庞宁,似乎颇为欢喜这个姿态。庞宁疑惑问道,“你是处汝?”苏瑶闻言似乎颇为不瞒,嘟起小嘴嗔道,“庞公子看不起我,奴家不曾嫁人,自然守着贞洁。”

庞宁想起那天赵如说的苏瑶魅惑府城举人的事情,一时无语,看着身下这个诱人妖­精­,也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既然不能得手,这样抱着没什么意思。庞宁有被耍的感觉,爬了起来把衣服又穿上了,不爽地道,“船停了,我们去矿上吧。”苏瑶拿了块薄巾围在身上,一副娇羞模样,道,“公子先走,我便来!”庞宁摇了摇头,走出了艉楼。

要问世上什么事情最珍贵?定然是得不到的东西最珍贵。庞宁被这苏瑶逗弄,似乎有所斩获又纷纷落空,活活卡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如何放得下?这时起便满脑子都是伊人那撩人媚态,凹凸身材。走在路上,坐在店里,其他女人都看不进眼,一门心思又爱又恨,只落在了旁边摇曳的苏瑶身上。

众人一路车马到了矿上,见了那彭姓矿主。南越国也是中华文化圈内,向往中华礼仪之邦,稍有些体面身份的人,衣冠礼节都是按中土的规矩来。这彭矿主名万膏,祖上是湖南人,有个表字“子德”。看上去四十岁模样,短小的个子颇为­精­壮,留着一把山羊胡子,浑身透着一股商人气。苏瑶似乎和这彭万膏颇为熟稔,把庞宁介绍了下,只说是琼州的大财主,正开发石碌铁矿,缺煤,便坐在了庞宁下首。

庞宁听苏瑶的话一乐,暗想这话倒是没有骗人。来也来了,庞宁也不急,先和彭万膏客套起来。庞宁是什么人,有领先这个时代四百年的见识,肚子里有后面四百年最有才的诗人们最经典的几十首词­骚­,当真是天空海阔,侃侃而谈。加上这几年做的事情非同一般,气魄也大不一样。既怕吓跑面前矿主,不想暴露身份,又想让面前这矿主看得起自己,一盏茶的功夫,纵横南北,只把嘴皮子功夫发挥得淋漓­精­致。

彭万膏见庞宁问的有趣,说的又令人舒服,也是不时颔首点头,偶尔Сhā上几句,但态度却始终是不冷不热。彭万膏用瓷盖拨了拨茶叶,笑道,“庞公子年纪尚轻,见地大不同于凡人,当真是开一时之先。”庞宁为了谈成这生意,显摆了半天自身实力,只拣好听的讲,这时口­干­舌燥,却始终觉得彭万膏不太友善,笑道,“彭老爷笑话,我们年轻人思量不够细密,说的不对的地方多,还要前辈多指教。”

按说听了这话,彭万膏也该夸奖几句作为回敬,才对得上礼数。可彭万膏却摆出一副二百五的气势,也不和庞宁客气,微微点了点头,倒是颇为托大了。他不答话,庞宁的话接不下去,一时冷了场。

这情况和庞宁想的不太一样,庞宁不由看了看苏瑶。按苏瑶说的,这煤矿的销售,不算很抢手啊。在她嘴里,倒是卖不出去的光景。苏瑶只抿嘴浅笑看着彭万膏,却没有搭理庞宁。庞宁心中不忿,拱手向彭万膏直说了,“彭老爷,说实在的,我从琼州来您这,确实是想和您买些煤。我家里打铁烧饭,处处都要用,还要求彭老爷开个价,卖些给我。”

彭万膏笑了笑,点头道,“庞公子是苏小姐朋友,我不敢怠慢啊。哈哈,庞公子要买多少,开个数。”苏瑶闻言,娇滴滴地瞪了一眼彭万膏,她坐在庞宁后面,庞宁倒是没有看见。

庞宁虽没看到苏瑶动作,却也觉得彭万膏这话说的轻薄,心下不喜。他这次带了六条船来,算了算道,“先买二十万斤。”

这数字按说也算大宗了,那彭万先前既然轻视庞宁,这时候脸上也是写满了惊讶,半晌正­色­道,“如此大宗,倒一时不好匀转啊。”庞宁暗骂又用这烂四海的伎俩,料想又是要抬价。庞宁无奈,又看了看苏瑶,倒想苏瑶帮说句话。

苏瑶见状,点了点头,道,“彭老爷,您的生意我还不知道,这些量,但挪一挪,总是有的,不能让我家庞公子白跑一趟,您便开个价吧。”庞宁听苏瑶这话把自己和他关系说的暧昧,知道苏瑶这是帮自己,心下欢喜,看向苏瑶眼里除了八分渴慕,又多了两分感激。彭万膏被苏瑶说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了看庞宁,咧牙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庞公子是五源谷的吧。”

庞宁闻言一惊,眼珠下意识朝门口看了看。要知道这个时代,越南还是明朝的藩属,五源谷和宗主国打仗,也算是南越国的敌人。庞宁原因为这南越国小国闭塞,如何知道琼州府的风云,却不料一上来就被彭万膏看破,心下慌张,脸上却不敢显露,倒装出一副惊讶表情,辩道,“彭老爷何出此言!”

那彭万膏哈哈大笑,站起来说道,“琼州府这地方,虽说也是大明朝州县,但人烟尚不如我南越国繁盛,除了刚霸了琼州府的五源谷,哪个有这气魄,上来就要二十万。”

彭万膏看庞宁脸­色­有变,笑道,“庞兄弟莫紧张,这些天下大事我们生意人不管,也管不了。苏瑶和庞公子一路辛苦了,我备了些酒菜,要和庞公子喝个几盅。”

在别人地盘上,庞宁哪里能有多少选择,只得带着赵如几个坐到了彭万膏的酒席上。南越人学中土礼仪倒是学了个九分像,彭万膏这一桌酒宴,随桌伺候的妓妾,唱词的歌姬,金盏牙筷,山珍海鲜,一个也不曾少。

这些东西庞宁穿越前就吃惯了,这一年更是吃得腻了,看得烦了,这时候事情没办妥,倒没有什么酒兴。彭万膏也不劝他酒,他也懒得巴结彭万膏,倒是各吃各的。苏瑶坐在彭万膏边上,却和彭万膏谈笑风生,不时凑上彭万膏耳朵说些什么,那暧昧景象看得庞宁不爽的很。

庞宁见彭万膏态度冷淡,猜想他不愿做这生意。其实对于庞宁,倒也没有一定要做成这生意的必要。站起来冲彭万膏举杯道,“后进酒量实在不行,但罚一杯,便回船上休息。”这中途离场的话,总归不是好话。彭万膏闻言,一脸的愧疚,和庞宁­干­了一杯,道,“老头子招待不周,庞公子海涵!”又举杯冲庞宁带来的赵汝等人一转,道,“诸位一起再喝一杯,算是我彭某的致歉!”

这话说的好听,倒是让庞宁舒服一点,几个伺候的丫鬟赶紧上来,给桌上人把酒加得满满。庞宁也是爽快,又是一口喝了。赵如几个见头儿喝了,哪里敢摆谱,个个跟着一饮而尽。彭万膏见撇嘴一笑,搂着苏瑶说,“你的朋友们酒量不错!当真是豪杰。”苏瑶身子一闪躲开他的手,咯咯笑着啐道,“彭老爷连我也不放过?这么多妻妾,难道还有余力?”

庞宁闻言一愣。这几天他百般忍耐苏瑶的撩拨,这时见她轻浮言语,只觉得这女人如此放荡,自己倒是把她看高了。不如那天上了,也爽他一把。心中一把火大,脸上黑得像个关公似的,只想着回琼州慢慢收拾。

正愤愤要离席而去,却觉得头重脚轻,眼前景物竟都有些晃动。身后已经传来几声扑通倒地声,赵如几个已经趴在地上,一声闷哼,

“师父,酒里下了药…”

庞宁终究是现代人,从小营养好,体质比几个乞丐出身的跟班要好,一时还站得住。就要拔刀,但全身毫无力气,哪里拔得出来,软软的也要倒了下去。却听见那彭万膏嘿嘿一笑,道,

“­淫­娃娃,把这几个丑男人迷倒,真能赚那么多银子?”

七十节 郑芝龙

六十九节末尾做了些更改,稍微拔高了庞宁的能力和形象。石斑鱼很认真,诸位给点票票鼓励下石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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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宁只觉得身上一凉,一桶冷水从头泼下,把他浇醒了。庞宁的手被反绑着坐在椅上,动弹不得,甩了甩脸上的水,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破旧屋子里,两边站着三个壮汉,面前坐着那个彭万膏。

庞宁心里恼怒,噗噗吐了几口水,倒觉得这一觉醒来,身子乏的很。似乎那个****好像很霸道,副作用不小。刚才浇的水全部浸进了衣服里,身上不禁发起冷来。

彭万海端坐在前面的太师椅子上,手上端着他的瓷茶杯,淡淡道,“到底是个头领,胆子倒是挺大的。”

庞宁不禁咳嗽了一声,怀疑自己受寒发烧了。冷冷一笑,啐道,“庞某人别的本是没有,就是胆大,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练的。”彭万海见庞宁还沉得住气,有些被轻视的感觉,冷哼一声道,“当真不怕死吗?”

庞宁也不吭声,转头看了看窗外。彭万海被他气势感染,也不禁看了看窗外,却什么也没看见,不禁恼怒起来,把茶杯往身边案几上一搁,正要发话,庞宁却突然问道,“为了银子,你倒是不要命了?”

彭万膏闻言一愣,似乎找回了气势,端起那茶杯喝了一口,突然哈哈大笑,喝道,“什么蠢物!当真是一群乌合之众,你们占了琼州府,难道不知道苏瑶的家世吗?”

庞宁在琼州府只听说苏瑶所做的生意,颇受官府关照,那些商人都说是苏瑶靠美­色­接近知府老爷所致,赵如查了查没什么线索,也就这么报给庞宁了。庞宁知道苏瑶父亲前年挂了,扔下一摊海商的生意给苏瑶,在琼州府没有家人,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家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愣愣看着那彭万膏。

彭万膏好笑地看着庞宁,道,“你一个要死的人了,告诉你也罢。苏瑶苏姑娘,是贵州宣慰使宋氏的外孙女,你得罪得起吗?”

庞宁这些年和明人混的多了,也多多少少知道明代的官职,这宣慰使,是从三品的土司官号。苏瑶娘家前面能冠上贵州的地方,想必是个大土司。

土司说起来是朝廷土官,其实都是统治当地几百上千年的封建领主,到了明末,哪有几个愿听大明朱家的,都是些独立小王国。别看一个小小的从三品,真闹起事来就是皇帝也要头大。也不知道苏瑶他爹一个商人,怎么会娶了个土司之女。庞宁闻言一愣,暗道原来苏瑶身上有少数民族血统,难怪在男女之事上那么开放,没有一丝汉人的礼教束缚。

彭万膏撇了一眼庞宁,道,“昨日苏姑娘已经回广西报信了,他日我将你送给大明有司,也是奇功一件。”彭万膏说罢,眼睛就盯着庞宁看,庞宁略一思索,便明白这哥么打得到底还是银子的主意,这是在用苏瑶的筹划吓自己。要是自己能说出让他满意的赎金数,说不准他也愿意放了自己。

庞宁闻言心里像被敲了一锤子,前几天还和自己在床上打滚,在自己手下呻吟的女人,打的竟是杀了自己的主意,那满颊潮红一脸娇羞竟全是演戏。庞宁这几年刀光剑影见得多了,倒是不怕,但碰到这样的蚀骨红粉,却觉得处处防不胜防,后背冷汗阵阵,把身体发热的症状都散去了些。

其实说起来,南越现在是两大家族郑家和阮家争霸的时代,安南王李家名存实亡,所谓的大明藩属的名义,早就扔在脑袋后面去了。彭万膏和大明官府合作,最多不过得些大明朝微薄赏赐,以后在中国做生意方便。所谓入袋为安,直接勒索庞宁银子来得更是直接。昨天苏瑶走的时候,使尽媚术哄彭万膏,想把庞宁带走,他却多留了份心思,坚称要亲手交给明朝官员。

庞宁想到终究是因为五源谷没有水军,否则这些南越矮个哪敢这么有恃无恐。心中暗叹了一声,抬头冷冷道,“我劝你赶紧把我松开,否则小心灭门祸事。”

彭万膏没料到庞宁这么强硬,半晌不语,摇了摇头,便想要慢慢折磨,倒也不急于一时。眉头一皱,喝道,“不识抬举,来人,押下去!”话音未落,彭万膏突然觉得耳朵一震,就听到外面院子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这爆炸声却不停歇,响成一片,把这屋子墙上石灰粉震落不少,吓得彭万膏和几个壮汉目瞪口呆。

屋里几人正要出去看,却见面前庞宁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缩着身子一跃,从纸糊的雕花木窗户上撞了上去。那木窗子中间都是细纹木杆,哪里承受的了庞宁全力这一冲,被撞了个粉碎,庞宁背部着地倒在了地上,在窗户外面一滚爬了起来,就往爆炸发生的外院跑。等屋里几个家丁从门口追出来,庞宁已经跑了老远了。

彭万膏不知道,庞宁这次六艘船带来了三百“破海营”水兵,下船时候就交待好了,赵如每天上午回来一次,要是没人回来报信,便杀到这煤矿上来。

彭万膏的煤矿生意也算不小,煤矿远离市镇,彭家也蓄养了几十个家丁,但怎么打得过庞宁专门训练的职业水兵。破海营的水兵个个装备了钢刀、手榴弹,跑到这里没见到庞头领,料想出了事,不管那么多,手榴弹炸一阵,就冲进来要人。这些水兵多招募琼州闲散水手,虽然训练时间不长,但对付这些家丁是绰绰有余了。

彭院被水兵们用手榴弹炸了一阵,一片鬼哭神嚎,家里杂役没见过这阵仗,哪里还有分寸,没一个人拦下庞宁。庞宁一边跑着一边试图咬开手上绳索,突然看到前面几个熟悉的身影,大声喝道,“李邺,你的人呢?”

这李邺是闽南渔民,被倭寇烧了屋子渔船,丢了生计,一路流亡到广州,被庞宁带了回来,一直跟在贸易组里。这次跟着赵如入了破海营做水兵,因为会­操­船,又算是“老人”,升做了船把子,手下带着四十多个人。李邺见庞头领还活着,大喜过望,冲上来帮庞宁割了手上绳索,拉着他往回跑,道,“在外面搜房子找您呢,这院子贼大!我先带着这几个冲了进来,头领您手怎么这么烫,呀,发烧了!”

庞宁不耐烦拉开他的手,喝道,“机灵点!肯定在里面院子,带你的人杀进去。”李邺赶紧答应,就去收拢人手,留了十几个保护庞宁,带着其他人冲了进去。其他船把子过来见到了庞宁,也跟着李邺冲了进去。那些家丁被这百来水兵一冲,乱了阵脚,不过一盏茶时间,就把彭万膏一家人从后面扯了出来,按在了庞宁脚下。

庞宁刚才是脱困心切,满身的血都是热的,发烧了也没感觉,这会见赵如几个都被救了出来,心里稍安,就觉得全身上下难受得不行。点了点头,道,“姓彭的,也不知道你被那苏瑶怎么迷了心窍,敢拿我五源谷动刀,今天本该杀了你。”吓得这­奸­商一阵哆嗦。

庞宁看了一看右边跪着的三个少年一个小女孩,一大堆妻妾女眷,被按在地上,哭着喊着叫爸爸相公,想来都是家室。又道,“不过老子当真想要你的煤炭,你这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带回琼州了,以后每个月二十万斤煤送到昌化港。少了一斤,断你儿子一条胳臂,你给我想清楚了!”

彭万膏身子一软,几乎要哭了出来,哪里想到刚才还是占尽威风,一下子就全家的命也被人捏着了。只恨自己怎么信了那狐狸­精­的话,招惹五源谷这些阎王,此刻哪里敢不答应。赵如昨天显然拳脚上吃了亏,上去狠狠踢了几脚彭万膏,把这黑店老板踢得哇哇直叫。

庞宁怕这边动静大了,引来安南官府的人,手一挥道,“清点人马,回琼州!”这些水兵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彭家院子大,妾室女侍颇多,其中姿­色­秀丽的颇多,不似青楼里那些万人骑,看得水兵们一个个流着口水。

庞宁是个什么人,水兵的心思一眼就看出来,想到刚才一番厮杀,这些手下也是忠心犯险,便也顺了他们。庞宁坏笑着给了众水兵们二十分钟“清点人手”。不过想到以后还要和彭万膏索要煤矿,不想做的太绝,庞宁单独把他的正室妻子和女儿留在姓彭的身边。这些虎狼水兵会意,唿哨着冲进院子里,却不知道做了多少狠事。

这破海营也是庞宁的心血,他这次中了美人计,大感丢脸,被手下救出来,怕在众水兵面前坠了威望,出了门不肯要人搀扶,自己逞强骑在马上。庞宁其实浑身烧得厉害,满眼都是血丝。紧张的时候还罢,这会见大局已定,身子松了下来,走了几百米便支持不住。一个不注意,眼前一黑,竟昏了过去。扑通一声,从马上掉了下来。

等到庞宁完全醒过来,已经是整整两天后了。彭家小女儿坐在床头边小凳子上,战战兢兢地在吹着一碗中药,似乎准备喂给庞宁喝,想来是赵如的安排。庞宁见这小女孩十一、二岁,大大的眼睛,圆扑扑的小脸有两个酒窝,长得颇是可爱,不禁笑了笑。

庞宁正准备从床上爬起来,赵如突然跑了进来,一脸的焦急。见庞宁醒了大喜过望,火急火燎地报告,“明军来了!”

庞宁眉头一皱道,“说清楚点,明军怎么会来这里?有多少人?”

赵如咽了口口水,道,“师父,前面看到好多船,听老船夫说好像是郑家的,往琼州那边开过去,怕是运兵去打琼州的!”

庞宁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前发晕,不禁又狠狠地咳嗽了几声。郑家?这是北部湾,从这里运的话,运的是广西的百战老兵?郑芝龙和明军一起来打五源谷了?好多船?有几万人?

庞宁满心焦急,把被子往地上一摔,急吼吼地冲上了甲板。

七十一 傅山叉

庞宁爬上船艏最高处,果然看到东面远处的云波间,有一片战船影子。隔的远了,也分不清有多少。庞宁见赵如旁边跟着个中年水手,经验最是丰富,问道,“这是郑家船队?”那水手听到头领问,点头答道,“李魁奇前几个月被打没了,这定是郑家了。”说完转过身去,眯着眼睛张望了好久,又道,“我去年在厦门见过,看那几艘大的,学红毛船的样子改进的福船,定是郑家的了!头领爷小心啊,那船上装了好多炮。”

庞宁听了这话,只觉得发热的脑袋隐隐作痛。那船队太远了,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不过至少有五十条船以上,在远处海平面上连成一片。难怪郑家可以在历史上称雄南海,收复台湾。有这样的水军,把琼州海峡一封,五源谷当真就是闷头挨打了。

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啊。虽说大明朝已是暮霭沉沉,如果按照历史演进,便只剩下十五年寿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垂死前随手一击,也不是小小的五源谷能抵挡的。庞宁心底惊疑不定,身上的病就更是肆虐,逼得他猛烈咳嗽起来。

赵如小心地帮庞宁捶着背,担心的道,“师父,官府…明军的船队太多了,避一避吧。”话音刚落,就听见那爬上桅杆的老水手一声惊呼,“头领爷,郑家分了十几只船,往我们这边开过来了!这怕不是运兵的,这样子,像是封海!”

这里离琼州府已经不远,庞宁看着东面默不作声。赵如几个见郑家分队越来越近,急得跪在了甲板上,“师父,要避开还是冲过去,师父请快些定夺!”庞宁看了跪下的几个人,心中更是烦躁,东面琼州沿海被郑家封了,过不去;北面是广西,去不得;西面是安南,刚做了绑架的买卖,那彭家在当地势力很大,缓过来召集人手,自己这三百人未必能敌,只有往南边逃了。

庞宁想到其他四人还在琼州府的包围圈里,自己居然要独自跑路,不禁有些恼怒。喝道,“跪什么跪,都给我站起来,所有人上炮位,转过船头打他两轮。”下面听到要和郑家海战,面面相觑,暗倒头领这做的是寻死的买卖?个个默不吭声。

庞宁见众人不言语,只狠狠地把赵如盯着。赵如被盯得慌了,叫道,“都聋了吗?上炮位,打他两轮。”

破海营三百人是赵如一个一个招募进来的,赵如到了琼州府后,日日泡在营里训练调教。他和庞宁都这么喊,下面水手不敢不听令,纷纷活动起来跑进炮位。庞宁不顾身上发烧,慢慢走到了侧弦。

侧弦炮位上这时挤满了人,滚火药桶的,刷炮管的,几十个水手一阵忙碌,总算把炮弹上好。庞宁喝道,“瞄准了那艘最大的,给我打!”

旗令兵用庞宁“传授”的旗语把命令发给了其他五条船。李邺是旗舰的大副,闻言一声喝令,“放!”这边六门八磅炮齐声轰鸣,巨大的烟雾中,喷出火焰的炮管猛地往后一顿,撞在复位器上才停了下来。巨大的后座力让船身狠狠一斜,庞宁身子正虚,一个没站稳倒在了甲板上,在卫兵扶助下蹒跚爬了起来,就问李邺,

“打中没有?”

其余五条船纷纷开炮,李邺看了看远处四溅的水花,摇了摇头。

庞宁的六艘船上装备的都是史班最新做的火炮,这种火炮结构相对复杂,容易磨损,打上千余发就失了准头,但失去准头之前,那­射­程和­精­度都比郑家的起码远上一倍。庞宁忘记了第一炮要校正,只想着这些菜鸟技术不行,后悔自己没有亲自来管,厉声喝道,“继续打,注意提前量!”

那些炮手得令,赶紧去清理炮管。庞宁见舵手傻乎乎把船横在海面上等炮手装炮弹,不禁恼怒喝道,“左满舵到七点钟方向!两分钟以后右满舵再横过来!”旗令兵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复杂命令传了出去。那些舵手­操­帆手如梦初醒,手忙脚乱上去调整方向。一分钟以后船横了回来。炮兵赶紧又打了一轮,六艘船二十多门炮总算命中了两发,但那实心炮弹钻进了船身里,似乎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中了炮弹的船摇晃几下,还是坚定地往这边追着。

舵手正在转舵,桅杆上那老水手突然叫道,“头领爷,郑家大船队又派了二十多艘快船,两边包过来了!”庞宁闻言一愣,爬到高处使劲张望,却见远处一片黑糊糊敌舰一阵异动,又分出两支小队。庞宁刚叹了口气,所在的旗舰又是一阵齐­射­轰鸣,船身猛地一晃,庞宁一下子没扶住,差点摔在了地上。却听见李邺欢喜不过的声音,“打中了,庞爷!沉了!沉了!”

庞宁眼睛一亮,往近处那十几条船看去,只见一条六、七丈的小船也不知道被谁打中,底舱进水,停在了海面上动弹不得,渐渐往水下沉去。庞宁见是小船,摇了摇头,挥挥手道,“所有船左满舵,全速往正南方向开。”下面水兵打掉一艘船,正欢呼鼓舞,满身的劲头擦拭炮管,闻言不禁一愣。

庞宁见所有人看向自己,叹道,“敌人太多了,避一避回昌化!”顿了一顿,又道,“刚才哪个炮组打中的?每炮赏二十两银子!”

下面众人都齐刷刷看向一个炮组,那个炮手见众人看他,憨厚地摸了摸头发。赵如第一时间跑了上去,塞给他二十两银子,道,“炮组里四个人自己分!”庞宁挑的这六艘船都是快船,后面的敌船追不上,却又不肯放,一路跟着。庞宁看了看后面紧追不舍的郑家船只,叹了口气,发热的身子终究吃不住,躲进艉楼休息去了。一躺在床上,眼睛也睁不开,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看到床头伺候的,还是那个彭家小姑娘。庞宁见她笨手笨脚样子,哪里是做过下人活的,笑道,“你叫什么?”那小女孩捏着衣服边,低头道,“叫彭丹。”庞宁点了点头,看了看床头的沙漏,自己已经睡了两个小时了。冲那彭丹道,“去把赵如和李邺叫进来。”小女孩似乎很怕庞宁,闻言如释重负,跑了出去。

赵如先走了进来,见庞宁醒了,陪着笑问,“师父药喝了,身上好些没?”庞宁点了点头,李邺已经进来了,嚷嚷道,“庞爷,这会是东北风,那后面二十多艘快船跟着不肯放,贼的很,卡在东北方向。我们这艘还行,威远号也还行,其他四艘船不比他们的船快多少,哪里绕得回昌化?”

庞宁闻言眉头一皱,只恨自己倒霉。不知道郑家一共出动了多少艘船,但说起来,就是几百艘船全来了,也只能封住那七八条主要航线,自己第一次驾船出海,回来就被抓住了。

庞宁问赵如,“船上补给,还能用几天?”赵如想了想道,“在下龙港装了些­干­粮淡水,还买了些水果。但这都开两天了,顶多再用三天,就要吃完了。”

庞宁闻言一愣,琼州回不去,南海茫茫哪里是落脚点?庞宁摇了摇头,被旁边的李邺看在眼里。那李邺十四岁出海,年纪虽然轻,其实已经是经年的老水手了,见状抱拳道,“头领!小的倒是下过南洋好几次,那些船都是沿着安南国海境走,沿途在市镇上补给。深海里浪大,后面的小船不敢跟上来,几艘大船也不敢独自追我们,我们笔直往西南开,甩掉跟着的船,想来应该跑的掉。”

赵如年轻,似乎觉得得罪了彭家,在那安南国就不能落脚了,闻言道,“你又来?浑话,就算官府不知道我们,两眼一抹黑,到了岸上如何跟人打交道?”显然刚才已经和李邺争论过。

庞宁记得这时郑家和阮家架空了安南国国王,南北对峙争霸,哪里有空管五源谷和明朝的官司,若停靠的离下龙湾远一点,到安南国南面海岸去补给,问题应该不大,便笑着对赵如?,“别担心,那彭家后代全在我们手上,他也不敢怎么!你和李邺研究下,往南开甩掉后面船舶,挑个不大的镇子补给吧。”

赵如见庞宁主意打定,不好再说什么,答应了下来,拉着李邺出去了。半晌门又开了,那个彭家小姑娘彭丹怯生生地又钻了进来,坐在旁边小凳子上一动不动的。

庞宁正躺在床上,用湿的温布捂头,见状笑了笑,道,“小鹅蛋,你怎么这么怕我?”

傅山叉站在澄迈县的县衙门口,抱拳对围着的老老少少道,“这里有五源谷的老人,有新得了荣民证的新民。诸位摸着良心答我傅山叉一句话!明朝的官爷待诸位如何?我五源谷的头领们,待诸位如何?”

富人们的财产几乎都被吕策和秦明韬清洗­操­家,不少好处分给了广大的穷人,这些人哪里会?五源谷不好,但此时与平常不同,下面心里虽然明白,一时却也是默然不语。

傅山叉见无人响应,喝道,“以前县令欺负你们,衙门的人欺负你们,你们求一家人温饱也求不得。今天个个都穿上了新衣服,分田分牛过了体面日子!如今正是出力回报之时!”

“现在官兵又来,你们分得的牛、田、屋子还不是要被充公,要是不孝敬办事的官吏,一个款通反贼的杀头罪名也逃不掉!”

话音正落,便听到城外几声炮响,接着,便听到炮弹砸上城墙的沉闷声音。但很快城墙上的守卫纷纷对明军火炮营开炮,十几门火炮齐鸣,把明军火器压制了下去。一个须发皆白的矍铄老人听到隆隆炮声,知道不管傅山叉说得再大义凛然,这都是拿命去拼的事情,走上几步两腿一颤跪了下来。

“傅大人!您看在一城老少­性­命的份上,就降了吧,您让澄迈免遭兵灾,我们世代都会念着您的大恩。”

傅山叉眼­色­一沉,恨这些懦弱民众如此自私,分得财产的时候满心欢喜,感恩戴德,对那些以前飞扬跋扈的官爷富人,个个都是横眉冷对,恨不得手刃而后快。如今一有事情,却又只想束手求生,不但不想着抵抗,还聚众来求自己投降。

傅山叉是个刚烈­性­子的,冷哼一声,走回几步上了衙门的台阶,喝道,“你们分得的田产屋舍,一并财产的账簿,我昨天已经抄写多份扔出城外,现在就在明军大将的手里,你们以为自己还有退路吗?”

傅山叉一耍袖子,喝道,“此番秦头领孤军在琼州,此城一破,琼州府府城便成死局。庞头领久出未归,若秦头领再失…我既受任为澄迈军管使,已决意死守此城,再?投降的..”

傅山叉冷冷扫过下面众人,恶狠狠嘣出最后一个字,

“诛!”

七十二节 舍身取义

沙定州这次随父亲出征琼州,见了这澄迈县战况,愈发对这明朝武将看不上眼。

小小一个县城,围了两天不下,被城墙上大炮打掉了所有火器不说,当官的躲在后面,吆喝着拿士兵的命去冲城墙。那贼人炸药厉害,下雨一样丢下来,这边被炸得溃了又冲,冲了又溃,来回多少次,怕就是城墙上的全部守军,也没有被这冷血官爷牺牲掉的明军多。

帐中的陈廷对却不知道沙定洲的心思,只恨这里诸将互相推诿,军威不伸,叹道,“若人人心念国家,几百贼人,怎么会打了两天?”摇了摇头,沉声道,“上午雷州卫军心不齐,所以退了回来。下午普名声,沙源二部攻贼酋所在的东门,雷州、南海、廉州三卫牵制北门,广海、清远、潮州三卫攻西门,其余军兵为机动,三面合击,当要一鼓拿下!当此非常之时,诸位定要同进共退,切莫有所保留。”

帐里诸将纷纷领命。陈廷对是广东南澳副总兵,这次征琼州主将,此番布置,正和了兵书上那围三阙一的兵法,他得意的捻着胡须,有看了看皇上钦点的普名声,沙源二将,道,“秦吕二贼,其势虽大,其众不过二千人。便是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了我浩浩大军。此番征琼州,正是我等效忠圣上,杀贼立功之时。你二部颇为­精­悍,一路上我广有见闻,已经禀告总督大人,为二人请功。下午合围,两位为主力,定要一鼓入城,莫失我望。”

沙定州站在下首,听到这话,心里不禁冷哼一声,这朱明家的官僚,得了父亲沙源三千两银子,一路上船只安置,粮草补给多有照顾。这会还没上阵,已经帮忙请功了。再看那雷州卫指挥使,也不知道是真穷还是小气,得罪了陈大人,上午愣是把他一卫两千人单独扔上去吃炸药。

官场上最讲究有来有往,沙定洲是二儿子,继承土官职位是哥哥的事情,想来以后不用为了就那世袭土官职,去百般讨好大明官僚,对官场上那一套是爱学不学。但父亲沙源似乎小心的很,陈大人这么照顾,沙源、普名声二位彝族老人似乎颇为感动。沙源身子已经不太好,颤颤悠悠上前一步抱拳道,

“大人照顾,沙源明白,我王弄山六千健儿舍了­性­命,也要拿下此城!”

他这话说的直接,但诸将心里都把这土官视为南蛮,倒也不见怪。陈廷对却正是要沙普二人这态度,闻言不禁喜上眉梢,面泛潮红,点了点头。那雷州卫指挥使上午吃了鳖,这会见沙源一个风烛残年的南蛮,夸这海口,不禁心中恼怒,冷哼道,“沙大人年纪大了,上阵杀敌之余,也要小心身体。”

军中终究是要打杀的地方,倒比官场上实在一些,这话说的是实情,也不算刻薄。沙普二部虽然有勇悍的名声,南北皆知,但帐里诸将把两个老人身体状况看在眼里,也不禁窃窃私语。沙源撇了他一眼,喝道,“定洲!”

沙定州却没想到父亲会召唤自己,闻言一愣。但立即想到定是要自己出来撑撑场面,抓起两个铁锤,粗声喝道,“儿在!”一把跳了出来。

这叫唤声音有些大了,把众人吓得一阵侧目。沙定洲足足有一米八几,留着长胡子,在一帮文弱的世袭武官中抢眼的很。他走到营帐中间,扔出一把军营里惯用的长刀在地上。这刀是明军标准配置,虽不甚锋利,也有三四斤,不易毁坏,众人看向地上的长刀,却不知道这蛮子要做什么。

沙定州一双铜锣大眼瞪了帐内诸人一圈,重重哼了一声,手上用力,两个大铁锤高高扬起,倒似长虹贯月,往长刀上狠狠砸了下去。只听见哐铛一声,那长刀被生生砸弯,当真成了一把“半月弯刀”。

众人这才意识到那两把大锤子分量不轻,能把长刀砸弯,每个起码有二三十斤,那沙定洲看上去却是举重若轻,这臂力当真了得。众人一阵咋舌,主将陈廷对哈哈大笑,大声道,“好臂力,当真是虎父无犬子,下午攻城以沙定洲为先锋,诸位齐上,定要一举破城,打开局面。”

沙源在儿子身上赚足了面子,饶是年老体虚,也憋足了劲,跟着吼了一声,“末将领命。”

傅山叉正在城门上指挥守城,只听见一声号角,四下里明军全军出动,像潮水一样涌来,哪里是城墙上几百士卒能扛得住的,看来这次是难守住了,傅山叉脸­色­渐,面如死灰。明军漫山遍野涌了过来,城墙上五源谷火炮虽然厉害,奈何目标太多,炮兵也只能拣攻城器械轰,攻城梯子实在是顾不过来了。没几分钟,城墙上梯子就到处架了上来。

兵力悬殊太大,城墙各处很快失守。墙上的守军,转眼就被突围跳上来的明军分割成一条一条小块。战斗激烈处,一个逃跑的守城民壮溜了过来,给傅山叉看到,抽出剑来大喝一声,“回去!”

那民夫对下面官军畏如猛虎,对傅山叉这个五源谷官僚却毫无畏惧,哪里肯回头。见傅山叉拦他,抄着手上长矛对着傅山叉奔了过来,叫道,“贼人逼害我满城百姓!我捅了你去见官!”

傅山叉心头一冷,转身闪过长矛,一刀下去要了那民夫­性­命,血溅出来,顿时让他迷了眼。身边一个上等民户拦不住跳上来的明军,冲傅山叉大声吼叫,“差办大人,手榴弹也扔完了,这里守不住,往南门逃吧!”

傅山叉看了看西面,喝道,“澄迈若破,府城必失,吕头领就在临高练兵,再守得今天,大不一般。”傅山叉杀得一身是血,举剑喝道,“此城便是死地!有我无贼,大家给我杀!”

话没说完,却见一个穿着锁子甲的明军士官,张牙舞爪地举着两个大铁锤朝自己冲了上来。傅山叉见那锤子沉重,料想钢刀太薄,架不住。捡了地上一把长矛迎了上去,枪花一抖,被那军官躲开,一锤便砸了过来。

傅山叉此时已有了舍生取义的觉悟,有了取死的念头,身上反而更是敏捷。在地上一滚,躲开这锤,正要爬起来,却见那汉子把锤子扔了过来。眼见躲不开。

傅山叉想到胸甲坚硬,用胸部一挡,想把飞来锤子卸开。却没料到那锤子如此沉重,一击之下,胸口板甲被生生砸了一角下去。傅山叉中了这锤,胸口痛的如裂开一般,满身的血翻江倒海地涌,动弹不得。那军官乘势贴了上来,一锤又锤了下来。旁边那民户拿刀来挡,被生生砸开,那一锤来势不去,又落在傅山叉的胸口,砰地一声闷响。

傅山叉又中一锤,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几根,哪里还有活理。一口血吐将出来,喷了眼前那军官一脸。傅山叉身子一软贴在了地上,知道眼前便是黄泉路。自己一死,澄迈哪里还守得住?头领们当初把奄奄一息的自己从乞丐堆里救了出来,几番赏识重用,得以娶妻生子…今天却没法报这恩情了…

傅山叉眼睛瞪着满脸是血的蛮族军官,喃喃地道,“天下之大,官爷们也不给一条活…”

沙定洲哪里肯听这山贼说完,冷哼一声,一脚又踩在傅山叉胸口。傅山叉口中鲜血汇集成溪,脖子一歪,便没了生气。

沙定洲杀了贼酋,大喝一声把傅山叉尸体举了起来,转着圈子嗷嗷叫着。四周五源谷新招募的民兵,被蜂拥而上的明军吓破了胆,又见有这样的勇士,哪里敢上前,纷纷丢了兵器跪下求饶。几个家室在五源谷的,豁出了命,跳下两米高的城墙,往没有战斗的南门跑去。

吕策策马站在小山上,远远看着澄迈城被明军攻破,嘴巴不禁撇了撇。

赵源勒转马头,道,“师父,这围得和个水桶似的,我们新招募的那些士兵,怕冲不进城。”赵源看了看远处,心里道,“野战也打不过。”不过这话他却不好说。

先锋营大部队两条腿赶不过来,吕策带着几个将领和膘字旗骑兵刚到澄迈,就见了这城破的场面。

赵益踩着马镫,在马上站了起来,看了看明军散乱的进城队列,突然道,“老大,你看北门乱成一片,我去冲他一阵!”赵益满心期待地看着吕策同意他的提议,吕策却似个雕塑般的骑在马上,动也不动。

赵益知道吕策不同意,百无聊赖地摊下身子,又看见城里四处燃起了狼烟,骂道,“***明军,开始抢百姓了。这么搞,百姓还不死死帮我们守城,这主将怎么这么笨?”

前面明军似乎看到这边山坡上来了几百骑兵,派了两千士卒过来驱逐。赵益想起当初狮子山一战和今天情景类似,又看向吕策。吕策见赵益如此兴奋,勒转马头骂道,“都是新兵,守城还可以,野外打什么打?澄迈已经丢了,回‘镇南堡’练兵!”

赵益却不在乎挨骂,嘴巴一咧,策马跟上吕策,又问,“师父,你?那明军主将怎么那么蠢,把百姓往我们这里逼。”

吕策看了看赵益,耐心教他,“明军缺饷,我看那能打的都是北门的土兵,不让土兵劫掠一番,下次上了战阵手软。”赵益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讲究,愣道,“我前次在澄迈见到几个花朵般的姑娘,这土兵倒是好命。”

吕策听到赵益这强盗般的话,懒得答他。赵益回头看了看膘字旗都跟了上来,放心下来,想了想道,“师父,你?明军会来临高和我们打,还是去攻琼州府。”吕策不理他,赵益又道,“要是我就去围琼州府,现在秦头领一支孤军在府城,郑家又封了海路,久围之下,怎么守得住?”

吕策心事被这话说中,闻言眉头一皱,不禁吸了口凉气,心中烦躁,“驾”地一声往前一步跑开去。赵源见状一鞭子轻抽在赵益脚上,喝道,“屁话怎么这么多,惹师父烦心!”赵益啐了他一口,两腿一夹追了上去。

汉人在海南黎区生存发展的可行­性­

部分书友提出在海南黎区的生存问题。我这里给予说明:

明末黎民户数,本人未能找到相关史料。但根据嘉庆《广西通志-土司列传》卷二百六十八载,广西镇压海南黎族起义的田州土知州所帅部属执行种族屠杀政策,“所破峒二百七十有奇,斩五千五百余及,”(这里的峒实际上是文中的黎人村寨,文中按明朝黎人习惯,将小黎人村落称为寨,数寨合为一峒,有峒主)可见一个小的生黎村落可供屠杀的,平均不过20人,就算村峒被攻破时候有50%的逃亡率,那么也只有40人。这个平均值实际上包括同时起义的生黎熟黎,熟黎村寨较大,生黎村寨较小。而五源谷所处区域在生黎区,所以可以初步假设五源谷附近生黎村落平均规模在40人以下。

根据顾炎武(明末清初)在《天下郡国利弊书》所撰,海南有生黎熟黎村峒共计1320个。海南岛总面积近三万四千(33920)平方公里,根据吴永章《黎族史》,明代黎区面积在二万三千平方公里左右。平均下来,每十七平方公里以上才有一个黎人村峒。而这还是生黎熟黎一起算。

也就是说,在生黎区域,每超过方圆四公里的区域,在黎母岭山区,这往往意味着三四个小时以上的山路,才有一个人数少于40人的黎人村寨。

而历经1596-1600年的黎人大起义和明朝残酷镇压,明朝廷在五指山内部筑水会千户所,生黎处于无组织的混乱状态。因此,在这个时期,五个拥有钢弩钢刀的穿越者,在多次探路,一度改址而选择出的隐藏地“五源谷”里,只要智商有100以上,就是完全有实力生存下去的。正如我文中描述的,五源谷是个很深的死胡同,在水车架设前也没不适合开垦农田,所以除了被五源谷灭族的那个刀耕火种黎岐部落,并没有其他村峒对五源谷有兴趣。而在五源谷雇佣了第一批少年,开垦田地后,已经形成一个村落规模,五人身材相对明代海南黎人算得上高大,武器先进,谷里没有财宝,即使偶尔有黎人发现,也没有足够动机冒风险进来抢夺地盘。

实际上,明末有不少汉族“逃民”不忍官府暴政,躲入黎区结寨耕种,从另一个角度验证了黎区汉人居住的可行­性­。(实际上我在文中也提到了黎区有汉人村落!)史载崇祯四年昌化感恩交界处的落洒峒符那恩反,响应的即有不少黎区汉族逃民,有记载的包括王生,苏弘礼等,汉族逃民为起义作出了巨大贡献。(这个符那恩在昌化感恩诸黎中颇有声望,在文中和五源谷走在了一起)

换句话说,文中五个主角模仿汉族逃民,在五源谷生存下来,并不需要特别夸张的运气,所以希望部分书友改变黎人很团结很强大的观念,实际上黎人和汉人百姓一样,都是一盘散沙生活贫困。而且黎寨之间彼此积仇,时常发生械斗,并没有闲暇去排挤汉人。而史书记载,生黎对于愿意和他们平等贸易的汉人,是敬为上宾的。因为生黎一般不太敢下山购买铁器。

五十九节 减租赋,均田地

看着昌化县城墙上扬起的白旗,威字旗旗总赵源走回中军看了看吕策的脸­色­。吕策不喜欢在战场上?嗦,只盯着赵源的眼睛看了一会,就让赵源明白了老大的意思。

我没有下令停止炮击!

赵源跑回了炮兵阵地,一挥手,四十门火炮又开始了黑火药时代的最愤怒的咆哮,城墙上的白旗瞬间被爆破炸起的砖石掩埋。炮击持续了小半个小时,二十轮的炮击,让昌化县城的西面,塌成一段一段的砖头,已经很难称之为城墙了。本来就年久失修的城门,毫无悬念地变成一摊碎石。城内的道路,住宅,商铺,甚至县令衙门都毫无保护地­祼­露在先锋营黑洞洞的炮管面前。

在士气高涨的五源军事武装集团面前,昌化守御所的一百多旗军­操­兵,已经连趴在城墙上的勇气都没有。按一贯嚣张的赵益的说法,这些拿着铁片子的男人,连根菜都算不上。不过,如果想让大明卫所旗军趴在摆明了会被火炮摧毁的城墙上,摆出与城同在的势头,确实有点为难谭化龙。

昌化所的千户谭化龙试图带着­操­兵和少量家眷组织一场逃跑­性­的突围。但被大炮吓破了胆的旗军,被两倍于己的龙头寨的黎兵和赵益的膘字旗稍作夹击,几乎没有交手,就在贼兵的哈哈大笑中逃回了城里。虽然现在的城墙已经毫无意义,但贼兵没有携裹着杀进城,贼兵们似乎还没有把昌化夷为平地的念头。当然,昌化县已经逐渐不敢用贼兵称呼外面这支部队,谁敢一边投降一边称呼对方为贼兵呢?

炮火终于停歇了下来,城里的士兵、商人、工匠小心翼翼地从自己宅院上面伸出点脑袋,战战兢兢地想看着外面的征服者,等待着最后的判决。坍塌的城墙外面,五百五源谷士兵静静地列队站在一个土坡上,似乎在等待着昌化县的回应。略有些疲惫的炮兵正在检查炮管的状况,还有一些辅兵更是毫无正处于战场的觉悟,大咧咧地在给军马围着­精­料。

昌化千户谭文龙已经完全失去了面对敌人的勇气,参将集结半个琼州府的大军都被五源谷轻易摧毁了,难道还指望这个可怜的千户在没有城墙的城市里誓死据守吗。如果他那么做,唯一的结果就是整个昌化一千多口老少,会被五源谷的火炮轰成渣。

昌化县的千余口人始终没有理解吕策的意思。不得已,膘字旗旗总赵益单骑出列,慢吞吞地走到了那个曾经是昌化西城门的地方,他策马踏上了那地方一片残砖形成的高地,抬手聚了聚视线,看了看不远处似乎是县衙的地方。

那就是赵益是个小乞丐的时候,连接近都不得的神圣所在。

那就是曾经高不可攀的县尊老爷的衙门呀。

赵益笑了笑,自己现在是五源谷膘字旗的旗总了,前面的道路很辽阔,甚至一眼看不到尽头,自己没必要还念着那些不堪的过去了。

赵益清了清嗓子,向那些躲在宅院和地窖下面的胆小鬼们,宣布了活命的条件。赵益只说了一遍,昌化千户便第一个反应过来,带着二十多个亲兵冲进了县令衙门。很快,昌化县曾经的父母大人,张三光便被绑了出来。千户很聪明地料到了五源谷的另一个目标。曾经欺骗过五源谷的县令公子,张文定也从后院被绑了出来。

张三光一身白衣,踉踉跄跄地被按在了吕策马前,他很勇敢地保持了一个朝廷命官最后的自尊,没有尿湿裤子,也没有瑟瑟发抖。即使他跪了下来,也是被贼人强按的。吕策对谭化龙友好地点了点头,这次对五源谷的讨伐,谭文龙没有被征招。按一个海南卫千户俘虏的说法,参将周天知不信任谭化龙。谭文龙拿了五源谷的银子以后,说了些或者做了些什么,让周天知觉得他通贼。而谭文龙现在敢押着县令过来,似乎也说明了他对五源谷的坦荡。

如果说贪污这码子事情也有道德标准的话,张三光的贪污道德就太差劲了,拿了庞宁的大把银子,还屁颠屁颠让昌化典史带着三百民壮随大军讨伐五源谷。拿了钱还想杀人灭口!

吕策笑着问张三光,“你认识庞宁吗?”,趴在地上的明朝官员听到这个名字抖了一下,没做回答。张文定看了看缩在地上的父亲,抬头答道,“将军明鉴,家父见过庞兄二次,小人和庞兄为莫逆之交,多有往来!”吕策脸上浮起了一阵非常暖和的笑容,如果是一个未经世故的少年,恐怕会在这种笑容面前如沐春风。吕策点了点头,道,“好!”,对押着张三光的昌化千户谭化龙下达了命令,“以勒索五源谷,贪墨受贿之罪,将张氏三族,午时斩于市。”

跪在马前的张三光晃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年迈的身体,软倒在地上。旁边的张文定闻言如遭雷击,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条罪名不但灭了张家全族,而且还彻底让张文定身败名裂,连最后守土殉职的名声也不给。

张文定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冷酷的将军,如果是遇事灵活的庞宁带兵站在这里的话,事情也许还有转机吧。张文定眼前的吕策,是个年轻英武的军人,两道剑眉下淡淡的眼神在自己身上瞟过。张文定和五源谷的庞宁打了太多次交道了,他不相信吕策这么决绝,试图最后努力一把,往前爬了一步大叫一声,“将军~”话音未落却一把被千户谭化龙按住,谭化龙既然已经绑他二人出来,如何肯给他翻身的机会,大声喝道,“尔等作恶地方久矣!”又喝令左右亲兵,“将此二贼缚于市,待午时斩首。”

吕策很满意谭化龙的表演,先锋营现在只有两百人,他很需要一些冲锋的炮灰。吕策从来没有想过用他辛苦训练出来的先锋营炮兵骑兵,去和敌人玩消耗,炮灰部队的需求缺口非常大呀。吕策又发出了第二道军令,“昌化衙门充为先锋营指挥所,张府充为先锋军营!所有人入城,县城内广宅大户,抄家,家眷缚于市。其余贫苦百姓,队长入户安抚,营兵不许擅入侵犯,违令者斩!”

四个旗总事先都被交代了富户的标准,纷纷大喊得令,各自整队入城。吕策看了看还在马前的谭化龙,问道,“你手下还有多少人?”谭化龙闻言倏地单膝跪在马前,如一个­精­忠的爱国将领面对着他的元帅,答道,“标下还有­操­军一百一十三人,亲兵三十一人!”吕策喝道,“好,昌化守御所旗军­操­兵,整编为五源谷先锋营新字旗,谭化龙暂为代旗总,戴罪立功。其余军户,就地解散为民户。中军队长邓阿奇何在?”

“部下在!”邓阿齐闻言策马跑到了阵前。吕策接着下令,“邓阿齐为新字旗副旗总,行副将及监军之职。”

两个新的正副旗总领了令,便去整编新字旗了。吕策笑了笑,转头对中军剩余二十个军士问道,“刘老三!不对,刘斌!你来做新的中军队长!董头领设计的旗帜呢?”那个识字后给自己取名“刘斌”的中年汉子回答道,“在,在!”从背包里拿出两面锦制黄­色­大旗,拿出旗杆套上举了起来,让中军军士迎风举起。那两面大旗上面用红­色­丹墨各写了三个楷体大字,左旗书,“减租赋”右旗书,“均田地”。

这两个口号是打败明军后穿越者讨论的结果,在这个田地是最主要生产资料的时代,只有这样的口号,能够最快速度争取下层百姓的人心。这是一种野蛮粗暴的简单政策,五个穿越者都意识到,强硬推行这条政策的话,他们即将面对乡绅集体和宗族势力的强大阻力。五个穿越者没法强迫自己拿着圣人之教,和这些代表乡绅宗族力量的儒家文人地主找到共同点。为了最快地募集到中下层的工人和足够的新士兵,为了在明朝新的讨伐大军到达时候,后背没有乡绅宗族势力的威胁,诸人也只有用铁血手腕推行这条血腥的政策。

作为一个穿越者,吕策认为,既然腐败的明朝官僚扭曲了社会的规则,那么就应该在穿越者手上重新归零,来赢得公平的可能。上一个时代的游戏已经终盘结束,必须把棋子放回原位,才能开始新一轮的游戏。穿越者和这个朝代的基石之间,更惨烈的持久战刚刚开始。吕策想到即将面对的腥风血雨,收起了笑容,恢复了那张铁青的脸。在山坡上想了好久,吕策不由得有些心悸,这种敌人的强大让他变得愤怒,冷静和血腥。看了看残破安静的昌化县城,他终于下定决心挥了挥手,喝令,“中军入城!”

大道两边,富户的宅院里一片­鸡­飞狗跳,甚至有刀剑撕裂身体的声音和人类受伤的惨叫,估计是粗暴的士兵对试图违抗命令的富户对了刀子。你指望一个两三年前还是乞丐,受富人欺凌唾弃的士兵,对待这些富户时候有多么文明,是幼稚和不切实际的。吕策对这些声音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走向锋营指挥所,就是曾经的县令衙门。身后,刚刚受到各旗队长安抚的贫苦人家,好奇地把脑袋从院门边角伸出来,探看这个贼人最凶悍的将军,是否如传说中三头六臂。

结果让男人女人们瞠目结舌,他们看到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军人,骑在一头健壮的白马上,身后招扬着两面黄­色­锦旗,“减租赋”“均田地”

站在衙门门口的山字旗旗总赵谷看到吕策过来,赶紧迎上来汇报,县衙中抄得白银一千百两,县令张三光府中抄得白银五千四百两。吕策点了点头,入了衙门,坐在了县太爷的位置上。他又嫌县官那个高高的台子太不体现公开公平的象征意义,让军士撤了下去,还在椅子后面挂起了军事地图。赵源几个旗总搜城结束,这时走了进来汇报,“富户已经全部押到了集市中间,全城搜出银子三万七千两,现在都集中在县衙库房。”

吕策带着几个旗总走出了衙门,看了看在外面等待命令的几十个士兵,他们身上有血迹,但口袋里没有嘟嘟囔囔的东西。吕策很满意,冲着四周的士兵道,“先锋营每个士兵赏银子十两,队长赏银二十两,旗总赏银五十两。龙头寨黎兵一百余人同样打赏。”吕策顿了一顿说道“这是破城的‘阳光普照奖’,回头还要详细统计战功!抄家结束后,不许­骚­扰城中百姓,违令者斩。”

谁不爱白花花的银子,士兵们欢快地举臂高呼,要不是吕策板着个脸,他们恨不得把他们爱戴的吕头领扔上天空。

请无知无畏的喷子们滚开

写这本书以来,很感动有几百个书友一直认可这本书,一直支持我。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一个月写书赚的钱还没有我写书之外一天赚的钱多,但是我每天都花六个小时以上查资料和码字。这是认可,是对我辛勤劳动的认可,让我知道我的书有价值,有人共鸣。

但是一直有些喷子们坚持不懈地发起攻击,以证明自己的智商高人一等。对于一本不赚钱的书来说,这实在很影响作者码字的心情,昨天晚上九点看到一个喷子的攻击,一下子就写不下去了,乱打电话找人聊天去了。

对于一个新人写手,投去怀疑的目光是必然的。但是麻烦怀疑之前多思考一下,你以为理所当然的东西是谁告诉你的,那个人可靠吗?我为了这本书在上海图书馆办了专门的借书卡,打车来去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我列一下我这本书的部分参考书单,希望让喷子们明白一些:

《边事小纪》[明]周文郁

《明季南略》[清]计六奇

《明季北略》[清]计六奇

《度支奏议》[明]毕自严

《石匮书后集》[明]张岱

《熹宗??》

《崇祯实录》

广西农民起义.pdf

《十六世纪明代中国之财政税收》黄仁宇

《中国物价史》谭文熙

《中国古代火器史》刘旭

《napoleon‘sguns1792-1815》

《世界火器史》王兆春

康熙?州府志

广东通志

黎族史

海南黎族史

明史研究丛刊05明代兵备道制度.谢忠志

陈宝良《飘摇的传统-明代城市生活长卷》.pdf

[美]狄宇宙:十七世纪中国一个满族士兵的日记(劳特里奇+2006).pdf

明末大饥荒实因人祸考.pdf

明代社会生活史.pdf

明初海南里甲制度

《徐光启》

中国社会通史?明代卷.pdf

明史研究丛刊10明代的旅馆事业.詹怡娜.

海公案详析.doc

郑芝龙早年行踪考据.doc

十七世纪的福佬海商.doc

?南?居集?.doc

明末农民战争史

租地农场主论.pdf

三次伟大的技术革命.pdf

16.17世纪的科技.pdf

波特兰水泥.pdf

明史研究丛刊01明代海防的水寨与游兵.黄中青.

烧荒.pdf

广西农民起义.pdf

边镇粮饷--明代中后期的边防经费与国家财政危机,1531-

明代边饷结构与南北转运制度<韦祖松>.pdf

明代市舶司制度与海外贸易.pdf

转炉炼钢工艺

自贝塞麦发明酸­性­空气底吹转炉炼钢法起,开始了转炉大量生产钢水的历史,如图3所示。上世纪50年代用氧气代替空气炼钢是炼钢史上的一次重大变革,70年代出现的氧气底吹转炉和顶吹复合转炉,是氧气转炉在发展和完善通路上取得的丰硕成果,如图4所示。

一、吹炼过程元素氧化规律

(一)炉钢吹炼过程和元素的氧化规律

1)冶炼过程概述

从装料到出钢,倒渣,转炉一炉钢的冶炼过程包括装料、吹炼、脱氧出钢、溅渣护炉和倒渣几个阶段,如图5所示。一炉钢的吹氧时间通常为12-18min,冶炼周期为30min左右。

上炉钢出完钢后,倒净炉渣,堵出钢口,兑铁水和加废钢,降枪供氧,开始吹炼。在送氧开吹的同时,加入第一批渣料,加入量相当于全炉总渣量的三分之二,开吹4-6分钟后,第一批渣料化好,再加入第二批渣料。如果炉内化渣不好,则许加入第三批萤石渣料。吹炼过程中的供氧强度:

小型转炉为2.5-4.5m3/(t?min;120t以上的转炉一般为2.8-3.6m3/(t?min。

◆开吹时氧枪枪位采用高枪位,目前是为了早化渣,多去磷,保护炉衬;

◆在吹炼过程中适当降低枪位的保证炉渣不“返­干­”,不喷溅,快速脱碳与脱硫,熔池均匀升温为原则;

◆在吹炼末期要降枪,主要目的是熔池钢水成分和温度均匀,加强熔池搅拌,稳定火焰,便于判断终点,同时使降低渣中fe含量,减少铁损,达到溅渣的要求。

◆当吹炼到所炼钢种要求的终点碳范围时,即停吹,倒炉取样,测定钢水温度,取样快速分析[c]、[s]、[p]的含量,当温度和成分符合要求时,就出钢。

◆当钢水流出总量的四分之一时,向钢包中的脱氧合金化剂,进行脱氧,合金化,由此一炉钢冶炼完毕。

(1)硅的氧化规律

在吹炼初期,铁水中的[si]和氧的亲和力大,而且[si]氧化反应为放热反应,低温下有利于此反应的进行,因此,[si]在吹炼初期就大量氧化。

[si]+o2=(sio2(氧气直接氧化

[si]+2[o]=(sio2(熔池内反应

[si]+(feo=(sio2+2[fe](界面反应

2(feo+(sio2=(2feo?sio2

随着吹炼的进行石灰逐渐溶解,2feo?sio2转变为2cao?sio2,即sio2与cao牢固的结合为稳定的化合物,sio2活度很低,在碱­性­渣中feo的活度较高,这样不仅使[si]被氧化到很低程度,而且在碳剧烈氧化时,也不会被还原,即使温度超过1530c,[c]与[o]的亲和力也超过[si]与[o]的亲和力,终因(cao)与(sio2)结合为稳定的2cao?sio2,[c]也不能还原(sio2)。

硅的氧化对熔池温度,熔渣碱度和其他元素的氧化产生影响:

?[si]氧化可使熔池温度升高;

?[si]氧化后生成(sio2),降低熔渣碱度,熔渣碱度影响脱磷,脱硫;

?熔池中[c]的氧化反应只有到[%si]

(节选/转贴)崇祯:攘外与安内的两难选择

(节选自樊树志老师的论文,大家看看我汉人最后一个皇帝,可怜的崇祯帝,被群臣欺负的可怜故事)

崇祯十三年五月,蓟辽总督洪承畴奉旨率总兵曹变蛟、白广恩、吴三桂、王廷臣等十三万­精­兵出山海关,解锦州之围,本拟打一场持久战,无奈兵部企求速战速决,终于导致全线崩溃。正当洪承畴孤军困守松山时,清朝方面以和议助攻战,再次发出和议信息。其起因,据说是崇祯十四年十一月辽东原野下起茫茫大雪,清军补给断绝,正欲解围而归,又恐明军尾随攻击,便通过蒙古人发出求和意向[2e]。辽东宁前道副使石凤台把这一动向上报朝廷,崇祯帝原本抱着“灭寇雪耻”的愿望,对和议毫无思想准备,便以封疆大吏私自与敌方洽和有辱国威,把石凤台逮捕入狱。到了松山、锦州形势日益吃紧时,内阁辅臣谢升与其他阁臣商量:“我力竭矣,款建虏以剿寇,凤台言良是”。于是决定由兵部尚书陈新甲出面提议此事。崇祯十五年正月初一日,元旦朝贺完毕,陈新甲向皇上提出“款建虏”的主张,但又不敢直接提及“款”字,迂回地说:“(松、锦)两城久困,兵不足援,非用间不可。”崇祯帝对松、锦两城的困境一筹莫展,既然“建虏意欲和”,便答道:“城围且半载,一耗不达,何间之乘?可款则款,不妨便宜行事。”谢升立即应道:“彼果许款,款亦可恃。”与清朝和议和事就这样定了下来[3e]。陈新甲得到皇上的旨意:“可款则款,不妨便宜行事”,立即派马绍愉以兵部郎中、二品官衔的身份前往宁远与清方接洽。

这是明、清之间历次和谈中最具正式规格的一次,崇祯帝以“谕兵部尚书陈新甲”的形式写了一份敕书给皇太极,皇太极如法炮制,以“谕英郡王阿济格”的形式,作为答复。在沈阳谈判之后,马绍愉带了皇太极的国书返回宁远。清方提出的条件是“每岁贵国馈黄金万两,白金百万两,我国馈人参千斤、貂皮千张;以宁远双树堡中间土岭为贵国界,以塔山为我国界,连山适中之地,两国于此互市”[4e]。

六月初三日,崇祯帝召见内阁首辅周延儒,征询他关于此事的意见,再三追问,老『­奸­』巨猾的周延儒始终一言不发。其实周延儒是赞成和议的,当初谢升与陈新甲提及此事时,他并无异议。正如给事中李清所说:“宁锦之溃,北边­精­锐几尽,而中州寇祸正张,上意亦欲以金币姑缓北兵,专力平寇,谢辅升与陈司马新甲主之。周辅延儒亦欲安享其成,成则分功,败不及祸”[5e]。

此次和谈是秘密进行的,“因畏声气诸臣阻挠,故深秘之”[6e]。当时在沈阳的朝鲜官员也只是风闻,无法确证[7e]。不料马绍愉与陈新甲书信往还,偶尔疏忽而泄密。一日,陈新甲得到马绍愉的信,阅毕放在桌上,仆人以为是普通塘报,随手交给塘报官传抄,于是流传于外。马绍愉在信中写道:“绍愉见憨(即汗,指皇太极),讲好索金三十万、银二百万,已许金一万、银一百万,憨尚不肯,决要金十万、银二百万,不从,即发兵,你家所失岂止此数!”[8e]于是言官弹劾陈新甲“主和辱国”,朝廷上下立即沸沸扬扬。

崇祯帝原本考虑到中原“寇祸正张”,意欲“以金币姑缓北兵,专力平寇”,孰料事机泄漏,舆论哗然,内阁首辅周延儒又不肯挺身分担责任,不得已改变初衷,屈从舆论。他虽贵为天子,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更不肯为臣下承担责任,把此次和议的责任一股恼儿全推到陈新甲身上,把他逮捕法办[1f]。陈新甲自以为受皇上旨意行事,有恃无恐,不但不引罪,反而自诩其功。终于成了替罪羊。廷臣们以为陈新甲“专擅议款”当斩,崇祯帝却偏偏说陈新甲任兵部尚书期间使七名藩王被杀,比敌兵薄城罪更重,所以当杀,只字不提和议之事,可见他并不认为和议足以构成死罪。然而置他于死的恰恰是和议,谈迁为他辩护道:“陈司马甚辩有口,颇谙疆事,羽书狎至,裁答如流,案无留牍,后人莫之及。其祸兆于主款……大臣不深为社稷虑,惟私旨是徇,鲜有不覆者”[2f]。

平心而论,崇祯帝授权陈新甲秘密与清朝议和,在当时内外交困的形势下,毋庸置疑不失为一时权宜之计,对内对外都是利大于弊的。到了功败垂成之际,机密泄漏,引起不明真相的言官们一片反对声浪,他们搬出《春秋》大义,以传统政治伦理来否定作为权宜之计的和议,使崇祯这样有政治主见的人也不敢理直气壮地力挽狂澜,使和议中途夭折。经过此次波澜,他再也不敢与清朝和谈,同年十一月,清兵又一次南下,明朝的困境较前更为严重。在攘外与安内的两难选择中,崇祯已经无牌可打了。

帖些古代的夜袭战例吧

李靖夜袭­阴­山

公元630年,李靖亲自率领三千­精­锐骑兵,从马邑出发,趁颉利不防备,连夜进军,『逼』近突厥营地。颉利毫无防备,发现唐军突然出现,大惊失『­色­』。将士们也慌了手脚,说:“这次一定是唐朝发动全国兵力来了,要不然,李靖怎敢孤军深入呢?”

还没有到唐军发起攻击,突厥兵先『乱』了起来。李靖又派间谍混进突厥内部活动,说服颉利一个心腹将领投降。颉利一看形势不妙,就偷偷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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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夜袭蔡州

十月十五日,李?命史?留镇文城,命李佑等率训练有素的敢死队3000人为前锋,自己与监军将3000人为中军,命李进城率3000人殿后。将领们不知道出兵到什么地方去,跑去问李?。李?只是说:“向东进军。”东行30公里后,唐军在夜间抵达张柴村,乘守军不备,全歼了包括负责烽燧报警士卒在内的守军。待全军稍事休整和进食后,李?留500人守城栅,防备朗山方向之敌,另以500人切断通往洄曲和其他方向的桥梁,并下令全军立即开拔。

诸将再次请示部队开往何处,李?宣布:“入蔡州取吴元济!”诸将大惊失『­色­』,监军的太监特别胆小,吓得大哭,说:“我们果然中了李佑的『­奸­』计!”但军令如山,众将只得率部向东南方向急进。

此时夜深天寒,风雪大作,旌旗为之破裂,人马冻死者相望于道。张柴村以东的道路,唐军无人认识,人人自以为必死无疑,但众人都畏惧李?,无人敢于违令。

夜半,雪愈下愈大,唐军强行军35公里,终于抵达蔡州。李?看到城下有个鹅鸭池,心生一计,命人拿棍­棒­去赶鹅鸭。鹅鸭给­棒­一赶,呱呱地『乱』叫,把人马发出的声音掩盖了

自从吴少诚抗拒朝命以来,唐军已有30余年未到蔡州城下,所以蔡州人毫无防备。四更时分,李?军到达蔡州城下,守城者仍未发觉。李佑、李忠义在城墙上掘土为坎,身先士卒,登上外城城头,杀死熟睡中的守门士卒,只留下巡夜者,让他们照常击柝报更,以免惊动敌人。李佑等既已得手,便打开城门,迎纳唐军。接着,又依法袭取内城。­鸡­鸣时分,雪停了,李?的部队已经进到了吴元济的外宅。

这时,有人觉察情形有异,急忙报告吴元济说:“官军来了!”吴元济还在那里躺着不想起来,笑着说:“这一定是囚犯们在闹事,等天亮了看我来收拾他们。”过了一会,又有人报告说:“城门已经被官军打开了!”元济仍然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洄曲那边派人来找我们讨寒衣的吧!”吴元济慢吞吞地起了床,只听见院子里一阵阵吆喝传令声:“常侍传令?……”接着,又是成千上万的兵士的应声。吴元济这才害怕起来,说:“这是什么常侍?怎么跑到这儿来传令?”说着,带了几个亲信兵士登上牙城准备负隅顽抗。

当时,吴元济的大将董重质领着­精­锐兵马一万多人,占据着洄曲。李?说:“吴元济敢负隅顽抗,就是指望董重质的救兵!”于是找到董重质的家人抚慰他们,派他儿子董传道带着书信前去劝降,董重质见大势已去,便单人匹马前来投降了。又是一个漂亮的政治仗!吴元济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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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战例历史上很多啊,霍去病突袭百里夜袭匈奴,刘牢之在淝水之战夜袭前秦,我就不一一贴了。

夜袭的标准装备是马衔枚蹄裹布,抹掉哨子后利用­精­兵快速突袭,出其不意。

也谈一谈合理­性­

写《一六二二》,谈谈穿越谈谈救国,是石斑鱼的理想之一。石斑鱼向读者保证,书中的人物『­性­』格,科学技术,战争和逻辑,都是经得起推敲的。如果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情,石斑鱼也敢说,这本书论合理『­性­』,绝不输于起点的任何一本小说。

除了序章穿越这件事情是扯淡,除了五个人身上的病毒没有毁灭全世界这个事情是扯淡,其他事情都没有扯淡。

如果问我,起点哪本历史穿越书写得最好,我个人的答案很冷门,是《红『­色­』十字军》,这本书基本是没有破绽的,而且具备小说的情节『­性­』。如果要排个第二,那就是《与宋同行》,这本书破绽也不多,虽然不具备情节『­性­』。为什么我要写《一六二二》,就是因为这两本书太监了。看过这两本书的人都知道,这是两本除了合理『­性­』什么也没有的书,因为太追求合理『­性­』导致情节毫无张力,最终还是太监了。我既然决定继承这两本书的群穿信念,在这么贫瘠的土壤上耕作,就绝不会在合理『­性­』上妥协。

最近看到很多『乱』起八糟的攻击,开始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遭到这么多攻击,后来明白了,是石斑鱼在书中攻击别人在先,自然就要被别人攻击。石斑鱼在这里道歉,对不起。《一六二二》说穿越者不会当地语言,让你们的书显得不合理,对不起。《一六二二》说明朝腐朽,官府不能容忍新势力,让你们直达上流社会的种种非凡奇遇显得很不合理,对不起。《一六二二》说手下的心很难收服,循序渐进养了一群孤儿几年,有了实力才敢出去面对大明社会,让你们散发王霸之气,大喊“主角光环”就让共同穿越者拜倒在脚下的情节很不合理,对不起。《一六二二》说鞑子吃­肉­长大的白甲兵是女真奴隶主,斗志高昂不会夜盲,能够夜袭,让你们随大流大喊夜盲症,设定一堆晚上毫不提防的火枪手很不合理,对不起。《一六二二》说敌人很强大,明军一万多人可以把穿越者的两千新兵围在城里动弹不得,让你们招些农民就可以逆天救国的情节很不合理,对不起。《一六二二》说穿越者根本改变不了社会习俗,对百姓的思想理念很无力,让你们动不动就民主人权,随时就把明末人变成美国人的情节很不合理,对不起。《一六二二》从头到尾都围绕着扩大市场,得到资源而战斗,让你们搞点生产线,开个会吹牛就黄金万两,全世界商人都来求购商品,充满了优越感的情节很不合理,对不起。

《一六二二》­干­了这么多得罪人的事情,所以真的很对不起你们,石斑鱼在此道歉。得罪人在先,所以被攻击,我也不生气。比如说,改水营京畿第一战就说明了火炮人员组成,说明了两个战兵和数个辅兵合作『­操­』作一门火炮。可还是有人在论坛上攻击我,说我两个战兵『­操­』作一门火炮是bug。我对此也很理解。比如说,改水营从辽东运人到茶河岛不过三百里,斜着风不过一天的路程,所以可以多塞点人,却硬有人在论坛上杜撰说我写“四百多艘船运八万多人到海南岛”来攻击《一六二二》…我这也不生气。因为我攻击你们的理念在先,所以你们怎么攻击我,我都不生气。

因为这是一本关于五个穿越者奋斗和求索的书,我希望看过他的人在五年后说,“恩,那本书我没有白看。”

谢谢我的书友们陪我走过这七十万字,无论别人怎么去说,我想我会更坚定地走下去。

一六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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