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输叹道:“想不到萧公子年纪轻轻,不仅心思细敏,学识也如此渊博,不愧为万荷山庄的后人啊。”
我答:“莲苦自小居于深谷,十八年来,大部分的时间只有那些书册与莲苦交谈,自然记得的东西也就多了些。”
他看着我,眼中似有悲悯:“萧公子十八年苦练,焉知最后能赌得一个怎样的结局?可笑世间人人身在赌局而人不自知。读书人十年寒窗赌一个功名,农户日出而作赌一个好收成,王侯将相烽火不息赌的是霸业。这些赌注可都大得很哪,到头来却没有一个赢家。公子又何尝不是别人的赌注?”
我说:“莲苦有一事不明。”
龙输道:“请讲。”
我说:“算起来你的年纪不到五十,虽然朱雀门的易容术天下无双,但你的迟暮之气却绝非易容所为,而且你身上有中毒迹象。你是毒仙的师兄,他人下的毒她应当都能解,这是为何?”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微笑:“公子好眼力。这是我师妹独门研制的慢性毒药。在女儿红中加入七心红海棠、红罂粟、红豆熬制而成,师妹说名叫‘相思’。师妹每有新毒药,我常自告奋勇尝试,好让她观察药效,尝过后她自然有药可解。谁承想,‘相思’醉人却也最是伤人,服用一次即深入骨髓,无药可解。相思催人老,果不其然。
“我一直记得她哼着歌在阳光下挑拣红豆的样子,那般的天真欢喜。江湖中,人人谈师妹色变,却不知她对毒,本是天然的喜好执著,像剑客之与剑,舞者之于舞。一个人今生要抓到什么样的牌,走什么样的路,生来就有指令,这却是没有办法的事。”
门外有琴音传来。
琴声中,似有满树繁花盛开,花树下,似有骑着高大白马的华服少年在含笑作别。
龙输侧耳聆听,脸上的微笑越来越深:“他这是来送我了。世人都道我为赌神,却不知我为一个‘情’字下注一生,输了个一败涂地。现在,局已定,人已散,剩我一个赌客,亦无意趣。我知萧公子为何而来,朱雀门下,从来自行了断,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说完,他就倒了下去,嘴角和李妒桃一般,有丝丝血迹。
我走出了红运坊。
看见花开和无酒。
花开在弹琴。
他一身白色绸衫,衫上绣满盛放的花朵和翩跹的蝶。只有一个淡绿衫子的侍女默立在旁。
无酒躺在房梁上喝酒,似乎已经醉了。不知是为琴醉,还是为酒醉。
花开道:“二十六年前,金焰教与朱雀门有一战。当时小弟负伤在家,我一人前往。他站在一树梨花下等我,那时候他已经是名满天下的赌神。我一时赌性大起,我说,论武功,十招之内你必死于我剑下,不如我们赌一把。他说,和我赌,你绝无胜算的可能,我亦不想占这个便宜。我说,那倒未必,就看我们赌什么了。他问,赌什么。我指着梨树上一朵眼见就要开放的花苞说,就赌这朵梨花盛开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