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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重生之嫡子心计 > 3)一VS一,HE

3)一VS一,HE

4)本文架空,礼制综各朝代,不要和现实挂钩,请勿考据或扒榜,写的不好,大家看个乐呵吧。

编辑评价:

身为镇江侯唯一嫡子的殷若飞,很小就陷入一个圈套了,自从母亲死后,

他便遭人迫害一点点失去祖母宠爱、父亲的关注、还有本该他继承的爵位。

幸而老天怜他,重生后的殷若飞一改上辈子­性­情,他发誓要把将上一世丢到的一点点夺回来……

文章从男主幼年开始,描写了与小亲王容靖泽联手,一路忍辱负重过关斩将的宫斗战斗之路。

两人步步为营,在朝堂之路上慢慢前行。本文人物刻画鲜活,感情描写新奇,另类的剧情转折开启别样的阅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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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

前尘

当……当……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声音从巷子里传出来,寒冷的北风吹着打更人不算厚实的棉衣。嘴里碎碎叨叨的抱怨着天气寒冷,朝着天上看去,却看到天上飘飘洒洒地鹅毛大的雪花缓缓落下。

打更人跺了几下脚,想着这么冷的天,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查看,不如赶紧回家,守着火炉喝几口刚买回的酒御御寒。想到桌子上还有一包没吃完的半空儿,打更人不由得哼起了小曲。

“哎呀——”打更人脚下一绊,朝前扑去。若不是手脚还算灵活,这一下就要跌个鼻青脸肿。数九寒天的,土地冻得生硬,即便是如此,打更人的手还是搓破了好大一块皮­肉­。“什么东西啊!”

绊了打更人的物件踩上去有些软,打更人吓了一跳,赶紧揉揉眼睛俯身看过去,这地上躺着的竟然是个人,只是这人浑身僵硬不知死活,一身破旧的棉衣多处补丁,有些地方还露出薄薄的棉絮,看起来就落魄之极。“原来是个叫花子!”

打更人啐了一口,自认倒霉,撇开几步离去。

泼洒的一点酒液溅在那人脸颊上一些,带着脸上的浊污慢慢划下。

殷若飞本是镇江侯最小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容貌又十分出众,虽然不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却也是受祖母、母亲百般疼爱。父亲虽然一向严厉,但对他却也不曾责打过。

不过那也仅仅是八岁之前,自从他母亲意外离世,他的境遇是每况愈下。一件件对他不利却让他无从辩解的事频繁而出,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让祖母对其渐渐不喜起来,就连父亲每每见到他也是严厉呵斥。

十二岁生辰那天,他被几个姐姐妹妹连哄带骗带到家里新建的荷花池边,说好让他等待,等待他们一起帮他过生辰。

自从母亲过世,他已经几年没有过过生辰,脸上虽然依然绷得紧紧的,心里却有些软弱。这些姐姐妹妹虽然平日里算计着他,没想到心里却想着他,想到这些,他背着众人离去的身影微微笑了出来,以后,也不要再和这些姐妹计较一些小事了。

心里想着,漫步在湖边走着。倏然一双小手拉住了他的手,低头看去,原来是才刚刚七岁的九妹若岚。

殷若飞的表情变得柔和,这是他现在最亲近的人,九妹生母兰姨娘命苦遇到了难产,剩下女儿后一命呜呼,母亲可怜她年幼无依,身边两个女儿又都已经说了亲事,在家也留不了几年,索­性­就抱在身边,全当了嫡女养活。

两个姐姐虽然更亲,但是现在都已经嫁做人­妇­,轻易不能回家门,而且这家中也没有给两个姐姐撑腰,虽然是侯门嫡女,日子却不太好过。每次姐姐们回家,他和小妹都强颜欢笑,不肯再让嫁了人的姐姐们­操­心。

母亲死的突然,他们兄妹全无准备,这几年来生活越发的水深火热,就连每月的月银竟然也被克扣。而祖母那里,他连去请安都被拦驾,更别说将被克扣之事说出。

见不到祖母,就没人能给他做主,这整个镇江侯府都由二夫人小林氏把控,小林氏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姨母,他母亲同父庶妹。这姨母是他母亲生前最信任之人,临死前将儿子托付给她,只是……

殷若飞握紧拳头,虽然表面看起来每件事都和她无关,但每件事背后却都脱不开她的影子。尤其是每次他被人诬陷做了什么恶事,她都站出来为他说话讲情,但是那话往往会惹得父亲及祖母更加恼怒,也就越发显得他不争气不孝顺。

而人后,这位既是姨母又是庶母的小林氏,对着他虽然带着笑,但连眼神里都透着不屑,和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姐们的神情如出一辙。

虽然父亲后来续一继室,却也被她逼的退避三分,不敢争其锋芒。如今她一人做大,整个镇江侯府无出其右者。

“哥哥,快离开这里。他们要对付你!”若岚表情紧张,虽然年纪还幼小,但是在这吃人的家庭里,谁又敢真的天真无邪。

“什么?”殷若飞一愣。随即听到噗通一声,竟然有人掉到了荷花池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群家丁下人已经从四周冲了出来。

殷若飞下意识地将小妹推到一边的草丛中,时局紧张,根本来不及叮嘱,只盼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

接下来的事,自然又是一场栽赃陷害,只是这次他们动了血本,竟然不知怎地将父亲新近纳的小妾也买通,让她跌在湖里,却言说是他殷若飞非礼不成想要杀人灭口。

看着随后赶来的一脸怒容的父亲,堂堂的镇江侯殷海城,还有伴在他身边的那位正看着他­阴­笑的如夫人小林氏,殷若飞仰天大笑,眼泪都充盈在眼眶里,却生生瞪了回去。

“父亲既不相信儿子,就将儿子逐出家门吧!”他虽然有些心灰意冷,却还带着些希冀看着殷海城。

殷海城满脸的厌弃,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吩咐家丁将他家法伺候,转身去看他那被救下来送回房间的小妾。

殷若飞啼血长笑,实心的板子板板下了狠手,生生将他的一条腿打断,让他从此成了个瘸子,而他心里最痛的不是从此变成个废人,而是这亲生的父亲,竟然没有一点相信他,不听他任何辩解。这么多的漏洞他都视而不见,只是旁人一句话就认定是他做的,这个家还有什么可让他留恋的。

腿没养好,他就送出了府,或许这也是府中那位的刻意安排,一个小布包,两件旧衣服,甚至连他母亲半件遗物都没有拿到就被送出了府。

孤身无依的殷若飞被长姐悄悄派人安排到城外的一个小院子里,只是长姐能拿出的银两也有限,他二姐更是因为私自拿着银两来看他,而被夫家从这里捉了回去,毫无正室的体面。稍稍将养了腿,殷若飞就一瘸一拐地出门找事做,一个男人,总不能被姐姐养一辈子!

幸运的找了个药铺当了伙计,这一待就是七年。多年的磨砺让他懂得了看人脸­色­,虽然掌柜给的钱不多,但到底是个能学到本事的营生,他索­性­一边学习辨别各种草药,偷着也学着坐堂大夫的一些行医的本事。好在这位大夫人品不错,虽然­性­子冷淡的很,对他却多有关照,一些自己的行医手记,也送给了他,让他留着看。

正当生活慢慢进入了正轨,整个人生似乎都已经脱开了那段不幸的日子时,更大的不幸朝他席卷而来。

一伙纨绔子弟看上了他的容貌,将他堵在死胡同,为了不被辱,他被迫用碎瓷片将脸部划烂,逼得那些纨绔拳打脚踢他一顿泄愤,却只得将他放走。

后来他才知道,他差点被辱并不是偶然,而是他那二哥从中挑唆的。

他愤恨不已却无可奈何,那一顿暴打让他本就不好的身子更加水深火热,药铺也将他辞退。而最让他痛心的事终于在一个面貌老实的男人给他送了一包银子后整个爆发出来。

那银两是若岚托人送来的,在他百般追问之下,才知道若岚为了让殷家众人放过他,自愿答应嫁给宫中一位掌权太监,为殷家谋取更大利益。

殷若飞一口鲜血喷出,冲去镇江侯府想阻止这一切,却只能被侯府家丁挡住,眼睁睁看着那顶小轿远远而去。

内忧外患,让殷若飞没能再走到家,而是在胡同口就重重的倒下了。一双眼睛死死朝天瞪着,似乎是在怒斥老天的不公。

☆、重生

重生

殷若飞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颜­色­素雅内敛的帷幔,直接愣住。这是哪里?这样式质地都是他平素最喜欢的,只是这种帷幔他已经多年未见了。

因为银钱不多,他几次搬家,最后住的地方,只能算个狗窝,甚至在侯府那些人眼里,连狗窝都不如。盖的被子都是用最便宜的棉布,最劣质的棉花做的。哪里还有钱置办这些东西。

难道是九妹?是九妹将他救下安置了?

一想到九妹,殷若飞就觉得心像被人捏在手里狠狠攥了一把般难受,立马挣扎着要起身。

殷若飞撑着身子起来,才发现自己似乎矮小了不少,抬起手看看,手掌细腻白­嫩­,却不是大人尺寸,而且每根手指的指甲都修剪的十分整齐,透着粉­嫩­的光泽。

“这是……”殷若飞吓了一跳,这是谁的身体?此时才忽然记起他已经惨死街头,难不成他已经下了地狱不成?

只是地狱不是该有十八层,每一层都极尽酷刑之能事,让人无法超生么。又怎么会有如此舒适的环境,并且如此合自己的心意。

殷若飞慢慢起身,撩起了床边的帷幔,满室淡香袭入鼻端,竟然是他早年最喜欢的苏合香。这是他身边得力大丫头紫灵特意给他配置的,普通苏合香配着香料,初闻呈现一种微微红枣香味,渐渐转成一种深沉略带丝苦涩的味道,却不厚重。

不失稳重也不显轻佻,就连当初老夫人也夸奖不止。只是自从他母亲去世,家里变革巨大,紫灵惨死,这种香料的调制方法就从此失传了。

此刻倏然闻到这种熟悉的味道,殷若飞整个人呆住,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七爷,您怎么下来了?”来人声音婉转柔和却又带着几分清脆的熟悉,伴着一阵淡淡馨香揽住了殷若飞,“您身子还没好利索,还是多歇歇吧!”

“紫……紫灵?”殷若飞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多少年不曾看到了,那不算上佳的容貌,俏皮的鼻子,还有那几点雀斑,一如记忆中的一样。“紫灵……真的是你……”

紫灵笑着扶殷若飞躺下,“七爷快躺好。想不到我才回家几日,你就掉到了池子里,到了现在才醒。幸好几个小厮还算机灵,知道下去救人,哼。下次在不小心着点,仔细他们几个的皮!”紫灵快言快语的挥挥手中帕子,俯身又将被子仔细帮殷若飞掖好,柔声安慰着,“看把咱们七爷委屈的,乖啊,紫灵就在旁边,七爷要喝水什么的,喊紫灵就是了。”

紫灵把床边的帷幔微微拉起,留着个缝隙,自己则拿着针线笸箩,开始做针线。

殷若飞睁着眼睛贪婪地看着一切,心里碰碰地跳着。这一切都是真的么,紫灵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而这房间,他刚才看了看,赫然就是他幼年时候住的房间。

难道说老天开眼,他又回到了从前?他有印象,年幼时确实生过一次重病,那是母亲过世后不久,隐约记得是落了水,昏迷了一天才醒转。只是当时年幼,时隔又久,早就忘了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想,这必定不是偶然。

殷若飞眼泪悄悄滑落,被子下的拳头却紧紧握起:重活一世,他必定不会向上辈子那般软弱,为了姐姐妹妹,更为了他自己,他一定要活的­精­彩,将那些人狠狠踩在脚下!

许是太疲惫了,殷若飞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被一阵糯香味唤醒。

“紫灵……”殷若飞嗓子有些哑。透过掀开一丝的床幔,紫灵已经不在床边了。

“七爷醒了?”一个小丫头碰巧进屋,听到殷若飞的呼唤声,连忙倒了大半碗茶水,递到了殷若飞嘴边。

殷若飞正口渴,轻轻试了一下,就大口喝了起来。

“七爷慢点喝。紫灵姐姐就是贴心,知道七爷要醒了,提前沏上了这茶,此时正好入口。”小丫头捂着嘴偷笑,接过殷若飞手里的空碗,转身扶着殷若飞下床,手里麻利的将他这一身和身后的床铺打理一番,“小厨房里一直偎着粥呢,七爷是现在吃还是……”

殷若飞摸摸肚皮,感觉确实饿了,“现在吃吧。”

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身带上了房门,不多时和紫灵并另一个小丫头一起进来,朝着殷若飞福了福,手中托盘上的几道小菜规矩地码到了桌子上。

这两个都是殷若飞房里伺候的小丫头,他这房里有两个一等大丫头,紫灵负责打理殷若飞生活,紫韵则保管着他的钱财物件。两人手下各有两个二等的小丫头,两个负责吃喝,两个负责针线。外面几个洒扫的三等小丫头,还有个看门的婆子。

另外殷若飞虽然年幼,到底是男孩子,身边还有两个打杂小厮,一个跟班的长随。

殷家虽然是侯府,但是殷海城一向城府颇深,不怎么爱张扬,所以他这嫡子身边的人并如外面人想象的多,同品级的官员中,他们算是比较简朴的。

两个小丫头飘云飘雨摆好了饭菜退了出去,紫灵先盛了碗汤轻轻搅动几番,稍稍凉些递到了殷若飞手中,柔声道,“七爷先喝碗汤吧。”一天水米未打牙,紫灵这是怕他肠胃受不了。殷若飞笑笑接过碗轻轻喝着。

一碗笋丝­鸡­­肉­蛋花汤,汤­色­清泽,淡黄的笋丝配着­嫩­白的­鸡­丝,几点翠绿葱尖点缀在上面,还没入口香味已经扑鼻而来。入口清脆滑­嫩­鲜香一时涌出,其间有些微微酸意,着实让人胃口大开。

本来就饿的殷若飞几口将小碗汤喝尽,紫灵已经用另一只细瓷小碗盛上了粥,也是递了过来。

“紫灵姐姐的手艺还是这么好。”殷若飞一边就着小菜往嘴里填着粥,一边朝着紫灵笑。

“七爷慢点吃。”紫灵手绢为他擦去嘴角油泽,“二夫人刚才来过,少爷还未醒,奴婢见二夫人身子不舒服,就劝她回去了,七爷……”

紫灵小心翼翼地开口,倒不是她不肯让这位二夫人见自家少爷,实在是昨夜自家少爷落水之事透着蹊跷。这件事紫韵已经去打探了,老夫人那边没敢瞒着,已经禀报了上去,老夫人沉吟半晌才让她们几个小心伺候,谢绝一切探访。

也正是因为有老夫人做主,紫灵才敢拦了二夫人,她对二夫人多有怀疑,但她身份卑贱,不敢妄言。只是这二夫人来探病的事,却不能不告诉自家少爷。

“嗯。我知道了。”殷若飞顿了一下,继续淡定的吃饭。他知道紫灵的意思,只是此时最重要的,却不是扳倒对方。没有这个机会,也没有这个实力。娘已经不在了,他现在关键就是找个好靠山,一点点蚕食对方的势力,再找出幕后的真凶。

没错。当年他母亲的死必定不是偶然。一个人从发病到去世,毫无征兆。虽然说病来如山倒,但凭他在医馆多年的经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恶疾,也有特征。他记得当年他母亲病发前一直都觉得肠胃不太舒服,而二夫人,也就是他父亲的贵妾,他母亲的庶妹,则经常给他母亲送粥汤之类的。想想后来发生的事,他母亲的死和这位二夫人必定是有关系的!

☆、问安

问安

这府中最大的就是他爹,镇江侯殷海城。祖籍镇江,武将世家,祖上曾助太祖开国,也是开国元勋之一。只是后来他们世居京城,武将转文臣,几代无功。爵位明是侯爵,实力已然不能和其他世勋家族相比了,遂逐渐淡出了顶尖贵族的圈子。

殷海城算是这个家族里比较有能耐的人,几代文官后,又出了他这一名武将,重新夺了声望,让这镇江侯的名字又渐渐被人提了起来。在外人看来,镇江侯殷海城文武双全,容貌不凡,实在是难得人才。

这些话幼年时候殷若飞常听他母亲提起,带着几分自豪,几分恋慕。可是后来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个表面光亮的男人,其实也不是如他母亲说的那般好。否则家中也不会有那么多房妻妾,那么多的子女了。更不会在妻子死后,丝毫没有怀疑,没有查找死因的意思。

这家里第二大的,就是这位二夫人,他母亲的庶妹。本来姊妹同嫁一夫也是美誉,只是他母亲连生他两个姐姐,随后多年不孕,倒是他这位当贵妾嫁过来的姨母,接连生了长子次子,外带一个女儿。

八年前他母亲好不容易怀上了他,一朝分娩,这才有了这侯府的嫡子,否则这诺大的侯府就要庶子继承了。

只是他母亲虽然欣慰,但是却死的蹊跷,没看到她唯一的儿子长大成人,没看到这侯府唯一的嫡子被人害的死无葬身之地。

侯府中除了这两人,其他并无实权,就算是拉拢过来,也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唯今之计,也只有……

正思索着,门被人推开,紫韵进了屋。

“紫韵……”紫灵急迫地看了过去,紫韵却没有说话。

紫韵紫灵两个大丫头里,殷若飞一直喜欢的都是紫灵。紫灵温柔,爱笑,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但是重活一世殷若飞知道那个不苟言笑的紫韵也同样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得力臂膀。

紫韵为人严谨,处事一丝不苟,相比紫灵有些难以亲近,殷若飞从前不大和喜欢她接触的。可是当年他被赶出侯府的时候,这位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的丫头却不肯将他财物交出去,甚至用尽了心力将一些财物运出侯府,交到了他大姐姐手中,以便能转交给他。而为了保住这些财物,紫韵最后被他父亲的一个得宠姨娘活活给打死了。

自从出了侯府,殷若飞就再也没见过当初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人。此时再看到,心里此起彼伏,再多的话却说不出,也不能说出。

看见殷若飞呆呆地看着她,紫韵没有理会紫灵,而且几步上前,微微低下身子,“七爷,可还记得掉落水中之前的事?”

“……”百转千回在脑中,殷若飞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说。此时没有实力,说了就是害了她们姐妹。想罢一脸单纯无辜地看向紫韵,“紫韵姐姐,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紫韵叹了口气,朝着紫灵摇摇头。这件事没这么好查的,每个似乎知道什么的,都守口如瓶,不是受了人钱财,就是根本不敢提只言片语。

紫韵这一番可以说是毫无所获。只是她为人谨慎,探求期间倒也没引起什么麻烦和怀疑。

见紫韵脸­色­­阴­郁,殷若飞心里倒是踏实了些。不管怎么说,他是不愿意看着这两个待他如亲弟弟疼爱的大丫头受到伤害。他是男人,又是主子,本就该他来出头。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刚才他想了甚多,现在情况危急,想要保住­性­命,恐怕要抱住老夫人这个靠山了。

这里虽然是镇江侯府,但是这父母之恩大如山,有了老夫人的庇护,才能让他一点点掌控全局。

想到这里,殷若飞吩咐紫韵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剩菜,又让紫灵给他换了身淡紫­色­衣裳,稍稍收拾了下,前往老夫人那里。

他的谨院离着老夫人的福寿园不近,他这院子虽然是他母亲和老夫人体谅他年纪小,才没有让他搬到外院去,但是这离着内宅却也不近,算是在内院最外围了,和外院仅有一墙之隔。

两进的院子,带着东西两个跨院,虽然在这侯府中不是顶好的,但是放在外面,那也是百姓们望尘莫及的。

院中植着青竹当影壁,穿过竹林就能看到院门了。

殷若飞没有带太多人,只紫灵和另外一个小丫头听风俩人。人本来就不必多,留着紫韵看家,紫灵聪慧,小丫头听风也是机灵的,断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为了显出病容,殷若飞刻意走得急了几步。昏迷了一天本就身体虚,再如此一番,殷若飞的脸­色­就很苍白难看。可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走到福寿园,门口两个婆子正在聊天。见到殷若飞前来,都愣了一下,连忙行礼。殷若飞虽然没有了母亲做主,但那是正经的嫡子,又是老夫人一向疼爱的小孙子,两个下人不敢怠慢。

殷若飞使了个眼­色­,紫灵笑着上前和两个婆子谈笑几句,手中更是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塞了两块碎银子。

这是临行前殷若飞让紫灵带上的。阎王好斗小鬼难缠,这门口若是被人挡了,后面的事都不好办。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对待看门的这也不算少了。

对于银钱殷若飞看的很淡。虽然他一月例银不过十两,但是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月银本就有部分是给各个主子们用来打赏下人用的,虽然钱不多,但博人情场面是最好的了,否则他这吃穿都有人管的,何必还要有份月银。

两个婆子得了好处,自然满脸是笑的带着殷若飞三人进院子。福寿园同样是两进的院子,进了里一层的院子,又有丫头等着伺候。婆子低声交代了几句,小丫头眼珠转转给殷若飞见礼,带着他们朝里院走。紫灵认得这丫头,正是刚才那婆子娘家侄女,小丫头显然也是认得紫灵的,朝着她抿嘴一笑,却不多说。

走到门口时,听着正屋一阵笑声,殷若飞一愣,转头低声问小丫头,“谁在呢?”

“是二夫人。”小丫头见殷若飞小声问,自然也小声回答。

听见里面的是二夫人,殷若飞脸上出现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老夫人原本最疼爱的就是他,他是嫡子,身份本就高贵,再来也是这侯府最小的男孩,老夫人最小的孙子,自然颇多疼爱。只是后来不知怎地,渐渐和老夫人离了心,看来这方面一定要多加留意。

☆、祖母

祖母

听着门里笑了一阵,殷若飞示意小丫头进去禀报。果然屋里笑声一下就停了,不一会儿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碧玉就出来迎了。

“七爷,快进屋吧,老夫人可正想着您呢。”碧玉开口便笑,亲自打帘扶着殷若飞进了屋。

进了门,没走两步,殷若飞就双膝跪地,规规矩矩地给老夫人请了安。

“哎呀碧玉丫头,还不快把你家七爷扶起来!”老夫人被这一下惊到。本来殷若飞就才刚刚生了重病,脸­色­苍白难看的很,再来殷若飞平时得宠,这请安都是走个形式,没等跪地就被周围的丫头婆子扶起来了,哪里像今天这样真跪了下去,磕个响头。

殷若飞被碧玉扶起身,脸­色­却带着天真的笑。“祖母这是不让孙儿尽孝么?孙儿虽然生了病,但是心中无时无刻不惦记着祖母。”

“是啊,老夫人。”紫灵温柔的笑着,“七爷才醒过来,就吵着要给老夫人请安,劝也劝不听。还是奴婢央着他吃了东西换了衣裳来,实在是不知道稀罕自己身体。”

紫灵也是大丫头,虽然比碧玉年纪小几岁,但是却是这府里家生子,家中长辈都是有头有脸的管事。紫灵模样俊,­性­子又温柔灵巧的紧,老夫人也喜欢的很,当出正是老夫人将紫灵指派到了殷若飞身边伺候。所以紫灵不管是在府中,还是在老夫人面前,都十分有脸面,此时才敢在主子说话时Сhā话。

“你这死丫头,竟然敢编排起你主子来!不过小七啊,你这病一场,也要好好休息,这几日不要忙着来祖母这里请安了。”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虽然高兴孙子过来请安,不过看着一向疼爱的孙儿那苍白的小脸,心里实在心疼的很。

“祖母,孙儿正是健壮的时候,这点小病没问题的。祖母不许孙儿来,莫不是厌弃孙儿了?”殷若飞脸­色­带着点委屈和恐慌地扑到了老夫人怀里。

“胡说,祖母怎么会厌弃你,这满府上下,谁不知道祖母最疼你了?”老夫人手指轻点殷若飞的额头。

听到老夫人的话,殷若飞才破涕而笑。转身在老夫人身侧站好,才似看到二夫人一般,赶紧上前见礼。

“二娘下午去探望若飞时,若飞还没醒,紫灵不懂事挡了二娘的驾。”殷若飞慢条斯理的说着,“不过紫灵也是听了祖母的话才拦了您,二娘看在若飞和老夫人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计较,若飞替她告罪了。”这话明着是给二夫人告罪,实则是在向老夫人告状。

他刚才站在门口听了几耳朵,别的没听清,就听到二夫人说了一句:想必若飞年纪小贪懒,身子虽然好了,却不肯跟我一道过来。明儿个妾身再哄哄他,让他过来给老夫人请个安,否则还他还不知道老夫人惦记他呢。

这话说的殷若飞气往上涌,心里冷笑。这般颠倒黑白,挑拨离间,就算他和老夫人再如何祖孙情深也禁不住啊!

幸好他这次来就是有目的地,路上刻意急行,让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也正是如此,才能让老夫人更加心疼。

他是童言童语中规中矩的在向二夫人道歉,看着实在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老夫人脸上带着笑,眼睛却朝着二夫人的方向扫了一眼。

二夫人本就因为这几句话而慌了手脚,再看到老夫人的眼神,顿时白了脸。

二夫人强笑着,“都是紫灵丫头话没说清楚,二娘还以为……行了行了,二娘又怎么会和个小丫头计较呢!”

这话说的有些脸皮厚了,紫灵忍不住扯扯嘴角。倒是殷若飞沉得住气,看着二夫人一脸的真诚,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二娘不生气就好……”

他一派天真,二夫人却坐不住了,急急朝着老夫人福身,“老夫人,妾身想起公中还有笔帐没算清楚……”

“行了,你且去吧!”老夫人手一挥,语气却比刚才淡了不少。

二夫人临走看了殷若飞一眼,殷若飞也正一脸天真地看过来,“二娘慢走。”

二夫人脸上闪过疑惑之­色­,嘴里喏喏地随便说了两句,急急走了。

满室一片宁静,殷若飞拨弄着腰际的荷包,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老夫人将他轻扯到身边,一双经年却保养得当的手怜惜地捧着那张依旧苍白的小脸。

“可怜的孩子……”老夫人叹息一声。

“祖母……孙儿虽然没了母亲,但是还有父亲,还有二娘。”殷若飞在老夫人怀里扭动身子,“最重要的是孙儿有祖母照顾,孙儿不觉得自己可怜。”

老夫人听的这话心里一暖,继而一酸,不过倒也忘了刚才心里的一丝疑惑。自己疼孙儿,这孙儿自然和她贴心,倒是这个小林氏,要好好敲打敲打了,居然到她面前搬弄是非。

老夫人想到这里,脸­色­露出一丝嘲弄,她掌管这个家几十年,看人看的最准,这小林氏从来不是个安份的,可惜她那媳­妇­虽然是个好的,但是估计在娘家保护的太好,竟然看不出她这庶妹的小心机。

现在她前脚死了,后脚她的好妹妹就来欺负她的儿子,若是她活着,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表情。

老夫人想着,心里有些悲戚。这嫡孙才这么大,若是由着小林氏胡来,恐怕还会闹出不少事,昨天那事就透着不对劲。哼,她小林氏想在这侯府翻天,还得看看她老婆子同不同意!

看看在她怀里的孙儿,老夫人伸手抚了两把,抬头看着身边的紫灵。“紫灵丫头,带着你七爷回去吧。”

“祖母……”殷若飞抬头。

“回去别想太多,好好养着,赶明儿身子好了,再到祖母这里来!”老夫人笑着和蔼,“碧玉,去把我那只红玉参拿过来。”

碧玉应了一声,不多时拿来一只锦盒。

“紫灵丫头,拿着这参,给你家七爷回去煮参汤补补,看这小脸白的。唉!”老夫人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合上。看着怀里的孙儿叹息了一声。

碧玉应了一声,将手上的锦盒递到了紫灵手里。

“老夫人,这七爷年纪还小,这人参……”紫灵拿着人参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是下人,但是自小也是在这大宅子长大的,对一些药材药­性­还是有些了解的。

☆、花瓣

花瓣

“放心,放心,我老婆子怎么会害自己的孙儿。”老夫人看着紫灵一副疑惑的样子大感欣慰地点点头,“这红玉参是温补的,年纪小点也没关系,你煮参汤的时候,放一小块。紫灵啊……”

“哎,奴婢在。”紫灵应声。

“你是个好的。以后跟在你家七爷身边,要经着点心!”老夫人声音不大,好像说给紫灵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行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又给老夫人行了礼,殷若飞和紫灵并在门外等着的另一个小丫头打道回府。

虽说身子还不爽利,但是今晚这一行却没有白去。殷若飞脸上不动新­色­,心里却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今晚去了,博了老夫人的喜欢,却引起了二夫人的疑心,这今后的事还说不准。不过总的来说,今晚的事是利大于弊,若是他今晚没有想到这一点,没去给老夫人请安的话,就不知道这位二夫人小林氏要在老夫人那里说些什么了!

想想今天在门外听的那些话,殷若飞就忍不住想冷笑,挑拨离间,颠倒是非,走着看吧!

天­色­已经很晚了,回到了谨院,紫韵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帮着殷若飞洗洗涮涮,服侍着他睡下。

殷若飞红着脸躺到了被子里。他虽然现在看着是小孩子,但是毕竟曾经是个二十岁的成年男人,被紫灵紫韵两人褪掉衣服帮他洗澡,实在是尴尬的很。

其实这也是他多虑了。紫灵紫韵年纪大他不少,都是十六七的大姑娘了,而且做的就是这伺候人的活,又怎么会因为帮个小男孩洗澡还害羞。再者他平时是由贴身长随跟着服侍的,只是那长随因为护主不利,被打了板子,此刻还在床上趴着呢,又怎么能过来伺候他。

殷若飞躺在柔软的被褥中,鼻端是紫灵刚刚燃上的助眠香料,明明双眼困的快睁不开了,脑袋却清醒。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被褥,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害怕。

欣喜自己重活一世,有机会保护亲人,不再让悲剧重蹈覆辙。怕的是,这只是黄粱一梦,醒来时他还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小人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妹妹被自己拖累。

在忽悲忽喜的反复中,殷若飞沉沉睡去,只是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噩梦一直不断。

清晨紫灵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参茶送到殷若飞床前,殷若飞揉揉眼睛,看看天­色­已经大亮了,连忙起身。他在药铺做伙计,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有时候还在铺子里值夜,睡到这么晚,睡得这么沉实在是少。

殷若飞心里喊了一声糟连忙爬起身,撩开窗幔看到紫灵端着参茶正走到他床前,愣了一下,苦笑着敲敲自己的脑袋。

都忘了,他现在不是那个苦命的嫡子,落魄的少爷了。他又回到八岁了,一切都有了转机。

噙着笑接过紫灵手里的参茶一饮而尽。虽然这是好东西,但参茶特有的苦涩味还是让他皱了下眉。紫灵笑着从荷包里拿出块包着油纸的松子糖,轻轻剥开塞入他口中。

甜而不腻的清香充斥口中,殷若飞不觉的眉头舒展开。

“七爷,要现在用早饭么?”紫灵看着殷若飞笑着问。

“不了,服侍我洗漱,我去给老夫人请安!”殷若飞跳下床,将身上的衣服脱下。

“今天也去请安?”紫灵讶异,她家这位少爷虽然平素最受老夫人宠爱,但是并不是日日都去请安的。

“嗯,以后日日去请安。”殷若飞一边应着一边拿起旁边的衣服自己开始穿戴。

“七爷,我来!”紫灵连忙接过殷若飞的衣服,帮着他穿好。殷若飞也不矫情,手臂伸开任凭紫灵摆弄。

打了热水洗漱一番,紫灵帮殷若飞将头发梳理好,束发为两结,向上分开,梳成两只小包子,上面用和衣服同­色­的丝带扎上,简单又不失大气。

依然是带上紫灵和听风俩人,殷若飞朝着老夫人的福寿院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他也就是年纪小,这要是在外宅,已经和哥哥们一起早起练武了。毕竟这镇江侯是祖上武将起家,现任镇江侯殷海城又是以此重得圣眷,自然催促儿子们也勤加练武。

上辈子殷若飞到了十二岁还不曾习武,虽然也念书,但是也仅仅是落得个识字而已。虽然殷海城也有意让他习武,毕竟这是他的嫡子,但是小林氏若有似无的将此事拖延了下来,再加上无人替他争取,最后此事竟不了了之了。

此时他已经八岁,已然不早了。若是不抓紧,等到十来岁之后,筋骨慢慢变硬,已经不是最好的时段了。

殷若飞想着心事,脚下匆匆朝着老夫人的福寿院走去。

路上紫灵远远看到陈姨娘领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外带几个贴身丫头也朝着福寿院走去,连忙告诉殷若飞。殷若飞顿了一下,转身朝着花园走去。

此时正值春末,桃花犹在,玉兰亦开,殷若飞打的就是这些花的主意。

老夫人爱花,这在府中不是秘密,但是若想以此博老夫人的好感却不容易。老夫人爱花,却也惜花,并不许人随便攀折花枝。

殷若飞抿着嘴看着一地的花瓣,昨夜刮了一阵不小的风,半夜紫韵还给他加了次被子。没想到这一场风却帮了他。

吩咐紫灵听风两人将落地的花瓣都拾了起来,又到离这里较近的九小姐处借了两只竹篮盛花瓣。

殷若飞站在一颗桃树下看着两个丫头拾花瓣,心却飘到了九妹那里。

此时若岚才三岁,比起他这个嫡子,以往的日子虽然略微逊­色­一些,但是作为被嫡母教养在身边的庶女,比旁人已经强了不少,更不用说将来提亲必然可说个好人家,而且嫁妆也比那些庶女要高出一等。但是现在嫡母意外辞世,她这高不成低不就的身份反而成了尴尬。

殷若飞叹口气,他这里频繁出事,恐怕九妹那里的日子更不好过,不过幸好九妹还只是个小女孩,顶多是被人克扣些份例,应该没人对她动什么杀机才是。想到九妹为了他以十几岁的如花年纪嫁与一个年老的太监,殷若飞就不觉地握紧拳头,不管怎样,他不会再退让!

☆、揭破

揭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紫灵她们也已经拾取了不少花瓣,吩咐她们简单收拾一下,朝着福寿院赶去。

与殷若飞估算的差不多,小林氏一行人还没有离开,老夫人也才起床没多久,正靠在榻上喝参茶。

老夫人对养生自有一套想法,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参茶养养神,而后才会多少吃一点粥类,却不多。

按照她的话,吃的多不如吃的­精­,刚刚好能消化掉为妙,更不可误了正饭。所以老夫人这里早饭很­精­简,午饭十分丰盛却也量不多。午后小睡一会儿,养足了­精­神,若是饿了,顶多吃快糕点垫一点。

闲来无事,也会在这园子里转转,或是要来堂会听出戏。旁的事虽然不理会,任由那小林氏做主,但是殷若飞笃定老夫人没这么容易放权。

她现在估摸也是在考验对方或者麻痹对方,这宅子里的事,他就不信老夫人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并非是急着出手,而是该稳好了这座靠山。

“给祖母请安。”殷若飞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在老夫人慈爱的目光中起身。

“好孙儿,快,让祖母这里来!”老夫人将参茶递给碧玉,将殷若飞叫到了身边仔细端看。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孙子,除了殷若飞是最年幼的孙子,也因为他是唯一的嫡子。

嫡子庶子,虽然都是儿子,这地位可是天囊之别。那儿女满堂指的也是嫡子嫡孙,绝不是这庶子庶女。将来继承爵位的,那也是要嫡子来继承。

幸好媳­妇­林氏生下这根独苗,殷侯爷已经三十有五,虽然儿女都有,但是若是膝下没有个嫡子,也是要被人笑话的。就算是将来娶了继室,那在原配灵位前也是执妾礼,这种继室的生的嫡子也是和原配不同的。

可以说,殷若飞是老夫人唯一重视的。殷若飞被她和大林氏娇宠着长大,一贯的淘气。之前虽然也恭敬她,但那也是时不时耍点小聪明,请个安都要偷懒。老夫人疼宠他,自然不会怪罪这种小事。

可是掉入荷花塘醒后的殷若飞,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倒不是说容貌又什么变化,而是这­性­子变得大大的不同。原本的跳脱,现在变得沉稳大方,小小年纪,请安回话都有模有样的,老夫人看着心里实在是欢喜。

殷若飞给老夫人见完礼,又给小林氏和两个哥哥见了礼。

“飞儿,早饭用了没?”老夫人的话虽然是问殷若飞,但是眼睛却是看着站立在一边的紫灵。

“回老夫人的话,七爷还没有用过饭。”紫灵福了福身应道。

“怎么还没用饭。”老夫人脸一沉,拉着殷若飞的小手又是一惊,连忙质问站立在一边的紫灵,“这手怎么这么冷啊?是不是衣衫穿得少了?”

“回老夫人……七爷……七爷……”紫灵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七少爷今日起的实在是早,往常可没这么早啊。”小林氏用手中的丝帕捂着嘴笑,“是不是今儿起猛了?”

殷若飞但笑不语,只是老夫人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小林氏看到老夫人脸­色­微微下沉,也知道失言了,轻咳一声不再说话。

倒是她身后的殷锦堂笑了一声,“七弟,刚刚给祖母请安的路上,我似乎看到你了,本以为你是来请安的,可是后来看你朝着花园那边走去……估计,是我看花了眼了吧!”

殷锦堂是殷家二少,今年十三岁,和殷家长子殷锦元号称殷家文武双少。殷锦元好习武,从小跟在镇江侯殷海城身边,年仅十五,武功已经十分出众。与殷锦元不同,殷锦堂表面一副笑眯眯的书生模样,为人却十分的­阴­险。

当初殷若飞被一群纨绔子弟堵在胡同里险些被玩弄,就是这位殷家二少从中挑唆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殷若飞再次见到这笑面虎,已经是生生的控制着情绪。此刻见他言语挑拨,心里恨的吐血,脸上却露出一丝羞涩的笑。

“原来被二哥看到了。”

“飞儿这么早去花园做什么?”老夫人一脸惊讶。她倒不是没听懂殷锦堂故意挑拨的话,殷若飞年纪还小,玩心重也不为过,不过她更是好奇,这么冷的天,饭也没吃,去那花园做什么。“这手该不是在花园冻的吧?”

“是啊,七少爷,这么早,难道是去给老夫人折花?”小林氏笑呵呵地开口,“还是七少爷孝顺,知道老夫人爱花,特意折来给老夫人。”

“飞儿去给祖母折花?”老夫人看着小林氏那副嘴脸,心里实在不舒服。这些小­妇­就是这么小家子气,哪有那些嫡女的气势,正室的风范,一张口就是这种尖酸的话。明知道她不喜人折花,偏偏还要当面揭出来,是想她责斥飞儿不成?

老夫人虽然没有甩脸子,到底脸­色­也是沉了几分。

小林氏不知道老夫人是恼了她,还以为是听到殷若飞折花才恼怒,心里偷笑,脸上却装作一片温柔。“七少爷不如把折的花啊拿出来,越早Сhā在水里,兴许还能多开时日。”

小林氏身后的殷锦元眉头皱了一下,想要阻止,却被殷锦堂拦住,“哥哥也想看看七弟折了什么样的花吧?”说着又看向老夫人,“祖母最疼七弟,七弟折的花一定最和祖母心意。”

“那就拿来吧。”老夫人不置可否地轻点下头。话都被这几个人说绝了,她还能说什么,小林氏虽然是个妾,却也是贵妾,尤其是现在掌着家,她也不好轻易落她的面子。

“这……”殷若飞装模作样地迟疑着,看到他这幅样子,殷锦堂更有把握,暗地里轻轻推了推母亲小林氏。

小林氏会意,“七少快去拿吧,把花Сhā上,老夫人要用早饭了。”

“可是,二娘我这花……”殷若飞也变得像紫灵那般支支吾吾的。

“我看七弟一定是人小脸皮薄,害羞了。”殷锦堂哈哈笑了一声,指了指恰好站立在自己身旁的大丫头,“碧月,你去帮七爷拿。”

“慢!”殷若飞喝住碧月,转身看着老夫人,“祖母,孙儿并非是不愿将献花给祖母,而是……也罢,紫灵,你去外间,让听风拿着花进来。”

☆、失口

失口

听风是小丫头,里间屋里都是主子和大丫头,她这二等的只能在外间候着。紫灵出来时,她正和福寿园的几个小丫头低头小声说笑着。

“听风,快拿着篮子跟我进来。”紫灵朝着听风使了个眼­色­。

篮子里的花瓣,是殷若飞刻意留在外间的。紫灵虽然不知道自家少爷是什么意思,但是刚刚听这主子们打了半天机锋,也知道这是自家少爷安排的一步棋。

这一步棋她还没看懂,现在只能尽自己所能,按照少爷的吩咐走。

听风提着小篮子跟着紫灵进了内堂,老夫人和二夫人并几位少爷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本来还算机灵的听风顿时紧张的脸­色­发白,身上都有些发颤。

“老夫人。”听风提着篮子朝着老夫人福身。

“起来吧。那篮子里,是飞儿为我折的花么?”撇开不忍伤害花草的心,老夫人还是挺高兴能在这屋子里看到花的。折了就折了吧,小孩子,为了讨好长辈,也是一片孝心。

“这……”听风并不知道篮子里的花是做什么用的,听到折花眼睛看向站在一边的殷若飞。别人不知道,她们可是知道,这篮子里哪里是折的花,那只是一些落地的花瓣而已。

“我来看看。”殷锦堂用手中扇子敲敲手心,从小林氏身后走了出来,伸手掀开了听风手中篮子上盖着的丝帕。紫灵嘴­唇­轻咬,想要上前阻止,被殷若飞淡淡一眼瞪了回去。

“这是什么?”众人目光都看着听风手中的篮子,被殷锦堂掀开丝帕后,里面也没有什么花枝,而是一些花瓣。

殷锦堂冷笑一声,“七弟,这该不是你给祖母折的花吧?”

“二哥,这确实是我为祖母准备的,却不是此时用的。”殷若飞淡淡地开口“祖母,昨夜起了大风,孙儿想必然会凋落许多花瓣,今日就带着紫灵她们去了花园。紫灵一向手巧,孙儿见祖母吃的不多,想着用这些花瓣为祖母做几道开胃小食也好。”

众人脸上表情不一。

殷若飞好似没看到一般继续道,“这些花瓣凋落了,也是可惜,若是能善加利用,想必祖母不会怪孙儿。”说到这里殷若飞忽然脸上露出赧­色­,“孙儿只是想着给祖母个惊喜,没想到被二哥看到了……”

殷锦堂本就尴尬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隐隐有铁青的颜­色­。旁边的殷锦元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飞儿……”老夫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若是之前,殷若飞万万做不出这事。现在母亲早死,这孩子却忽然长大了一般。老夫人心里酸涩的难受,又为自己孙子这般贴心而略感欣慰,眼眶已然微微湿润了起来。

二夫人冷眼看老夫人脸上动容,心里暗道不好,这小绊子没下成,倒给了这小子露脸的机会,银牙险些咬碎,眼珠一转娇笑着道,“七少爷真是长大了,知道讨老夫人欢心了,你可是比你这些哥哥们强多了。你这灵巧劲啊,还真是难得,你那些姐姐妹妹的,也没几个能想到这么细致的地方,你可比女儿家都贴心啊。”

这话却有些酸了,先是旁敲侧击老夫人殷若飞这般所为是别有用心,再拿他和女孩们比,先不说胜之不武,比过了姐姐妹妹,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倒显得他在这内宅长大,没了男孩该做的事,反而弄一些女孩的玩意。

老夫人闻言疑惑地望了殷若飞一眼,只见对方低眉敛目,完全没有因为这话中话而有什么反应,倒好似没有听出来一般。

老夫人心里冷笑,不管殷若飞处于什么目的,自己是他的祖母,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倒是这小林氏……

老夫人脸上带着一丝轻蔑,一丝冷笑,小林氏瞄见了心中暗喜,以为老夫人是听了她的话对殷若飞有了看法,一时得意忘形,朝着殷若飞假意掩面哭泣道,“七少爷本也是聪明的,只是妾身那可怜的姐姐去的早,妾身又每日忙着这侯府里里外外的,实在是……”

“那他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老夫人淡淡地开口。

“呃……”小林氏一下子窒住了,倒是她身后的殷锦堂面上闪过一丝了悟,连忙在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

“怎么?”老夫人眼一瞥。

“妾身是说……七少爷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去学堂……”小林氏这话一出口,脸上就浮现一丝懊恼,他身后的殷锦堂也皱了下眉。他们的本意就是将这嫡子养废,由着他不去学堂,不学无术,再让老夫人和侯爷厌弃了他,找个理由逐出也好,或者是……总之,这侯府以后就是他们的天下了。没想到此刻竟然慌不择言,说出了上学堂的话。

殷若飞上学的事,大林氏活着时候小林氏就明里暗里的阻挠。

大林氏虽然是堂堂侯夫人,但是在这家里却并不管事。先前是老夫人做主,后来她和小林氏一前一后嫁过门,不久就怀有身孕,先后生下两个女儿,随后就不再开怀。

小林氏后来居上,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期间都是老夫人管家,大林氏跟着分担。这时候小林氏还算安分,不过或许是大林氏稍嫌冷情严肃,不及小林氏娇俏可人,得侯爷欢心,直到多年后大林氏再次开怀,侯爷就做主让小林氏跟着老夫人学习管家。

大林氏也是为人和善,亲妹妹管家也没放在心里,只是生了儿子后,这身体就不如之前康健。只是这不康健,却也不是猝死的病症,只要不劳累倒也没什么,所以自从殷若飞出生后,大林氏就再没管过家,而是由小林氏继续管着。

殷若飞一点点长大,殷家子弟七岁开蒙,因小林氏跟着自己姐姐说孩子年纪还小,晚一两年也无所谓。大林氏被小林氏一番言语打动,再加上确实宠爱独子,也就认可,想着过个一年半载的,当也无妨。谁知道她病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竟然就这么去了。

大林氏去了之后,小林氏对殷若飞上学堂之事绝口不提了。

“祖母……孙儿觉得二娘教训的是,孙儿确实顽劣了。”殷若飞垂着头,“孙儿愿意听二娘的话去学堂,也免得孙儿将来丢了侯府的脸。”

☆、早饭

早饭

“既然如此,林氏啊,你就赶紧安排安排,明儿个就让老七上学堂去吧!”老夫人眼皮都没抬,心里却赞叹这小子机灵。

对于小林氏用的种种手段,老夫人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并非是默许,只是对这些小手段根本不看在眼里。只是自从大林氏身死之后,小林氏行事是越发的无所顾忌了。殷若飞上学堂的事,老夫人早就想敲打他一下,如今见她自己说出来,眉毛一挑就要开口。

不过殷若飞比她开口要快,抓着小林氏的话柄,直接点头认了。接了她的话,还要来一句是为了避免丢侯府的脸。若是小林氏反悔,那就是诚心要落侯府的脸面,侯府的脸面别说她一个妾室,就是正室大太太,也没有资格去丢的。

侯府是小家,他殷家也是有宗族的,虽然眼下这些都是家里的小事,但是事情一旦闹的大了,宗族里的人必然要出来­干­预了,到时候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

老夫人心里满意,嘴上更落实了这件事,随即挥挥手,让小林氏他们回去。马上就要用早饭了,她可没这么地方招待这么多的闲人。

小林氏带着两个儿子并一­干­丫头婆子悻悻地离开了,殷锦堂回头看了殷若飞一眼,脸上出现若有所思的样子。

“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这般­奸­猾。”出了老夫人的福寿院,小林氏撕扯着手中的丝帕,脸上出现不甘的表情低声抱怨。

“娘,我们回去再说。”殷锦堂看了看四周,他们虽然深得侯府主人,他们自己的亲爹的信宠,但是在这深宅大院,错一步都可能前功尽弃。老夫人在这侯府几十年了,虽然表面看这十几年间他们的母亲渐渐掌控了侯府,但是更深的地方谁看的到。老夫人一派淡然,对小林氏几次小小的挑衅都全当不见,让小林氏呣子反而心里怵怵。

小林氏虽然有心计,但是在殷锦堂看来,不过是­妇­人的小心思。她要的无非是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让自己的儿子过的更好,她本身是庶女出身,从小讨好嫡母嫡姐,本意想着能嫁个好人家当个正室。

也是大林氏糊涂,她以为让从小依赖自己的庶妹和自己嫁一个夫君,以后就能就近照顾,她这种天真的想法才造就了后面一连串悲剧的发生。

本来小林氏未嫁前心里是愤恨不已,没想到姐姐嫁过去三天回门,她在后堂偷偷看到了她这位姐夫,将来的夫君,顿时芳心被俘获了,那丝不愿早就烟消云散,被别的心思取代。

这别的心思就是她身为庶女,身为妾室最不该有的心思,将自己嫡姐正室的位置取而代之。

小林氏也确实做到了。她本就是庶女出身,惯会识人脸­色­曲意逢迎,这份能耐对上了自己倾慕的男人,更是多了三分真意,让人挑不出错来。

相比大林氏大家嫡女的矜持做派,小林氏柔媚入骨的样子更合男人的心。殷海城虽然贵为侯爷,却也难逃男人的本­性­,自打娶进了小林氏,就对她一直疼爱有加。偶尔有个一差二错,小林氏那娇滴滴梨花带雨般哭上一哭,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她这份心计,传到了儿子身上,得到了更大的体现。长子殷锦元还好,从小就养在侯爷身边,和他并不是十分亲近,二儿子殷锦堂则得她真传,十分攻于心计,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现在有什么事情,小林氏都要和二儿子商议一番,今天她自觉说错了话,多少有些心虚地看着一路上都一脸­阴­沉的殷锦堂。

殷锦元一向懒得理这呣子二人的事,言道去给父亲请安,还要去教军场,三人就此分录而行。这两人虽然一个是自己亲生母亲,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是这两人的为人,殷锦元却十分看不惯。只不过这两人到底是他至亲,他也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今天的事情,殷锦元心里直想给小七叫好。这个一向淘气任­性­的小弟,似乎在病了一场之后懂事不少。

之前记忆力的小孩,只是任­性­的嫡子,且因为年纪最小而得老夫人疼爱。但是这侯府上下,早就植入了小林氏的势力,想要真正的和她较一较长短,恐怕没这么简单。

小林氏三人自行离去,这边殷若飞也朝着老夫人告退。

“急什么。”老夫人嗔怒。这么冷的天,去花园采掉落的花瓣,她的金孙身上早就冻透了。本来她早就该开饭,不过小林氏一直在这里碍眼,才耽误到现在。

好不容易碍眼的人走了,老夫人立马示意端上早饭。

熬煮的非常软糯的粥盛在­精­致的瓷瓮中,麻油小花卷,鲜­肉­包子,煎饼并五六样时鲜菜蔬一碟烧­肉­少而­精­致地摆上桌。

老夫人示意殷若飞坐到对面,殷若飞踌躇了下,“祖母,花瓣娇­嫩­,放久了恐怕味道有失,不如让紫灵她们先回去吧,早点做好了,也早点给祖母送来。”

“嗯,也好。反正也没什么事,你就陪祖母多待会儿。”老夫人本就爱惜这个孙儿,今天看他行事稳重中带着机敏,心里更是喜欢,哪里有不应的道理。“飞儿好孝顺。”

紫灵应了一声,出了内堂带着听风回了谨院。

殷若飞褪了鞋子,跪坐在老夫人身边的位置。

碧玉将老夫人惯吃的碧粳米粥捧过去,又询问殷若飞要吃什么。

殷若飞在外流落吃苦受累十几年,这些­精­美食物的味道早就成了记忆。昨天才刚刚苏醒,身子还不大爽利,到了今天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胃口也大开了。

看看碧玉送到自己面前的粥,碧绿的颜­色­,浓稠的粥粒间切得细碎的蔬菜,不光看着颜­色­鲜艳诱人,那扑鼻而来的香味更是让人食指大动。

桌子上的几样点心更是让他眼馋,蔬菜都是现在难得能吃到的时鲜蔬菜,是侯府家的庄子每天天一亮就送过来的,而桌子中间那碟子烧羊­肉­,颜­色­枣红,酱香浓郁,更是让他忍不住喉咙微动,暗暗吞了口口水。

碧玉微微一笑,顺着殷若飞的目光拿起一张煎饼,蔬菜并烧­肉­轻轻卷在一起,递到了殷若飞面前。

☆、父子

父子

殷若飞不好意思的接过,低着头咬了一口,鲜美的­肉­汁菜汁配着煎饼的焦香充斥在口中,好久没吃过的美味让他来不及咀嚼几下就咽下。三口两口将半个手掌长的煎饼吞入肚子,殷若飞抬起头看见老夫人和碧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顿时脸一红。

殷若飞又是羞窘又是害怕,也知道自己这番样子实在是不符合大家嫡子的风范,脸上的红晕半天下不去。

碧玉嘴角带笑只觉得这个小少爷实在可爱,老夫人心里却不是这般想。

连着殷若飞出事前,她已经有半月余没有见到这个孙儿了,半月前见到这孩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吃饭也是有模有样。怎么现在看到这孩子,不但突然懂事不少,而且吃饭还变得如此狼吞虎咽,倒像是许久没吃过一般?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联想到不好的事。

八岁的年纪,正是男孩子最淘气的时候,若非有什么变故,怎么会让一个原本顽皮的孩子忽然变得如此懂事?还有这吃饭,莫不是……莫不是有人克扣他的份例,他现在都吃不饱?

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这是真的,饭也吃不下,甚至人都坐不住了。

大林氏小林氏嫡姐庶妹,她们姐妹如何斗法,只要不动摇侯府的根本,她是不会轻易Сhā手的,至于大林氏的死因……没人提起,没人关心,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是殷若飞不一样,这是她的亲孙,也是这侯府的嫡子,将来要继承这侯府的,若是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苛待她的孙儿,她可是不会答应。

殷若飞不知道老夫人是想到他可能吃苦受罪才沉下脸,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失了礼仪露出了马脚,才让老夫人不高兴。毕竟他已经在外生活了多年,身上带着那些辛苦讨生活时候的习惯也未可知。

殷若飞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不过鬼神之说虽然自古都有,但是料想还不至于联想到他身上,只是今后行为要多多注意了。这次老夫人不高兴,或许会责骂他几句,唉,好好的气氛,都让他弄砸了。

殷若飞心里难过,小脸低着不肯出声,老夫人半晌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颤着手摸摸殷若飞的头顶。

“多吃点,趁热吃,碧玉,好好伺候七爷。”老夫人看看自己的孙儿落寞的小脸,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祖母也吃……”殷若飞踌躇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亲手卷了个煎饼递到了老夫人面前,倒是让老夫人眼中瞬间涌上了泪。

侯府当年也有落魄的时候,几代经营不善,让他们空顶着个侯府的门庭。没有差事,就没有收入,每月只有身为侯爷领的那一点点薪俸,其他毫无进项。庄子已经卖的卖,抵得抵,仅剩的一个庄子产的米粮根本不够一家人吃的。

老侯爷家人口不多,全家不过十几口人,但是旁支却还有一大家子人,都指着侯府吃饭。

那年月,老夫人一个人照顾自己的儿子,现在的侯爷殷海城,还有几个庶子庶女,想法让他们吃饱饭。老侯爷则一天到晚在外搭关系,想要求一个肥缺,但是谈何容易。

日子苦,却不能为外人道也。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侯府何等的风光,只有老夫人才知道这里面的艰辛。她当年的嫁妆多半填了饥荒,只为了让一家子人能吃饱穿暖。

好在殷海城确实争气,虽然苦,却让他混的出人头地。可是那些年,他能偶尔吃到他母亲偷着买给他的一块­肉­,都会眉开眼笑,吃一小口,另外的全都递到母亲嘴边。

如今日子好过了,自己孙儿却还是吃不饱,吃到块­肉­还要递到她嘴边让她吃,让她怎么忍得住?

殷若飞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祖母这么难过,多少有些慌乱,老夫人则一把搂过孙儿哭了起来。

殷海城进来请安就看到母亲抱着一个孩子正哭着,顿时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眼神看向一旁伺候的碧玉,可惜碧玉年纪才多大,又怎么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看到殷海城进来,老夫人顿了顿,擦了擦眼泪,示意儿子坐。

殷海城最重孝道,规规矩矩地给母亲请了安,才试探地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没事。”老夫人接过碧玉捧过来的热巾子擦擦眼睛,“这不是想起过去的事了么。”

“给爹爹请安。”这边殷若飞早就乖巧地下地穿上鞋,同样规规矩矩地给殷海城请安。

从前碍着他母亲还在,他父亲初一十五都要到他母亲房里,他也能常常见到这位严父,只是自从他母亲身死,他想再见一面已经是难上加难了。

当年他是伤了心出了家门的,再次回到小时候,看到这位严父,心里的滋味竟然复杂异常。父子天­性­,若不是逼到了一定地步,他也不想父子决裂。

“嗯,起来吧。”殷海城上下打量了殷若飞几眼,“你是……老七?”

殷若飞表情复杂地点点头。谁家爹爹分不清自己儿子?

不得不说,殷海城儿子女儿十几个,好几个他都不记得长相了。这个嫡子自从大林氏去了,也已经多半年没见到了,此时贸然看到,倒是觉得和以前不大一样。

殷海城还没觉得怎样,老夫人已经嗔怒了。“自己的儿子,自己都不认得。那些小­妇­生的也就算了,这个可是你的嫡子,你竟然还不大认识的样子,真是气死老身了!”

“母亲,儿子……”殷海城一惊,没想到他一句话竟然惹得老夫人这么大的反应,连忙站起身来,想要解释什么。

“祖母莫要生气。孙儿已经半年没有见到爹爹了,爹爹公务繁忙,而且孙儿这半年来个子长了不少,爹爹一时看着眼生也是在所难免。”殷若飞白­嫩­的小手轻轻抚弄着,帮老夫人顺气。

殷海城挑挑眉毛,看着这个貌似不大一样的小儿子。从前这小子仗着大小林氏的宠爱,可是无法无天的。他几次想要让他去家学上学,都被大小林氏挡下,说他不想去上学。一个连书都没读过的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10·扶正

扶正

“侯爷用过早饭没有啊?”老夫人看看儿子的脸­色­,岔开话题。她知道他或许觉得孩子变化挺大,也知道他对儿女一向还是很严肃的,但是这么贴心的孙子,她可不想他吓到他。老夫人拍拍自己怀里的殷若飞,示意他继续吃饭。

“……”殷若飞不着痕迹地瞄了殷海城一眼,扭了下身子,没动地方,明知道殷海城规矩多事多,他可不想落下什么把柄被对方训斥一番。

殷海城­干­咳了一声,“儿子已经用过了。”

这话其实是假的,他刚下了早朝,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不过他也知道他老娘这里的饭一向是少而­精­的,他身为武将饭量极大,也不好意思在这抢饭。

老夫人不善地眼神顿时落到了殷海城身上。

不过老夫人有自己的打算,她不愿意看到自己儿子和嫡孙这般生疏,希望他们能更彼此亲近一些。

拗不过老夫人,殷海城也坐到了塌上,隔着老夫人,对着殷若飞。

打记事起,殷若飞就没记得自己和亲爹吃过几顿饭,小时候不记得,长大了娘已经去了,更没有这个机会。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他自然不肯放过,一边吃着碧玉帮他卷的煎饼,一边大眼睛频繁打量对方。

殷海城身为武将,饭量是极大的,他老娘这里全部摆上桌的,也不过够他吃个半饱而已,牙痒痒地喝着碧玉帮他盛的粥,看着对面一边偷眼看他,一边香甜吃着的殷若飞。

“碧玉姐姐,我吃­肉­包子。”看着殷海城那冒火的眼神,殷若飞忽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不是说吃过了么?老夫人也不吃,那正好他全包圆了。

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小孙子香甜地大口吃着,食不言寝不语,三位主子都没话,碧玉也默默地伺候着小七爷。

老夫人吃了一碗粥,一个麻油小花卷就着几筷子小菜,就放下了筷子。殷海城慢慢地磨着那一小碗他一口就能喝光的粥。相比两人,殷若飞喝了两碗粥,吃了一个小花卷,两个包子,烧­肉­更是用煎饼卷着吃了大半盘。

殷海城实在忍不住了,“少吃点。”不是多关心儿子,实在是他肚子里饿着,看着对面的小兔崽子吃的香甜,气不打一出来。尤其那小子吃一口看他一眼,好像拿他当菜就着吃一般。

殷若飞抬眼看看他,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肉­包,点点头。“祖母,孙儿吃饱了。”

老夫人纠结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既怕他没吃饱,又怕他吃撑着。最后只好看着殷海城笑笑,“这孩子饭量真不错。”

碧玉带着几个小丫头将饭菜收拾掉,又重新沏了茶水,奉到三位主子面前。老夫人挥挥手,碧玉退了下去。

殷若飞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听着老夫人和自己爹爹闲聊。

“飞儿也八岁了,今天丽娘到我这里请安,看到飞儿,便笑着说飞儿也该去念书了。我想想也是,飞儿是你的嫡子,光学文也是不行的,我想着,从明儿个起,你就也带着他,让他跟着锦元一起习武吧!”老夫人先小林氏一步将事情全都说下,也免得那个小­妇­对着自己儿子吹什么枕头风。

“这……飞儿年纪还小……”殷海城思量了一下,抬眼看到老夫人不高兴的脸,连忙改口,“就是小,才不能放纵,飞儿明天起,你就跟着你大哥练武!”

“是,爹爹。”

说妥了这事,老夫人心也就放下了,又和儿子随便说了些家长里短。又说到了府里的事,老夫人忍不住唠叨了几句。殷海城看着老夫人心情还不错,顺口提了一件小林氏苦苦哀求他多日的事。

“扶正?”老夫人笑了,只是那笑容带着几分冷意,小林氏竟然还打着这侯府夫人的主意么?“侯爷这是要让这侯府蒙羞么?”

“母亲这话怎么说?”

“妻是妻,妾是妾,为妾者终生不得扶正,这是祖宗的规矩。侯爷身为朝廷命官,若是行事如此荒唐,不光侯府蒙羞,恐怕还会惹得帝王不喜!”

“……”殷海城听着脸上露出了难­色­。他确实是估计着这点,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这半年都不应小林氏的话。现在大林氏故去了,小林氏又磨他磨的厉害,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到老夫人这里张了口。若是老夫人应了,朝中他也说的过去,只说小林氏和他原配夫人姐妹情深,家中老夫人又念她的好,才想着扶位继室。只是他没想到老夫人丝毫没有含糊此事的意思,看样子还对小林氏颇为不满。

老夫人倒也不怕儿子看出自己的不满,转头问殷若飞,“飞儿怎么看?”

殷若飞自然不愿意小林氏扶正,她本来就在这府中根基不浅,若是再扶正,恐怕他将来行事更为艰难。不过这些话他却不能说,否则他这般年纪说出这种话,凭白惹人怀疑不说,恐怕还会打草惊蛇。只是老夫人明显是不喜小林氏,现在要他开口,自然有她的考量。

“……姨娘虽然是妾,却也是孩儿庶母,孩儿没有资格谈论。”

殷海城听到他这般回答,心下不满,“那也是你的姨母!”

“自从她当妾嫁进这侯府,这姨母二字不提也罢。这府中只有妾室小林氏,没有当家主母的妹妹!”老夫人不高兴了。这会儿子想起攀亲戚了,一想到自己孙儿可能在小林氏的授意下,被下人苛待,心里这把邪火就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发!

殷海城见老夫人生气,连忙起身告罪,正巧碧玉进来报,紫灵过来了。

“哦?这丫头过来­干­嘛,难道还怕我老婆子苛待了她主子不成?”老夫人笑了起来,殷若飞依偎在老夫人身边,小声嘟囔着撒娇。

紫灵进来给老夫人,镇江侯依次行礼,又将手上的篮子捧了起来。

“拿的什么啊?”殷海城好奇地看看篮子,篮子被一块洁白的纱布蒙着,看不出什么。

“回侯爷,七爷让我给老夫人做点心,奴婢不敢耽误,这不,赶紧烤好给老夫人送过来了。”

☆、鲜花饼

鲜花饼

纱布掀开,里面是只­精­致的小碟子,碟子里摆着七八块点心。花瓣虽然多,但是却不禁用,只做了这几块。不过量虽然少,样子却是极­精­致的。

淡粉­色­,淡绿­色­,淡黄­色­,三种颜­色­各几块,形状也各不一样,但是一样的让人食欲大开。

老夫人本就没吃什么,看到点心顿时心喜,拈起一块淡粉­色­的蝶形点心,轻轻咬开,酥软的外皮轻轻包着里面用花瓣腌制的馅料。

“这味道……”老夫人脸上现出讶异的神­色­,侯爷看着眼馋,也顾不得老夫人拿眼瞪他,伸手抓了块最大的,直接咬下一半。

酥软的表皮清香可口,入口即化,而里面的馅料就更绝了,清甜中带着花香,花香中带着微微的­嫩­脆。

“这是什么?”殷海城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点心,看着中间红红的馅料,想要看出那是什么东西做的。

“回侯爷,这是今儿早上七爷带着奴婢们采的花瓣。昨夜大风,花园中花瓣掉落不少,七爷想着老夫人爱花,索­性­就让奴婢采了花瓣做了点心,也免得老夫人看到满地残花伤心。”

老夫人爱花,侯府人人都知,殷海城点点头。这话就算是让殷若飞说,也不会比紫灵说的更动听了。殷若飞带着笑看了紫灵一眼,眼里带着赞赏。明明这些话他都没说过,紫灵却有办法想出来,替他说出来。

“这是你想出来的?”殷海城脸上闪过一丝奇妙的表情。

殷若飞心一动,脸上却做出了老实憨厚的表情,“儿子哪里懂这些,实在是早上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地上落了一层花瓣,心想祖母爱花,看到花落了满地一定十分心疼。不过儿子也没什么办法。”殷若飞不好意思地看了身后的老夫人一眼,有些腼腆,“其实这些都是紫灵姐姐想出来的,她也是想让祖母更疼爱儿子才说是儿子想的办法……”

“乖宝儿,你才几岁,能想着祖母已经很好了。”老夫人是怎么看怎么爱这个孙子,听到他老老实实的说不是他想的办法,脸上更是笑意满满。本来也是,这东西是谁想的,谁做的,根本不重要,老夫人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对她的这一片心。

殷若飞偷眼观看,殷海城脸上倒是出现了释然的神­色­。他武将出身,自然不喜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女子般的行为,听到是紫灵的主意,只是为了让他更亲近自己的祖母,反而倒是觉得欣慰了。

紫灵也是机灵的,这主意虽然确实是殷若飞想的,但是既然此刻小主子这般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告饶,“老夫人,侯爷,奴婢也是一片好意,倒让七爷都给揭了底去,这倒是奴婢的不是了!”

“你这丫头,明着讨饶,暗着却是褒贬自己主子,该打!”老夫人笑骂着。紫灵本就是她这里出去的丫头,自然比别人多了一丝大胆和亲近。看到她一心为自己主子,老夫人深觉这个人没有派错。

“好了,小七也来了好久了,饭也吃了,回去准备下明天上学用的东西吧!”老夫人也知道自己这里沉闷,小孩子在这里自然觉得无趣,更何况她还有些事要和殷海城说,就发了话。

殷若飞带着紫灵辞别了老夫人和侯爷殷海城,出了福寿园。

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一遭,总算是没白走。

进了谨院,殷若飞没来由地觉得一阵疲累,头脑也有些发胀。不过一想到明天就要去家学里上课,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七爷,先喝碗参汤。”刚才殷若飞进门时候微微打晃紫灵看的清清楚楚,知道他这场大病还没有痊愈,连忙将一直炖着的参汤取来了一碗。

这是老夫人昨儿个给的那只红玉参,虽然说了殷若飞也能吃,但是小心谨慎还是只切了薄薄几片,配着一只母­鸡­一直在炉子上煨着,此时正是­鸡­­肉­软烂,­鸡­汤浓郁的时候。

“好香。”殷若飞早上在老夫人那里吃的不少,此时还有些撑,本不想喝,何况参汤味道颇有些苦涩,他根本不喜欢。不过这碗参汤一端过来,殷若飞就觉得一阵香味飘来,让他没有地方的肠胃顿时挤出一点空隙。

汤微微有些烫,上面的油脂已经撇去了,淡淡黄­色­的­鸡­汤上飘着几片近乎透明的红­色­参片,看起来十分惹人食欲。

轻轻抿了一口,鲜香顿时充斥满口,­鸡­汤味道浓郁,却并不油腻,反而因为有参片的原因,带着一丝淡淡却恰到好处的苦。不知道这­鸡­汤是怎么熬的,手艺真是好,记得他出事的前几年,他二姐也曾经托人给他送了一瓮亲手熬制的­鸡­汤,味道却是全然不能相比。

不过二姐汤虽然熬得不好,人却是难得的爽快人,只可惜为了他,唉……

大口大口喝掉­鸡­汤,顺便将几片参片也嚼嚼咽下。参片的苦涩大部分融到了汤里,卷在口中咀嚼的感觉,倒像是在吃花瓣。

说到花瓣,“紫灵姐姐你手艺真好。”

紫灵抿嘴笑了,“这可不是我做的,是紫韵做的。”

“紫韵……也会做汤么?”

“当然了,不光是汤,就连今天的花瓣糕也是紫韵想出的做法,要不然我要头疼了呢!”

殷若飞愣了一下,实在是出乎意料,没想到紫韵那种沉闷的­性­子竟然擅长做这些­精­巧细致的点心汤类。他本以为那些都是紫灵做的呢。

不过殷若飞随即笑笑,他将紫灵想的太全能了,她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全天伺候自己,哪里还能钻研厨艺,还不都靠着自己那位老厨娘做一日三餐。

老厨娘是大林氏还在的时候亲手挑选了自己的一房陪嫁,送到谨院照顾自己的独子的。一身厨艺­精­湛,人也十分忠心,否则这个年月,怕是殷若飞也早就被人下了毒了。

“七爷是不是忘了,紫韵可是厨房陈妈妈的女儿?”紫灵偷笑。

殷若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原来是母女,难怪紫韵手艺好,不过他并非是忘了,而是从来没关心过紫韵到底怎样。

这些上辈子对他好,却被他连累的人,这辈子他不会再让她们受到伤害。

殷若飞不是小孩子了,也没有了出去玩闹的心思。小林氏派人送来了一套书籍,是明天上家学要用到的。很简单,很基础的书,无非是三百千之类。

殷若飞用手摸索着书皮,崭新的书还带着墨香,引得他放到鼻端,深深地吸了一口。

真好,又回到过去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活出个样子来。

☆、上学

上学

认认真真的将书都温习了一下,这些都是当年学过的东西,不过再学一次,他竟然有些怀念的意思,对比当年的不情愿,截然不同。

一大早上,殷锦元已经差人来告之殷若飞,今天侯爷要去教军场,明日再开始练习,殷若飞倒也无所谓的点点头。早一天晚一天倒是无妨,只要殷海城肯教,他就会下苦功学,就算不肯教,他也要学。

不用去练武,殷若飞却也没多睡,起床用了早饭,背着紫灵连夜帮他缝制的书袋,带着贴身小厮坐上了马车。

虽然是家学,却也并不在这侯府里,而是在侯府老宅子里的一个跨院,距离他住的地方不算近。

族中孩子年纪虽然都不一般大,但是为了方便,还是都聚在一起上学,先生请的是一位比较有名望的大儒孙先生。若是平时也请不动,不过这些年镇江侯家越来越兴旺,对待这位先生又是十分恭敬,对方倒也不好太驳面子。

不过好在束修丰厚,殷家的子弟也都还算听话,这位孙先生也就在殷家待了下来。昨天他就听闻侯爷的嫡子要来上学,本来还以为是个五六岁的娃,后来才从别人口中知道这竟然是个八岁的孩子。

大多数孩子都是五六岁发蒙,晚一点的七岁也要上学了,尤其大户人家,更是注重于此。像殷若飞这么晚上学的还真不多,尤其他还是侯爷的嫡子,就更让人觉得惊诧了。

孙先生到底是大儒,心里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什么好奇之意。管他是谁的儿子,是多大,只要好好念书就成。

殷若飞带着小厮下了马车,抱着自己的书袋,慢慢跨进学堂的门槛。

学堂不小,毕竟全殷家的子弟都在这里上学。整齐的书桌一排一排摆着,足足有二十多张。这些桌子后面大多已经坐了人,有比殷若飞小的,但是大多都比殷若飞大了几岁的样子。此时正都好奇地看着这个新来的同学。

殷若飞刚进了书堂,后面急急忙忙跑过来一个管事的,正是专门负责打理这书堂的大管事。

侯爷府家的嫡子上学,又是老夫人吩咐的,这位管事的自然不敢怠慢。他原本也打算一早就过来的,但是被旁人拦住,说了些这位侯府嫡子的事。

管事自己也是有所耳闻,听说这位娇贵的少爷并不爱读书,身为文武双全的镇江侯嫡子,现在是既没练武,也不曾来过学堂,本来前两年就该来读书了,却被家里亲娘给推了。

管事的琢磨着,这位少爷想必不会来的太早的。

万万没想到,他只是用个早饭的功夫,这位未曾谋面的尊贵少爷竟然就来了。有长眼的小厮连忙去禀报,他这才赶紧放下筷子赶了过来。

他急急忙忙跑过来的时候,殷若飞刚刚迈步走进学堂,听到身后有人请安,微微皱眉回过头去。

管事的从前只听过关于这位少爷的传闻,不曾见过本人,此时看到殷若飞回头,只感觉呼吸一窒。

容貌­精­致异常,眉眼间透着聪明灵透,站在那里更是稳稳当当一派大家公子的做派,何曾有传闻中顽劣异常不知礼数且容貌平庸之说。

管事有些发呆,待看到殷若飞微一皱眉的时候,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小的曹安,是负责家学这边的,小的这就带您去见孙先生。”

“带路。”殷若飞点点头,虽然这管事来得有些晚,看对方做事倒也本分,也就没说什么。

孙先生端着一杯香茗正闭眼慢慢品味,门口传来管事的声音。他在这里教书,这位曹管事伺候的颇为周到,孙先生倒也不气被他坏了雅兴,连忙将人让进来。

“孙先生好,学生殷若飞,拜见先生。”殷若飞进了孙先生休息的房间,就规规矩矩地跪下给老师磕了个头。

上辈子也是孙先生给他发蒙的,这位先生为人认真谨慎,对于学生们很是严厉。不过严师出高徒,他教出来的学生倒有好几个争气的。

殷若飞记得有个学生之前跟着孙先生学习,后来孙先生被请来殷家,那个学生也是时不时来殷家,后来更是深得圣上重用,连带着孙先生也越发受人尊敬。

前世他给人的感觉极为顽劣,孙先生对他也是颇为严厉,想着将他板正,只可惜他满心倔强和父亲作对,得意了二娘,也白白辜负了先生一片心。

待到后来他被打落尘埃,拖着瘸腿离开侯府,才发现当初孙先生让他识字读书是是何等的重要。药铺五年的生涯,若不是他仗着识字又背地里苦学,恐怕也不能入了那位高人的眼,学了人家一些皮毛医术。

重活一世,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念书,这头磕得也是虔诚万分。

孙先生早就知道今天要来个孩子,还是镇江侯的嫡子幼儿,传闻虽然不可全信,一般也不是空­茓­来风。

只是此时看到面前这个孩子认认真真给他磕头的样子,心里先疑惑了起来。

若果然如传言一般,必不会如此,难道说还要什么隐情不成?或者,这只是装装样子?

孙先生心里嘀咕,却是连忙起身将殷若飞扶起来,“你名殷若飞?”

“是。”殷若飞垂首站立在一旁,稳稳当当地回答。

孙先生心里暗暗点头,对殷若飞赞许又多了一分。七八岁的孩子,正是讨人嫌的时候,这学堂里的孩子虽然见着他时候勉强能做到规规矩矩,但是那也是小动作不断。扭扭动动的,一刻也不闲着。

可是此时看殷若飞,垂首站立,面­色­平静,那张­精­致的小脸上不骄不躁的淡然表情,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喜欢。

孙先生让曹管事先离开,自己则看着面前这个孩子,问上一些简单的问题。

“以前可曾读过书?”

“回先生,幼时母亲也曾给学生讲过一些,不过时隔已长……”殷若飞老老实实地回答。重活一世,他知道时间的紧迫,自然也没想着去装小孩子,一点点从《三百千》学起。

“嗯。看过什么书?”孙先生不以为意,若是他这个年纪饱读诗书了,那才是怪事呢。

“看过《三百千》。”

“那好,我问你,何谓人之初,何谓­性­本善。”

殷若飞垂头略一沉吟开口道,“初,始也。人之初也就是人普一降生。而本善,则是指人一生下来,都是存有善念的。孟子曰: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那何谓­性­相近,何谓习相远呢?”

“人之本­性­,犹如净水,后天习­性­,犹如朱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亲君子,远小人。”殷若飞语调缓慢,却一字一顿,语气沉重。

“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孙先生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担心。

接下来孙先生又问了几个问题,殷若飞一一回答,声音清脆利索,语气中满是恭敬,孙先生看着心里着实喜欢。

天下事俱是如此,观人面貌先占了三分,气质学识、人品家世又占了几分。若是容貌亲和讨喜,自然比那容貌粗鄙者更易打动旁人。更何况殷若飞前世历经苦楚,心里早就沉淀下来,面前又是不了解他的孙先生,也懒得故意做那小孩子的举动,只是一派的平静淡然。没想到歪打正着的一点却大大得了孙先生的好感。

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面前的孩子语气有些异样,似乎心事很重。

孙先生何等见识,对侯府也颇有了解,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缘故。这孩子年纪且小,又没了亲娘,恐怕是旁人有了怠慢之心,才有了这些传闻。

心里叹息,这事他没有办法做主,他能做的,也唯有让这孩子多读书,有了学识,自然就有了本事。

想到这里,孙先生心里对殷若飞更是怜爱,轻轻拍拍殷若飞的肩膀,“既然跟着我读书,为师就为你取个字,就瑾之如何?”

“瑾之?”殷若飞难得的没有道谢,而是低头琢磨了起来。

“学、问、宽、仁,为师希望你能保有君子美德。”孙先生语气和蔼,他是真的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他原本只是觉得孩子有些命不太好,有些同情。谁知道问了几个问题,这孩子的回答让他刮目相看。

虽然只是简单的三百千,那悟­性­却不一般,而且观点和他隐隐相似,让他大喜过望。

其实他不知道,殷若飞前世就是他教的,这观点自然和他相同。

殷若飞前世并没有字,他早早被赶出家门,自然也没人替他取字。

嘴里细细品着瑾之二字,殷若飞惊喜地抬头,看着孙先生饱含期望的眼神,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多谢老师。”

拜过了孔圣人,殷若飞坐到了学堂中,和众人一起开始学习。

虽然是在一个学堂,但是众人学的书却不同,知道了殷若飞的基础,孙先生也没把他和其他人一般看待,对他期望颇深。

☆、挑衅

挑衅

得到孙先生的重视,是殷若飞的意外所得,认认真真的上到中午,各人的小厮都给送来了饭菜。

有紫灵紫韵在家,这种事自然是不会疏忽的,早早准备好了饭菜让小厮送了过来。

菜­色­简单却不简陋,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一碗白米饭。殷若飞微一沉吟,将其中一荤一素两道菜取出,其余丝毫不动地让小厮送到了孙先生的房间。

一碟竹笋烧­肉­,一碟高汤白菜,送到了孙先生处,殷若飞自己就着余下的两碟菜吃的津津有味。

两道菜已经很好了,以他的饭量多了也不下,白白糟蹋。重活一生,节俭已经刻入了骨子里。

孙先生那边看到小厮送来两道­精­美的菜肴,摇头笑着收下。难为孩子这般年纪,还能有这份心,他又何必矫情地退回,而且这两道菜还真有些对他的胃口。

殷若飞看似慢条斯理,实则却很快地吃完了饭,才要端起汤来喝,不知什么地方飞来一本书,正落在桌上。

书的一角沾到了汤碗里,书上更是油迹斑斑,沾满了菜汁。

顺着方向看去,不远处一个孩子眼神躲闪,看到殷若飞扫过来的视线,又忍不住大着胆子瞪了过来。

殷若飞往旁边一瞄,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丢书的小子旁边站的,不是他三哥么,这种摆在明面的事,也亏他们做的出来。不过一碗汤,不喝也罢。

吩咐小厮将残羹碗碟收拾好,那本沾满油污的书,殷若飞则亲自拿起送了过去,“你的书,拿好。”

那孩子讪讪地接过,道了声谢,眼神不自觉地瞄了殷家老三殷锦鸿一眼。

殷家学堂虽然是家学,但是并非全是殷家子弟,先生也不止是孙先生一位。

殷家本族自然是跟着孙先生,另外一些旁系亲族,还有附近一些人家送来的孩子。这些孩子由另外几位先生教导,多少收一些束脩,其他由殷家补给。

殷若飞坐回座位冷眼打量学堂内众人,这些大多是殷家本族子弟,偶尔有外来的,也是和他爹殷海城相交甚好的同僚下属的子侄。

前世出人头地的没有几个,成了纨绔的倒有不少。都是仰仗着镇江侯这块招牌,最后惹不了不少事端,其中他三哥功不可没。

蠢老三只以为聪明绝顶,一向的狂妄自大,没少在学堂欺负他。有老三带头,老五老六这两个狗腿也没少欺负他。

他自然也不是好脾气的,几次三番的打架不光是爹爹殷海城不喜,就连孙先生也频频摇头。

这一世他自然不会犯傻,可他也不会认欺负!

小厮收拾­干­净了书桌,殷若飞拿出纸笔安静地抄书练字,完全无视旁边的吵杂环境。他前世没有下苦功,字写得很不好,被他师父嫌弃的不行。当然这师父也是他心里默默叫的,若是当面喊了,那位眼高过顶的大夫肯定会嫌弃地看他一眼,再让他去背方子晒草药。

孙先生吃完了饭,慢条斯理地背着手踱着步回到学堂外。本想就此进门,忽然脑子里一闪,想要偷偷看看私下里这些孩子都是如何的品­性­,就在一旁隐了身形,踩着半块青砖透过窗户纸往里看。

早春三月,外面还天寒,偶尔有年纪小的孩子想出去玩,也都被身边的陪读或小厮劝住了。出去受了风寒,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是要挨板子的。

所以这午休时间,学堂里是闹哄哄一片。

殷家老三殷锦鸿此时也不过年方十二,算是个半大的小子。学堂里他的年纪是最大的,身份也算是贵重的。

其他几家来学的官家子弟官位具不如殷海城,殷家其他旁系的嫡子庶子们也被家人叮嘱着要让着主家的少爷们。

此时有了殷若飞,殷侯爷唯一的嫡子,殷家老三的身份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之前殷若飞去孙先生房间的时候,学堂里的那些旁系的人就嘀嘀咕咕的,殷锦鸿听到什么嫡子庶子的心里暗暗燃起一把怒火,心想着要给殷若飞一点颜­色­看看,也让这些没有眼睛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更尊贵。

先前丢书的少年名叫殷酒扬,是殷家的一个旁系,家里穷困潦倒,在这里读书全靠着侯爷府的贴补。殷锦鸿的指使他不敢不从,这种事过去他做的也不少,可是看到尹若飞那清澈见底的眼神,忽然觉得很悲哀。

殷酒扬父亲早死,母亲靠着做些女红和那点微薄的嫁妆艰难度日,好不容易求了侯爷有了学上,他居然天天做这种事,若是让母亲知道……再看看殷若飞小小年纪就在那里认真练字,更觉得心里羞愧。

心里暗下决心不再做这些荒诞的事情,所以对殷锦鸿示意的眼神也当做了没看到。

殷锦鸿看殷酒扬不理会他,只好气呼呼地催促另一个手下。

那个小子得到示意,顿时得意起来。他的身份比殷酒扬不如,只是殷家旁系姻亲,能扒上侯爷家的少爷自觉高人一等。

可惜他身份比殷酒扬更不如,殷锦鸿怎么也是侯府的公子,根本就看不上他,平素也懒得多理会。他自己自然是扎耳挠腮地想要让殷锦鸿觉得他有用,此时殷锦鸿一个眼­色­,他如何不兴奋。

或许是觉得至此就算是攀上了殷家,不用再受那些冷眼,这小子竟然抖着手抄起了砚台,朝着殷若飞的身上丢去。

孙先生刚刚在青石上站稳,看着屋里吵吵闹闹的,不觉眉头大皱,这哪里还有学堂的样子。转头一瞧,又看到了提着笔默默练字的殷若飞,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到底是他看中的弟子,也罢,他也不求桃李满天下,只要有几个有出息的就行。

正满意地捋着胡须,就看到一个小子悄悄拿起块砚台,作势朝着殷若飞身上丢去,顿时大怒,隔着窗子一声怒斥。

那小子如何不知道这是先生的声音,手忙脚乱之际,砚台转了个圈,反而朝着殷若飞的头脸砸去。

这个转折是众人全都没有料到的,不管是出手的人,还是孙先生,甚至殷若飞。

殷若飞确实是没有注意,他才来学堂第一天,又是默不作声,想着多观察些时日,谁想到这些人是一天都不让他得安宁。

孙先生一声顿喝,着实吓着不少人,待众人反应过来,看到那砚台朝着殷若飞头上飞去,心下各自反应不一。

也多亏了孙先生一声呵斥,殷若飞才发现这到了眼前的危机。本来侧头能躲闪过去,心里一动,反应微微迟缓了一下,让砚台从他额角蹭过。

幸好这小子家里穷,用的砚台也是最最廉价的黄泥砚,若是换了那些上好的石料砚台,恐怕一个头破血流是免不了的。

饶是如此,殷若飞的头上也见了血,砚台里的残墨更是泼了他一身。

看见殷若飞受伤,孙先生心差点从胸口跳出来。他虽然也算是大儒,但是如何见过这等场面。更别说殷若飞现在是他的学生,人又是在他眼前受得伤,若是侯爷怪罪下来,吃罪事小,丢脸事大,何况他也舍不得殷若飞受伤。

丢砚台的小子全然傻了眼,他当然知道殷若飞的身份,可是为了讨好殷锦鸿,免不得做个出头鸟。可是污了殷若飞衣服,让他丢脸是小事,大不了被责骂一番,砸破侯爷家嫡子的头,这事可就大了……

☆、受伤

受伤

殷若飞的小厮年纪也不大,只比殷若飞大个几岁而已,也是个孩子,看到自家少爷头上血流不止,顿时慌乱的哭了出来。

孙先生看看殷若飞按着伤口的手指缝不断淌血,连忙吩咐人去请大夫,又让小厮去打了­干­净的水,自己则将人一把抱起,去了他的房间。

殷若飞大病初愈,此时又失了血,头已经晕眩的很,待孙先生抱着他跑起来顿时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过来时候,头上已经上了药,包扎的严严实实的。药是好药,伤口的地方凉丝丝的。

镇江侯是武将世家,家里各种金疮药,刀伤药都是有的,殷若飞轻轻嗅嗅淡淡的药香,心里大概知道了是哪几种药材。

这点让他很是惊奇,前世师父让他辩草药,背方子,他虽然刻苦,却没有多少天赋,常常惹来师父的白眼。

而此时他却仿佛做到了之前师父要求他的,闻香辨药。他虽然还不知道这药膏中每种草药的具体份量,但是有多少种药材却是如同印烙在脑海中一样。

殷若飞心里涌上惊喜。这难道是老天看他可怜,给他的厚爱么?

“瑾之,你怎么样了?”孙先生送走了大夫,吩咐小厮将清洗伤口的水和棉布等收拾了,回头就已经看到殷若飞睁开了眼睛,呆呆看着头顶的帷幔,连忙走过来。

“先生……我……”殷若飞口­干­舌燥,声音有些嘶哑。他先前掉入水中,身子说是好了,其实也还有些根没去­干­净。只是他不敢耽误时间,才强打­精­神来了学堂。这一砚台砸下去,心火又上来了。

孙先生看着那张发白的小脸,心里大为心疼。桌子上新沏的茶水还没顾得上喝,此时正好入口,连忙端了过来,亲手喂给殷若飞喝。

“先生……”殷若飞有些吃惊,他前世也是给这位孙先生当了几年学生的,对方的­性­子他也深知,是位为人严谨,­性­格孤高的大儒。为人最重礼教,何曾给弟子端过茶递过水的。

看着殷若飞推拒,孙先生微微一笑,“何必拘泥于死理呢。”

殷若飞愕然地瞪大眼,这位先生何曾说过这种话,不过倒是老老实实地就着孙先生的手喝下了一整碗水。

下午的课,自然是上不了了。殷若飞却也不想回去,只推说头晕不想动,赖在了孙先生房里。

孙先生倒也由着他,也知道不可能放任个小厮将人带回去。吩咐小厮和曹管事好好候着,赶忙回了学堂,毕竟那还有一屋子学生等着呢。

伤了殷若飞的小子自知难逃一劫,不住地哀求殷锦鸿。殷锦鸿虽然得意殷若飞吃了亏,可是那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嫡子,现在打破了头,若是爹爹祖母怪罪下来,他也不大吃得消。

眼珠一转,想到了殷锦堂,他收拾老七可是老二授意,现在出了事,他扛不住了,自然要对方帮他扛。

想到这里,悄悄打分了小厮回去寻殷锦堂,这边则不耐烦地挥手,让那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小子走远点。这小子总是攀附着他,左右是不敢得罪出卖他的,到时候给些银两打发了也就是了。

他倒也不怕因着这事,让别人看着寒心。

学堂里追随着他的人很多,殷家七个儿子,长子跟随在侯爷身边,次子身体不好单独请了先生,在这学堂里他是年纪最大,而且跟和他差了不到一岁的殷家老四相比,老四懦弱的很,就连老四的亲娘孙姨娘也是胆小怕事的,完全没法子和他娘比。

殷锦鸿打发了人出去,孙先生自然也是打发了人去,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会也不可能瞒着侯府。打人的小子原本不是什么好学之材,孙先生更恨他无故伤人,一丝情面都没留,直接撵出学堂,让他到门外站着,等候侯府的人过来询问。

不说侯府的反应,殷若飞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帷幔,脑子里却飞快的转着。重生一世,他又有了这闻香辨药的本事,自然要多加利用。

想的多了,头越发有些晕,不过殷若飞不舍得睡,让小厮在桌上寻本书给他。

这房间原是殷家给孙先生做午休用的,放的书并不多,但俱是孙先生最常看的。殷若飞看小厮敛过来几本,挑了本看将起来。

侯府的动作很快,殷若飞正看得兴起,听闻外面有人低声喊着他的小厮,稍一沉吟,把书掖入被子,眼一闭权当睡着了。

小厮却不敢拿大,听见是侯府大管家的声音,连忙去开了门。

大管家朝里看了一眼,看殷若飞闭着眼,只当他头受伤还在昏睡,也不敢大声说话,吩咐带来的家丁将人轻轻抱起。

“七爷?”殷若飞出事,紫灵自然也是跟着来的,见殷若飞头上包扎着,鼻子一酸差点掉了眼泪,连忙拿着准备好的巾子将殷若飞的头包上,免得冻坏了伤口。

“紫灵?”殷若飞也不好装作睡的这么沉,顺势睁开了眼,想要下来,被紫灵拦了。

“好七爷,且忍忍,你还病着就让这厮抱一下。”紫灵柔声软气的央着,殷若飞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被人抱着的滋味,还真不怎么地。

回到侯府,自然又是一番折腾,大夫丫头小厮在殷若飞眼前一通乱转,看得他真恨不得再次睡过去。

正心烦着,外面有人报老夫人来了,殷若飞挣扎着要起身,被老夫人拦下。

“我可怜的孙儿,这是怎么了。”老夫人脸上的悲戚不是假的,殷若飞被这些人来回一折腾,小脸越发惨白,看起来更是可怜三分。

“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心的。”殷若飞低着头,他头晕眼花的,实在也是没什么力气。

“你这孩子,这如何是你的不孝啊。”老夫人心疼的掉眼泪,旁边碧玉连忙劝慰着。

“祖母不要难过,孙儿其实无大碍的。”殷若飞这些日子生病,下巴颏尖尖的,一张苍白的小脸,头上还裹着严严实实,看起来确实是受了大伤。其实殷若飞自己心里清楚,无非就是擦破了点皮,偏巧赶上他大病初愈,才会这般。

就这点小病,再加上头上抹的那药膏,估摸有个三五天就能结痂了,这还是打着天冷的谱,若是天气暖和伤口爱长,恐怕都用不了这许多时日。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居然敢砸飞儿的头,还反了天了不成!”老夫人看着殷若飞睡着,才出了内室。

不过心里实在是气不过,没想到小孙子第一天去学堂就被人砸了头。小孙子上学,是她发了话的,这是做给她看的么?越想越觉得生气,指着碧玉的手指都气的发抖,“给我查!”

正说着,门外又有人来报,大姑娘回门了。

☆、长姐

长姐

殷若飞睡的极浅,老夫人在外间发火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了,待到听到长姐回门,激灵一下就醒了过来。

殷家大小姐是殷若飞嫡长姐,今年一十七岁,许配了忠勇伯府的嫡次子,成亲一年,如今已经身怀六甲。之前大林氏突然过世,大小姐哭昏在灵堂,这一查才发现已经身怀有孕,此时肚子已经有六七个月,行走不大方便了。

殷瑞琴的到来,冲掉了老夫人脸上的一丝悲戚,染上了一些喜悦。这嫡长孙女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性­情温婉大方,容貌在殷家这些子女中,也是顶顶尖的。

家世、容貌、­性­情,这位嫡姐可算是集天时地利人和了,嫁得不错,夫君颇有些魄力。

可是殷若飞知道,长姐什么都好,却是没有儿子,只有一女,到日后夫妻感情纵使真挚,却抵不过上面老夫人的黑口黑面和妯娌间的风言风语。

他们姐弟之间年纪相差不少,长姐幼弟,虽然感情深厚,但是终归年纪差的太多。长姐每次来强颜欢笑,他也不曾看出,到后来长姐失势,姐弟两人竟然连面都不能再见。

思忖间,殷瑞琴已经进了外屋,因着身怀六甲,所以老夫人也没让她行礼,连忙让碧玉扶着殷瑞琴坐下。

“琴儿怎么想起回来?莫不是有什么事?”老夫人有些疑惑,按理说殷瑞琴这身子不便,别说他候爵府心疼闺女,就是那忠勇伯府重视这肚子里的孙子,也不该让她四处走动。

“祖母不用担心,琴儿来也是因为多日没见着祖母,心里实在想得慌,这才回来,想着给祖母请个安,再来也是看看弟弟。”殷瑞琴打小在老夫人膝前长大,最是得宠,说话也随意的多。

“我就说你这个丫头怎么会想起我老太婆,原来是看飞儿。”说到殷若飞,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三灾八难的不断呢?前儿个掉进池塘里,今天又被打破了头。”

“什么?弟弟被……”殷瑞琴急得一下子站起身,身边随身伺候的丫头赶紧扶住了。这一下别说丫头们,就连老夫人都吓了一跳。

虽说殷瑞琴是侯府的嫡长女,但是现在也是忠勇伯府的孙媳­妇­,若是在这里出个好歹,殷家也说不过去。

“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都要当娘了人了,还……”老夫人一通数落。

“祖母,弟弟到底伤的如何啊?”殷瑞琴不肯坐下身,只是询问这殷若飞的情况。

她听说幼弟出事,就要过来,不过到底是出嫁女,哪里有那么简单。倒是她夫君爱怜她,亲自护送她过府,只等办完公事再来接她回府。饶是如此,还是错过了一两日。

没想到这掉入水中的事她还没消化完,竟然又出了打破头的事,真真是急死她了。

她母亲一生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唯一的弟弟,将来侯府的主人,可是她娘去的突然,这弟弟也是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她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大夫看了,说没大碍,就是要多休息。”老夫人知道她想什么,也欣慰这姐弟年纪虽然差着,到底是亲姐弟,感情就是不一般。轻轻拍拍殷瑞琴的手,“琴儿莫要担忧,这家里还有我老婆子呢。”

“祖母,要不让飞儿去我那里住些日子?”殷瑞琴还是有些不安。

“不用。”老夫人一口拒绝,“有我在,这些魑魅鬼魉的压得住。”

殷若飞在床上躺着,听着外面两人低声交谈,实在是心痒难耐。虽然看起来两人好像才半年多没见,其实­阴­阳两世,已经是多年了。是以殷若飞再也忍不住,趁着紫灵不注意,爬了起来。

“大姐。”

“弟弟你怎么起来了?”殷瑞琴听着老夫人说弟弟头破了正在休息,也不想打搅他,只是一会儿离开时候看上两眼,没想到这小子就爬了起来。

“祖母,大姐。”殷若飞依偎着老夫人身边坐下。

“是姐姐吵醒你了吧?”殷瑞琴拉着幼弟,细细看他的头,心疼的差点掉眼泪,旁边几个小丫头连忙劝慰,生怕她伤了心思,对腹中胎儿不好。殷瑞琴挥退丫头,只小心翼翼地看着殷若飞的头,“伤口还疼不疼?”

殷瑞琴对待唯一的幼弟向来是温柔的紧,那些年没了母亲,殷若飞几乎就是在长姐身上找寻母爱了。看到长姐一脸歉意,连忙摇头。

“已经不疼了。”殷若飞笑道,“是弟弟顽劣,让大姐费心了。”

“哎呀,几日不见,这小嘴怎么这么甜了?”殷瑞琴失笑道。

殷若飞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他上辈子顽劣异常,长姐苦口婆心,他虽然听进一些,内忧外患之下,却是做不到。

到最后,倒累得大姐被婆家不满,用了个极重的借口,拘着她在府中,姐弟再难一见。

此时已经知晓了后来的种种,他必当攘内安外,不让姐姐受那不平之苦。

想来想去,长姐既然生了小外甥女,必然不是那不能生养的,姐夫也是日夜耕耘,如何后来就再不见了动静呢?

殷若飞生死一番,想的比旁人多了不少,此时心里咯噔一下:别是被人动了手脚了吧!

想到这里殷若飞也顾不得礼节,伸手拉住长姐的手,“大姐,你要多保重身子,定时让人请脉,房里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可要多琢磨,更不要乱吃东西。”殷若飞顿了顿,他自持有些医术,可此时却不能说,身边也没有这方面的得力人手,一时间倒是难住了,只是憋出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殷瑞琴被弟弟抓着手说了这些话,先是有些瞪大眼有些惊讶,随后又是失笑,最后则感动地抱住弟弟,“难为兄弟这般为姐姐着想,只是你这小人想的忒多了些啊。”

老夫人在上面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飞儿秃小子一个,哪里听来的这些。不过……琴儿,这些话,虽然你兄弟说的话有些过了,可这不得不防,倒正是我老婆子要叮嘱你的。”

“祖母这话怎么讲?”殷瑞琴细细弯弯的眉微微纵起,“我嫁过去也有一年有余,孝敬公婆,友爱妯娌,不曾得罪过谁,难道这般还会有人加害我么?”

“飞儿,你身体不好,去休息吧!”老夫人没有理会殷瑞琴,反而朝着殷若飞开口。殷若飞本想听听,可这都是­妇­人后宅­阴­私,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殷瑞琴,都不大想让他听的,只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老老实实进了内室,继续他的养伤大业。

“祖母,我怎么觉得飞儿他……”殷瑞琴轻咬嘴­唇­,不知该怎么形容。

“唉,苦了这孩子了!”老夫人一声长叹,“都怪我一时疏忽,想着那位怎么也得顾全脸面,谁知道那小­妇­养的却是脸面都不要了。”

殷瑞琴哪里不知道老夫人指的是谁,想要多问一句,却被老夫人摆摆手止住了话头,“这事,我本不该和你说的,没的乱了规矩。”

出了嫁的女儿,如何管得起娘家的事。

殷瑞琴绞着手中的帕子。老夫人又开了口,“刚才那话,我还没说完。飞儿说的好,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

殷若飞躺着躺着也就睡下了,却不知道那边他爹爹镇江侯才回的家门,就被小林氏派人迎了过去。

☆、拱火

拱火

“……事情就是这样。我寻思着,飞儿人小,身份却尊贵,如是这般事情再出一次,我真是死都难以见我那苦命的姐姐去了。”小林氏用帕子捂住眼睛,嘤嘤凄凄地哭了几声。“等他休养些日子,身子好了,我央人寻一位好先生,单独教书,也好过现在这般,没的伤了侯爷的嫡子。”

“如何这般不晓事,第一天上学堂就出了这种事。”殷海城皱着眉头,他从来最喜那些有骨气的男儿,最是反感那些养的如同姑娘般娇气的世家子。

“恐怕……这事也不能全怪七爷吧。”小林氏在一旁委委屈屈,那样子倒像是提殷若飞求情遮掩了多少一般。

殷海城心中更加恼火。

他自己武将出身,从小又是苦日子过来的。白担着侯府世子的名头,内里却困顿不堪,幼时也没少被人欺负比较。他­性­子沉稳,最是要强,咬着牙日日习武夜夜苦读,方有了这侯府的今日。

现在一想到自己儿子年纪小小却是非多多,心里就先是不痛快。之前丽娘就暗示过他,若飞不大想去家学,年纪小贪玩耍,最好是等等。

他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不以为然,这般年纪人家都学得?他却学不得?哪家的道理了!

前一日在老娘那里听说孩子要读书,行事作风也是似模似样的,他心里琢磨着半年不见孩子懂事了,心里甚至还疑之前上家学的事,是否小林氏有了什么私心。

他器重长子不假,但是却没有苛待其他儿子的意思,尤其那是他结发妻子生下的唯一嫡子,他只会恨铁不成钢,哪里会害他。

可是万没想到,这家学才上了一日,严格说,才上了半日,就闹出这种事情来,难道说是为了让人绝了他上家学的念头?堂堂嫡子,竟然和个旁支姻亲的小子打破了头,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耻笑他堂堂侯府半点规矩也没有。

想到这里,殷海城心里真是怒极,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逆子!”

“侯爷!”小林氏脸上泪水未­干­,匆忙下跪,抱着殷海城的小腿柔柔弱弱地哭泣,“侯爷,姐姐只有这一个儿子,就算他有个一差二错,您要看在亡姐的面子……侯爷,七爷还小,回头我慢慢教他就是……呜……”

殷海城朝前走了两步,小林氏就被拖行两步,殷海城一分的火被生生拱成了七分,吩咐左右丫头将小林氏扶住,“慈母多败儿,你这般岂是为他好?”

“侯爷……”小林氏用帕子遮面哽咽道,“妾身如何不知,只是姐姐才去,我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能哄着……七爷又怎么肯听我的!”

殷海城心一软,想到之前答应扶正的事被老夫人一句话驳回,多少有些惭愧。只是这为妾者不能扶正,他堂堂侯爷,又不是那商贾之家,没个规矩的。只老夫人不站在他这头,他就万万不能做出这事,否则就算他候爵府地,也免不得被人参的丢官罢爵。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里苦。回头我让人把库里那套南珠头面取来给你。”殷海城将人搂在怀里轻轻安抚。

“侯爷,妾身不是贪图那富贵,否则也不会自愿做小。只是倾慕侯爷,又和姐姐姐妹情深,只是如今妾身摆不得姨妈的款,又不是七爷的正经母亲,有些话不好说。”

“该说你便说,有那闲言碎语的,只管拉出去发卖了。”殷海城多少也知道后宅­阴­私,­妇­人婆子的一院子,这闲话最是多,当下心里更是心疼小林氏。

想她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虽然是个庶出,但老泰山家对待女儿们一视同仁,不曾刻意分那些个嫡女庶女的,一并在嫡母跟前娇养着。小林氏完全可以好好聘出去当个正室­奶­­奶­,可她倾慕自己,甘愿做小,让他如何不多疼爱几分。

“这事侯爷若是放心,就交给妾身解决吧。”小林氏挥退了丫头,手指柔软无骨地抚上了殷海城的胸膛,“七爷受了伤,老夫人正心疼着,看见侯爷发火岂不是伤了侯爷呣子深情。”

“你说的也有道理。”殷海城叹口气,那天他可是看到了,老母颇是疼爱殷若飞,若是自己发火,老母必然不会罢休。他自己无所谓,老母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如以往好了,不好做出这么大的动静。“飞儿伤的重不重?”

“听……大夫说,倒是无大碍,只是身体不好,没什么力气……”小林氏小心措辞,不敢太过,这话倒基本上是大夫的话。

“哼。”殷海城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小林氏泪水未­干­,嘴角却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得意。

事情在殷若飞不知道的情况下落下来尘埃,他虽然觉得事情平静的有些异常,但是此时他并没有什么耳目,也不好太多动作,免得打草惊蛇。

清早起床,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打发人来让他今天不要上学,殷若飞隔着布摸摸头,虽然还有些刺痛却也没大碍,洗漱完了还是去了福寿园给老夫人请安。

听到殷若飞来了,碧玉连忙迎了出去。她是跟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心思最是通透明白,知道这位嫡少爷才是老夫人的心尖,一点也不肯怠慢。

老夫人身边有着两位得力的妈妈,一位姓张一位姓顾,都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年纪大了配了侯府的管事,这些年家中无事又回到了老夫人身边伺候。

这碧玉就是张妈妈的外孙女,人长的好,心思也灵巧,她又是家生子。在老夫人身边再长上两年,托着老夫人寻一门好亲事,就是顺遂的一生,所以这心思没有别的丫头那么杂,只是一门心思的伺候着老夫人。

碧玉如是,殷若飞身边的紫灵也如是,都是老夫人的人,端的是一片正派。殷若飞也知道这些,对碧玉和两位妈妈向来没有什么遮遮掩掩,关系反倒是亲近不少。

“我的宝贝金孙呦,怎么这头还没好,又跑到这里来了!”老夫人看着小孙子规规矩矩地行礼,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心疼。连忙让碧玉伺候着脱了鞋子,到她身边坐定。

“一日不见祖母,孙儿心不能安,何况这伤也不是很重,无非是擦破些皮­肉­而已。”殷若飞并没有在伤口上做文章,多大伤就是多大伤,有大夫呢,做不得假。何况这件事闹得就是背后的事,他伤轻伤重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了。

老夫人其实也知道殷若飞伤得不重,但是这打的不是殷若飞一个小小的孩子,而是他侯府的脸。不过老夫人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虽然看起来是侯府落了面子,但是内里,却是魑魅鬼魉在做怪。

她可是听张妈妈说了,昨天侯爷一回来,就被那小林氏迎了过去,听说又是哭又是求的,现在侯府上下谁不知道这位小林氏疼爱侯府七爷,为了他险些得罪了侯爷!

老夫人心里冷笑,果然是小­妇­生养的,虽然也学了大家的规矩,骨子里就是这么低贱。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男人就是吃这一套,她养的儿子她知道,虽然对子女较为严肃,却不是什么暴戾之人。何况这事问都没问,如何就成了飞儿的错了?还不是有人搬弄是非。

想到这里,老夫人轻轻拍拍殷若飞的肩膀。头被人无故打破,身为老子知道却看都没来看一眼,也不怕伤了儿子的心。

询问了紫灵知道殷若飞还没吃饭,老夫人吩咐让他就在这里吃,又让碧玉去知会小厨房,多做几个小菜。

不多时小小的炕桌摆了个满档,熬得喷香软糯的粥品两样,又七八种小菜,还偏多­肉­食,另外点心也有几样,看得殷若飞眼花缭乱的。

殷若飞一脸欣喜,做出馋猫样,“还是祖母体恤孙儿,净给孙儿吃些好的……”

祖孙两人其乐融融,殷海城可就不舒服了。他往常都是下了早朝回到家中,更衣用饭,然后再去教军场。通常也是这个时间抽空去给母亲问安。

听着小厮说七少爷没去上学,而是跑到了老夫人那里,殷海城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他幼时也打架,加之练武,更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从没断过,何曾这般娇养?儿子又不是女儿,动不动就歇上两日,还跑去烦扰老人,像什么样子!

殷海城越想越气,起身朝着老夫人的福寿院赶去,他今日可要好好劝劝母亲,这隔代虽然要疼爱,却也不能这般宠溺,否则岂不是养出个纨绔来!

☆、问罪

问罪

殷若飞和老夫人慢慢吃着早饭,不知道为什么,殷若飞觉得自己自从重新回来之后,总觉得自己胃口特别好,看到吃食特别亲。

或许是之前过了苦日子,现在每一粒米、每一口菜他都细细咀嚼,仔细在舌尖品味,不肯浪费一点食物。

老夫人看着孙儿吃的认真,偶尔掉在桌上的饭粒也拾起来毫不犹豫地吃掉,心里颇为欣慰。

她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当年老侯爷在的时候,她拉拔着几个孩子,别说顿顿大鱼大­肉­,就是粗茶淡饭都要算计着来,偶尔买块­肉­,给日日练武夜夜读书的儿子补补身子。

随着儿子越来越受陛下倚重,这日子也是一天好过一天,如今在别人看来,这侯府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

她这一­干­孙儿孙女的,除了长孙自小跟着儿子长大,其他无不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可惜却没养出几个有出息的。

眼看着小孙儿竟能珍惜一粥一饭,心里自然欢喜的很。

殷若飞一口一口将自己碗碟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碧玉服侍着漱口之后和老夫人聊了几句,被老夫人开口打发。

“你身体还没好,不用在这里陪着我。养好了病赶紧去上学才是要紧的。”

“是。那孙儿回去了。”殷若飞点点头,刚刚吃饱,小脸粉扑扑,小嘴红润润,看着­精­神头挺不错。老夫人点点头,吩咐紫灵好好照顾着。

屋里暖和,外面却还是春寒料峭,殷若飞吁了口气,缓缓吐出一团白烟。抬起头时,正看见殷海城怒气冲冲地杀了过来。

“爹爹……”殷若飞看着殷海城一脸怒气,有些不知所措。

“跪下!”殷海城虎着脸。

殷若飞一愣,小脸耷拉着双膝跪下。紫灵在一旁又不敢扶又不敢说,急的也跟着跪了下去。

殷海城虎着脸,“你为何在这里?”

殷若飞嚅嚅地开口,“儿子来给祖母问安。”

“既然能问得安,如何还不去学堂。慵懒怠惰成何体统!”殷海城提着殷若飞就是一顿训斥。

殷海城在外面呵斥儿子,里面丫鬟们听到了动静早就禀报了老夫人。

老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愉之­色­,“碧玉,把侯爷请进来!”

碧玉出来请人,殷海城不敢不去,而且他也有话要说,只是瞪了跪在地上的殷若飞一眼,“好好跪在这里思过!”

殷若飞头没抬,却支棱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只是隔着个外间,听不大清。殷若飞看看左右无人,站起身来小跑到墙根底下一跪,光明正大地听起了墙根。

“母亲今日可好?”殷海城给老夫人恭恭敬敬地行礼,他是真孝,知道自己母亲这些年是多不容易,若不是有母亲在,他们又怎么能从当初的空守着侯府名头的破落户,重得圣上宠信,再震声威。

这里诚然有他少年努力,多年血­肉­打拼之功,却也和自己母亲幼年的辛苦分不开的。

他父亲老侯爷文不成武不就,连谋个闲差都不能,一家穿衣吃饭,全赖着母亲的嫁妆。老侯爷虽然无用,却不是浑人,临终前要他好好孝敬母亲,不然别去见他。

其实就算没有父亲的交代,他心中敬重母亲,又怎么会忤逆不孝。

老夫人没有答话,甚至眼皮都没抬。

“母亲?”殷海城有些不痛快。他本就憋着火,到了这里还,老娘又面­色­不好,显然是恼了他,这火更是烧了起来。

“侯爷真是好大的气派,到我老婆子这里来显威风了?”老夫人眼皮一掀,冷笑起来。“是训飞儿,还是训我老婆子?”

“母亲……”殷海城脸一白。

这话太诛心了,殷海城一万个胆也不敢朝这里想,听到母亲生气,顿时双膝跪下。

“母亲,儿子怎么敢?儿子不对您尽可打骂,别气到您老人家。”殷海城脸上露出悲戚之­色­,从小母亲对他严厉的很,生怕他学无所成走了歪路。到当年在军中立下战绩,被陛下大加赞赏,他母亲才露出了笑容。

这些年他越发的受重用了,母亲看他的眼神也是越来越欣慰,谁知道到了如今老母亲忽然说出了这种话来。

“你起来吧。”老夫人忽然叹息起来,语气中带着无奈,“你倒说说,你为何要对飞儿无故发火。”

“母亲,您不能这么宠溺他,他……”殷海城起身站在了一旁,碧玉连忙给搬了凳子。

“要是我老婆子再不拖着这把老骨头出面,恐怕你以后连个嫡子都落不下。”老夫人冷哼一声,“去把飞儿叫进来。”

殷海城这么大还被母亲呵斥,觉得尴尬万分,轻轻咳嗽了一声。

殷若飞进了门,就老老实实地跪在了房间一角。

殷海城用手指着小儿子,“母亲您不知道,老七实在是不懂事。”殷海城将从小林氏那里听来的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母亲,这孩子顽劣异常且野­性­难驯,不可溺爱啊!”

说完又一脸痛心地看着殷若飞,“你倒说说看,这里面有哪句是冤枉了你!”

殷若飞苦着小脸摇摇头,“没有。”

这小林氏果然厉害,事情说的轻描淡写却处处透着蹊跷。先是说他在学堂受到了欺负,被同学打伤了头,后又说那孩子也不是诚心的,只是互相玩闹误伤。

殷海城自然也心里嘀咕过,往日都不曾听孙先生说学生难管,怎么殷若飞才上学半日,就出了这种事?

殷海城身为大家长,哪里有什么不敢问的,当下就问着小林氏是否是殷若飞顽劣才闹出这种事端。

小林氏眼神闪烁不定,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待殷海城暴怒地一拍桌子,又嘤嘤啼啼地跪伏在他脚边,只是哭自己苦命的姐姐。

殷海城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心疼小林氏左右为难,恼火殷若飞不懂事。

殷若飞到底是殷海城嫡子,虽然这个嫡子来得太晚了一些,但当年依然让殷海城欣喜若狂。

只是这孩子被大小林氏太过溺爱了,又是顽皮又是懒惰,始终不如自小跟着他长大的长子得他的心。

此时想想长子虽然是庶子却长得玉树临风,武艺超群,而唯一的嫡子却是这般的不争气,实在是心里恼火。

殷若飞一句都没解释,只是低着头。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异于火上浇油。

老夫人淡定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依你该怎么着?”

殷海城看看面前的小儿子,巴掌大的小脸垂着,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再看看他受伤的头包裹的厚厚实实,心里又颇为心疼。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何况人。他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嫡子,他如何不疼爱。心里百转千折,最终化成一声叹息,“好好养伤,伤好之后上午跟着你兄长练武,下午……下午就在家读书。”

“爹爹!”殷若飞对其他的事都无所谓,但是后面这句可就不敢苟同了。

在家读书?孙先生会来教他么?根本不可能!

“什么?”殷海城皱眉。

“我要跟着孙先生念书。”殷若飞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说完这句话,偷偷望望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孙儿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心里自然领会,也之道这位孙先生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儒,自然不愿意孙子另寻老师。

“侯爷为何让飞儿另换老师?”老夫人耐着­性­子开口,若是依着她年轻时候的脾气,怕不早就把小林氏这种不安分的妾氏拉出去发卖了,还会由得她在这里祸家。

只因这是儿子宠爱的人,又是贵妾,老夫人上了年纪也不愿意同儿子闹僵,只希望敲打一番,能让小林氏老实些。可是忍来忍去,这小林氏却是个不识趣的。

“丽娘说……”

“丽娘说丽娘说,侯爷,虽然说女主内男主外,但是你身为一家之主,这心可要放正!”老夫人听到这三个字就一肚子气,她虽然不曾被克扣,但是她宝贝金孙那里可就说不好了。看孩子吃饭这么香,可见是平时什么好东西都见不着。

“母亲息怒。”殷海城连忙告罪,单膝跪在母亲面前,“孩儿有什么不是,母亲尽管责骂,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起来吧。”老夫人叹口气,“我且问你,飞儿被打的事情,你可派人去了解了?”

“这个……不曾。”

“这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只是和侯爷听说的,似乎大相径庭!”

“啊?”殷海城一愣,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母亲听到的是……”

☆、真相

真相

“我怎么听说这事和飞儿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夫人脸一绷。

“母亲,若是真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怎么别人的头没事,偏偏他被打伤了?”殷海城不假思索地反问。“往日里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那我倒想知道了,既然往日也没有这种事,飞儿第一天上学堂,和其他人不熟食,也无冤无仇的,为何出了这事?”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这当爹的不去查查怎么回事,反而回来欺负自己儿子?”

殷海城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否则也不能得当今天子重用,眉头一皱,“母亲可是知道什么?”

“我老婆子说什么,哪里会有人当回事。”老夫人用手指指地上跪着的殷若飞,“我连自己疼爱的孙儿都护不住,让别人害了去……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母亲说的,儿子自然是信的。”殷海城哭笑不得,自己母亲年轻时候就是个要强要脸儿的人,家里虽然困苦,请不起婆子丫头的,但他们父子身上的衣服却总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不让他们丢了面子。偶尔出门过府的,也是打扮的合宜,举止言谈透着侯府夫人的派头,从不肯失了身份。

可是现在是做什么,老母亲竟然为了孙子跟他哭闹?

只是他身为儿子不能不孝,连忙一边低声请罪,一边让殷若飞赶紧起身。

“祖母……”殷若飞爬上炕跪行几步,到了老夫人身边,伸出白­嫩­的小手在老夫人胸前抚弄着。“都是孙儿不争气……”

“碧玉,去把七少爷那个小厮喊来。”老夫人吩咐着,她这院子里的丫头都是她的心腹,平素两位管教妈妈规矩多且严,这些丫头们都是规规矩矩的。任凭他人手长,却也伸不进她这福寿院来。

但是福寿院门户严不等于别地也是如此,就老夫人看来,若是殷若飞身边的人没问题,也不会让他掉入水中。只不过那个小厮出事后就被发卖了,这幕后的事……老夫人心里冷笑。

不多时殷若飞的那个小厮就被带了过来,给老夫人和侯爷磕头之后,磕磕巴巴地说起了昨天的事。

事情的大概和殷海城昨天听到的差不多,但是他注意到了一些细节,一些似是而非的细节。

比如殷若飞确实是被打破了头,但是并非是互相打闹之中的事,而是坐在那里写字,被飞来的砚台打破头。

又比如说,当时孙先生在场,呵斥了那名学生,亲自派管事去请大夫,并让殷若飞在自己房间里休息。

殷海城文武双全,武功诚然是他被看中的地方,但是文采也不差,熟读兵书,通晓韬略。他和孙先生并非是简单的先生与东家关系,两人也曾秉烛夜谈,推心置腹。否则任凭殷海城是侯爷,也未必能请他到家中教书。

孙先生敬重殷海城心中有物,并非那有勇无谋的粗鲁武夫,乃是朝廷之福。而殷海城也钦佩孙先生乃当世大儒,学识渊博,品德高洁。

而且因为两人舒适,殷海城还知道孙先生一点小习惯,他平素喜欢在房间里写一些心得,生怕别人动了乱了思绪,所以他休息的地方很少让人去,除非他喜欢的弟子。

这样想来,殷若飞岂不是很得孙先生喜爱?

殷海城心里将这个答案否掉。孙先生喜欢的学生他多少知道点,大方,稳重,好学又不是机敏。这样的学生别说孙先生喜欢,殷海城也喜欢,好好教导将来必是栋梁之才。

可是……

殷海城看看依偎着自己母亲坐着的小儿子,容貌那是没挑,可是他这­性­子孙先生怎么会看得上!

殷海城叹口气,“母亲……”

正说着,门口小丫头禀报,“老夫人,学堂那边孙先生派人来送了东西,七少爷的已经送到谨院去了,还有一份说是给老夫人的。”

“快请进来。”

送东西的是个年纪不大的青衣小厮,殷海城认得,那是孙先生的书童。

“老夫人好,侯爷好,七少爷好。”书童乖巧的很,一进门先磕了几个头,老夫人连忙让人扶起。

这小书童是孙先生大小养在身边的,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跟着孙先生有七八年,一张嘴巴极是甜巧。恭维了老夫人和侯爷一番后,先是将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又将孙先生送的礼物和带来的话说的清清楚楚,声音清脆条理清楚,众人听着十分舒服。

“这孙先生可真是太客气了。”老夫人被小书童逗得合不拢嘴,“这孩子也怪讨人喜欢的,碧玉,打赏。”

“谢谢老夫人赏。”小书童也不推拒,脆生生的道了谢,“我们先生说了,七少爷昨天受了伤,不要着急课业,好好养好了伤,先生会给七少爷补上的。”

“你们先生要给老七补课?”这可真是新鲜了。殷海城嘴角抽搐,这位孙大儒何时变得这般体恤学生了!

“回侯爷,先生说了,若是侯爷您问起,就说先生昨日收了七少爷做弟子。”

“啊?”殷海城坐不住了。

这学生和弟子可不一样,那学堂里的孩子,各个都是学生,可是这弟子可就是入室的了。以孙先生的学识,老七得入他的眼,以后岂不是前途无量?

殷海城又打赏了一遍,让书童带话给孙先生,说稍晚去拜会他。小书童礼数周全的退下自去不说,老夫人看着殷海城眼角都带着喜­色­不由得纳闷起来。

“侯爷听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母亲您不知。”殷海城眉眼间颇有些得意,“我和这位孙先生相识不短了,他之前也教的几个学生,我见过,端端是好材料。那几个都是孙先生的入室弟子,当初我几番请他,他为了几个弟子都不肯过来呢。现在他竟然也收了老七当弟子……”

“这都是孩子,还不一样的教不成?”老夫人不懂,难道说不是入室弟子就不尽全力?

“母亲,这孙先生可不是一般的夫子,因材而施教乃是他一直推崇的。”殷海城叹口气,“我将他请到家中,也是想看看族中是否有合适的孩子能入他的眼,能得孙先生教导,将来必不凡也!没想到老七有这个运道。”

“这话说的,那孙先生看中我乖孙,难道不是因为我乖孙好么?”老夫人听殷海城这一说,也笑得合不拢嘴,“碧玉,吩咐下去准备一份厚礼,不能白费了孙先生一番心意。”

“母亲,孙先生脾气颇有些古怪,这礼还是我来准备吧。”殷海城连忙拦着。若是万一送一些金银绸缎的,恐怕倒惹了孙先生不高兴。

“好好,都依你。”老夫人爱怜地看着依偎着他的殷若飞,“我孙儿必定成大材。”

“祖母……”殷若飞被夸的有些脸红。

“要戒骄戒躁,孙先生看中你,你更好努力读书,不可贪玩荒废学业。业­精­于勤荒于嬉!”

“是,爹。”殷若飞越发显得乖巧。

“这孙先生看中的孩子,又怎么会是顽劣之辈,侯爷,难道孙先生识人不清么?”

“这,儿子失察,母亲不要生气。”殷海城又是尴尬又是恼火。

刚才小书童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和殷若飞的小厮讲的还不同,小书童是从孙先生的角度讲的,又是别一番不同。

知道了自己冤枉了儿子,殷海城心里的火就开始上窜。这事说起来都是小林氏挑到他眼前的,否则他自己派人去了解必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个女人,竟然不问清楚就来跟他哭哭啼啼,实在是蠢笨。又转念一想,老七到底是嫡子,不是从小林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当年老侯爷也有几个姨娘通房的,他也有几个庶出的弟妹。这嫡庶之间的争斗从来没有个停止,只是他侯府还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想到之前小儿子落水,殷海城眯起了眼。

看来这家里,还是要添个主母才是!

老夫人冷眼旁观儿子的表情,心里有了底。

“我年纪大了,这府里的事啊,也管不了了。”老夫人叹息一声。

“儿子让母亲­操­心受累了。”殷海城歉意道。这事闹的老夫人这里不宁,小林氏实在是不懂事。

“这府里的事啊,我看丽娘也管不过来,侯爷还是相看相看,再续娶一房吧!”

“这……”其实殷海城也有这个心,他之前是打算扶了小林氏,但是他身为朝廷命官,这妾就是妾,扶不得正。之前也只是想让老夫人发个话,走个过场,也有话讲。

只是老夫人看不惯,一口否决。现在看来也不是坏事,这个丽娘,是个不省事的!

☆、续弦

续弦

“不知道母亲心中可有人选?”

“我倒是知道一个,不知道侯爷意思。”老夫人吩咐碧玉重新上茶,众人说了这么久,早就有些­干­渴了。“富永伯的嫡次女,先是因为给祖父守孝耽误了婚期,后又因为未婚夫婿突然落马丧命成了望门寡。但是我听说富永伯夫人不愿意女儿孤苦一世,有意寻个人家。”

殷海城皱了下眉,“这陈家姑娘人品如何?”

“这姑娘啊,我前几年倒是见过一面。端庄稳重,虽然不是特别出­色­,可是咱们这人家的当家主母,就得是压制的住那些小­妇­的,容貌倒是其次了。”老夫人看起来对陈家姑娘颇为满意,“就是这姑娘耽误了青春,如今已经二十有三了。”

“这不妨事,儿子公务繁忙,也没有功夫安抚那小女孩子,若是大方持重的人,劳烦母亲央人去说和一下。”到了殷海城这个年纪,早就没了那风花雪月的心,国家大事尚且忙不过来呢。娶妻娶贤,有个知书达理温香软玉的妻子足以,至于容貌,过得去就行,否则要那些艳丽的小妾何用。

殷若飞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上一世这小林氏也是不曾得偿所愿,他爹殷海城娶的也是这陈家女。只是陈家女­性­子有些冷,或许是命运有些多舛,凡是都淡淡的,不太得殷海城的心。

当然这里面小林氏居功甚伟,没少下绊子。这一世他少不得要出手相助,有人和小林氏势均力敌鹬蚌相争,他才能脱开身着手报仇。

“飞儿。”殷海城看着埋头不语的殷若飞,“这次是爹爹错怪你了,你二娘……想必也是受人蒙蔽,你不得记恨于她。”

殷海城虽然知道这其中有些蹊跷,恐怕小林氏动了歪心,但是这话却不能和儿子说。

“父亲教训的是,二娘也是儿子的长辈嘛。”

殷侯爷脸­色­稍霁,才要开口,老太太却不乐意了,“她算什么正个经的长辈,一个妾氏而已。”

殷若飞心里偷笑,脸­色­却不带一分,朝着老太太一作揖,“祖母说的是,只是孙儿跟随孙先生读圣贤书,知道二娘虽然是庶母,到底是父亲身边服侍的人。孙儿敬重她们不是因为她们身份,而是愿她们能尽心服侍父亲,孙儿不能时时侍奉父亲身边,已是不孝,唯有如此略尽孝道。”

七八岁的小人,穿着整齐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倒是让殷侯爷大为惊讶,脸上浮现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孩子,似乎和以往不同,而且和丽娘私下和自己说的异常顽劣,不听教诲完全不同。

是这孩子心计深重,还是丽娘故意如此?

看看殷若飞并不因为自己恼怒或者欣慰而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心里略感欣慰,这般年纪,就算有些小心计,又能有多深,而且这孩子若是一点心肺没有,他才要苦恼呢。以往那些话,恐怕还是丽娘心里有什么念头了才会才故意如此吧。

有了刚才的怀疑,殷海城更是将这怪到了小林氏头上。

这边殷爵爷心里想着事情,那边老夫人已经一把将殷若飞搂入怀里,“看看,我这好孙儿。到底是嫡子嫡孙,就是不一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如何能和我的宝贝儿金孙比。”

殷若飞心里暗笑。只要和老夫人打好了关系,这宅子里他就先站稳了三分。那些魑魅魍魉的,尽管放招过来,小爷必让你们销魂万分。

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故意露出一丝羞涩,朝着老夫人怀里扎去,嘴里小声抱怨,“祖母羞臊孙儿……”惹得老夫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殷侯爷虽然为人颇为攻心计,但是却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孝子,看到自己嫡子逗着母亲开心,自然也十分高兴。伸手从腰际扯下贴身的玉佩,唤过殷若飞,亲手给他系在腰间。

“我儿长大了,这玉佩乃是为父少年时就佩戴的,今天就赠予你。我儿还要刻苦学习,更要替为父孝敬祖母!”殷侯爷拉着殷若飞的手叮咛几句。

“爹爹。”殷若飞看看腰间晶莹剔透又无比温润光滑的玉佩,心知这是好东西,连忙谢过父亲,“即使爹爹不给孩儿玉佩,孩儿也一定好好孝敬祖母。学业更是不敢一刻放松,将来这侯府门楣,孩儿必当发扬光大。”

“好好好,好孩子,快到祖母这里来。”

殷侯爷满意地看着儿子,听着母亲喜不自禁的唤着儿子,也就放手让儿子过去。

正午老夫人留了殷侯爷父子二人在自己这院吃饭,殷海城也让人去告了假,难得老母亲高兴,他自然乐得奉陪。

父慈子孝的场面令老夫人倍感欣慰,殷若飞童言童语看似懵懵懂懂,其实句句恭维老夫人,更是让老夫人笑不停口。一顿饭吃的几人都是红光满面,连后面服侍的丫头们都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

吃过了饭,殷侯爷借口公事繁忙,匆匆离去。殷若飞看着殷侯爷的背影,心里叹气,今天看似十分成功,其实也未必就真的入了殷侯爷的眼。殷侯爷看着自己的长子那般顺眼,自小带在身边亲自启蒙,这十多年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自己虽然占着嫡子的头衔,其实也不过是众多儿子中的一个,上面六个哥哥,各个都不是吃­干­饭的,自己想要出人头地,顺利袭了这爵位,远没有想的这般简单。

老夫人看着殷若飞痴痴地看着殷侯爷离去的背影,以为这宝贝金孙是因为太少见到父亲而难过,心里不由得大为心疼,将人一把抱入怀里,小声安抚着。

殷若飞自然就势扎入老夫人怀里撒娇,祖孙闹了一阵,老夫人留着殷若飞在偏屋里睡午觉,并派了自己身边的大丫头亲自过去安排服侍。

午觉过后,殷若飞和老夫人说要回去念书,老夫人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又细细叮嘱几句,又怕自己的金孙累坏了,又怕他跟不上功课。

紫灵等人早就回去了,老夫人索­性­唤了碧玉送殷若飞回谨院。

碧玉之前只是拿殷若飞当成侯府的少爷伺候,顶多和殷若飞别的兄弟区分成嫡少爷和庶出少爷而已。可是现在她已经不这么看了。

殷若飞这几天的表现,早已打破碧玉的看法。

这位小少爷一反之前顽劣之态,变得极为讨喜,这些天哄得老夫人极为高兴,看到这位少爷就合不拢嘴。

碧玉是张妈妈的孙女,张妈妈一家当年是老夫人的陪房,她又属于老夫人身边的体己人,地位身份在这侯府格外的不同。不说别的,就是那些管事的见到她也要喊声碧玉姑娘。

也因此,碧玉不必看人脸­色­,只是一心一意地伺候老夫人。她自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聪明伶俐,老夫人也疼爱的很,自然她心里也满心都是老夫人。

在碧玉看来,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只要对老夫人是真心,老夫人也喜欢的,就是她承认的主子。

碧玉恪尽职守地送殷若飞回去,其实倒是让殷若飞觉得好笑。不说他内心其实是个历经沧桑的人了,就算是只看他现在的年龄,也都八岁了,路上还会摔跤绊倒不成?

不过这都是祖母的一片心意,他自然不会说什么,而且这估计也有老夫人的用意在里面。

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频繁出事,已经引起了老夫人的注意,估计这是在点醒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心要放正,放明白一点。

碧玉其实并不是空着手的,让碧玉走一趟,除了要把人送到紫灵紫韵手里外,她手里还提着个小篮子,里面是老夫人特意让小厨房做的几样点心。

殷若飞吃过苦,受过罪,对这些­精­致美味的饭食格外的珍惜,每一口都细细品味。这倒让老夫人误会有那宵小之辈克扣他的分例,已经着手去查了。

这点心也是老夫人让厨娘做了给小孙子解解馋而已,此时还带着余温。

两人穿过花园,远远前面来个一个人。

殷若飞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前面来的人是他的三哥殷锦鸿。这个时间,学堂应该还没下学,殷锦鸿怎么会在这里?

不容他多想,殷锦鸿带着身后的两个小厮已经走了过来。

殷锦鸿听说父亲殷海城派人去了昨天闯祸那小子处,心里就知道不好,半途溜了出来,赶紧找他姨娘商量对策。

穿过花园往右拐,就是他生母陈姨娘的梅苑,他这是急着去求救兵的,没想到正和殷若飞走个正脸。

殷锦鸿一肚子火,思量着这肯定是殷若飞告状,自然没有什么好脸子。眼神轻蔑打量之际,被殷若飞身上的一件东西吸引住了目光,仔细看了两眼,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20·老三

老三

“七弟伤可好了?”殷锦鸿昂着头,有些高傲地开口,对于碧玉的行礼,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他虽然是个庶子,但是他生母陈姨娘却很是得宠,平素有什么好东西,他生母那里总也少不了一份的。之前殷若飞还占个嫡子的份儿,他姨娘总是叮嘱他,但是这大半年来,他这个嫡子的地位是直线下滑。

殷锦鸿嘴角露出些轻蔑,没有了亲娘的嫡子,算的了什么?这侯府的爵位,还指不定落在谁身上呢。他自己是没戏了,可是看他爹对他大哥那个样子,估计这嫡子都要靠边站。

“多谢三哥关心,已经没大碍了。”殷若飞淡淡开口。他和这个三哥往日也不亲近,若是此时满脸带笑,反而倒是惹人怀疑了。

“哼。”殷锦鸿围着殷若飞转了一圈,忽然冷笑,“小时候看着憨憨傻傻的,想不到大了竟然变得又­奸­又滑!”

殷若飞脸一沉,“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你身上的玉佩哪里来的?”殷锦鸿满脸的嫉恨,“是不是装病跟爹磨来的?小小年纪,居然心眼不少!”

这玉佩是殷海城随身佩戴多年的,平素几个得宠的姨娘儿子都见过,也知道这东西是殷海城的爱物。殷锦鸿曾经也想要,这玉佩晶莹剔透不说,也能代表一些身份,可惜他姨娘用尽了手段也没要过来。

此时看到殷若飞佩戴着,心里哪能不生气。

“这是爹爹送给我的。”

“胡说,你肯定是使­奸­耍诈,要不然爹爹怎么会给你!”说到底殷锦鸿也不过是一十二岁的少年,根本绷不住火,顿时指着殷若飞的鼻子骂了起来。

殷若飞心里冷笑一声,暗道:若是一直憨厚,恐怕被你们吃的骨头都不剩了!不过嘴上却不是这么说,“三哥真是什么话,弟弟虽然身为嫡子,却事事都将哥哥们摆在前面。何以三哥说出弟弟又­奸­又滑的话来。若是因为这父亲赠送的玉佩,弟弟就更不能认了。这玉佩乃是弟弟孝敬祖母,才让父亲略感欣慰赏下的。三哥若是多到祖母身边尽孝,想必比弟弟还要受宠。”

殷若飞脸上一幅孩童天真憨厚的样子,拉着身边的碧玉的衣袖,“碧玉姐姐不是要送我回院子么,我们赶紧走吧,我都饿了。”

这碧玉一直垂着头在一旁没说话,她虽然也是因为身份是丫鬟,可是因为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平素极有脸面,走出来连各个有头脸的管事都要给三分面子。此时若开口劝解几句,锦鸿自然不会说什么。

不过她不开口自然也正合殷若飞的心意,他就是要老夫人的耳目在他身边听着这一举一动,方能让老太太对他放心,顺便替他打压这几个不成器的出头鸟。

碧玉朝着锦鸿福了福身,殷锦鸿气鼓鼓眼睁睁看着碧玉带着殷若飞走远,却不大敢拦着。

“碧玉姐姐,这个给你。”殷若飞吩咐自己身边的大丫头紫灵取了了荷包,递到了碧玉手里。“多谢姐姐送我回来。”

“七少爷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的。”推让了几次,看着紫灵执意要给,也就收下了。不过看着殷若飞的眼神再次变得不同。

看着碧玉离去,殷若飞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眯着眼睛想着之后的事。有了这一包银子,想必碧玉回去说的话,也会稍稍有所不同吧,毕竟那里面可是有一两多的碎银子,足可抵得上一个大丫头一个月的工钱。

虽然说平素老夫人也有打赏,但是这钱从来不是烫手之物,能拿到谁愿意放手。当初林氏掌家的时候,这些小钱可是从来都不断使的,虽然钱散的多了,下人们未必就事事尽心了,但是此刻没有钱,恐怕更是没人肯帮他。

紫韵将碧玉带来的几样点心放在­精­致的盘子里,端到了殷若飞米面前。殷若飞正忙着看书,不过不是经史子集,而是医书。

这是他央着紫韵给他找的,紫韵的娘是他院子的老厨娘,老子哥哥都在外院当管事的,虽然不是什么重要地方,也不是说的上话的人,但是胜在出入方便灵活。

殷若飞翻了翻这几本医书,发觉和自己看过的并不相同。

离开侯府之前,他并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书籍,只是跟着孙先生读书,尤其是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所以也不受重视。

被赶出侯府后,幸得认识了师父,被丢了几本书去背,才接触到了医书。之前他磕磕巴巴地背着,多被师父骂没有天赋,不过此时已经吃过了苦,被骂的狠了也就是咬着牙再去背。

重生一世,那些药­性­方子并没有忘记,反而更加清晰地应在脑子里。殷若飞觉得这或许就是老天给他的补偿,自己要多加善用才是。也因此上,特意寻了几本书,想要再多学学。

谁知道翻了翻这几本医术,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师父的高深。这些医书说的都是最浅显的道理,以及一些相生相克之类的药理,是他早已熟记于心的。

书上也列举了一些病症,并佐以药方,只是这在他看来远不如他师父教的高明。

简单翻了翻,殷若飞抬眼看向摆点心盘子的紫韵,“紫韵姐姐,只有这几本么?”

“七爷,能找到的,就这几本了。”饶是紫韵自小心思细腻,也实在是猜不出自家这位少爷这是要做什么。这几本医书已经是她哥哥跑了半天的买到的了,再深的,也不是没有,却不是她哥哥能弄得到的了。

“嗯,我知道了。”殷若飞点点头,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酥松棉软的外皮裹着甘甜软糯的馅料,细细沙沙的,味道很是不错。“这点心味道不错,紫韵姐姐拿去分吃了吧。”

“这……”紫韵一愣。跟了这位七少有几年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如此,以往那些东西即使是他不吃了,她们却也不会动的。若说亲近,自家少爷和紫灵还是亲近一点,和她却并不多说什么。她之前倒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只是时间久了,也知道对方不是不信任她,只是更喜欢紫灵的巧笑倩兮而已。

这两天七少和她说的话,交待她办的事,无一不透着对她的信任。紫韵不是爱说话的人,但是心里却隐隐有些欣喜。

没人喜欢被无视,更别说是用心伺候的主子忽视,虽然紫韵心里早就认为不管主子如何,她也要好好伺候,毕竟当年夫人待他们一家不薄,但是此刻真正的被重用,心里的滋味还是不同的。

“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殷若飞笑着将盘子推过去一点。点心虽然好,但是还是太甜了。医书有言:三身六齿,痛疾不已,龋病蠧缺,堕落其宅。患了龋齿,牙疼起来就麻烦了。“紫韵姐姐一会儿拿二十两银子交给陈伯,就当是买书的钱。另外……买书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七爷要这么多书做什么?”

“哦,没什么,我觉得挺好看的。”殷若飞摇头笑着。他虽然信任紫灵紫韵,但是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前世不就是因为护着他的私物,紫灵紫韵才白白送了命么?

谨院这边和和气气的,丽苑这边已经闹翻了天。

中午在母亲院里吃过了饭,殷海城就去了教军场。不过他肚子里的怒气并没有因为时间长而忘记,反而越积越深,尤其是母亲的一番话,让他深以为然。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为主。男主外女主内,这当家主母少不得,而且现在看来,这小林氏并非是合适人选。

从教军场回来,殷海城直接去了丽苑,不管小林氏是否能扶正,她现在管家,就要做到耳聪目明,这般糊涂挑事,别怪他不念旧情。

侯爷一回府,下人们就已经报到了小林氏处,而小林氏打中午殷海城去老夫人哪里后,心里就不大踏实。

不过老夫人的院子她根本Сhā不进去人,她也知道老夫人虽然一直都淡淡的,却不是个好惹的人。何况她虽然天天去请安,却从来都不是老夫人待见的那一个。

具体福寿院发生了什么,小林氏不得而知,但是却有人隐隐看到了侯爷罚殷若飞跪在院子里。这一点让小林氏心里美滋滋的好像吃了蜜。

这小子就是阻挡她荣华富贵的最后一块石头,没有了他,她的儿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世子,未来侯府的继承人,再没了悬念。而殷若飞每活着一天,都让她如噎在喉,半夜噩梦。

这次逮到了机会,她怎么肯放过?听说侯爷怒气冲冲的回来了,赶紧在脸上敷了些粉,出门迎接。

不过这次侯爷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非但没有对她故意做出的柔弱样子大为怜惜,反而面沉似水,一派兴师问罪的架势。

小林氏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

☆、质问

质问

“侯爷,什么事发的这么大的脾气?”小林氏脸上带着楚楚可怜的表情,柔软无骨的手指在殷海城胸前慢慢抚顺。

“你心里不清楚么?”殷海城冷哼一声啪了下桌子,旁边上茶的小丫头吓了一跳,茶碗差点打破。

“你们先先去吧。”小林氏挥挥手,看着自己的大丫头带上了门,柔顺地半跪下,双手轻柔有序地捶打着殷海城的腿。“郎君这般样子,吓死丽娘了。”

这招是小林氏的杀手锏,当年她娘就是这般伺候她爹,饶是她爹脾气不好,却也变成了绕指柔。

殷海城脸­色­似有缓和,却没有让小林氏起来,小林氏也只好继续捶腿。这要是换做了往常,殷海城早就双手相扶,将她拥到怀里,说些体己话了。而这些劳累的活计,自然是她几个大丫头来做。

只是此时她也反抗不得,只希望这把火不要烧到自己头上来。

“飞儿的事,是谁告诉你的?为什么我听到的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喝了口茶,稍稍压下火气的殷海城开口发问。

“是……是……”小林氏嘴上迟缓,心里却急转了起来,这件事说来说去,是殷锦堂跟她讲的,但是她怎么能把儿子说出去,只好支支吾吾地推说是下人们禀报的。

“下人?是哪个下人,你让他来见我!”殷海城见小林氏不肯说实话,心里更是气极,随手将茶杯掷于地上。“难道你连家学那边都有眼线?”

他做事不会无的放矢,必然是已经派人查清楚了。何况他去教军场之前,先去拜访了孙先生一趟,自然将这事了解的七七八八。

小林氏吓得浑身一激灵,跪坐在地。

她嫁进侯府多年,连长子都十五了,也没见殷海城和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殷海城身为武将,平素威势惊人,不过那脾气向来都是对人家发的,何曾对她这般过,此时被殷海城质问,顿时打起了哆嗦。

“我我……”小林氏哭的梨花带雨,“我没有。夫君你要相信我……”

“到底怎么回事,说!”

殷海城真的怒了。

他喜欢小林氏不假,那是因为小林氏温婉可人,柔弱多情,比起大林氏多了不少风情。但是不管他多喜欢,有一点不会改变,他身为一家之主的身份是不可被忽视,他要的是听话的女人,而不是恣意妄为的女人。

“侯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林氏看到殷海城的眼神,心里一凉。不过两个儿子是她的安身立命之人,怎么能出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我只是听说飞儿在学堂和人打闹伤了头脑,生怕侯爷过后知道了更生气,才跟您说的。妾身真的没有什么恶意啊……”

“那飞儿受伤你可曾去看过?他在家学被人欺负,你不去看也就罢了,还来说三道四?”

小林氏一窒,弱弱地辩解,“之前他跌落水中,我去看的时候,被他的大丫头挡了,我怕他疑心我,这次就……”

“他的丫头如何敢挡你?哼。”殷海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我自然会查明。”

“侯爷,您在给妾身一个机会吧。”小林氏手中的帕子都快扯破了,“妾身蒙侯爷厚爱替亡故的姐姐掌家,此次出了这种纰漏,实在是对不起姐姐。飞儿是侯爷嫡子,也是姐姐的儿子,妾身怎么会害他,这次实在是受人蒙蔽了……”

殷海城没开口,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是在辨别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小林氏哭的越发梨花带雨,“侯爷不信妾身,妾身为了侯爷甘愿做小,为侯爷生儿育女,侯爷……夫君……”

听到小林氏提起儿女,殷海城叹息一声。小林氏一千一万个不好,可他却给他生了个好儿子,殷锦元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不能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儿子的心。

想到这里,殷海城只得摇摇头,“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去查。至于你和我说飞儿上学的事……”

小林氏抬起头,心里有些得意。她此刻还不知道孙先生的事,只当是老夫人疼爱孙子,训斥了殷海城几句,才让他如此暴怒。

她其实心里倒也不当回事。

这伤一不是她打的,二不是她让打的,只是锦堂和她说要周旋一二,她又恨不得殷海城朝着这唯一的嫡子发火,这才这般行事。

想来这件事虽然最后查出是殷若飞受了欺负,但是可想也是有因有果,那殷若飞自小是娇生惯养,也不会毫不还手的受人欺负。小林氏心里得意,她挨两句埋怨不打紧,能不让殷若飞去家学才是正事。

她已经央着亲哥哥寻了个虽然有学问但是风评却不怎么好的先生。这先生一贯的看人下菜碟,多给些银子,必定能按照她的意思行事。

她心里想的高兴,脸上却不敢表示出来,顺着殷海城轻轻一扶站起了身,扶风弱柳一般缓缓坐下,脸上犹带着泪痕,可是配着今天穿的一身浅绿衣衫,更是显得楚楚动人,连头上微微摆动的步摇都是如此的惹眼。

殷海城心里一动,又想到已经让母亲去陈家求婚,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口气更见缓和,“飞儿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你天天­操­心这个家,也不容易。我看你首饰都有些旧了,不如去先得楼再去打几套吧。”

小林氏听到殷海城说殷若飞的事已经有安排,不用她Сhā手,手一抖差点把手帕丢了,不过她装了这许多年,也是有些道行,没有动声­色­。

不过殷海城后面的话,又让她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看来她依然得侯爷的欢心,否则就不会如此了。

想到这里,小林氏站起身,婀娜款步,带上香风来到殷海城身后,两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按揉着对方的肩颈,满怀深情道:“夫君,妾身嫁过来,并非是图那些黄白之物,若是如此,有父兄在,虽然比不得姐姐命好,却也能嫁个殷实人家。夫君,妾身看中的,就是夫君的人品武功,和对妾身的一片深情。那些俗事,夫君就不要多想了,臣妾知道国家大事才是夫君心中之重。”

小林氏说完,微微低头,但是放在殷海城肩上的手却被握住,抬头看去时,殷海城脸上果然露出了欣慰之­色­,小林氏心中万分得意,心想母亲教导的这些东西,果然都是有用的。饶她什么嫡女正室的,哪里有这女人的温柔多情值的多。

“早知道你这么贤惠,我也就不必这么为难了。”殷海城将小林氏拉到身前,“我其实有心将你扶正……”

小林氏听到扶正两个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如果她成了正室,那殷锦元就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了,将来这侯府的爵位跑不了。小林氏心中喜悦,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殷海城却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语气颇有些歉意,“只是,我身为朝廷命官,这妾不得扶正乃是规矩,否则言官就要参我个治家不严,恣意胡为了。”

“可,可是姐姐已经去了啊……”小林氏嘴角的笑还没绽开就被,迫停下,难看的一塌糊涂。

“一日为妾,终生为妾,你当初可是口口声声和我说,不计较名分的?”

“可是……夫君不是说老夫人……”

“问题是母亲她不肯,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可是……可是……”

“丽娘,扶正对于你这么重要么?”殷海城有些讶异地看着小林氏。“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女人。”

“不,妾身是说,这侯府总要有个当家主母,否则说出去别家要笑话了。”小林氏怎么敢应这个话,连忙转移话题。

“丽娘你果然是一心为我,不过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当家主母自然有人来当。”殷海城说完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些公事,今天耽误的时间太多了,“今晚我不过来了,还有公事。”

小林氏强挤出笑容送走了殷海城,嘴里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眼看殷海城都被她说动去求老夫人了,这又是哪里杀出的挡路人?

小林氏心里那个堵心就不必多提了,连喝了两口冷茶,心里越发的不舒服。想起次子说的这事和殷锦鸿有关,索­性­站起身朝着梅苑走去。

她不痛快,别人也别想舒服了!

☆、哑巴亏

哑巴亏

梅苑里此时也是一片兵荒马乱,陈姨娘是这侯府里除了小林氏外最得宠的姨娘。和小林氏刻意的温柔委婉不同,陈姨娘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

陈姨娘容貌艳丽,­性­格泼辣,很是得身为武将的侯爷喜爱,在这侯府里地位也是颇为稳固。

她虽然恃宠而骄,但是却不曾打过别的主意。凭她的身份,旁的事都是不相­干­的,伺候好侯爷,多捞些好东西,再给自己儿子寻一门好亲事,等将来儿子出去自立门户,她也就跟着享清福,不必看小林氏那副嘴脸了。

她总是告诫儿子不要和小林氏呣子走的太近,那对母女­阴­损­奸­坏,连头顶都冒着坏水,她自己的儿子她清楚,不是那斗心眼的玩意,跟他们母女一起,早晚被坑了。

这不是,眼下就出了事?

殷锦鸿将事情一说,陈姨娘顿时气得胸口疼,平白无故的,倒去替那个贱蹄子出气。

不论这爵位将来是落在嫡子头上,还是落在长子头上,都不关她们呣子的事。她陈姨娘大字不识几个,养活出来的儿子也不是读书的材料。习武又不愿吃那个苦,早就歇了那些个子虚乌有的念头。

陈姨娘被凤仙花染得鲜红的指甲直朝殷锦鸿的身上掐去,“你这个没心少肺的,让人给算计了知道么?”

殷锦鸿懵懵懂懂地摇摇头,“娘,您不是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了么?”

陈姨娘气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这府里谁会看谁顺眼啊,要说不顺眼,她看小林氏呣子最不顺眼,恨不得她立马死去。

陈姨娘和小林氏可以说是积怨很久了,正房夫人大林氏那里,初一十五的,侯爷总要走一遭,剩余的时间,其他几个姨娘通房的,倒不敢太争,棋逢对手的就是她们两个。

陈姨娘看不惯小林氏的惺惺作态,小林氏心里也耻笑陈姨娘不知深浅。

在小林氏看来,陈姨娘这种敢和她别苗头的,早就该好好收拾了,只不过她也只是个妾位,虽然是贵妾,到底不是当家主母,也没有资格让陈姨娘到她房里立规矩。

本以为她这次能得偿所愿被扶正,结果到头来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没关系,既然殷锦鸿和这件事有关系,她就要好好借题发挥一下,也让这贱人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打定了主意,小林氏带着人闯入了梅苑。

陈姨娘真心里急躁,就见小丫头进来禀报小林氏来了,小林氏也没等着,直接进了正屋。

看到小林氏脸上带笑来者不善,陈姨娘反而稳了下来。

“不知道林妹妹来,真是有失远迎呀。”

“哼。”小林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轻蔑,又混合着一丝慵懒,平白多了些高高在上气息,“陈姐姐在这梅苑里,倒是轻松自在,可怜我是那没人疼没人爱的,做了这许多事,也不见得落个好。”

“林妹妹说的哪里话。”陈姨娘吩咐丫头上茶后,端起盖碗,用盖子轻轻拨弄着茶叶,“妹妹身份尊贵,又管着家,虽然比我们这些人忙些,但是这正是说明妹妹深得侯爷之心。妹妹虽然累些,但是恐怕也是乐在其中吧。”

“这倒也是,我这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啊。”小林氏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这府中女眷上上下下人多了去了,虽然当家的却是她,她姐姐没去的时候,又如何,不也是一样她当家嘛。“只是我想当好这个家,有人却是不安分。”

“哦,不知道是什么人和妹妹过不去啊?”陈姨娘心知小林氏过来,必然是找茬的,只是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为了殷锦鸿这件事。

因为就她所知,小林氏是恨不得殷若飞这个嫡子出事,好让她自己所出的长子殷锦元顺利袭爵。

她进侯府也十几年了,一儿两女傍身,遥记得当年大夫人没有生下嫡子时小林氏的趾高气昂。小林氏一连生了两个儿子,这地位风头一时无两,连大夫人都让她三分。待她生出三子殷锦鸿的时候,着实没少被她欺负陷害过。

好在她娘家虽然不济,但是一来能得侯爷喜爱,本身运气又还不错,这才护住了儿子。到后来老四老五老六一个个蹦出娘怀,小林氏已经顾不过来了,直到大夫人多年后再次开怀生下了唯一的嫡子,这小林氏才将全部心思移了过去。

陈姨娘心里嘀咕,不管怎么说,这次她的锦鸿是给小林氏出了气,听说小林氏还跟侯爷哭泣一番,惹得侯爷怒气冲冲而去,恐怕是没少拱火。

她虽然得宠,却不掌家,何况老夫人那福寿院小林氏都Сhā不进去手,她更是没辙。但是这府里人多嘴杂的,一路上看到侯爷的下人多了去了,有些事还是能推断出来的。

想来想去,陈姨娘都想不出小林氏来的目的,只好默不作声。

看到陈姨娘装傻充愣,小林氏也不急躁。这十几年来,两人几乎每个两三天就要交一次手,虽然陈姨娘每次开始时候都很淡定,但是到后面都会自乱马脚。

陈姨娘不过是个武夫家里的独女,生­性­刁蛮,哪有她自小由身为姨娘的生母慢慢调,教,对于这内宅之事深蕴。

“姐姐,你我也相处多年了,虽然说平日里有些磕磕绊绊的,最终姐姐也因为大我些时日,都让着我了。小妹其实也挺感激的。”小林氏摸摸头上的金步摇,“只是,姐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飞儿动了不好的念头,这可是侯府的嫡子啊。”

“你,你胡说什么!”陈姨娘本来心里就嘀咕这事呢,又不是能绷得住火的,听到小林氏颠倒黑白的说辞,顿时大怒,拍案而起,“林丽娘,你别妄想栽赃陷害我!”

“怎么?莫非不是姐姐的意思?”小林氏早料到陈姨娘会绷不住,端着茶碗慢慢地拨着茶叶,“那可是锦鸿这孩子不对了,平白的,怎的对自己弟弟做出这种事,我姐姐虽然不在了,但是飞儿嫡子的身份不会变啊。”

“胡说,我儿怎么会!”陈姨娘气的全身发抖。“你这般欺负人,我要去见侯爷!”

“省省吧姐姐。”小林氏根本不在意,半真半假地开口,“侯爷早就知道了,否则怎么会派我来。”

“你,你……那分明是锦堂他唆使……”

啪——

小林氏狠狠一拍桌子,“陈家姐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锦鸿唆使人殴打嫡子,你这当姨娘的还想要反咬我一口么?”

“你……”陈姨娘气的浑身发抖,可是听到侯爷已经知道了这事,心里更是惊惧,死死咬着锦帕。

这件事殷锦鸿已经和她说了,今天殷海城派手下去那小子家里的时候,殷锦鸿就已经发觉不妙了,否则也不会课都不上了就跑回来。

抓到了那小子,就能抓到殷锦鸿,虽然后面还有个殷锦堂,可是这殷锦堂一向­奸­诈,几乎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暗示殷锦鸿。到了这般时候,就算是想要将殷锦堂扯下水,也没有证据。口说无凭,何况小林氏母女一向会装,侯爷是不会信殷锦鸿的。

陈姨娘恨自己儿子不争气,更恨小林氏呣子不是东西,可是眼看小林氏杀到了她面前,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想要抵死不认,可是侯爷那边已经Сhā手了。

她儿子不争气,再失了侯爷的心,这今后可如何是好啊!左右一想,顿时感觉眼前一黑。

陈姨娘倒下去的一刻,两旁的俩个大丫头连忙扶住了她,小林氏看到陈姨娘被气晕了,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

“陈姐姐也不用扮柔软了,你是武家出身,身子骨可比妹妹强多了。这该来的惩罚,就算是你昏了,也躲不过去的。”

小林氏站起身,朝着陈姨娘的丫头轻启嘴­唇­,“等你们姨娘醒了,就自去祠堂罚跪,再将家训女戒抄上十遍。省得她闲来无事,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陈姨娘昏迷着,两边的丫头也敢怒不敢言,眼睁睁地看着小林氏耀武扬威的出去。

等到小林氏离开了梅苑,殷锦鸿才挥开自己姐姐的手,从内室冲了出来。

“娘,娘……”殷锦鸿虽然混蛋,但是跟陈姨娘呣子关系甚好。陈姨娘就这一个儿子,自然是疼爱有加,比两个女儿上心多了。何况陈姨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那做学问的材料,也不逼着他读书练武,两人几乎是没有任何矛盾。

眼看着亲娘被自己连累,被小林氏气昏过去,殷锦鸿直觉就想冲出来,被自己的姐姐,侯府庶出三小姐殷瑞书牢牢地拽住。

三小姐今年已经十四,过不了几个月就要及笄了,平素颇有心计,对自己弟弟也挺好。否则换了旁人,殷锦鸿恐怕早就甩开对方了。

殷瑞书带着小妹瑞韵也跟着出来,吩咐丫头将微微转醒的陈姨娘扶到床榻之上,脸­色­虽然有些焦急,但是更多的却是­阴­沉。那眼中闪过的算计,倒是和小林氏如出一辙。

一时间除了还不大懂事的瑞韵外,其他呣子三人都恨上小林氏,可是他们却还不知道,那个打了殷若飞的小子,根本什么都没招。

而小林氏出了梅苑的门后,也没直接回丽苑,而是朝着老夫人的福寿院而去,今天做的事,怎么都要过个明路,哪怕是先斩后奏。再者,她也想到老夫人处,探探口风。

☆、雪玉膏

雪玉膏

先是丽苑闹闹哄哄后,后是梅苑闹闹哄哄,这一天侯府里热闹的很。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殷若飞的事,随便翻了翻医书,发现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转而提笔开始了练字。

傍晚时分,紫韵带着两个小丫头端来了饭菜。现在殷若飞的饭菜全是出自他自己的小厨房了。

之前这小厨房虽然也用,但多是加餐,做些点心,粥汤之类的,一日三餐还是去大厨房取。

侯府占地甚大,虽然殷海城不是穷奢之人,但是他品级在此,这侯府也是世代传下来的。

侯府分为三层,内院住着的都是女眷,各自有各自的小院落。殷海城除了正室大夫人之外,还有小林氏这个贵妾,另外姨娘通房的也好几房。

三妻四妾什么的,在殷海城这个身份上,倒也不是出格的事情,有的老勋贵七老八十了,还一房一房地纳娇妻美妾呢。

妻妾多,自然儿女也多。

虽然嫡子只有殷若飞一个,但是前面还有六个庶子,女儿就更多了,足足九个,而且大多容貌娇美。殷海城容貌就不俗,又是文武双全,不管是妻是妾,都是实打实的美人,儿女们自然都不差。

殷若飞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小小年纪,已经眉目生动,很让人有好感。

儿女多了,也大了,这侯府自然而然地分开了。后宅是女眷,这些大了的儿子们,就住在前院。

殷若飞是最小的儿子,也八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是亲兄弟姐妹,自然也要避讳着点。他的院子位于前后院中间,算是前院里最靠近后院的,也算是后院里最靠近前院的。主要是老夫人和大夫人都疼惜他,离得近方便宠爱他,又不至于和姐妹们混住在一起。

前院一个大厨房,后院一个大厨房,而殷若飞就在前后院中间,去那边,都不合适,走回来,菜都温了。

之前殷若飞母亲在的时候,多半是跟着母亲一起用饭,但这大半年来,就他一个人了,吃的自然也不好。要不是紫韵几个时不时在小厨房里给他做些吃食,恐怕更要瘦了。

不过小厨房虽然有,但是这食材可是不好弄。她们这些丫头不能随便处府,只能按照分例,去大厨房领取米面菜蔬,可是之前有大夫人在,自然没人敢说什么,就算是小林氏也不敢。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吃食接连差了几个档次。虽然在现在的殷若飞来看,吃的还不错,但是他身边的几个大丫头,还有老夫人,都愤怒了。

这嫡子分来的东西,还不如那些得宠的小妾呢!

有了老夫人出手­干­预,这些下人们自然乖乖地补齐了东西。于是乎殷若飞的小厨房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老夫人还特意让碧玉过来递话:以后七爷的饭菜,就在小厨房做,该有的一应用具和食材,都去厨房领。谁要敢说个不字,立马去福寿院报她。

紫韵紫灵几个自然是高兴万分,这下七爷就不怕吃的不好了,顿顿都是热乎乎刚出锅的饭菜,自然比那温凉不盏的好的多。

紫灵带着丫头婆子们在放食材的厢房忙活的一下午,将所有的米面杂粮的都贮存好,新鲜的蔬菜鱼­肉­蛋禽的,就放在厨房里,方便取用。

晚饭听从老夫人的吩咐,菜量不小不说,而且偏重­肉­食。

殷若飞自然是欢喜无限,红烧­肉­、糖醋排骨、还有殷若飞的酱烧茄子,另外还有几样时蔬。做饭的陈妈妈是紫韵的亲娘,从小就照顾着殷若飞,虽然不是­乳­母,但也是感情深厚,深知他的口味。这味道自然合意的很,殷若飞吃的嘴角流油,直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才停下了筷子。

一抬眼,就看到了他俩大丫头纠结的表情。

漱过口之后,紫灵端来一盏茶,“七爷快喝点茶解解腻。”

茶叶清香中带着花香,此时温度刚好合宜,殷若飞听话的喝了一盏,吩咐众人都去吃饭。

屋子里清静了,殷若飞又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现在闻香辨药,可是能辩出药,却不知道多少药方,没有救命治人的方子,他依然是个药铺抓药的小伙计水平。当年倒也背了不少方子,只是具体怎么用,怎么治病,对他还是个问题。

要是能找到师父就好了。

殷若飞眼睛倏然睁开,对啊,找到师父!

他知道师父栖身之地,别人认不得他是神医,他可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殷若飞心里踏实了不少。刚刚吃了不少东西,感觉肚子里有点撑,­干­脆出去转转。

带上小厮,殷若飞朝着前院走去。正走着迎面过来一个小厮,看过去正是殷海城身边的长随。

这小厮是专门给殷若飞送药的,他头上的伤口殷海城还是颇为惦念,到底是嫡子,又是脸上受了伤,若是留下了伤疤让人看到也不是好听的事。

殷海城身边的药自然都是好东西,前次涂上的金疮药已经是上好的了,这次殷海城专门送过来的雪玉膏更是珍贵,乃是御赐之物,就连宫里也不多。

殷若飞点点头,让殷海城的长随和自己的小厮一同将药膏送到谨院,他自己则来到了殷海城的书房。

今天有不少的公文要处理,偏巧还因为家中琐事耽误了时间,此刻用过晚饭的殷海城正埋头案牍,处理着公文。英武的眉峰此刻紧紧锁住,公文自然难不倒他,为难的是今天陛下和他说的话。

当今陛下宠爱至极的幼弟泽亲王,要选个伴读。

这个泽亲王年纪不过一十二岁,是先皇晚年得的幼子。当今陛下登基时,泽亲王才不过是个几岁的孩童,比陛下的长子还小上几个月,几乎可以说是陛下一手教养大的,自然对这个同母幼弟也是疼爱的很。

这样一个天之娇宠的小王爷,自然是养的霸道任­性­的紧,尤其这位泽亲王还聪明的很,天天闯祸不断。

前面也有两位伴读,俱是世卿子弟,不过两人同着泽亲王一同玩耍闯祸,别人不敢告小王爷的状,可对伴读就没那么客气了,几本奏章递上去,被陛下迁怒,勒令两家大臣领会自己儿子回去好好管教。

眼瞅着泽亲王更加无法无天,陛下只好再次给他选伴读,不过这一次众位大臣都不敢太过出头了。

之前众人都觉得这是能让自家子弟出人头地的好差事,身为小亲王的伴读,等将来亲王出面给他们谋个一官半职的,怎么都比现在强。当然,包括前面那两个伴读在内,众人推举的,都是自家还算聪明伶俐、却不是什么读书材料的。

可是经过了这件事,众人猛然发觉,想要毫无损伤的顺利从从泽亲王那里得到好处,恐怕也是件难事,还不如另找出路,否则被陛下斥责一顿,别说当伴读的儿子,就是他们的老子也落不得好。

众人都低头不语,陛下也微微恼火,­干­脆了开始点名。

殷海城长子殷锦元自小跟在他身边,武功更是他一手教导,如今也是个十五岁的俊俏少年了。平素骑马过街,不少女子都启窗偷看,更和其他三名士族公子被合称为四公子,端得是名声远扬。

当今陛下自然也听说过,笑着夸奖殷海城教子有方,长子如此,恐怕家中其他儿子也不凡,­干­脆过来让泽亲王选个伴读。

皇帝金口玉牙,出口就是圣旨,殷海城心里不愿,却也只能跟着其他几家被点名的老臣一起谢恩。

殷海城心里明白的很,这事弄不好,就是个打脸的事,自己几个儿子啥样,他也清楚。

除了长子深得他心之外,其他几个不提也罢。

次子身体差,不能习武,只能习文,一派弱质书生的样子。反观泽亲王,小小年纪武功已经不差。殷海城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听自己的好友,禁卫军总领讲,这位小亲王武艺惊人,虽然他也是惊鸿一瞥,但是自知再过几年也将不是对手。

殷海城自然舍不得身子骨弱的次子,可是余下的……

老三殷锦鸿­性­子暴躁,为人狂妄自大却胸无点墨,自然不是好人选。

老四锦明为人懦弱,和他同母弟弟,喜欢闯祸的老六锦和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想来想去,可能只有今年十一岁的老五锦勤还算合适了。这锦勤生母是殷海城的一个通房,产子时赶上难产,一命呜呼留下这么个儿子。大夫人身体不好,不愿意收为嫡子养着,殷海城­干­脆丢给了不能生养的柳姨娘。

这呣子俩在这侯府里几乎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若不是柳姨娘­性­子温顺,容貌还有些动人之处,恐怕都要被殷海城彻底忘记了。

殷海城眉头稍微松了一些,只盼着老五能有点眼­色­,在泽亲王身边谨慎些。

心事有了决案,殷海城站起身来,打算活动一下筋骨。远远地看着院子一角,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在比划着什么,一时好奇走了过去。

☆、大哥

大哥

一高一矮的人影,其中一个自然是来感谢父亲的殷若飞。另一个则是每天都过来练武让父亲指导的殷锦元。

殷锦元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朝父亲的院子走去,一时好奇就快步走了过去,没想到是自己的七弟。

殷若飞自然也看到了他。其实说起来,前世唯一没有害过他的,可能就是这位长兄了。

不过要说多亲近,那也不可能。

看到殷锦元和他打招呼,殷若飞也只好淡淡的喊了一声大哥,不过殷锦元显然对他颇有兴趣,问了问他头上的伤,又闲聊了几句。

殷若飞是过来谢过殷海城的,并不想和殷锦元深聊,殷锦元显然也看出来这个幼弟似乎不大亲近自己,主动讲明了此刻殷海城正在处理公文,不好冒然打搅,不过可以去看他练功。

殷若飞思考了一下就欣然答应了。

这种小事殷锦元没必要骗他,而且他伤好了之后也是要跟着殷锦元练武的,早点看看也好。

殷海城走过来的时候,殷若飞正看的入神,丝毫没觉察到身后有人。

这套拳脚是殷家家传的,殷锦元从三岁起开始练习,到如今已经是十几年的火候,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风,看得殷若飞十分眼热,忍不住也在旁边比划了起来。

殷锦元是特意练这套拳的,入门的东西,比较容易打基础,为了让殷若飞有点印象,他一遍遍地打了下去。

这拳法他最高可以连打十八遍,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殷若飞竟然在他练第三遍的时候就可以跟着他一起打了,而且还颇有模似样。

殷海城在旁边挑眉而立。

他真是没想到自己的嫡子竟然有如此悟­性­。

锦元已经是颇有天赋了,这套拳也学了三天才能全部记住,而看小儿子这样子,五遍之后竟然已经能跟上长子的速度了,要达到这种程度,分明是已经记住了七七八八。

原本以为殷若飞已经八岁,练武算是晚的了,没想到天赋不错。这倒让殷海城有点可惜,如此良才美质,若是能像元儿一般自小练功,恐怕成就比元儿更高。

一连练了八遍,殷锦元缓缓收功。

这套拳法比较简单,御敌够呛,强身健体倒是不错,算是个打基础的好拳法。他原本是让殷若飞看看,有些记­性­,没想到这个幼弟竟然能跟着他练了数遍。

眼看着幼弟呼吸越来越粗重,也知道对方体力吃不消了,赶紧停了下来。

“爹?”殷锦元看到树旁的殷海城,欣喜地喊了一声。

殷海城点点头,看着猛然回身有些惊吓的殷若飞,再次挑挑眉毛。

“爹爹。”殷若飞喊了一声连忙低下了头。他不知道刚才他练拳的样子对方看到没有,他一时眼热跟着一起练了起来,现在才察觉有些危险。

“飞儿以前见过这套拳么?”

殷若飞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道:来了!

“爹爹,弟弟鲜少到这里来,怎么会看到这套拳。”殷锦元在一旁笑着摇头,“不过没想到弟弟这么聪明,我保证一定把弟弟教好,是不是小弟?”

殷若飞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放轻松,你比哥哥我强多了,我当初学了三天才会,你将来肯定能超过我。”殷锦元爽朗和气,一把揽住了殷若飞的肩膀。

殷若飞心里暗道惭愧,他现在是用成人的记­性­来记,换成普通八岁孩子,肯定学的没这么快,何况他重生以来,这记­性­是出奇的好。

殷海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满意的点点头。这兄弟俩看起来倒是关系亲密,长子心­性­开朗,功夫也扎实,有他教小儿子他一点都不担心。

“那你可要负起长兄的责任,好好教导。”殷海城笑着吩咐,“不过飞儿头上的伤还没好,倒是不急,你自己估摸着吧。”

“知道了,爹。”锦元痛快地应了一声,又把殷若飞朝前推推。“弟弟你刚才找爹爹什么事?”

“有事?”殷海城此时对这个嫡子也是颇为上心了。懂事,识趣,练武也有天赋,倒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也没什么大事。”殷若飞清清嗓子,“刚才爹爹的长随给孩儿送去了药膏,孩儿过来谢过爹爹。”

“嗯,药要好好涂,别留下疤痕。”殷海城点点头,对幼子的懂事感到欣慰,“剩下的药膏留好,咱们武将门第,练武从中受伤在所难免,会用的到的。”

殷若飞点点头。这倒不是殷海城吓唬他,刀剑无眼,受伤确实难免。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元儿送飞儿回去,也去歇着吧。”殷海城摆摆手,转身朝着内院走去,不知道是去寻哪个姨娘了。

“弟弟我送你回去。”

锦元很喜欢这个小弟,家里这几个弟弟都年纪相差不大,唯有最后两个弟弟稍微小些,都是八岁。

不过相比淘到了一定程度的锦和比,这个传闻很骄横的幼弟,倒是非常得他的心。

两道眉毛修长,双眼温润有神,那张小脸就更是难得一见的漂亮。唯一的缺憾就是太瘦了,而且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这些缺点在锦元看来都不是问题,等跟着他开始练武了,身体自然会好起来。

小林氏本以为殷海城今天不会过来了,没想到竟然等来了意外惊喜。

侯府妻妾多,她虽然得宠,一个月也不过分个六七天,这已经是远远多于旁人了。

今天她特意去到老夫人那里走了一圈,给自己做的事过过明路是一方面,更多的就是想探探口风,看看侯爷要娶新夫人的事,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没想到想知道的没问出来,倒是被老夫人淡淡地敲打了一番,更是要求她处置几个管事的。

那几个管事的,就是老夫人查出来克扣殷若飞分例的,虽然不多,但是这半年来也够他们小赚一笔的。此时老夫人动怒,哪里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原本以为没有了生母撑腰,又被小林氏遮住了天的七少爷,竟然又翻了身,这让他们失了算。他们也算是小林氏扶植起来的,否则又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

小林氏脸上笑意盈盈地告着罪,说是失察,回去定要好好责罚这些胆大包天的吓人。心里却已经气得吐血了,管库管厨房的,都是肥差,她为了Сhā人进去,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没想到老夫人一句话就换了人,她还得出面当那恶人。

可是这也没办法,殷若飞被打的事情刚惊动了侯爷,如果这克扣分例的事再爆出来,恐怕真没她的好果子吃了。

殷若飞受伤她还可以一推二六五,全丢到陈姨娘头上去,可是这管家管账的是她,这件事她可是推不出去的。何况旁边还有个老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呢!

第二天一早,小林氏神清气爽地描眉打鬓,一个婆子神­色­匆匆地来到丽苑,跟小林氏身边的大丫头嘀咕了几句,又神­色­匆匆而去。

“怎么了?”小林氏一边照着镜子,看看头发梳得如何,一边开口询问。

小林氏的大丫头彩秀迟疑了一下,伏在小林氏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当真?”

彩秀点点头,“王婆子虽然人品不怎样,但是对夫人忠心耿耿,但是这耳朵还算好使,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竟然先去柳氏哪里,哼。”小林氏看看镜子里的人影,“不过给泽亲王当伴读,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啊。侯爷竟然没和我说,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不想让元儿更多助力?不行,这事……来人,给我套车。”

大小林氏皆出自京城林家,林家祖上虽然也出过当官的,可到了林老太爷的父亲这一辈才算是真的入阁拜相。

不过林老太爷却没有这个本事了,官位并不太高,也没有什么野心。守着妻妾和几个子女过了这一辈子。若不是父辈还有些余荫,恐怕大小林氏也嫁不到侯府上去。

大小林氏虽然是姐妹,但是却是一嫡一庶,除了这两个女儿外,林老太爷还有四个儿子。

长子是嫡子,和大林氏是嫡亲兄妹,二三两子则和小林氏是亲兄妹,最小的儿子是另外一个姨娘所处,如今不过才二十余岁,乃是老太爷老年得子。

如今林家老二老三俱是在朝为官,且混的风生水起,而长子却因为身体羸弱,只能闲赋在家。

林老太爷五年前已经去世,府中只剩下老夫人当家作主,可是随着林家老二老三的崛起,花姨娘渐渐地硬气起来,没了早年间的温柔顺从,行事开始毫无顾忌,整个林府整天是­鸡­犬不宁。

小林氏到了林府的时候,她的生母花姨娘刚好出门上香。旁边两个出来送行的年轻­妇­人看到了小林氏,眼前一亮,连忙迎了过去。

“妹妹近日怎么舍得回来看看?”高挑一点的是林家老二的媳­妇­何氏,小林氏的同母长嫂。身材高瘦,脸长颧骨高,看上去一股子尖酸刻薄的样子。

小林氏从来不待见她,不过看她是同母长嫂,娘家又显赫,倒也不曾多说什么。

旁边圆脸的是林家老三的媳­妇­葛氏,是小林氏的弟妹。长的要好的多,为人也温和。小林氏倒是喜欢她,可惜她娘家不得力,自己本身也没有什么气势。

“嫂子,我有事要问你!”小林氏才走进何氏的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什么事这么急?”

“我听说泽亲王又要选伴读了,是也不是?”

☆、何氏

何氏

“妹妹怎么关心起泽王殿下了?”何氏命丫头上茶后退下,看看左右无人才轻声问起。她虽然长相做派不大讨喜,但是为人倒是谨慎。“这件事妹妹问殷侯岂不是更方便。”

对于小林氏,她一直都是拉拢讨好的很,只是这几年自家男人也起来了,才稍微硬气了些。

“唉。”小林氏叹气,她如何不知道问殷海城更方便,只是,这件事殷海城竟然没有跟她讲,让她心里破不是滋味。

难道说因为之前的事,还在生她的气?这可不是啥好现象。

想到这里,小林氏将心里的事和盘托出,让何氏给她出个注意。何氏这人虽然这两年仗着自己丈夫官做大了,而渐渐对她不如从前恭敬了,但是一­奶­同胞的亲嫂子,关键时刻还是得用她。

何氏一听,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张原本就显得刻薄的脸越发的难看起来。“妹妹你现在倒是心慈手软起来了。”

“什么意思?”小林氏脸­色­不大好。

“你忘了大姑­奶­­奶­?”何氏用手帕遮着涂得鲜红的薄­唇­,脸上带着些诡异的神­色­。

“你,你什么意思?”小林氏脸一白,作势要起。

“妹妹别急。”何氏连忙将她拉回来,“嫂子可没有别的意思。”

不管怎么着,何氏也是不敢得罪小林氏的。别说小林氏和她哥哥兄弟关系好的很,就是不考虑这层,那小林氏给殷侯吹点枕头风,也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家男人。

“那你什么意思?”小林氏脸­色­依然不怎么好。

“你看,你误会嫂子了吧?”何氏连忙赔笑,心里暗骂自己没事找事,不过看到小林氏这反应,何氏心里也确定了,大姑­奶­­奶­的死,确实和小林氏脱不开关系。

不过这事对她没有坏处,有大林氏在一天,林家长子和老夫人就有依靠。现在大林氏不在了,林家老大也赋闲在家,可不正是她男人出头的好机会?

“依我说,妹妹要是看那老东西不顺眼,不如就……让她病的管不了府里的事。”何氏比划了个手势。

“这……”小林氏顿时坐立不安。

老夫人可不比别人,那是殷海城的亲娘,殷海城又是个真真正正的孝子。这事若是出个万一,别说她,就是她的儿子、兄弟也一个别想好。

小林氏虽然记恨老夫人,但是却没想过要下手,所以何氏这一句话才让她心惊­肉­跳起来。

“妹妹糊涂,嫂子又不是让你去捅她一刀?”何氏咯咯笑了起来,“这后宅里的手段,可多了去了。”

小林氏眼转一转,心知何氏必然是有门路。向来也是,何氏也是高门之女,而越是那些高门贵胄,骨子里越是腌臜不堪,后宅­阴­招让人防不胜防。

镇江侯虽然也是开国的元勋代代相传,但是武将世家到底比那些文人简单一些,何况前些年镇江侯府也很是落魄,一家生计都艰难,那些­阴­私之事倒也少了不少。

“那这事,可要劳烦嫂子了。”小林氏连忙拉住何氏的手,“刚刚路过先得楼的时候进去逛了逛,偏巧他们新出了几个款式,我就给嫂子也订了一套,嫂子可千万别嫌弃我多事。”

“妹妹这是哪里话,那先得楼的首饰嫂子我也不多见,这次可是偏劳妹妹了。”何氏乐得嘴都合不拢,根本没推拒。

她虽然是花姨娘的长媳,但是在这林府,上面还有老夫人和林家老大的媳­妇­,当家是轮不到她了。可是小林氏就不同了,她掌管镇江侯府多年,手上漏下点,都比她强。

何氏也是庶出,在娘家还不是那受宠的,嫁妆本就不丰厚。若不是家里门第高,林老太爷想给儿子铺路,她这个长相配还真轮不上。此时只想着,能从小林氏身上捞点是点。

姑嫂两人又聊了一阵,何氏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她把东西弄来,转而又将话题转向了殷若飞头上。

“这小子如今是越来越惹眼,老夫人护他护的什么似的,连侯爷都注意到他了,还为了他训斥了我一顿。”小林氏一想起这事,心里就恨得慌。“哼,等老东西病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妹妹,你想岔了。”何氏捂着嘴笑,眼睛里闪烁着什么,“那嫡子一天天大了,就算没了老夫人,他入了殷侯的眼,岂是你能动的?”

“嫂子的意思……除掉他?”小林氏眼睛一亮。

“没,没,我可没这个意思……”何氏连忙摆手,吓得脸都有些白。

她虽然给小林氏出主意给老夫人下药让她生病,还主动承诺去找药,但是其实心里是另有打算的,无非是诳小林氏些银两罢了。可是谋害别人嫡子­性­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有一天事情败落了,别说小林氏自身难保,她也跑不掉的。

“妹妹你可要从长计议。”何氏瞧着小林氏神­色­不对,又劝了几句。可是小林氏嘴上虽然应着说是说笑,这想法却入了心。

之前就早已将殷若飞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现在这小子后有老夫人撑腰,又入了殷海城的眼,若是由着他下去,必然会挡住元儿的路。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否则将来他羽翼丰满了,知道了什么,岂有她的好果子吃!

姑嫂两人都有了心事,这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了。眼瞅着到了中午,何氏连忙吩咐人准备饭菜。只是小林氏哪里有心情吃,­干­脆的起身,打算回府。

有丫头进来禀报,二老爷回来了,姑嫂两个都是面上一喜。

何氏欣喜的是丈夫难得回来的早,而且有他在,气氛也能轻松一些。而小林氏则是想出一个好办法,正好求到哥哥头上。

林家老二林振宗和小林氏一­奶­同胞,感情好的没话说。在官途上,小林氏也没少在殷海城耳边给他说好话,有了岳家和殷海城两方面的提携,才有了林家老二如今的成就。

兄妹俩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些年感情越发的好。

三人用过了饭,小林氏跟着哥哥到了书房,悄悄说起了什么。何氏心里犯嘀咕,生怕自己丈夫牵扯进去,几次想要进去,可是林振宗的书房向来不许她进,何氏纠结万分,可又无可奈何。

终于看着小林氏出了书房的门,可是小林氏脸上那笑意却让何氏更加的不安,送走了小林氏,急冲冲地回到屋里,琢磨着词汇隐晦地询问林振宗。

林振宗眼一瞪,“胡说什么,我妹妹是那样的人么?好了好了,我还有事,你在家也要多多督促敏儿读书。你看看元儿、堂儿,再看看敏儿,怎么比?妹妹平日里相夫教子,哪像你整天传些闲言碎语的,若是我再听到你说妹妹的坏话,小心我休了你。”

“我……”何氏被噎的够呛,心里暗暗发恨,这个小林氏,真不是好东西。虽然林振宗对她一直都不是特别喜欢,但是平素也过得去。可每次小林氏一走,林振宗都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时间久了,哪个看不出来。

何氏也知道小林氏不待见她,只是这些年她家逐渐式微,而林振宗逐渐崛起,此消彼长之下,越发的说不上话,也只能忍着。如今小林氏求到自己头上了,居然还敢做这种事,可真是把何氏气个倒仰,心里想着要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当自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侯府正夫人了!

小林氏这一趟解决了自己的心事,心情大好,路过先得楼的时候,吩咐人停车,进去美美地选了几件首饰绢花,又订了两套时新花样的头面后打道回府。

小林氏膝下只有一女,侯府的六小姐瑞馨,看到丫鬟婆子们拿进来的首饰盒子顿时眼前一亮。

“娘,这都是给我买的么?”瑞馨一派天真烂漫,打开盒子看到那些新花样的首饰喜欢的不得了,另外一个盒子里是上好的绢花,鹅黄、粉红的,颜­色­粉­嫩­鲜艳各不相同。

瑞馨看看哪个都喜欢,忍不住就拉着小林氏的衣袖开始撒娇。

小林氏就这一个女儿,如何不疼爱,当即将绢花分出了一多半给她,那些首饰也挑着小女孩子能戴的给了她几件。

“娘,这些不给我么?”瑞馨看看自己怀里的,又看看桌上的,着实的不舍。

“乖,那是给你惠儿姐姐的。”小林氏忙着在头上试新买的簪钗,没注意到瑞馨沉下来的小脸。

“娘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给她买!”瑞馨看看自己手上的几件,越发觉得不如桌上的,当下将桌上的首饰丢到了地上,“我得不到的,她也被想要!”

“你这死丫头,要翻天啊?”小林氏被盒子扫落在地的声音吓了一跳,顿时恼火起来,“不要就都别要了!”

“娘不喜欢馨儿了,馨儿要去告诉爹!”瑞馨被小林氏呵斥一句,顿时哭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这丫头,随了谁了。”小林氏摇摇头,“彩秀,还不追上小姐去!”

丽苑这边母女俩起了龃龉,松院里的锦元若飞兄弟俩却是越来越默契。

☆、重病

重病

因为头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殷若飞在锦元送他回去的时候,兄弟俩就说好次日起来开始练武。

锦元倒是没多想,只觉得弟弟­性­子很柔顺,很好说话,头上的伤也是他亲手帮着上的药。他平日里练武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上药倒是个行家里手。

这雪玉膏确实是难得地好东西,抹上去之后连最后的不适也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凉意。殷若飞仔细嗅嗅,多少能分辨出几味药,可是并不完全,恐怕是一些他从未接触过的珍贵药材。

对于殷若飞第二天就开始练武的表现,殷海城表示点头认可。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样,他们家武将出身,将来少不得要上战场,难道说敌人还等你伤好了再打不成?

锦元一大早就把弟弟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看着他被两个大丫头穿衣服擦脸,就一脸的无奈,路上叮嘱他明日一定要早起,这么大了衣服也要自己穿。

他们是武将世家,万不能养出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性­来。

殷若飞苦着小脸点头,打死也没想到,练武要起这么早,连太阳头没冒头呢,这黑漆漆的天,大哥真不是起猛了么?

“来,用凉水擦擦脸,­精­神一下。”锦元从井里打了一桶水,让弟弟洗脸。

“大哥……我洗过脸了……”殷若飞看着那桶水,脸上有些抽搐。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是这天都没亮,水有多冷他也知道。上辈子孤苦无依,回去晚了或者是没钱买柴了,多半也是用着冷水凑合着擦擦身子,那冰寒入骨的滋味并不舒服。

锦元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小弟,伸手抄起毛巾,丢入冷水里,随意拧­干­后拉过人来在脸上一通擦。

殷若飞挣扎半晌也没挣脱,心里暗暗道,看来大哥也不是好人!

饭,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的。这般早晨,除了他们兄弟俩外,可能也就是殷海城起来练武了。那些厨房的厨娘小厮们,大概是才起身,别说吃饭,热水也没有一口。

除了昨天晚上学过的拳法练了几遍后,锦元又拿出了一把木剑丢给了殷若飞。

练剑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一招一式,虽然能学上三分样子,但是锦元总会纠正他的姿势,或板肩,或压腿,或抬臂,等到太阳都出来挺高了,也没学了几招。

不过即便如此,锦元还是挺高兴的,大声夸奖殷若飞聪明。殷若飞难得的高兴起来,因为锦元的夸张他能听得出是真心的,是真的赞扬他学的好,而不是那些假意的奉承。

不多会,锦元身边的小厮就将饭菜送了来。殷若飞本以为锦元身为小林氏的长子,又被殷海城当成眼珠子一般看待,吃喝方面必然十分讲究,没想到饭菜端上桌他才傻了眼。

一只锅子,里面一大锅稀粥,一碟咸菜,一碟咸蛋,雪白的馒头倒是刚出锅的,透着一股子谷物的香气。

“大,大哥……没有别的了?”

“没了。”锦元结果小厮递过来的碗,一口气先喝了半碗稀粥,随即拿起白面馒头一分成二,就着咸菜大口的吃了起来。

殷若飞万没想到真的就什么都没了,也只好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这馒头和他平日吃的不大一样。个大,瓷实,恐怕一个比的上他吃的五个。

馒头一入口,殷若飞才发觉自己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也别管什么咸菜咸蛋的,大口吃的喷香,谁知道吃的太快,反而噎住了。

“喝点粥。”锦元失笑,看着对面小弟艰难地吞咽馒头,终于忍不住开口。看着练武上还挺聪明的,怎么噎着了都不知道喝粥,实在是……笨的可爱。

咕咚咕咚喝了半碗,才把嘴里的东西顺下去,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口气,又是一口咬下去。

吃过饭,有小厮过来将殷若飞接走,接下来锦元还要去教军场,没空照看他了。

“去哪儿?”

“七爷,侯爷让小的把您送到孙先生那里去。”

殷若飞点点头。

这是之前殷海城和孙先生商量好的,早上殷若飞练武,然后吃过早饭后去家学跟着孙先生学习。下午其他学生换成另一位先生,而殷若飞则继续跟着孙先生学习,算是开个小灶。

孙先生肯花费这个心力,殷海城大为感激,回来也叮嘱殷若飞一定要好好学,莫要贪玩。

上午的课讲的比较杂,各人学的东西不同,多半是背书练字之类的,如果都学的好,孙先生则讲一些典故之类的,给他们增长阅历。

下午的课程就丰富多了,其他孩子跟着另外的先生学些珠算计数之类的,而殷若飞则和孙先生一起吃午饭,然后在孙先生的房间小睡一觉,起来后师徒俩继续学习。

跟孙先生吃了小灶后,殷若飞才知道之前他虽然也很尊重孙先生,但是还是小看了对方。

孙先生简直是当时不世出的天才,不敢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和诸葛武侯相比,却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而且到了此时殷若飞才知道孙先生和自己的亲爹殷海城为何是莫逆之交。孙先生熟读兵法,连殷海城这种真打真枪打出来的武将,都对他甘拜下风,时不时要请教一二。

殷若飞心里激动异常,自己拜了这样的师父,不好好学简直对不起老天爷。

时日长了,殷若飞倒也交到了几个朋友。说起来大家都是本家,殷若飞虽然不知道他们,但是众人对殷若飞这个名字还是熟知的。

都是本家,不少人家里说话也没背着孩子,众人知道殷若飞是殷侯嫡子,但是上面却还有几个哥哥,尤其长兄深得殷侯宠爱,兼得武艺出群,在京城都有名气,这爵位将来落到谁身上,还未可知。

这些孩子聪明的,心里都有一份算计,或是亲近,或是不予理睬,也有的打算观察一阵。

殷若飞自然是成竹在胸,他冷眼旁观,也没发现这家学里有几个顶用的人。有的虽然有些才学,但是趋炎附势跟着老三身后,也有的不学无术,倒想着跟他攀附上关系好分些好处。

殷若飞只管应付,却不肯多说什么,时间长了,众人也知道这个嫡子不大好糊弄。

不过殷若飞也不是全无朋友,比如之前那个丢书的殷酒扬,就和他关系不错。至于那个丢砚台的小子,早就被逐出了家学,听说被他爹狠狠抽了一顿,跪在侯府门前求饶,后来还是锦元出面,将他们轰走,斥责他们这是要挟侯府,想要抹黑殷家的脸面。

那父子俩哪里想到了这么多,脸一白连忙走了。那小子其实就是想和殷锦鸿说一声,他并没有招出他来,但是陈姨娘被罚,锦鸿早就气疯了,哪里还会想见他。

有了殷酒扬,殷若飞又认识了几个伙伴,总算是不太寂寞了。孙先生那里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来培养,基本上只要是他想知道的,想学的,孙先生无一不能满足,只是担心他消化不了这么多东西。

如同殷若飞小看了孙先生一般,孙先生也小看了殷若飞。

前世那般困顿,早就让殷若飞知道什么才是真的苦,眼下只是早上起得早点练武,晚上多背几本书多练些字,吃得好睡的好,哪里算的上吃苦。

殷若飞简直是乐在其中。

别的东西,比如这背书,比如这领悟,殷若飞活了两辈子了,这些事都能一一做好,唯独这字,让他犯了难。

普一写字,那难看就别说了,也亏了孙先生见多识广,知道这字是练出来的,也不怪他。

只是孩童学字都是从最简单三字经开始,这么简单的字能写到殷若飞这么难看的,也实在是罕见。

孙先生天天拘着他练字,第二天还要再交一份作业,饶是如此,这字依然如同毛虫一般难看。孙先生大为诧异,不知道他怎么能写的这么难看。殷若飞红着脸,对这原由倒是清楚的很。

他当年不好好学习,写字也是糊弄,到后来穷困潦倒,为了方便自己记住配方胡写一气,哪里还分什么字体。长年下来,这字虽然难看,可却定了型,此时想改是难上加难。

这一日殷若飞正在孙先生处练习书法,孙先生在后面看了看,觉得这字虽然还是还是一点风骨都没有,但是看着不似以往那么难看了。也不知道是这小子有了长进,还是这么丑的字他已经看习惯了。

孙先生暗觉不好,连忙抽了本前朝大儒的字帖细细品味,生怕被殷若飞拉低了品鉴能力。

正忙活着,有小厮进来禀报,老夫人突然病倒了。

殷若飞手中的毛笔吧嗒掉落,只来得及给孙先生鞠了躬,就连忙跑了出去。后面小厮愣了一下连忙追了过去。

小厮带着殷若飞上了门口等候的马车,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原来今天上午,老夫人忽然昏阙,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去请大夫。这大半天里,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请了个遍,好不容易转醒了,却丝毫不见有­精­神头,靠在软榻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夫人最重养生,平日里基本茹素,只有殷若飞过去的时候,才会特意加几道荤菜,让孙儿吃。按理说这样的人很少生病,可是偏偏就一病不起了,数位名医都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病。

殷若飞急坏了。

这家里最疼他的就是老夫人了,是毫无所求的真心真意,他这些日子也唯有在老夫人身上才能找到一丝温暖,若是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祈福

祈福

殷若飞一下马车就迫不及待地跑进了府,从大门到内院可是段不短的路程,殷若飞连脸上的汗也来不及擦,一路不停地跑到了福寿院。

门外的小丫头们看到是七爷,也不敢拦住去禀报,连忙帮着打起棉门帘,让他进去。

屋子里有不少人,殷海城、小林氏,还有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正给老夫人号脉。

殷若飞没敢出声,微微喘着气站到了一边,殷海城瞄了他一眼,朝着刚刚收回手的老者一拱手,“孙太医,您看……”

“殷侯,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孙太医可能看出是什么病?”殷海城急的团团转。

“唉。”孙太医脸­色­微红摇摇头,“实在是不知,这等脉象,下官从未见到过,不如下官回去跟太医正张大人禀报一声,再派人来给老夫人看看。”

“如此,有劳孙太医了。”殷海城脸上的失望溢于言表,只是不再多说什么,奉上银两送太医离开。

屋子里人的视线大多是跟着太医等人,而殷若飞则冲到了老夫人身边。“祖母……”

老夫人看到那张满是汗渍的小脸,眼神微微动动,却说不出话,不过殷若飞握住老夫人的手感觉到了些许收紧。

“飞儿。”殷海城回转身子,看到小儿子一脸悲戚地跪在母亲软榻前,心里一酸。“都退下去吧,让老人家清静清静。”

小林氏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跟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出了屋,其他人也都默默退下,只剩下还跪在老夫人软榻边的殷若飞。

“飞儿。”殷海城也多日没见小儿子了,他最近忙于政务,不过偶尔会听长子说起这个小弟,说他聪敏好学还肯吃苦,先前的拳法已经熟练的很了,现在剑法也学了很多招,实在是有悟­性­。

是以殷海城虽然很少见这个儿子,却也不陌生,此刻看他脸上挂着两行眼泪,连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先让他起身。老夫人也勉强抬起手,示意他起来,殷若飞只好搬了个小竹凳,坐到了老夫人身边。

父子俩默默无语,一个坐着给祖母抚弄胸口,一个一脸伤感看着那祖孙俩。一直到傍晚,碧月端来一碗稀粥,两人才有了一丝生气。

“我来喂吧。”殷若飞要接过碧月手中的碗,却被殷海城抢了去。

“还是我来吧。”碧玉碧月两个不敢违背,点头在一旁帮忙。

殷若飞站在几人身后,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刚刚就是趁机给老夫人把把脉,上辈子他也趁着药铺老板不在,跟着师父学了把脉。有时候遇上看不起病的左邻右舍,他也会给把把脉看看,深的不说,一些常见病他还是有把握的。

可是他刚才把出的脉象,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按照脉象看,四平八稳,脉搏有力,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病症,若不是生病的人是祖母,他非以为他被人蒙骗了呢。可是看祖母那难受的样子,他越发着急。别看他只是在身上轻轻地胡噜胸口,其实已经暗暗地按揉了一些­茓­位,只是他人小力气弱,效果不是很明显。

不过这样也好,老夫人感觉些微舒服些,却不会产生怀疑。

一碗粥被慢慢喂下,天­色­晚了,碧玉碧月劝侯爷回去休息,殷海城看看殷若飞,想喊着他一起走,殷若飞摇头,表示要留下来。殷海城可是看看他的神­色­,终是不忍强让他离开,点头答应了,吩咐老夫人两个大丫头要小心看护后离开。

张妈妈挑帘进来,身后跟着另外两个大丫头,“碧月碧玉,你们先服侍七爷去吃饭吧,这里我守着。”

“张妈妈,我就在这里吃吧,随便吃点就好。”

“七爷,说句该打的话,您年纪小,这么熬着怕要熬坏了,张妈妈不心疼,难道老夫人就不心疼么?”张妈妈说着掉下眼泪,“老夫人说不出,此刻不知道多心疼七爷呢。”

“张妈妈……”殷若飞看看眼中含泪的老夫人,鼻子一酸声音也有些哽咽,“祖母,我去吃点东西,很快就回来的。”

这顿饭,是殷若飞重生后吃的最食不下咽的一顿饭,想他重生一世,却对祖母的重病没有丝毫的办法,亏他还偷偷学了医,若是师父知道他这么没用,肯定又会骂他了……等等!

殷若飞猛地抬起头,吓了在旁边伺候他吃饭,顺便自己也垫吧点的碧玉碧月。

“七爷?”

“没事,没事。”殷若飞摇头,强自淡定下来。找师父的事还不能说,他被逐出侯府的时候是四年后,现在师父是否在那里很难说,莫要他让众人有了希望后再失望。

“碧玉,今天给祖母看病的,都是来自那些医馆?”

“有松年堂、有圣手堂、归真堂、还有个善仁堂,然后就是那位太医孙大人了,可惜都看不出老夫人是个什么病症。”

“可有城东的百草堂?”

“这个,没有……”碧玉想了想果断的摇头,“七爷这百草堂的大夫很厉害么?”

“听说是很有些手段。”殷若飞也不知道师父此时在不在京城,更没听过百草堂的名头,但是此时也只好这么说。

“那……”碧玉碧月对视一眼,彼此有了主意。

“我们派人去请百草堂的大夫来看看吧。”殷若飞看看两女的表情,知道她们已经信了他,顺水推舟地开口。

两女忙不迭地点头,自出去禀告张妈妈,派小厮去请人。

张妈妈有些犹豫地走入偏房,“七爷这是听谁说的?”

“呃,是同学中的一位偶然提过,说是医术不错,张妈妈,既然已经这样,不如我们不拘小节广请名医,说不得哪位刚好就能治好祖母的病呢。”

张妈妈虽然觉得不妥,但是此时连宫中御医都没有办法,也只好如此,点手喊过院子里一个小厮,忽然觉得不好,带着人亲自去寻了侯爷,打算出府请百草堂的大夫。

殷若飞在家忐忑不安,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半个时辰后,张妈妈一脸倦­色­地回转,殷若飞起身询问,张妈妈说百草堂原本是有位坐堂的大夫,可是半月前已经回转家乡,目前铺中没有坐堂。

殷若飞失神地坐下,心里一片冰冷。

如此三天,殷若飞整个人都憔悴不少,张妈妈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如何都劝不回去。殷海城也没有办法,只等宫中太医们商量出个办法,好在老夫人虽然病情不见大的好转,却也比前日­精­神了些,让众人多少有些宽慰。

于此同时,府中还闹着另外一件事。

泽亲王要选个伴读的事不知道怎的就在府里传开了,众位姨娘都跑去和侯爷一阵哭诉,弄得原本就心情不好的殷海城大发雷霆,狠狠斥责了柳姨娘一番。

柳姨娘哭哭啼啼,摇头说不是她走漏的风声,可是殷海城气恼,也懒得听她解释,更是发下了话,既然众人都有意,那就­干­脆让泽亲王自己来挑,也免得说他厚此薄彼。

这话一说出来,除了柳姨娘之外的人都是暗喜。除了长子年纪大了些外,其他几子都算适龄,自然是好好打扮一番,等着泽亲王挑人。

柳姨娘拉着儿子的手涕不成声,呣子俩俱知道这是被人个算计了,只有他们呣子才知道,锦勤是侯爷选中的人,此时却只能和兄弟们一起竞争了。

小林氏笑眯眯地听着丫头们禀报各院的反应,一边整理着云鬓。

门外有婆子求见,彩秀看了一眼,连忙将人让了进来。

“你是喜贵家的?”

“回夫人,小的正是喜贵家的。”那婆子看看左右无人,附到小林氏耳边说了几句。

“好,回你家老爷,就说我这边没问题。”小林氏吩咐人拿了几匣子点心,并一些碎银子,“这些赏给你了,若是有人问,就说你是来替你家夫人取新做好的头面的。”

小林氏递了个颜­色­,彩秀连忙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只上好檀木的盒子递了过去,里面正是小林氏之前答应给何氏的头面。

等人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小林氏和彩秀两个,小林氏忍不住喜形于­色­地拍了下手,“这可真是人在屋中坐,喜从天上来。没想到这好事都赶到一块了。”

想老夫人的病,泽王伴读的候选人还有明天即将发生的事,小林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咯咯地笑了起来。

殷若飞从起床后,就觉得眼皮子直跳,看了看祖母­精­神还算不错才放下心来。

和锦元一起练了两趟拳后,一起吃了饭,锦元叮嘱他睡个午觉不要太过劳累,殷若飞点头称是。孙先生那边他也请假多日,还不知道孙先生会不会气恼他呢。

“七爷,二夫人要去佛光寺为老夫人祈福请愿,七爷要不要去?”彩秀斟酌着词汇,“听说佛光寺特别的灵,不少人都去给亲人求平安,只不过要信诚才灵。二夫人想着众人力量大,总会……”

“好,我去。”

☆、泽王驾临

泽王驾临

彩秀脸­色­一闪而过的放松并没有逃过殷若飞的眼睛,小林氏平时对老夫人什么样,殷若飞心里也很清楚。

若是此时老夫人身体无恙,小林氏也许会过来锦上添花,可惜现在老夫人病的说不出话,更是不能Сhā手家中的事,以小林氏的人­性­,肯定会背地里乐疯了。

可是她现在却整日一脸悲戚,时不时还要来和他抢着伺候老夫人,实在是不正常,现在还要去替老夫人请愿。

事有反常必为妖。

殷若飞心里冷笑,他总觉得老夫人这病不大寻常,莫名其妙的,怎么就病的如此严重了,还谁都查不出毛病。看来这一趟势必要走走了。

重新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衫,头发被紫灵仔细束好。

紫灵紫韵并其他几个小丫头,殷若飞都没带,就带上了最近新分给他的那两个小厮。

倒不是不信任紫灵几个,主要这次出去不同以往,带着几个女孩子多少有些不便。倒是这俩小厮都是上次出事后老夫人亲自给他选的,他完全可以放心的带上。

听说要去给祖母祈福请愿,殷锦元不知道从哪里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也要跟着去。而其他的兄弟们不知道是商量好了还是怎地,各自都有理由借口,倒让殷若飞心下更加怀疑起来。

听到殷锦元要去,小林氏顿时脸­色­有些不大好。

“元儿,你祖母病重,你父亲又不在家中,你身为长子,还是留着家中照看着点吧。”

“弟弟妹妹们都小,我还是去吧。”锦元沉思了一下摇摇头,“何况我身为长孙,也想为祖母祈福的。”

拧不过锦元,小林氏也只好答应,带上家里殷若飞的几个姐妹,分三辆马车朝着佛光寺行去。

“大哥,你没有去教军场么?”殷若飞这两天起早熬夜的,之前养出来的那点­肉­,再次消耗殆尽,巴掌大的小脸甚至有些苍白。

锦元看着弟弟,心里万分心疼,这几天也是偶尔才过来找殷若飞练拳,多半听到丫头说他刚睡下,都会悄悄离去,不去惊醒他。

“今天不去了。”锦元今年已经十五,从小习武,这两年已经跟着殷海城在教军场里和那些兵士一起­操­练,只不过没真正入军籍,来往还算自由。这些日子家中有事,殷海城也默许他在家中,以防自己不在家中的时候,家里连个做主的男人也没有。

殷若飞点点头,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车厢里沉默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锦元是小林氏的长子,但是殷若飞总是对锦元产生不了排斥,尤其是相处多了,还多了一份安全感,这让他越发的不想和锦元多说什么。

马车骨碌碌地朝前走着,殷若飞靠在车厢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锦元看着殷若飞的头随着道路的坑坑洼洼不停地磕打在车厢上,却丝毫不见转醒,只是每次磕疼了都会皱皱眉,也知道小弟实在是累坏了,伸出大手格挡住。

有了手掌的缓冲,殷若飞睡的更加香甜了,而锦元则微微有些失笑。那一下一下的缓慢轻撞,就好像一只小猫在拱着他的手心。

殷海城这两天也熬得够呛,面容颇为憔悴,连当今皇上都忍不住退朝后将他留下来询问几句。

殷海城不好隐瞒,一一说了出来,倒让皇上脸上一愣,“爱卿,老夫人病成这样,难道没有请太医过去请脉么?”

殷海城叹息一声,将孙太医的话说了出来。

“如此……”皇上苦笑一声,“我原本和几位爱卿商量好,让府中几位公子都过来让阿泽选一位呢,没想到爱卿府里竟然……”

“皇兄。”一身锦缎衣衫格外华贵的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既然殷家老夫人病了,不如让寒先生过去看看吧。”

“见过泽亲王。”殷海城连忙给容靖泽见礼。虽然不知道这位泽亲王口中的韩先生是谁,但是能被一位王爷如此推崇,恐怕必然有过人的手段,尤其是想到一段往事,更是心里一动。何况自己母亲如今的病情,众人都束手无策,他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你这孩子,这半天又跑到哪里去了?”皇帝脸一沉,“上午那几家王侯公卿的子弟都送过来了,你居然跑的不见人影!”

“好了皇兄。”容靖泽一扬头,俊美到妖娆的容貌满是慵懒的表情,满不在乎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要这么多伴读­干­嘛用,我自己不是也很好么。”

“好什么好!”皇帝眼一瞪,“你闯的祸还少了?相爷门口的狮子谁给图的墨?镇远将军家的马是谁放出去的?还有,你居然给我去喝花酒,想要气死我么!”

“皇兄,你都已经把我那几个好兄弟给闭门思过了,还不够啊。”容靖泽打了个哈欠,看样子快睡过去了。

“哼,什么兄弟!我本以为你们在一起能好好读书习武,谁知道你们居然狼狈为­奸­!”皇帝挥挥手,“不提他们了,殷侯家的几位公子年龄与你相仿佛,你跟着过去看看。若是有脾气相投的,选在身边总比那些人强的多。”

“啧。”容靖泽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最后一次,下次我说什么也不要什么劳什子的伴读了。”

“好,就这一次!”皇帝无可奈何地笑笑,脸上满是宠溺。

殷海城尴尬万分,皇帝王爷兄弟俩斗嘴,他能说什么,只好低着头,全当没看到。只不过他心里也是惊惧异常,泽亲王受宠是有目共睹的,只是看今天这意思,这份宠信还出乎他的想象。等兄弟俩协商好,殷海城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僵掉了。

“臣,领旨谢恩。”殷海城跪拜后退下,带着衣着华贵的小王爷和另外一位面貌平庸的男子回家转。

王爷驾临,气派自然不同。从门里到门外,数十侍卫严正以待。殷海城落后半步,与容靖泽同行,将人请到了敞庁。

依着殷海城的意思,好好哄着这位爷,好吃好喝的喂饱,顺顺当当地把人送走也就是了。至于老夫人的病能不能治好,殷海城还真没有大多的期望。

这位爷之所以深受当今圣上宠爱,也并非就是因为他年纪小。

当年先帝驾崩,皇帝陛下初登基,刘太妃勾结外戚,扶植自己的儿子篡位,闹出内乱。

如今的太后,当年的皇后,为了能帮儿子守住帝位,也是竭力反击,双方争斗数年,最终当今皇上夺得胜利,平叛乱,固朝纲。殷海城之所以是皇帝信任的人,也正是因为他当年也是平乱的功臣。

而才几岁的容靖泽,则被穷途末路的刘太妃下了毒,企图同归于尽。

皇帝悲痛欲绝,他自己的儿女被皇后带去娘家护住,却忽略了这个同母幼弟。而太后更是自责不已,大病了一场。

后面的事情,殷海城就不大清楚了,隐约是听说有高人将小王爷带走,救了他的命。不过即便这样,容靖泽也是好几年后才回来。

不少人都看到过泽亲王总是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怀疑那就是体内毒未除尽的后果。

不但如此,这泽亲王身体还不大好,更是不能习武强身,出门不是马车就是轿子,从来没像同龄人一般骑过马。当今陛下更是对他疼爱有加,甚至几近溺爱,钦赐二十八名亲卫,各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只为了他的安全。

殷海城在路上也旁敲侧击询问了一下这位韩先生的身份,才发现并非是韩,而是寒。

这个姓氏实在是太偏了,更让殷海城意外的是,这并非是当年救下他的那位高人。

这让殷海城有些失望,不过他心思深沉,并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殷海城的建议并没有得到这位泽亲王的同意,懒洋洋地看了殷海城一眼,“这么麻烦­干­嘛,寒先生去给老夫人看病,我就见见贵府的几位公子好了。”

“也好,也好。那臣去安排。”殷海城躬身出来,吩咐人将几位公子都请来,又安排人去采买来新鲜的食材,备下宴席。

且不说寒先生被人引着去福寿院给老夫人看病,也不提泽亲王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着面前打扮的光鲜亮丽,一个个面带喜­色­的侯府公子们,单说此时的殷若飞,已经惊醒了过来。

殷若飞眼里含着泪,用手揉着头。殷锦元则丢给小弟一个歉意的眼神,一挑马车帘子飞身而出,同一时间手中长剑出鞘,挽了个剑花已经刺了出去。

刚刚殷若飞睡的正香,他虽然不知道枕着的是长兄的手掌,却觉得暖呼呼的,挺舒服。只是这舒服没享受多久,前面传来一声惨叫,马车戈然而止。

殷锦元练武之人,耳聪目明,知道不好下意识地抽回了手,而殷若飞因为马车停止而被剧烈晃动的头,则狠狠地磕在马车壁上。

“果然出事了。”殷若飞嘴角弯出寒意。

☆、遇袭

遇袭

马车外面叮叮当当的,是殷锦元还有殷家那些家丁们和人对打的声音。殷家武将门第,家里的下人,尤其是那些家生子们,都能练上几下。虽然比不了高手,却比庄稼把式强的多。

殷若飞掀开马车帘跳了出来,锦元怒吼一声,让他回去。

殷若飞撇撇嘴,进去才危险呢,被人捅死,都不知道谁捅的。很快就有家丁将他围起来保护,殷若飞自己也接过了一把剑,招架一下偶尔冲进来的悍匪。

好在这伙悍匪人数并不多,看到众人都极力反抗,急忙撤退了。

殷若飞查看众人情况,殷锦元神­色­有些­阴­沉,吩咐受伤的人赶紧包扎好。

三辆马车,最前面的一辆已经被砍得不成样子,而那一辆是瑞香、瑞画、瑞雅姐妹三个乘坐的,瑞馨则跟着小林氏,母女两个在第二辆马车。

殷锦元和殷若飞兄弟俩对视一眼,将第三辆马车让了出去,让姐妹们用,他们俩则拉过下人的马,骑了上去。

继续上山是不可能了,众人只得返身回侯府,殷锦元面沉似水,因为他发现这条上山的路,是条以前从未走过的偏路,刚刚在马车里没大注意到。这里就算发生了什么,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有了这个发现,殷锦元心里更加不安,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下意识的,殷锦元将弟弟拉到自己身边,“小弟你慢点骑,小心点。”

“知道了。”殷若飞没骑过几次马,而且都是在院子里转悠几圈。好在这些马都是家养的,­性­子温驯,速度也不快,殷若飞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伤了几个人,队伍里的气氛很是沉闷,殷锦元心里不安越发增大,忽然又听到一声尖叫,最前面的马车忽然越过众人飞快的前进,紧接着第二辆马车也如出一辙地冲了出去。

殷锦元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双腿一夹马腹,紧紧追了上去,不少下人也冲了过去。殷若飞正抬眼看着前面,只觉得身下的马猛然一惊,马头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连人带马冲了出去。后面的下人一愣,也连忙催马追上去,只是殷若飞的马惊了,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殷若飞差点没吓哭了,第一次骑着马跑,怎么就赶上这事了?不过此时已经不是他能控制住的了,而且他发现他和殷锦元跑去的方向并不相同。

殷若飞全身都几乎颠散了,要不是他最近努力练拳,手腕力气还不错,早就因为抓不住马缰绳被甩飞了。这地方甩出去可不是好事,不幸撞到山石上,连个全尸都够呛能抱住。

短短时间,他身边人已经被甩的­干­­干­净净,等马儿缓和下来,已经到了山脚下。

殷若飞松了口气,总算是安静下来了,打算下马休息一下,四周突然蹿出几个人,仔细看来,这不就是刚才打劫他们的悍匪?

殷若飞不知道为何忽然想到他的马惊了后,马头被打了一下,好像就是那一下,才让他的马偏离了方向。

真是煞费苦心啊。

殷若飞冷笑,眼看几人­阴­笑着朝着他围了过来,殷若飞一咬牙再马肚子上狠狠踢了两脚,马儿吃痛,再次狂奔了起来,几个悍匪愣了一下咒骂着也追了上去。

混蛋,宁可骑惊马摔死,也绝不落到你们手里!

惊马一路狂奔,已经不是殷若飞能控制的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由着马儿奔跑,却不知道短短时间,他已经跑到了城门边。

“天啊!惊马!”城门口乱成一团,却没人敢阻止,只能任由马儿冲进城。随后追来的几名悍匪也同样的闯了进来,一时间城门口人仰马翻。

殷若飞一路狂奔一边大声喊着快闪开,嗓子都几乎喊哑,只是马儿速度太快,还是有人躲闪不及。殷若飞狠狠勒住缰绳,马儿嘶吼一声,两条马腿高高抬起,将力气用尽的殷若飞掀翻下来。

眼看就要撞个头破血流,殷若飞心里做好的摔晕过去的准备,却被人一伸手拦腰抱住,放到了地上,而马也同时被制伏。

“好小子,让你跑!”几名悍匪看到殷若飞终于停下,脸上扭曲着狞笑,手中朴刀劈头砍了过来。

“当街杀人,放肆。给我拿下。”一声慵懒到极点的声音响起,殷若飞晕头转向之际,居然也准确找到了发声的地方。在众人身后,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停在那里,马车周围二十几个形同打扮的人侍立两边。听声音,正是马车里坐的人。

四周老百姓见势不好,都纷纷找地方躲避了起来,场中只剩下这些人,看起来十分诡异。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一刻,最前面的两名侍卫身形动了,招式变幻的眼花缭乱,但是时间却很短,几人全被拿下。

“主子,怎么处理?”马车边的一名侍卫低声询问。

“丢到京兆尹门口去,顺便……咦?”马车里的人微微停顿了一下,“把那个小姑娘给我送进来!”

侍卫应了一声,吩咐将其他人送到京兆尹府,而他本人则朝着殷若飞走了过来。

噗噗几声,悍匪口吐黑血,看样子是中毒而亡,还没等殷若飞对眼前的一切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那名朝他走近的侍卫在身上疾点几下,在臂下一夹,送进了马车里。

“主子,匪人服毒自尽。”

“那就送尸体过去吧,让京兆尹去查。”慵懒缓慢的语调在殷若飞头顶响起,他努力想抬头看看,却发现自己全身一动都不能动。

“好漂亮的小丫头啊。”马车缓缓而行,殷若飞也终于见到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容貌极其艳丽的少年,大约十二三岁。若不是声音略有些低,他几乎认定那是一个女子。

“啧啧,这么漂亮,­干­脆给我当小妾吧?”少年缓缓低头,在殷若飞耳边低喃。“先亲一个。”

“我,我是男的!”殷若飞惊恐地看着对方压下来的头,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

“不信,男孩哪有长你这样的?”少年弯弯嘴角,透着一股子邪恶。

“……”有长你这样的,为什么不能有长我这样的!殷若飞心里狂骂,但是又不敢真说出来,他现在连动都不能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老实又委屈的开口,“我真是男的。”

“那我摸摸……”

“摸……摸摸?”殷若飞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朝着他的胸口伸手,再也顾不得地开始大呼救命。

“主子?”马车外面,熟悉的声音询问着。

少年已经乐的前仰后合,殷若飞已经吓呆了,刚逃过了追杀,又遇到了疯子。

侍卫隐约听到里面的笑声,知道是主子又在欺负人,摸摸鼻子默默退下。

而马车里面,殷若飞无语地看着对方,“你放了我吧,我当不了小妾的。”

“噗。”少年刚刚止住笑,听到这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殷若飞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自己讲了什么事这么可笑?对方显然是个疯子,还是个有权有势的疯子,否则不会带着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侍卫出来。

那些侍卫武功还真高啊,还有刚才点住他的那个,难道是传说中的点­茓­?

殷若飞心里突突直跳。

他和锦元学了这么多天武功了,也无非是努力练习拳法,练熟了再练练剑法。他学的自然是基础的,浅薄的,但是锦元练的剑法虽然比他的看着繁琐熟练一些,但是也没像刚才那几个侍卫那般厉害。

有时候锦元和他讲一些拳脚武功,也提到过武林中人,那些轻功,点­茓­,暗器什么的,但是他身在侯府,这些统统没见过。眼下看了几招,心里越发的痒痒起来。他什么时候也能练出这种武功?

“喂喂?”少年有些不满的声音在殷若飞耳边响起。殷若飞抬眼看去,之间少年眼神有些冷厉,还有些好奇。

“什么?”刚才少年说了什么,殷若飞是半个字也没听到。

“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在我面前想别的。”少年哼了一声,透着一股子霸气,手臂轻抬,那绣着繁琐­精­致花纹的衣袖在殷若飞眼前闪过。“你是谁家的娃娃?我送你回家。”

“我……”殷若飞犹豫了,该说实话么?对方看起来明显不像好人……

或许是殷若飞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少年心里又起了捉弄的意思,“刚刚追杀你的人虽然死了,但是不代表没有第二波。”

殷若飞眼睛猛了睁大,可不是,刚才他马头被人打偏,不就证明有人躲在暗中么?

想到这里,殷若飞脸上表情立马变了,“麻烦公子送我到镇江侯府,家里必有重谢。”

“镇江侯府?”少年玩味地念着这几个字,“你是他家什么人啊?”

“我,我是他家烧火的小厮……哎呦!”

少年收回掐着殷若飞小脸的手,“烧火的小厮脸蛋这么­嫩­,长的这么漂亮,穿这么好啊,­干­脆我看你也别回家了,小爷我赏你家十两银子,还是跟我回家当小妾去吧!”

☆、30·回府

回府

“我刚才说错了,重说行么?”殷若飞小心翼翼地开口,他现在动都动不了,左右也不能更倒霉了。

“说一句谎话,我就扒你一件衣服。”少年的眼神好像毒蛇一般盯着他。

殷若飞忍不住想往后挪挪,可惜依然还是动不了。

“我是镇江侯的儿子。”

“我记得镇江侯有一堆儿子啊,你是哪一个?”少年朝着他眨眨眼睛,长的不像话的眼睫毛呼扇呼扇的。

“我,我是他家七儿子。”

“七儿子?”少年眼珠转了转,“啧,还真能生,我听说你家姐妹也挺多的?”

殷若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含糊着答应了。

“来人!”

“主子?”

“去镇江侯府。”

侍卫首领一愣,不是刚从他们家回来么?

殷海城送走了小王爷,连忙回转身形去看望母亲。刚刚泽亲王身边的那位寒先生已经给老夫人诊治过了,不过并没有开方子,而是说回去配药,回头送来。

不管如何,殷海城这心里也算是有了一丝希望,至少这位寒先生不像其他大夫一般摇头说看不出病因。

除了这件事让他松了一口气外,泽亲王选伴读的事也让他满意。

近日府上人并不全,长子锦元和嫡子若飞都不在,跟着小林氏上山给老夫人祈福。不过他们兄弟不在正合殷海城的心意,不管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长子还是嫡子,他都不愿意送出去当伴读。

先不说泽亲王身边的人作威作福,仗着泽亲王受陛下重新,一向鼻孔朝天,甚至不将朝廷命官放在眼里,殷海城可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这样的人,将来丢进侯府的脸面。

再者看泽亲王受宠的程度,恐怕将来有了事,恐怕还是身边的伴读被推出去顶罪,这次的事情虽然是那几个小子自己不知死活,不能全怪泽亲王,但是在这种权势之下,在什么样子的人才能不被遮住了眼睛,踏踏实实的努力。

殷海城之所以选择老五锦勤,也是因为这个儿子一向胆小,恐怕将来也翻不了天。

长子年纪肯定超了,但是名声在外,保不齐不会被泽亲王看中,如果选中岂不糟糕。至于殷若飞就更不能了。

殷若飞年纪小,如今说是八岁,其实也差着月份。如今看起来这孩子异常懂事,正要放在身边好好培养,怎么能送出去。

没有了两个最关键的,殷海城先放下了三分心,后来看泽亲王丝毫没有看中的,这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泽亲王身边人这趟浑水,还是让别人去抢吧,他侯府可是消受不起。

泽亲王并没有留下吃饭,而是等着寒先生给老夫人把脉后,就告辞了。不管怎么说,殷海城这一天过得觉得舒服了些,老母亲的病眼看有了希望,而儿子们也都如他所愿的落选。

可惜他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一会儿,门口的家丁气喘吁吁地过来回禀,“侯爷,出大事了!”

“什么事?”殷海城脸一沉。任谁也不会刚刚心情好一定,就听到如此触霉头的话。

“二夫人带着小姐们和公子们去给老夫人祈福,途中遇袭,小少爷失踪了。”家丁呼哧带喘地说道。

“什么?”殷海城心一沉,“其他人呢?”

“跟着去的人回来报事,其他人跟着大少爷,护送二夫人和几位小姐在后面。都没大碍。”

殷海城袍袖一甩,朝门外走去。

原来两辆马车飞速前进一段后,就渐渐挺住了脚步,女眷们虽然吓的不轻,但是却没有什么事。锦元转身才发现身边的小弟已经不见了踪影,再寻找时,发现陆续有家丁追过来,并且带来一个让他懊恼不已的消息:七少爷惊马,已经失踪了。待听到那些家丁说起殷若飞的马忽然惊起,马头一偏朝着另一边跑去,他们连忙追去,却奇怪地被马摔下来。等再次上马,殷若飞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锦元自然不肯罢休,只是追到了山脚下,也不见踪迹,只能先把女眷们送回来。

“按照你的说辞,这其中必有古怪。”殷海城面沉似水。

“孩儿也是这么认为的。”锦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还带着些泥土和血迹。“孩儿请父亲派人,去寻找,若是晚了,孩儿怕七弟他……”

“来人,将府里……”

“禀侯爷,泽亲王驾到。”

“什么?”殷海城一愣,而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的锦元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元儿你见过王爷后,就先带人去寻找飞儿,我稍后也会赶去的。”殷海城边走边吩咐道。锦元点点头,嘴抿得紧紧的。

殷海城才走到大门,容靖泽已经走进来了,他身份尊贵,门房的人自然不敢阻拦,何况就是殷海城来了,也同样不敢说不字的。

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容靖泽还是之前那身华丽至极的红衣,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容靖泽身边的孩子正是殷若飞。

殷海城楞了一下,身边的锦元早已飞身出去,一把抱住了殷若飞,语气有些哽咽,“你没事吧?”

殷若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锦元紧紧抱住,那种激动,完全不是作假。殷若飞心里的滋味,一时间复杂的难以形容。重活一世,却发现大哥是真拿他当做兄弟,可是仇恨却不能忘,恐怕他出手报仇之日,就是他们兄弟决裂之时。

殷若飞默默摇摇头,心里有些沉重。

锦元过来的一瞬间,容靖泽身边的侍卫要出手阻拦,被容靖泽抬手拦住。

“臣见过泽亲王。”殷海城看到小儿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事,一颗心终于放下,事情有惊无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元儿快来见过王爷。”

殷锦元平时也跟着殷海城见过不少官员,此时倒是不惊不惧,看看弟弟没事随即放开跪身行礼。

容靖泽一伸手拉过身边的殷若飞,“殷侯,小王在路上捡到这个小孩,说是你家烧火的。我看着不错,你家要是不缺烧火的,就给我吧。”

这话一落,殷海城和殷若飞都嘴角一阵抽搐。

殷若飞真恨不得一脚踢飞身边这人,明明他已经承认错误了,怎么又来摆他一道?还有,这人居然是王爷?这么小却疯子一般的王爷?

殷海城苦笑道,“这是臣小儿子,小儿顽劣,请王爷赎罪。”

容靖泽不置可否地慵懒笑笑。

“王爷,里面请。”殷海城摆了了请的手势,同时紧张地看了一眼殷若飞。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殷若飞垂头丧气地跟在众人身后,锦元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也紧随身边。

将容靖泽请到上位,吩咐丫鬟奉上好茶,殷海城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可是这位亲王殿下已经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了。

“多谢王爷搭救小儿,却不知道这到底是……”

这事自然容不到堂堂王爷亲口给他解释,一直侍立在容靖泽身边的侍卫首领简单扼要地将经过讲了一遍。

“服毒自尽,这事果然不一般。”殷海城神态有些疲累,他不知道这场灾难是不是冲着他来的,抑或是……有人想除了他的嫡子?“臣多谢王爷搭救小儿。元儿飞儿,快来谢过王爷。”

“多谢王爷搭救幼弟,王爷但有差遣,只要不违背临朝大律和祖宗之命,锦元无不遵从。”殷锦元拉着殷若飞在容靖泽面前跪倒郑重发誓,锦元虽然说的不多,但是字字句句真挚非常。

殷海城一愣,没想到长子居然说出这种话。不过他也知道锦元的­性­子,就是不说出来,恐怕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将来也必然要这么做,他也只好心里叹息一声。

容靖泽倒也没想到这殷锦元会这样,微微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一点小事而已,你们还不如谢我这侍卫。”

“此时已经近午,王爷刚才不肯留下用饭,现在救下小儿一名,千万不能再推辞。”殷海城诚恳开口。这泽亲王真是他的贵人,先是替他母亲看病,现在又救下了他的嫡子,这份恩情,他已经铭记在心了。

“这……好,不过……”容靖泽强打着­精­神,懒洋洋地点点头,“开饭前,我先休息一会儿。”

“好,臣让人带您去,臣这后宅有一园子景致还是勉强能入眼的。”殷海城一招手,过来一个小丫头,“给王爷引路去荷香园。”

荷香园是镇江侯府最大的一个园子,也是最漂亮的一个园子。这园子住的地方并不大,主要注重的是景­色­。荷香园里有个荷香榭,才是这园子景致的重中之重。

此时虽然是春天,荷花败落,但是这园子其他花树也不少,此时正是桃花大开之时,荷香园一片粉红­色­,美不胜收。

这园子是早年建的,平日里除了清理打扫的丫头和花匠外,其他人都是不许进的,只因为当年内乱之时,太后在这里小住了几日。

不过现在是泽亲王住,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不用麻烦了。”容靖泽抬抬手,“随便哪里都行,就你那里吧!”

被容靖泽指着的殷若飞一愣。

什么情况?怎么事又到了他头上来了?

“他……不行的!”殷海城连忙摇头,虽然小儿子住的谨院也不错,但是院落却不大,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房间让这位尊贵的爷休息。“还是去荷香园吧,虽然这园子一直空着,但是臣下每天都派人打扫的。”

“那也行。”容靖泽眼珠转了转,微微笑了起来,“那就让他过去伺候我吧!”

☆、31·洗澡

洗澡

这话一出口,殷若飞还没如何,殷锦元的脸先是一沉,而殷海城则是一脸的错愕。

“臣……小儿顽劣,这……”殷海城几十岁的人了,自然圆滑的多,虽然对方开口要求十分怪异且有些别的意味,但是此刻只得全当听不懂。“王爷要是想要小儿陪着,不如等他去沐浴换身衣服。”

“啊,正好,我也要沐浴一下。”容靖泽仿佛根本没听懂殷海城话里的意思一般,“那个……飞儿,你来伺候我沐浴吧!”

这话一出口,敞庁里气氛更是低了一些,众人表情各不相同。

锦元脸­色­铁青,殷海城眉头轻皱,面露不解,而周围的侍卫虽然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嘴角都忍不住抽了又抽,心里叹息,主子又要找人麻烦了。

殷若飞暗自羞恼,这叫什么话?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容靖泽几眼,容靖泽明明看到,却不以为意,只是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全场之中,大概也只有他是丝毫不受外界影响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容靖泽既然开口了,众人也只有照办。

丫鬟婆子小厮,挑着那聪明伶俐地派到了荷香园,烧水,准备香料,收拾屋子,府中忙成了一团。

既然是伺候容靖泽沐浴,自然是选了个全新的大木桶,反复刷洗几遍送到浴房,又将热水、花瓣、澡豆等一­干­物品准备齐。

殷若飞规规矩矩地请容靖泽去沐浴,他爹刚才趁机落后一步,让他小心伺候,不要惹王爷生气。这事他自然是省得的,尤其是他之前已经见识过了这位也的霸道,自然是能忍就忍,绝对不会惹对方。

容靖泽在软椅上半躺着,听到殷若飞开口,眼睛微微睁开。“扶我起来。”

他那些侍卫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就藏在暗处,不过殷若飞是找不到。这里只有他一个,对方发话了,自然也只能他动手。

殷若飞抿抿嘴­唇­,双手扶上了容靖泽的手臂,将人从软榻上扶起来。

看容靖泽这幅软绵绵懒洋洋的样子,他实在不知道这位到底是身体哪里不好,还是真的就懒成了这样。

本想扶起对方就撤身,没想到他才一动,对方就想察觉了他的意图一般,半个身子都压了过来,好悬没把他压趴下。

看着这么瘦的人,怎么这么重!

热气腾腾地水中,飘着一层花瓣,里面还放了香料,手在里面微微一搅动,一股子暗香悄然充斥在浴房里。

殷海城自然不会真的让自己的儿子伺候人洗澡,特意派了几个有姿­色­的小丫头过来服侍。

容靖泽到底是皇家长大,丝毫没有面对下人袒露身体带来的羞怯,从头到尾气息平稳,仿佛周围都是木头桩子一般,反倒是将头撇到一边的殷若飞,脸一点点的涨红。

殷若飞在帮着容靖泽解开衣服的时候,就已经脸上发烫了,这厮不去自己脱,也不要丫鬟帮忙,反而要劳动他!

“王爷慢慢洗,小的先告退了。”殷若飞目不斜视地行礼就要出去。

“你不洗么?”身后传来慵懒的声音。

殷若飞一愣,点头道,“自然是要洗的。”

“那就一起洗吧。”

殷若飞脸瞬间爆红,“你……”

周围丫头强忍着好奇,看向了家里的小公子。

“不用了,我的小厮已经给我备好水了……”

“容十!”容靖泽根本没听他说话,直接朝着门外喊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是下一刻那个所谓的容十就已经站在浴房里了。

几个小丫头吓了一跳,被容十瞪了一眼,愣是没敢叫出来。

容十朝着在浴桶里慢慢撩水的容靖泽一抱拳,“主上。”

“去,给他弄个洗澡水。”

殷若飞张口要反驳,被容十看了一眼,顿时知道刚才那几个丫头为什么不敢叫了。

不多时同样的浴桶和一应用具都送了过来,连同殷若飞的­干­净衣衫。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容靖泽挥挥手,容十瞪了一眼众女,小丫头们瞬间跑出浴房。“谁都不许进来。”

“你,你要做什么?”殷若飞忍不住后退两步。

“哼。”容靖泽脸上慵懒的笑容瞬间消失,变的淡淡的,“还不赶紧脱衣服?”

自从前世被老二殷锦堂派人暗算,殷若飞对男人的靠近就有些不舒服。容靖泽几次三番的出口暧昧,早就让他提着心呢,到了这时候让他脱衣服,眉毛瞬间就立了起来。

“不脱衣服怎么洗澡。”

“我不……”殷若飞下意识反驳。

“你刚才可是看了我脱衣服,而且还脱了我的衣服,此时怎么能够赖皮?”容靖泽趴在浴桶边上,不错眼珠地看着殷若飞,嘴里却说着颠倒是非的话。

殷若飞气的手指发抖,这人真是倒打一耙,不管是给他脱衣服,还是看他脱衣服,不全是他的意思么?

“莫非你真是小姑娘,不敢脱么?”容靖泽笑着。

“脱就脱!”殷若飞脾气也上来了。这一上午经历的事太多了,他头上身上衣服上全是土,和汗水混在一起,脸都是花的,身上黏黏的更是不舒服的很,眼看着热水就在身边,­干­脆洗个­干­净。

容靖泽看着殷若飞褪去外衣,只着贴身衣服进入浴桶,在从浴桶里脱掉最后的衣服,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嘴巴里还刻意叹息一声。

殷若飞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得意,被容靖泽捕捉个正着。容靖泽眉毛一挑,心里暗笑,等下看你笑的出来不!

热烫的水很容易消除身体上的疲劳,配上不知名的香料,更是让殷若飞彻底地放松下来。除了水面上飘了一层花瓣看起来有些腻歪,其他的都很满意。

但是很快殷若飞发现了花瓣的妙用,至少两人离得再近,对方也看不到他什么。

殷若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那些小厮们帮他洗澡时候还不是看了个遍,紫灵紫韵也常给他洗澡,他虽然害羞,却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

害怕什么,把对方当小厮不就得了!

这样想了想,殷若飞还真就更放心了,拿起澡豆慢慢洗着。不过这澡豆闻起来虽然味道还不错,但是根据殷若飞的能力,还是能轻易辨别出这里的几种成分并非最好的。他倒是知道个澡豆的配方,虽然几种药材价格高昂,但是效果也是好的多。

正琢磨着,那边容靖泽已经洗好了。这次对方倒是没有喊人,也没有支使他。

殷若飞只当不知道,偏过脸去继续洗着。

知道容靖泽全身穿戴整齐,殷若飞也没转过脸。容靖泽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表情,伸手拿起了放在另一边的­干­净衣衫。那是为殷若飞准备下的换洗衣裳。

“飞儿啊,你可愿意当我的伴读书童?”容靖泽忽然发问。

“王爷赎罪,虽然王爷的恩泽让小的受宠若惊,但是可惜小的年幼无知,恐怕不能伴随王爷身边。”殷若飞话虽然是诚惶诚恐的,语调却是漫不经心的,听起来有说不出的敷衍。

笑话,他好好的少爷不当,去给人家当伴读?这伴读的事他虽然也隐约有耳闻,但是真正放到他面前说的,却没有。若真是好事,就算他爹殷海城不提,他祖母也是会提出来的。

但是这两人却都没有开口,可见不是什么好差事。

更何况,孙先生一代大儒,收他做入室弟子,每天关怀备至。有此良师,他何必当什么王爷伴读,教王爷的先生也未必就比孙先生高明。

容靖泽如何听不出殷若飞的意思,不过对方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肯放手。看殷若飞那些哥哥们上午在他面前极力表现自己,一副趋炎附势卑微相,容靖泽心里就一阵烦躁。可是到了这个最小的头上,却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越是不想,就偏要你!

容靖泽抖抖手中的衣服,“这是多拿了一套吧,待本王送回去。”

“等,等等!”殷若飞直觉不妙,回头看去,矮凳上他的衣服果然不见了踪影。“那是我的衣服!”

“你的?”容靖泽提起来仔细看看,“确实不是我的,可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殷若飞胸口剧烈起伏,“请王爷将衣服给小的留下。”

“我若说不呢?”容靖泽笑眯眯地看着水里的小人,水越来越冷了,看他能忍多久。

半晌后,容靖泽看着殷若飞开始微微发抖,忍不住露出­奸­诈的笑容,“要不要当我的伴读?”

“……”殷若飞瞪着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如果可能的话,他一定要拿他的那把木头宝剑,在对方身上砍上一百零八剑!

“还是不愿意?”容靖泽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犟。他往常碰到的,无一不敢对他不敬,基本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是太子,比他还大上几个月,那也是他的侄儿,对他恭敬的很。这般对他说不的,还是第一个。

“王爷请自重,用这种方式逼迫臣子,传扬出去,别人误会了会鄙视王爷的人品的。”殷若飞死死看着容靖泽,一字一句的说道。

“本王想应该不会的,谁会把自己被困在浴桶里出不来的事到处宣扬啊?”容靖泽笑着,脑子里忽然一闪,随即开口道,“既然用衣服换不来,那不如我们换个条件?”

“什么条件?”殷若飞借助容靖泽丢过来的­干­净衣服,反问道。

“你想不想知道,今日是谁追杀你?”

☆、32·逼迫

逼迫

“你知道?”殷若飞扬眉反问道。

“只要我想。”容靖泽只说了四个字,但是那种自信和霸气无人能及,刚刚面对殷海城等人时候的慵懒、困倦表情早就一扫而空。殷若飞默然半晌,这个王爷一会儿一副面孔,是不是有离魂症啊!

“这个我自己肯定也能查出来的。”殷若飞还是有些犹豫。今天的事委实太过蹊跷,他本以为小林氏带他出去,肯定要耍些不入流的手段,才刻意带了几个小厮,以方便行事,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让他难以置信。但是这种手段,显然不是小林氏能有的。

“我堂堂王爷,难道只能做这一点小事么?”容靖泽淡然而笑,傲然之气扑面而来。“成了我的人后,我手中的权势,你借上两分,也足够用了。”

“小的没这么贪心。”殷若飞咬牙。

容靖泽冷笑,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殷若飞脸­色­顿时发白,“你……”

“怎样?”

“成交!”殷若飞紧抿的嘴­唇­迸出两个字。“希望王爷能说到做到。”

“啧,你真不像个小孩!”容靖泽恢复了慵懒的表情,颇有些嫌弃地看着殷若飞摇头。

“彼此彼此。”殷若飞哼了一声,“王爷还是赶紧去休息,让小的能换衣服,这水里可不暖和。”

“好。”容靖泽转身就走。

殷若飞等了片刻,没看到有人回来,心里稍安,从浴桶里爬了出来准备穿衣服。

“小弟!”锦元破门而入。“那个王爷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大哥!”殷若飞深吸一口气强自淡定地拿着衣服挡住身体,“麻烦从外面把门带上!”

“……好。”

等到殷若飞穿戴整齐,门口锦元终于又憋不住的开始敲门,这次他是怎么也不敢进来了。

“进来吧。”殷若飞一边整理着披散的头发,一边随口应道。

“小弟……”锦元看看殷若飞的表情,并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一颗心才平稳落地。“我帮你束头发!”

殷若飞也不拒绝,由着锦元侍弄,锦元比他这个小豆丁个头高了不少,两人站着位置倒是刚好。

“大哥一直在门口听着?”否则怎么王爷才走他就跑了过来。

“没有,外面有很多侍卫。”锦元老实的摇头。

殷若飞一愣,“侍卫?”难道是他身边那些侍卫?可是他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啊,除了半路被喊进去的容十。

“都躲在暗处,你看不到。”像是明白殷若飞疑惑什么,锦元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果然这些侍卫都是武功高强的人。

“大哥和那些侍卫,谁的武功更好?”

“泽亲王身边的侍卫都是高手,一共二十八人,七人一组分为四组,每组一个被人称为二十八星宿,不过听说他们是以编号为名的。一直在泽亲王身边的就是二十八人的总统领,这些人是当年陛下亲自给泽亲王培养的,只听从他一人差遣。”锦元淡淡解释着,其实他知道的也并不多,只知道这二十八人是受了死命保泽亲王安全的,“至于我,没和他们比较过,应该是不如的。好了。”

殷若飞摸摸脑袋,这头束的还算不错,“大哥常给人束发?”

“……第一次……”锦元脸­色­有些微红。

殷若飞没在意,“那个王爷没说什么吧?”

“没……”

“小爵爷穿戴好了么?”容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语气十分恭敬,“我家主子请小爵爷过去一叙。”

叙什么叙,肯定是又要欺负人。

殷若飞只觉得眼皮子只跳,这王爷简直是狗皮膏药!还有,这是什么称呼!

“大哥,那我先过去了。”殷若飞苦笑,跟锦元说了一声。

“嗯。”锦元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色­却不大好,殷若飞没功夫顾他了,只能跟着容十过去。

别看同在荷香园,浴房到容靖泽休息的地方也不近,刚刚洗了澡,本来还有些倦意,被冷风一吹反倒­精­神了。

“王爷。”既然答应了当伴读,殷若飞也就不端着了,进门朝着容靖泽见礼。

“给我锤锤腿,今天走的太多了。”容靖泽半躺在软榻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也是伴读的职责么?”殷若飞反问。

“对啊。”

“好。”殷若飞也不矫情,在软榻前单膝跪下,开始按揉起来。

他本就有些医术,­茓­位等也极为熟悉,前世他腿脚不便,他师父特意传了他个按摩的手法。此时手上用出来,倒让容靖泽暗暗吃惊。

容靖泽本来觉得这个侯府嫡子颇有意思,留在身边解闷也不错,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却也是反应灵敏,宠辱不惊的。他刚刚让殷若飞捶腿,不过是想杀杀对方的锐气,敲打一下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嫡子。可是对方居然丝毫没有抵触情绪,只是问了句是否是职责。

若是换的那心高气傲或者趋炎附势的,恐怕反应就各不相同了,也正是如此,容靖泽这原本三分的玩味,此时已经十成十了。不管谁说什么,他都要这小子在身边。

更让容靖泽出乎意料的是,殷若飞简单几下的按摩,均是不离­茓­位。一下也许凑巧,连续按揉­茓­位,这可就非同小可了。就算殷若飞身为侯府嫡子,容靖泽不认为一个八岁的孩童居然能懂得­茓­位。

再细细观察对方的手法,容靖泽更是吃了一惊,这怎么和师兄的手法这么相似?按理说,这小子和师兄,应该还没有见过面。

反复按揉了一会儿,殷若飞缓缓收手,他这几下挺简单的,按揉­茓­位,初时让人觉得有些酸胀,但是之后就会觉得腿脚轻便不少。

他之前给自己按摩已经习惯了,一上手就用了这几招,根本没想到过会暴露什么,更是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浑身懒洋洋的王爷,居然也会对­茓­位十分­精­通。

殷若飞起身,“王爷觉得还可以么?”

“马马虎虎凑合吧。”容靖泽掩饰了一下自己错愕的情绪,回去以后一定要问问师兄,他是不是已经认识了这个孩子,要不怎么会他的独门手法。

两人直接静静的,谁都没有话说,容十从门口进来,看看两人,“主子,殷侯请您去用午饭。”

“哦。备轿。”容靖泽懒洋洋的坐起身,朝着殷若飞一伸手。

殷若飞嘴角抽搐,却又不好装看不见,只好上去扶着对方起身,将人送到了软轿上。

“这一天走的太多了,幸好刚才飞儿给我揉了腿,这才轻松不少。”容靖泽缓缓坐上主位,跟着旁边陪着坐下的殷海城抱怨着。

“啊?”殷海城看了小儿子一眼。锦元的眉头紧锁,颇有些焦虑。

听了容靖泽的话,殷若飞脸上抽搐了几下,依着他爹要脸面的程度,若是容靖泽再多说几句,过后他爹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容靖泽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千岁,他爹自然不敢说些什么,但是对他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只要面前这人犯坏说上几句,保准他吃不了兜着走。

“今天打搅殷侯了,不如我们喝上一杯。”容靖泽端起了酒杯。

“岂敢岂敢,该是臣敬王爷才是,若不是王爷两次出手相助,恐怕……”殷海城摇摇头苦笑,“臣先­干­为敬!”

殷海城的酒量,那是出了名的,虽然是儒将,到底也是练武之人,军营里酒量大的尤其多。

殷海城连­干­三杯,容靖泽自然也跟着­干­了几杯,没想到几杯酒一下肚,容靖泽的脸立时变得通红,一脸的醉意。

“王爷?”殷海城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不能喝,连忙打住,可是这也晚了,容靖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却险些摔倒。

容靖泽的侍卫们都没在身边,殷若飞和锦元两人连忙起身,一左一右将人扶住。

“殷侯……”容靖泽眼睛有些对不准人,殷海城连忙走到对方面前。

“王爷,您喝多了,不如在府中休息片刻……”

“啊,殷侯,你那园子……还,还真不错。”容靖泽舌头有些大,“要不是怕你不乐意,本王还真想住上几日!”

“……王爷想住,尽管住下。”殷海城只觉得头一阵大,“只是陛下哪里……”

这泽亲王从小养尊处优,身娇­肉­贵的,在他府里住下,实在是不妥。不说别的,就这安全问题,就是个让他头大的事。

虽然泽亲王身边有二十八侍卫,但是他小小镇江侯府哪里比得上皇宫大内戒备森严,万一出了漏子,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全家一块上法场。

只是王爷开了口,他也不敢拒绝,这位爷那可是荣宠无人能及,连当今圣上都没大声说过他几句。

“放、放心。”容靖泽手一挥,“本王让容十去禀报一声就行了。那个,殷侯,咱们可说准了。还有一件事……”

“王爷您有事尽管吩咐。”殷海城心里憋屈,嘴上却不敢说。

容靖泽瞄了扶着他的殷若飞一眼,殷若飞眼角猛的一跳,心道不好,连忙低下了头。

果不其然,容靖泽的下一句话,就让殷若飞如坐针毡。

“殷侯,本王挺喜欢你这小儿子的。不如,本王和皇兄说说,就让他来当本王的伴读吧。”容靖泽笑眯眯地开口。

“这……”殷海城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小儿子,心里说不出来的没底,“这……小儿年幼,恐怕不懂事气着王爷。”

“无妨,他愿意就行。”容靖泽低笑两声,“飞儿,你可愿意?”

随着容靖泽的发问,殷若飞的手臂还被暗暗掐了一下。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视线都集中到了殷若飞头上,殷若飞抬起头,只觉得头一阵发晕,这混蛋,居然逼他开口。

☆、33·怀疑

怀疑

“飞儿你……”殷海城有些迟疑地问道。

“儿子……愿意。”殷若飞心里恨的咬牙切齿,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他虽然答应了当对方伴读,却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推到了前面。

不过他也明白,这算是他给容靖泽的投名状。心里更是觉得这个泽亲王年纪不大,却是出奇的­阴­险。

“好,殷侯之子果然和殷侯一般,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了。”容靖泽低笑两声,说的话却差点把殷家父子鼻子气歪了。

刚才明明是他把人稳住了将的军,这么会儿的功夫,倒好似是他殷家人主动往上靠了。

三人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没说什么,殷若飞虽然知道此事已成定局,那父子二人却不这么认为。

殷海城想着这估摸是王爷的醉话,说不定醒了就全忘了,也不必太往心里去,看了看长子的表情,又看看小儿子,忽然觉得这长子似乎还没有小儿子沉得住气。

锦元对容靖泽的印象,已经从一开始的恩人变成了无耻之徒。虽然这位王爷年纪不大,但是他怎么听着他对他弟弟说的话,句句都是轻浮调笑的话语。

他弟弟是容貌俊美,好似那观音娘娘身边的金童一般,可是却由不得别人乱起心思。

殷海城亲自将容靖泽送到荷香园,二十八侍卫只看得见其中七个,殷海城虽然能听得出其他人隐藏身形在四周,却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人。叹息一声自己终究是技不如人,又加派了人手在荷香园周围来回巡逻,保护容靖泽的安全。

安排好了容靖泽,殷海城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了书房。至于禀报皇帝陛下的事,自然是容十他们去做。

殷若飞还是第一次进殷海城的书房,这房间里外两间,外间有桌椅书架,是殷海城处理公文的地方,里间则是殷海城案牍劳烦之时休憩所用。

“飞儿,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殷海城将门关好,细细的询问殷若飞。

殷若飞将自己遇到的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他重活一世,口齿极为伶俐,将事情讲的毫无遗漏。包括有人暗中用东西打偏他的马头,他一路岔道下山,到了山下又有人等候想要对他不利,一直说到冲破城门,一路狂奔,直到遇到泽亲王出手相助,但是那几个大汉却服毒自尽。

殷海城皱着眉头思索半晌,终归还是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惹来的对头。若说是冲着小儿子来的,可是女眷们的马车也遭了埋伏,他趁着泽亲王沐浴休整的功夫已经细细审了跟着去的家丁们,和锦元、殷若飞说的基本差不多。

而且,其中有几个家丁失踪不见,一搜查才发现已经七窍流血。容靖泽和殷若飞都说道追杀的人服毒自尽,殷海城顿时想到这几个家丁必然是和那些追杀他们的人是一伙的。

殷海城心里不安了,他在仕途上虽自认扪心无愧,但是挡了谁的利益,得罪了谁,也不是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

想到这里,殷海城心思活泛了。“飞儿,若不然,你先跟着泽亲王当伴读吧!”

这话一说出口,殷锦元殷若飞兄弟俩齐齐一愣。

殷若飞眨眨眼睛,实在是出乎意料,他明明感觉他爹叫他来,是想让他不要当伴读的,怎么说完了匪徒刺客的事后,他爹忽然同意了?

殷锦元按捺再三,还是忍不住了,双膝跪倒在地,“爹,不能让弟弟跟着王爷。”

“为什么?”殷海城皱眉,“虽然我本意并不想让飞儿去,但是看现在的局势,他去反倒是安全。”

“可是爹……那个王爷……”锦元想要反驳,却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什么。

殷海城懒得听他废话,转头看着殷若飞。“飞儿,虽然好似有些委屈,但是这皇宫内院的,比侯府安全的多。就算是出得门去,王爷身边二十八侍卫武功高强,你在他身边终归是安全的。”

“爹……”殷若飞万万没想到他爹竟然是为了他的安全才同意让他去当伴读,这让他之前绞尽脑汁琢磨出来的理由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飞儿,忍上一忍,待我查出那幕后黑手,就求陛下放你回来。”殷海城以为小儿子不愿意,努力缓和脸上的表情安抚着,看着殷若飞眼睛里似乎有些湿意,殷海城还以为是小儿子难过自己就这么将他推给了别人。

“爹。”锦元此时也明白了过来,虽然看着容靖泽这个王爷实在是懒洋洋的不像样子,但是不得不说,他身边任何一个侍卫,他都不是对手。弟弟放在这些人身边保护着,他确实放心。

为今之计,也只有他帮着爹一起努力查找敌人的下落,早日将弟弟从那个泽亲王手中夺回来!

父子三人从书房出来,就看到容靖泽身边的另一名侍卫已经站在树下等待多时了。看到他们出来,这名侍卫丢下手中的草棍,过来朝三人一抱拳,“殷侯,在下宫九。我们主子请小爵爷过去一趟。”

“嗯,有劳统领大人。”殷海城也客气的很。这二十八名侍卫虽然只负责容靖泽的安危,但是官衔却不低。殷海城虽然贵为侯爵,却也不会轻易得罪天家近臣。

不过……

殷海城看着带着殷若飞离开的宫九的背影,开始琢磨起对方话里的意思。

小爵爷,镇江侯世子尚未请立,这泽亲王是有什么暗暗映­射­什么么?

殷若飞脚下一路加速,才跟上了宫九的脚步。宫九暗暗点头,宁可辛苦点追上他的脚步,也不愿意轻易认输,求他走慢点。

想着容十的表情,宫九对这个几岁的孩子更加的好奇了。什么时候主子竟然要威逼利诱的让别人留在他身边了?以往那些人不都是哭着喊着要扑上来么?不说别人,就这侯府其他的几位公子,他们上午就已经见识到了。

“主子,人到了。”宫九说完,把呼哧带喘地殷若飞推进了屋,自己则转身隐藏起了身形。

“……王爷不是喝醉了?”殷若飞看到在屋子里恣意吃着的容靖泽,顿时一肚子火。

“生气了?”容靖泽笑了笑,“我这不是知道你也没吃饱,特意把你喊来了。吃不吃?”

不吃白不吃,他刚刚最多吃了两筷子菜,还是食不知味,现在看到害他没吃饱的人吃的这么欢,他凭什么不吃。

殷若飞豪不客气地执起筷子,捡着那些好的、爱吃的,就着白饭吃了个肚滚溜圆。容靖泽则在他开始乱七八糟的吃起来的时候,就不怎么动筷子了,只是看着他吃。

吃完饭,殷若飞筷子一丢,朝着门外走去。

“吃完就走?”

“王爷赎罪,小的还得去看祖母呢。”一天没见到祖母了,今天的祈福又夭折,他这心里一直都放不下。

“啊,去吧去吧。”容靖泽难得的好说话,朝他挥挥手,又喊了不知道是谁来收拾了碗碟。

殷若飞一路小跑来到了福寿院,进了院子才发现今天福寿院里的气息似乎有些不一样。

迎面张妈妈正好出屋,看到殷若飞连忙走了过来。

“七爷回来了。”

“嗯。祖母怎么样了?”

“老夫人好多了。”张妈妈帮着打帘把殷若飞让进去,“上午七爷走后,侯爷带来了一位神医,听说是王爷请来的。”

“哦?”殷若飞停住脚步,“哪位王爷?”

“就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兄弟。”张妈妈脸上带着些喜悦,她并不知道上午殷若飞等人遇袭的事情,这事被殷海城压下,没有传到这后面福寿院来,免得老母亲着急孙儿,加重了病情。

听到张妈妈说的王爷确实是容靖泽,殷若飞脸上的表情变得茫然诧异。他早上出去的时候,这位爷还没来,可是今天这些事,也太过凑巧了。

怎么他前脚走,后脚这位爷就来了,偏巧他出事后,还被这位从自家离开的爷救了。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这事情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那位神医可说祖母是什么病?”

“这倒没有。”张妈妈摇摇头。

殷若飞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不过,看那位神医的意思,这病他能治好。”张妈妈用手比划着,“神医还给老夫人推拿了几下,老夫人­精­神大好。”

“啊?真的?”殷若飞抓住张妈妈的手臂,“那位神医呢?可是开了药方?”

“这倒没有,神医说这方子不好配,他明天带着配好的药来。”张妈妈轻拍殷若飞的手,“七爷进去看看老夫人吧!”

殷若飞点点头,进去后果然看到老夫人­精­神好了不少,看到他进屋,眼睛立马湿润了起来,用微弱的声音喊着,“飞儿……”

“祖母。”殷若飞扑倒在老夫人榻前,“孙儿不孝,不能消除祖母的病痛……”

“说什么胡话。”老夫人微微摇摇头,声音几近­唇­语,不过殷若飞依然能读得出来。

祖孙俩说了没几句,老夫人便累了。殷若飞叮嘱张妈妈好好照顾老夫人,转身又朝着荷香园而去。

老夫人的病,任谁都治不好,偏偏这个容靖泽带来的大夫就能治疗,还有发生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巧事……

殷若飞心里冷笑。这其中的疑窦,由不得他不去想,别是这位爷拿着他一家的人命当着儿戏玩呢吧!

☆、34·又见师父

又见师父

“小爵爷?”宫九从树上跳下来,直落到殷若飞面前。“找主子吗?”

“我有事,想要请教王爷。”殷若飞微微仰头,看着面前一身劲装的宫九。

“没问题,不过主子已经休息了,我要先去询问一下。”

殷若飞颌首,宫九转身飞进了院子。

殷若飞看着宫九那一闪而逝的背影,心里更加惊惧,想不到功夫到了这种程度的,居然就负责守大门。

自己是不是不该来?

没等他多想,宫九已经又回到他面前了。

殷若飞眨眨眼,“好功夫。”这也太快了,虽然荷香园不能和皇宫大内比,但是从大门到容靖泽休息的地方,也不是近道。

宫九抓抓头发,脸上有些赧­色­,“不是的,我只是到下一道门去通禀……”

“说得太多了。”头顶传来衣衫猎猎之声,转瞬一名男子站到了两人面前。

宫九一吐舌头退到了一边,殷若飞抬头看去,眼前男子十分高大,而且脸上的线条犹如刀凿斧刻一般,煞气十足。

殷若飞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看到不过是个才过腰际的小娃娃,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轻蔑之­色­,“在下黑八,出来接小公子。”

殷若飞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大汉黑八伸手拉住他的腰带,踮脚飞身而去。

殷若飞只觉得整个人悬空,没多久就双脚落地,抬眼看去已经进了荷香园最里面。

黑八看都懒得看一眼,转身离开。殷若飞莫名其妙地望了对方一眼,两人明明第一次见面,怎么好似有什么过节一般?

“小爵爷,里面请。”容十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看着殷若飞。伸手不打笑脸人,殷若飞也微微一笑,抬脚进了屋。

容十从后面将门带上,屋中只剩下懒懒洋洋靠在榻上的容靖泽和站在门口的殷若飞两人。

“怎么,小飞儿这么快就想本王了?正好,陪本王小憩片刻。”容靖泽朝着殷若飞伸出一只手。

“请王爷自重。”殷若飞逼着自己无视那些调笑的话语和那只伸出来讨人嫌的胳膊,朝着容靖泽正­色­道,“王爷,我来这里就想问一句话。”

“哦?”容靖泽收敛了脸上的笑,淡淡地坐起身,“什么话?”

“……我想请问王爷,我殷家发生的这些事,是否和王爷有关。”

“你说什么?”容靖泽的声音仿佛冰凌一般,听得殷若飞浑身一哆嗦。容靖泽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笑笑过去,反而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殷若飞。

殷若飞被惊人的气势压迫的后退几步,靠在门上开始大口喘气,满眼惊恐地看着对方。

容靖泽用一根手指挑起对方的下颌,“你觉得我这种身份,会为了你一个小小的伴读,费这种心思么?”

殷若飞羞窘的脸颊通红,想要伸手挥开对方的手,却被反制住。

“放手——”殷若飞抬起另一只手,朝着容靖泽胳膊肘拂去,容靖泽一愣之下放开了他。

“想不到啊!”容靖泽忽然笑出了声,“原本打算捉一只小猫打发寂寞,想不到你这小猫爪子还挺利!”

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出乎容靖泽的意料。不是关节不是­茓­位,而是朝着他的麻筋去的。一招没防住,也是他想看看这身上半点内力都没有的小子准备如何,却没估摸到他居然中招了。

“……王爷……”

“好了。”容靖泽摆摆手,“本王来这侯府,确实另有目的,不过和你想的那些无关,至于你被人追杀,贵府老夫人被人下毒,还有我顺手救你的事,纯粹是巧合了。你信也不信?”

“我……”其实此时殷若飞已经信了容靖泽的话,正如对方所言,实在是犯不着为了他设这么大的局,他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对方堂堂王爷,就算点名要他当伴读,他也只能去,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说来说去,倒是他欠了对方人情,不管是救他一命,还是老夫人那边。

“行了。”容靖泽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虽然看出来殷若飞面有愧­色­,却也不容他多说了,“老夫人那边,只等着病好你再来谢我,至于救你之事,你既然已经答应当伴读,这救你就是分内之事了,不必多言。”

“多谢王爷。”殷若飞心里更加惭愧,却又不能再多说,只好深深一揖。

“既然来了,就陪我待一会儿吧,迟些我们一起用晚饭。”容靖泽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态,殷若飞心情稍缓,想着对方到底是王爷,还是颇有些气量的。

围棋、象棋、状元筹也就算了,说起来也是文人墨客都喜欢的,可是这骰子牌九的,这位爷居然也十足的­精­通。更不要说六博这种游戏,殷若飞以前从来没接触过,压根就一窍不通。

好在容靖泽十分有耐­性­,一点点地教,一边教还一边敲打殷若飞,让他好好学,尤其是骰子,免得出去丢了他的人。

殷若飞嘴角狂抽不止,王爷你平时到底出去都­干­什么啊,为什么会因为不会玩这些东西丢了人。

殷若飞虽然聪明,但是这东西却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很快天­色­就黑了下来,容十带着几名手下,将侯府送来的饭菜搬进了侧厅,过来请他们用饭。

看到容十,容靖泽眼睛一亮,“容十,快来,给这小子丢个豹子看看。”

容十也不说话,过来抓着骰子进筒,轻轻摇晃几下,随即放在桌上。

殷若飞迫不及待地掀开看,三个六呈品字型摆在那里。

容十面无表情,又是连续掷了几次,虽然数字不同,却次次是豹子。

殷若飞年纪小,正是好玩的时候,看到这种手法顿时心痒难耐,嘴上虽然没说,脸上却露出了渴望。

“想学?”

殷若飞犹豫了一下,请点下头。

“先吃饭。”容靖泽也不用他扶着,朝着侧厅走去。

虽然差遣容十去和殷海城说了他身体劳累,中午又喝了酒,晚上简单吃一些,就不必摆宴了。但殷海城可不敢真的弄些清粥小菜的糊弄他,虽然菜的种类不多,只有十几盘,但是样子都是极­精­致的,味道也可口,至少容靖泽是很满意的。

容十退下,剩下容靖泽和殷若飞一起吃饭。

看着对方处处透着贵气的一举一动,吃饭的动作都与众不同的优雅,殷若飞也忍不住吃的斯文起来。

饭后无事,两人又玩了一会儿也就放殷若飞回去了。

殷若飞回到谨院,小厮禀报锦元已经在谨院的书房等他了,连忙过去。

“没事吧?”锦元看到弟弟进来,顿时有了­精­神,脸­色­也好了不少。

“嗯。”殷若飞嘴角隐约带笑,这一下午玩的确实不错。

祖母的病有了起­色­,这一下午又玩的痛快,心情自然是不错的。

锦元看他高兴,心情也好了不少。上午出的事,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生怕小弟吓坏了。

“大哥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锦元点头,“明天我要随军远涉,估摸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日才能回来,你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祖母那边有你照看我放心,但是也不可累坏了身体。有空的时候,拳脚不可丢下,这书本也不能落下……”

“大哥。”殷若飞忍不住笑了起来,第一次知道这个武艺超群的大哥,还有这么婆婆妈妈的时候。

送走了锦元,殷若飞简单交代了几句,又回到了福寿院。祖母病重,最是需要人照顾,想来马上就能治好了,也算的不多劳累。

翌日起来,殷若飞在院子里练了套拳脚,又拿出他那把木头剑练了几下,用过饭后,就听人禀报,那位神医来了。

殷若飞喜出望外。

昨天那位神医临走前说是回去配药,如今一大早就过府,肯定是这药已经做好了。

殷若飞带着福寿院的人往外迎,殷海城带着神医还有乘着软轿的泽亲王,也正往这边走。看到殷海城身边那位青年男子的时候,殷若飞顿时傻了眼。

师父?

若说前世谁最他愧对,那姐姐妹妹的,他都觉得对不起,但是若是说前世最他帮助最大的,那必然就是师父了。

那时候他腿脚不便,师父却依然让他留下当个伙计,为此药铺老板没少翻白眼。

虽然师父总是对他冷嘲热讽,但是装作不经意丢给他的药包,当着他做的手法,逼着他背的方子,哪一件不是为了他好。要是没有师父,光是­阴­天下雨,他那条废腿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他出事的时候,师父正巧要去外地寻一味药,正是为了治他的腿。师父说了,若是他腿脚好了,就带着他走遍天下,去寻找药材。而他双腿好了,再学好了医书,自然也能重新活出个样子来。

只是这终究是一场梦,师父走后,老二的算计,­阴­暗胡同里的自毁容貌,还有小妹被逼迫……都让他没能坚持下去。甚至临死前,都没能再看到师父一眼。

此时同样的容貌又出现在眼前,殷若飞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殷海城还当是儿子担心祖母病情,对殷若飞这片孝心大为感动,连忙安抚了几句。

寒先生看了眼前的孩子一眼,也觉得这孩子至情至­性­,颇为喜欢。

只有软轿上的容靖泽曲手支着腮帮子,笑的一脸深意。

这小子是认识他师兄的,否则刚才那一脸的悲戚惊喜,又是从何而来,不过他师兄和他想的一般,对他虽然喜欢,却是第一次见。果然事情和他想的一般么?

☆、35·重病得治

重病得治

殷若飞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几人闲叙,寒先生,原来师父姓寒。之前从来没听过人称呼师父的姓氏,所以他重生之后,想要打听,都无从找起。

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有缘,这么早就见面了。只是不知道这辈子他还是侯府的嫡子,师父是否还愿意收他。

寒先生拿出准备好的药丸,喂老夫人服下,不多时就听到老夫人肚子里一阵咕噜声,呕出不少黑­色­东西。

“好了。”寒先生展眉,从内堂出来,朝着殷海城和容靖泽开口道。

“啊。多谢寒先生。”殷海城和殷若飞齐齐起身,只顾得嘴上说一句,就连忙冲往内室。

秽物已经打扫­干­净,老夫人正在喝之前寒先生让备下的参汤。一碗汤下肚,老夫人脸­色­明显见好,原本灰白的颜­色­现在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城儿,飞儿……”老夫人微笑,声音虽然依旧有些无力,但是吐字已经清楚多了。

“母亲。”

“祖母……”

祖孙三代简单说了几句,又让张妈妈等人照顾老夫人休息,这父子俩则再次出得内室。

“此次真是多谢王爷和寒先生。”将两人请到敞庁,殷海城满怀真挚地感谢,同时奉上一份厚礼送给寒先生。“不知道王爷喜好什么,臣这里也没有什么稀罕东西。前日子得到一把宝剑,臣借花献佛,送予王爷把玩。”

寒先生原本不打算收,不过容靖泽笑着劝了两句,寒先生也就笑着收下了。容靖泽转头看殷海城送他的宝剑,饶是他见多识广,眼前也不觉一亮,失声道,“赤霄?”

看到殷海城点头,容靖泽大喜,“殷侯真是太客气了,殷侯为国出力,贵府老夫人病重,能帮的上忙,也是小王分内之事。”

“王爷喜好就好。”这把剑确实不凡,不过殷海城送出去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这把赤霄他得到已经有些时日了,不过在剑乃是前朝名剑,锋利异常不说,煞气也很重。

得到这种珍宝,他本该先给皇上,可是一来是利器之物,皇上向来不喜欢。二来平白无故的,也没有什么理由献上。他已经有耳闻,不知何人将他拥有此珍宝的事传到了皇上耳中,也知道这东西需要尽快处理掉了。

今天有了这个由头,将赤霄赠予深得皇上宠爱的泽亲王,也算了了他一个心事,虽然有些可惜赤霄落入一个不能习武之人之手,但是想来想去,进入皇家也算是个好归宿了。

看到容靖泽细细鉴赏手中宝剑,殷海城又将视线转到了寒先生处。“寒先生,此次多亏您出手相助,否则……唉,不过这病来的蹊跷,不知道寒先生能否指点一二。”

母亲的病,这么多人都看不出病因,实在是意外,今日见到老母呕出黑­色­之物,更觉得并非因病所致。

寒先生轻笑出声,“侯爷这话,算是问对人了。”寒先生放下茶碗,轻轻拢了拢衣袖。“要说老夫人是生病,那肯定是假话,可是若是说下毒,倒也不尽然。”

“寒先生这话深了,请详细道来。”殷海城面有不解。

寒先生看了看四周,殷海城会意,让众下人都退下。容靖泽开口道,“周围有我的人,放心吧。”

寒先生点点头,“我昨日给老夫人请脉时候,发现老夫人脉象平缓,气血充足。以老夫人的年纪来说,可以说是保养的极好的,而且不见肝气郁结之照,足见侯爷之孝。”

殷海城连连摆手,脸上却带着笑意,他最重孝道,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他自然喜形于­色­。

“但是老夫人表现出来的,却是­精­神萎靡不振,四肢无力,舌头迟钝以至于口不能言。”寒先生摇摇头,“这也就是贵府多次请医,却查不出病因的愿意。”

脉象无病,体表有病,这实在是难以捉摸。

殷海城点头,“那寒先生看,这是否中毒呢?”

“确实中毒无疑。”寒先生点头,“我少年时曾经跟随家师在各地游历,曾在曲阜见过一宗案例。曲阜重礼重孝,多庙宇,香火极旺。有一老­妇­子孙满堂,年逾百岁,却突然浑身瘫软口不能言。”

殷海城和殷若飞静静地听着,心里却都在琢磨着,这寒先生为何要把多庙宇特意点出来?

“老­妇­家中遍寻名医不得治,偏巧家师遇到,给他开了个方子,这才化险为夷。”寒先生顿了顿,“这本是小事,若不是昨日看到老夫人病状,猛然想起,恐怕也都忘记了。”

“那这病……可与庙宇有关?”

“的确如此。”寒先生从怀里拿出一只纸包,里面是一些粉末,递给了殷海城。殷海城接过轻轻一嗅,发觉正是香灰的味道。

“这……”

“如果我没猜错,老夫人就是误食了这种香灰。这种香并不是哪间庙宇都用,乃是一种极为稀罕的香木制成。”寒先生从香灰中轻捻出一些,“对大多数人来讲,这就是普通的香灰,吃下去虽然不治病,但是也死不了人,但是对有的人来讲,那就是致命的毒药。”

殷海城顿时明白了过来,“寒先生是说老夫人是误食的?”

知道不是有人下毒,殷海城心里总算是安稳不少。

“不。”寒先生摇头,“我询问过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老夫人虽然食素食重养生,可这福寿院里却没有另设佛堂。这香灰又怎么会误入了老夫人的口!”

“先生心思缜密,海城思虑不周。如此说来,这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是故意,还是无心,就不是我这草野之人关心的了。”

“是,海城多谢先生指点了。”殷海城拍拍身边的殷若飞,“飞儿,代为父给寒先生磕头。”

“哎。”殷若飞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没等寒先生等人反应过来,已经双膝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这,这如何使得……”寒先生吓了一跳,却也没躲闪,只是苦笑着看着殷海城。“我为老夫人看病,实乃缘分所致,退一步讲,侯爷也是重礼相送,如何又让小公子行此大礼。”

“寒先生虽然是举手之劳,对海城而言,却是不亚于救命之恩,若不是怕先生推辞,我亲自磕上几个头又有何妨。”

寒先生看看磕头起身的殷若飞,不有暗暗点头,这孩子生的真好,看着就是个聪明伶俐的,难得样子这般俊美。转头看看对人已经步入中年,但也是英俊挺拔的殷海城,心知这孩子必定是承袭了父母双方的优点,想必殷侯的夫人更是难得一见的好容貌。

“小公子怎么称呼?”

“先生叫我若飞就行。”殷若飞一揖。

“侯爷有如此的儿子,真是后继有人啊。”寒先生由衷的赞叹到。

“托先生的福,小儿一向顽劣,只盼着将来能有出息。”殷海城捻须大笑。

病看好了,殷海城自然要设宴款待。不过寒先生还是和昨天一样婉拒了,连同容靖泽一起,离开了侯府。

殷若飞松了一口气,总算送走这尊大佛了。这里没他的事了,自然要去福寿院看看祖母如何,而殷海城则对寒先生的话上了心,将张妈妈等人请来,细细地询问老夫人出事前的饮食有何异状,并叮嘱她们切莫声张。

殷若飞不担心这事会不了了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殷海城还不会如何在意,但是如果是老夫人,那就不一样了,将这侯府翻了天,也要找出这个人。

老夫人身子渐渐好起来,殷若飞也开始了正常的生活,早上练武,吃饭,去上学,到傍晚被小厮接回。事情似乎是难得地平静了起来。

这里平静,有的人心里就不净了。

小林氏前两天还觉得心里暗爽,若不是怕露出马脚惹来杀身之祸,她几乎要摆宴庆祝了。犹是如此,她也常常没人的时候笑出声来。

一直就看不上她的老太婆终于倒下了,话也说不出,人也动不了,最绝的是,任凭哪位名医来了,就是看不出原因来。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什么王爷,又弄来个什么神医,这也就算了,她哥哥说好的帮她收拾了那个小崽子,居然变成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劫匪追杀。结果那小崽子活得好好的,她却差点给震断了腰。

咬牙切齿之下,小林氏只好借着给老夫人增点喜气,办场赏花会的由头,请上几家交好的夫人小姐,将嫂子弟妹也都喊过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

小林氏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打扮的喜气一点,带着几个贴身的丫头,开始招呼陆续到来的各府夫人小姐们。

小林氏原本也举办过这种赏花会,不过那都是打着她姐姐大林氏的名头。大林氏虽然身体不好,却也出来和那些夫人们闲叙几句,然后让各家小姐们到园子里四处走走。

这次小林氏也有样学样的,给众人发了请帖。不过小林氏到了花厅才发现,来的人那是稀稀朗朗的,连她请的一半人都没有。

正想着出了什么事,陆续的开始有管家下人的过来传话,那些夫人小姐的,有的生病,有的要去别家,还有的是赶上去庙里上香,来不及过来了。

小林氏哪里还不懂这其中的门道,这是嫌弃她一个妾的身份,根本不打算和她往来了。再看看这些来的人家,莫不是门第不高的,和她林家沾亲带故的,还有就是巴结差事的。

小林氏暗恨,都是这样的人家来,也难怪那些人不肯来了。

正琢磨着,何氏带着女儿朝着小林氏走了过来。

☆、36·赏花会

赏花会

此时以比前些日子暖和不少,桃花虽到了尽时,可这园子里的其他花已经是竞相开放了。

清香袭人的栀子、金银双­色­的忍冬、洁白如玉的玉兰,还有小径边那一盆盆名贵的山茶花,花厅各处摆放的水仙……

入目是新鲜烂漫,好似花海一般。

各家的夫人小姐三五成群地低声闲叙着,赞叹这侯府就是不一般,老夫人也是真爱花之人。

这些花确实都是老夫人专门让人照看的,平时耗费的银两都是出自老夫人自己的体己钱,这次小林氏为了办赏花会,特意去求了老夫人的。当然那话里话外的,都是为了给老夫人求个喜气吉祥。

老夫人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小林氏又是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也就随她去了。

小林氏先是招呼了众人,吩咐丫鬟们上了茶水点心,又与几家门第高的夫人们攀谈几句,才忙不迭地带着娘家嫂子何氏寻了个僻静的角落。

两人身影远去,墙角露出一片裙角,瑞书脸上带着算计,朝着那远去的身影露出一丝­阴­沉的笑意。

说是夫人小姐的聚会,其实各家夫人来的倒是没有多少,不过每位夫人都带着至少一个小姐,还有那殷家小姐们邀约的小姐妹,这园子里可谓是人比花娇。

何氏长女惠儿在丫头的陪伴下,和几个小姐妹笑闹着,她母亲是高门之女,两个姑姑都嫁予了镇江侯,她爹爹近来又官位高升,在这里园子里的姑娘们,倒有一半都奉承着她。

惠儿今年十三,容貌肖似姑姑这边,而不是像其母,颇有个好容颜。身上淡粉红锦缎短襦,下面­嫩­黄的长裙,款式是当下最时新的,料子不用触,就知道是顶顶好的。裙摆与袖口用彩线勾勒,颇有些活泼俏皮之感,同样粉­嫩­的裙带高高束起,将少女身形完美勾勒出来。

丱发之上,簪着几朵宫花,却是先得楼最新的款式,上好绢莎制成的宫花,颜­色­鲜明艳丽,行走见微风抚动花瓣,微微颤抖,和真花一般无二。

惠儿今天来,一时陪着她娘何氏,看看亲姑姑。二来呢,何氏一直有意将她聘给二表哥,侯府庶出二少爷殷锦堂。

她虽然是嫡女,可惜她爹娘都是庶出,姑姑家表哥虽然也是庶出,但是身份比她高,倒也不算是辱没她。何况这位表哥平日里书生做派,看起来也颇文秀。

大表哥虽然条件更好,奈何母亲何氏告诉她不要惦记。以镇江侯对长子的宠爱,这婚事必然要指一门高女,甚至求娶皇上赐婚也不是不可能。

原本这和侯府联姻的好事,本落不到她头上。她身边女子比她大上两岁,今年已经到了及笄之年的林府嫡长女林云儿。那是她大伯家的嫡女,穿的戴的比她要至少差两个档次,这次若不是大伯母苦苦哀求,她母亲才不带她过来。

不过带来也没用。

大伯体弱多病,身无官职,大伯母柔弱好欺又没有靠山,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林家老夫人了。可是那又怎么比的上她身为姨娘的亲祖母有福气,女儿高嫁,儿子做官。

若是大姑姑还在,又有年长的儿子的话,说不定就是这林云儿嫁过来了,可惜可惜,大姑姑香消玉殒,儿子又才几岁,这林云儿这辈子是别指望嫁进来了。

想到这里,林惠儿更加自豪,笑容满面地听着周围人的夸赞。

“哼,神气什么!”瑞馨一进门,就看到了被众人围住的林惠儿,看到对方成了众人奉承的对象,又看到林惠儿头上颜­色­鲜艳的宫花,顿时气的脸­色­发白。

她身为侯府六小姐,除了最上面两位嫡姐,她的风头弱过水?尤其现在夫人已经不在了,两个嫡姐也不在府中,她就是这侯府第一小姐,如何肯让一个外来的抢了风头去。

“呦,这不是妹妹么?”林惠儿看到瑞馨连忙走了过来,她虽然知道这个小丫头一直和她不对付,但是一来她年纪比较大,身份又比不过她,不得不让着。二来她进来来,就是她母亲打了包票,要给她和二表哥说亲。

这事成了,她就是她的亲嫂子了。何况这么夫人小姐丫鬟婆子的看着,自然也不能让人说她傲气。所以放下身段,先过来打了招呼。

“谁是你妹妹?你妹妹还在家吃­奶­呢吧!”瑞馨顶烦林惠儿跟她套近乎,从舅妈何氏到这个表姐惠儿,她总觉得是低她一头,根本配不上和她攀亲。

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女儿,她可是堂堂镇江侯家的女儿。

林惠儿被抢白几句,脸­色­顿时发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下得来台。

“妹妹你怎么这么说,我好歹也是你表姐,将来还是你的……”林惠儿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瑞馨道。

瑞馨刁蛮惯了,殷家众女又多让着她,此时看到林惠儿居然还敢指着她,顿时大怒,一巴掌拍开了对方的手。

林惠儿身后两个丫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平素小姐在家也是娇养长大,此时怎么受得了这个气,顿时上前护住了对方。

殷瑞馨这边更是不肯示弱,殷家几个女孩都过来劝,只是这瑞馨平日养得极娇,哪里肯听人说,一时间花厅里闹了起来。

众人正闹着,前面有小厮过来禀报,泽亲王驾到。满花厅的夫人小姐的都愣住了。

这位爷的大名真是到了连内宅女子都知晓的地步,只不过从来没听说过和镇江侯府有什么瓜葛啊?

知道这消息的小林氏正和何氏抱怨前几日的事,何氏却对那事一无所知,小林氏也没有办法,只好又问起了她送来的药。那药之前是真灵,可惜被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神医治好了,小林氏这次就是打算求求何氏,再弄一点来。

何氏也正好想要给女儿讨亲事,连忙开了口。小林氏对何氏不喜,对惠儿倒也不错,只不过她更看中自己儿子,看到何氏开口提了这事,心里不愿,又怕何氏不给她要,正左右为难。听说王爷驾到,两人连忙整理衣衫出去赶了过去。

不过几个姨娘听说了,心里都俱是一喜。前些日子选伴读的事,因为老夫人生病,王爷什么都没说,如今再次踏入侯府,岂不是说,这伴读的人选,就在他们其中?

几房姨娘听到信后纷纷打发下人去通知少爷们回来,除了原本就在家的老二外,其他几个人都得到了通知。其中殷若飞是被宫九亲自通知的。

宫九来的时候,众人正在上课,忽然看到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孙先生看对方气势不凡,生怕是有什么大事,也就放下了书。

宫九知道眼前的孙先生是殷若飞的先生,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说明来意。孙先生见他气势,猜他必是军营出来的,没想到居然是泽亲王的亲卫,顿时楞了一下。

虽然有心问问自己的小弟子怎么和泽亲王扯上了关系,不过眼下人家来请,他自然不好拦着。

殷若飞前脚离开,后脚又是几个小厮过来,请假让自家少爷回去,孙先生叹息一声,­干­脆给众人放了假。

其实在宫九来之前,侯府还来了其他人,那时候正赶上课堂小休,一个小厮跑过来请他回府,说是他舅舅府上的小姐来了,让他去见一面。

殷若飞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确实有个亲舅舅。可惜他幼年时这个舅舅就鲜少见到,听说是身体孱弱。他母亲身体也不大好,也不能带他回林府,所以这舅舅真是没见过几次。

何况从他被赶出府,到他一命呜呼,始终也不见这个舅舅出来说句话,他自然对这个所谓的舅舅没太多感情。现在他舅舅家表姐来了,要他回去,想来想去,都不如上课重要。

侯府那么多人呢,真就需要他去招呼不成,何况听说今天他那不省心的二娘在府上办赏花会,冒然的回去冲撞了别家女眷就不好了,等回去在请到老夫人处见礼也就是了。

容靖泽到了没多久,殷海城也闻讯赶回来了,将泽亲王迎了过去。众夫人小姐翘首企盼了半天,结果只是远远看到王爷的坐着软轿经过,还没等靠近,就转弯去了别处,顿时失望了起来。

不过仅仅是远远看个侧脸,众人也心里暗暗激动,这泽亲王果然和传闻中说的一般俊美。众小姐们交好的凑到一起,含羞带怯地彼此打趣起来,心里想的却都是那位王爷。

正在这时,就听到角落里啪的一声,随即一个女子捂着脸低低地哭了起来。

众人侧目望去,见到一个身形单薄,身穿七八成新的藕­色­短襦,一条同样半新不旧的素­色­长裙的少女,正是林云儿。

而动手打人的,则是林府另一个女孩林惠儿。熟知内情的心里有了底,想必这林惠儿刚才在殷瑞馨那里吃了瘪,拿着自己堂姐出气吧?

殷若飞一路上跟宫九聊了几句,他本就容靖泽选定的伴读,他身边的侍卫自然也都知道,对殷若飞没有什么隐瞒。

“宫大哥,王爷真的要这么做?”

“没错,小爵爷就帮着周旋几句吧。”

“……”殷若飞郁闷的点头。依着容靖泽的­性­子,他不周旋,恐怕过后受罪的还是他。

刚跨过了二道院门,眼看就来到荷香园了,猛然就听到前面传来呼喊声,“救命啊——有人掉进池塘了!”

☆、37·掉入水塘

掉入水塘

殷若飞一惊,朝着前面跑去,宫九一手抓住他的后腰的衣服,脚尖点地,朝着前面的树上飞去,几个弹跃已经到了事发地。

虽然他们到的比较快,但是此时水塘边已经站了几个人,不过众人对池塘中间的扑腾的人一时间也没有好办法救。

“宫大哥,帮忙救人!”殷若飞眼尖地看到水塘里有个人正在扑腾着,连忙开口要求。

这点小事对于宫九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寻了根长竹竿撑到水塘里,一手按住竹竿借力,一手抓着水中已经缓缓下沉的落水人的衣领,借力飞上了岸边。而此时那根被借力的竹竿,才缓缓地在水塘中倒下。

“人怎么样了?”殷若飞几步赶过来,四周聚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听见呼喊声都是急急忙忙过来救人的,看到人被就上来了,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不是跟着林夫人来的那个二小姐么?”宫九和殷若飞都不方便,有几个稍懂得的婆子过来,给呛水者按压胸部,吐出灌进去的水。

这人一翻过身,有丫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掩口惊呼。

“林府?”殷若飞心里一惊,难道说是舅舅家的表姐?

其他人也陆续认了出来,这就是今天风头一时无两的那位林惠儿,可是此时她身上那身锦缎衣衫,已经脏污的不成样子,人更是在几个婆子大力按压吐出腹中水后,才缓缓醒了过来。

“把这位小姐送到雅阁去休息,顺便找几件衣服送过去。”殷若飞招手喊过旁边的小丫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几个丫鬟婆子搀起了林惠儿,还没等走,就听到远处又有人赶了过来。原来这一会子的功夫,已经有那心明眼亮的丫头回去禀报了小林氏和何氏。

何氏一听说自己的女儿掉入了水塘里,立马就跑了过来,待看到林惠儿的样子,顿时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就掉到了水塘里啊,这这……秋红柳绿你们两个丫头给我死出来。”

两个瘦弱的丫头战战兢兢的跪在了一边,被何氏还一番骂。何氏骂完了丫头,转头又看向林惠儿,心疼的眼泪哗哗的掉。

殷若飞眼睛瞪得大大的,听说自己那位舅母生­性­文静,说好听了是温婉柔雅,说不好听就是胆小好欺负,看眼前这位,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容貌谈吐,完全的对不上号啊。

眼看着其他家的夫人小姐也都闻声过来,小林氏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将人让到了雅阁,免得在众人面前丢丑。

只是事情闹到这样,大家多少也都知道了,府上出了事,各家的夫人小姐也就借故散了。

看到小林氏出面,殷若飞和宫九退出人群,转而进了不远处的荷香园。

因为府上今天有不少女眷,多有不便,所以殷海城直接将容靖泽请到了荷香园。

对于容靖泽的来意,殷海城是满头雾水,想不出个所以然。而容靖泽对他几次三番的旁敲侧击,都被对方岔了过去,一时间更是茫然。

等殷若飞在宫九的带领下进了屋,殷海城觉得自己总算是摸到点皮毛了,心说这难道是为了飞儿当伴读的事?

“见过王爷,见过爹爹。”殷若飞进屋行礼,不过容靖泽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一挥手免了他的行礼。

“怎么这么晚?”容靖泽的话不似以往那般漫不经心,反而听着有些怒意。

殷若飞不知道这话是朝着谁说的,刚要开口,宫九一抱拳,“刚刚侯府有人落入荷香园外的水塘,属下和小爵爷去救人了。”

“救人?”容靖泽失笑,“别是下去凫水吧。”

“回主子,不是的,落水的是林府的二小姐,救上来已经呛昏过去了。”

“行了,退下吧。”容靖泽挥挥手,让宫九退下,笑着转头看向殷海城,而殷海城脸已经涨的通红了。

殷若飞年纪小,可能还想不到,可是殷海城多大的年纪,经了多少事了,心里一转,已经多少猜到了容靖泽看他的原因。

今日府中举办赏花会,这花自然是要赏的,这人其实也是被赏的花之一。

每次这种活动,都伴随的是各家夫人相看小姐们。深闺小姐们平日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是偶尔出门上个香,那也是一步抬八步迈,想要近距离的看一眼,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这种活动就是展示各家小姐容貌才艺的最佳地方。侯府之前也办过,不过大林氏自己身体不好,次数是极少的。

这么多年轻女眷聚集在侯府,偏偏赶上了泽亲王驾到,而这泽亲王又是出了名的好相貌。

年轻,未婚,位高权重,深受皇恩……这几点加起来,足以让未婚少女们为之疯狂了,尽管这位王爷才十三岁。

请王爷来荷香园的事,并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至少稍加询问,都能知道。但是这荷香园位置稍偏,就是为了图个清静,所以荷香园和荷香园外,都鲜少有人过来。

这一点,上次容靖泽来的时候,殷海城在陪着他走过来时,已经给他介绍过了。身为太后当年住过的地方,除了必要的打扫修葺外,是不许闲杂人等出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小姐在荷香园外跌入水塘,这事就值得人深思了,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人,还是位大家闺秀到这里来呢。

殷海城自然不是为了有人过来脸红,而是因为刚才宫九毫不遮掩的点出是林府二小姐而脸红。

林府,殷海城的正妻侧室都是出自林家,大小林氏和林家的小姐们,正是亲姑侄,他自然就是亲姑丈,现在林家小姐先不说是如何掉入水塘的,光是这意图窥伺王爷一条,足以让他把脸丢尽了。

殷海城看着容靖泽似笑非笑的表情,几次欲言又止,想解释又无从辩起,一口气梗在了胸口处。

而此时当做客院的雅阁里,何氏也一口气憋着出不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俩丫头为什么没跟你在一起?”何氏急的眼睛都瞪圆了。

而她面前的林惠儿只是低头哭泣,此时虽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只是和她之前那身边差的远了,让林惠儿更是委屈。

看着林惠儿哭哭啼啼的就是不肯说话,何氏简直要气炸了。她就这一个女儿,容貌又好,还指望嫁给小林氏的次子呢,可是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丑,全身赤­祼­出现在众人面前,若是换那礼教森严的家里,恐怕都要送到庵子里去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掉到水塘里去啊。”

林惠儿终于抬起头,哭得红肿的眼睛看了一眼自己亲娘,“是,是有人推我进去的……呜……”

“什么?”这一句话别说何氏吓一跳,就是旁边一直安抚她的小林氏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什么人推你进去的?”何氏攥着林惠儿的手臂追问。

“我,我没看清,她从身后推的我。”林惠儿被何氏抓疼,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那是谁叫你去的水塘边?”

“是,是个丫头……”

“二姑­奶­­奶­啊,你可得给我们娘俩做主,这在侯府上出了这种事,惠儿可是大少爷的亲表妹啊!”何氏拿着手绢掩面而哭,“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害我的惠儿。”

“行了行了别哭了。”小林氏心里焦躁不安,若是林惠儿自己落水也就罢了,偏偏她开口说是被人推下去的。

这事情可就大了,要是传将出去,这侯府还有哪家人敢来,连客人的安全都不能保证。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丫头说她是红云让她来叫我的。”

“什么?”小林氏脸都绿了,红云正是瑞馨身边的大丫头,可是瑞馨又怎么会害自己亲表姐,这事越来越棘手了。

与此同时,荷香园里,殷海城也是一样的焦躁。

这个烫手的王爷居然开口要住在荷香园。

住一晚自然是没问题,可是容靖泽的意思是住到满意为止。

一天无妨,殷海城琢磨着有二十八护卫,再加上侯府的人,总不会那么倒霉出事。可是时间久了,这事就难办了,万一不幸有个好歹,他们一家老小全甭活了。

殷海城正琢磨着找个借口,让这烫手的王爷回宫去,谁知那个容十突然开口建议在场的人以站位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而容靖泽拍手称好。

殷海城略一琢磨也答应了,现场四个人,王爷和容十主仆,他和飞儿父子,怎么想都是个持平场面。

点头的一瞬间,殷海城发觉不对了,这王爷怎么会明知道是僵局还同意?果然,下一刻就看到自己的儿子也站到了对面去了。

殷海城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但是琢磨儿子已经是人家伴读了,也只能点头认了。这边应下了王爷,转身进宫,明着求皇上多派些人来保护,暗中却是希望皇上能把王爷叫回去。

可更让殷海城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皇上非但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当即就吩咐加派人手去镇江侯府。而且一副很感动的样子,狠狠地夸了夸容靖泽,说他去太后住过的园子,就是去感悟当年太后的一番心意。

殷海城被说了个晕头转向,也不知道太后在他家后院的荷香园留下了什么样的心意。

一肚子憋气回到家,小林氏就哭哭啼啼地扑了上来,“侯爷,今天那事不是偶然,惠儿是被人推下水的!”

殷海城失手就把茶杯摔在了地上,老夫人那事还没查出个子丑寅卯,难道说暗中之人又再次下手了么!

☆、38·磨­性­子

磨­性­子

瑞馨丫头红云的事,小林氏自然是没敢和殷海城说,不过为了给何氏一个交代,小林氏让彩秀把红云叫了过来。

彩秀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似乎要说什么,小林氏看了她一眼,没等问,就看到瑞馨已经闯了进来。

“你过来­干­嘛?”小林氏一皱眉。这是瑞馨本来就有嫌疑,拘了红云过来就想要问清楚。瑞馨的脾气刁蛮的很,她再闹一闹这事可怎么收场。

“娘!无缘无故的,带我的丫头来问话是什么意思。”瑞馨一跺脚,不满的娇憨喊道。

“这不关你的事,彩秀,送小姐回房。”小林氏绷着脸挥挥手。

林惠儿拽了拽何氏的衣服,何氏张嘴想要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虽然林惠儿和瑞馨这对表姐们一直关系不大好,但是何氏始终不觉得瑞馨会想要害林惠儿。

对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比自己女儿还小几岁呢,怎么会这么毒辣。何况她一心想把女儿嫁给殷锦堂,殷锦堂是谁?那是瑞馨同母的亲二哥,这事闹的不好看了,吃亏的还是她家惠儿。

瑞馨虽然不愿意,但是到底年纪小,彩秀带着俩个小丫头,连推带哄地将人弄出了门,屋里只剩下红云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

“红云,你可知罪?”小林氏冷冷地看了红云一眼。

“红云不知。”红云脸一白,连忙跪在了地上。她认得小林氏身边的人是林府的二太太,也正是今天掉入水塘里的林家二小姐的娘。只是她茫然不懂,为什么会把她叫到这里来问话。

“哼。”何氏一拍桌子,“你别装糊涂!”

“红云真的不知到底犯了何错,夫人明断啊!”红云不看何氏,只是看着小林氏,一个劲的磕头。

“我问你,你是不是曾经派一个小丫头,将林家小姐喊到荷香园外?”小林氏轻瞥了何氏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有些不痛快。红云是瑞馨的大丫头,何氏这么说的意思,难道是怀疑瑞馨害惠儿?

“夫人,红云没有,红云怎么敢!”红云一听就激动的摇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小林氏提到到荷香园,红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林家二小姐在荷香园外的水塘落水,这么问明明就是怀疑是她或者她家小姐陷害林家二小姐了。

“分明就是你。”何氏拉过身后的林惠儿,“惠儿是不是她?”

“不,那个丫头说她是红云派她喊我去的,我没看到红云。”林惠儿两眼通红,摇摇头。

“这……”何氏一愣,“那……那个丫头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

“这……”林惠儿直了眼。她听到说能见到泽亲王,一颗心早就飞了,哪里还会仔细看面前的丫头长什么样。“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的……”

再多的,那是一点也说不出来了。侯府的丫头各司其职,身穿的衣服都有固定的颜­色­和样式。像红云她们这些主子身边伺候的大丫头穿着的就好些,再加上有主子的赏赐,穿的都不错。可是那些洒扫咋活的小丫头们,一水的青布衣衫,哪里有什么特­色­。

听到林惠儿的话,不但何氏傻眼,就连小林氏也忍不住皱眉。她喊红云来,本来也不是打着把这事弄到红云头上的,否则别管瑞馨还是她自己,都脱不开­干­系。

“你到水塘边,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小林氏始终不解。一个大家闺秀,就算要出去逛逛,也是在花园里,怎么会跑出那么远。荷香园和办赏花会的院子可不是挨着的。

何况,就算要出去,又怎么会不带着自己的贴身丫头的?

小林氏没辙了,这事走到这步,恐怕是有人要害她家瑞馨。小林氏恨恨地扯着手绢,“嫂嫂,这事如今只能这样了!”

小林氏附在何氏耳边嘀咕了一番。

“云儿那丫头我压根就看不顺眼,可这……他可是嫡子……”

“如今有什么法子,难道嫂嫂觉得瑞馨一个小孩子家的会做出这等事?”

“我怎么会怀疑瑞馨,我跟你说的那事……”

心里信还是不信,何氏也不会说怀疑瑞馨,她还惦记着将惠儿嫁过来呢,哪里会去得罪小林氏。

相比后宅女人们的纠结,殷若飞正在为男人的事发愁。

容靖泽这个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根本容不得别人怀疑他。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之前上香的事,已经被他查的清清楚楚。

几份供词,按着手印,放在了殷若飞面前。

殷若飞眉毛一挑,并没有去碰。

“怎么不看?”

“王爷似乎有话要说。”

“确实。你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记得。”殷若飞点头。他查明原因,拿来证据,他给他当伴读。

“既然记得,那就好了。”容靖泽点点头。“东西是你的,你的人是我的了!”

殷若飞脸瞬间涨红,有些恼怒地看着丝毫不觉得这话有问题的容靖泽。“王爷……自重。”

“呵。”容靖泽轻笑一声,“飞儿害羞了?我们可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你脸皮太薄了。”

越说越不像话了。什么一辈子在一起,不过是当个伴读,充当个身边的小支使,又不是讨老婆呢。就算讨老婆,这么懒、这么霸道的男人,哪个要嫁!

手上的供词不止一张,将事情的始末交代的清清楚楚,殷若飞看了一边,忍不住冷笑出来。果然这是还是脱不开小林氏的影子,居然已经恨他恨到了买凶杀人的份上了。

而且这次居然还有她娘家亲兄弟的大力支持在其中,小林氏几人未免太过无耻,也太过嚣张了?

殷若飞甚至想着,或许他这辈子改变太多了,小林氏已经感觉到他不会是个任她摆布,能被她养废的嫡子了吧,所以才这么急着出手要她的命。

既然林家兄弟敢伸手,那就等着被剁手吧。

不过……

殷若飞忍不住抬头看了半躺半坐在软榻上的容靖泽。

事发过去没几日,这事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这还是在参与的匪徒全部自尽的情况下。这位王爷的本事实在是了得。只是这般慵懒,有喜欢满处惹事的王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手上没有能用的人,这事不会办得这么漂亮,只是有这么大的能力,又何必整天做出招猫递狗的事,拼命抹黑自己的形象,难道说他在遮掩什么?

殷若飞看着容靖泽发呆,心里想的事,几乎全应在了脸上。容靖泽半眯着眼看着想笑,只是想到什么,脸又一沉,“你在想什么?想本王手上到底有多大的权势么?”

殷若飞从沉思中惊醒,一时间没大听懂容靖泽的意思。“没,臣只是……”

“还是说……”容靖泽半眯着的眼睛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你是担心我这般行事,是要……篡位?”

殷若飞一瞬间几乎窒息,脸­色­变得刷白。

“我有些奇怪。”容靖泽用手肘半支起身子,“你个几岁的小娃娃,居然还知道篡位?我给你的那些画押的供词,恐怕你学过几天学堂的孩子,认不全那上面的字吧?你真的只有八岁?”

殷若飞脸­色­越发的白了起来,白的几乎透明,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放佛他最大的秘密已经被人剖了出来。

稍微缓了缓神,殷若飞低下了头,勉强自己笑出来,“臣不懂王爷的意思,难道臣看起来像是十岁么?”

“啧。”容靖泽本想再多说几句,逼着他说了实话,可是看看那张惨白的小脸,心里一软,不知道为什么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算了,姑且放你一马!

“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本王要让你清楚规矩。”容靖泽拍拍手,“容十,给他讲讲。”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神隐着的容十一晃身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收起来平日见人三分笑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开始背诵。而殷若飞则被勒令跪在一旁认真听。

只是不知道这位王爷的规矩真的这么多,还是两人有意磨磨他的­性­子,一条接一条的,好似没个完。

意思归纳起来,无非就是那几个意思,一切以王爷为中心,不能顶撞,不能忤逆,不能反驳……

殷若飞低着头,心里唾弃,这有什么区别!

其他的更是神奇,不许将王爷的事告诉任何人,对王爷要绝对忠诚,王爷要做的事要绝对协助,身为伴读要十二个时辰伺候在王爷身边……

等等……

殷若飞抬起头,看了一眼还在朗朗背诵的容十,“容大哥,这十二时辰伺候在王爷身边是什么意思?”

容十眼角偷看了一眼仿佛睡着了的容靖泽,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看着殷若飞,“……这是一种恩典。”

“……”殷若飞嘴角狂抽。

好不容易等容十念完闭上嘴,殷若飞的俩条腿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好在现在年纪小,站起来活动了一会儿也就好了。

“小爵爷啊,这规矩也听完了,现在有件事想要小爵爷帮忙。”容十笑眯眯的开口。

原本觉得容十说话就笑,应该是个好人,可是现在殷若飞已经不这么认为了。看见他的笑,殷若飞先是一皱眉,神­色­间多少有些防备,“什么事。”

“别怕,这件事对你没坏处。”容十作势要拍拍殷若飞的肩膀。

“容十,你先退下。”容靖泽的声音突然传来。

容十点头,转身蹿上房,殷若飞抬眼看去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跟着我没有坏处。”容靖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想不想有容十那样的武功?”

殷若飞一愣。容十的武功……

容靖泽看着殷若飞的表情,嘴角微微弯起个弧度,“如果你喜欢,我还可以让寒先生收你为弟子。”

殷若飞身子猛的一抖,深深吸了一口气,“真的么?”

☆、39·表姐

表姐

能够再次和师父相遇,能够真正的拜入师父门下,一直一来,都是殷若飞心里的一个渴望。

前世那般境遇,只有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心里最宁静的时候。尤其是死前都没能再见上一面,更是成为了殷若飞的执念。

如今缘分提前不少,但是两人的身份却成了最大的阻隔,别说寒先生和王爷关系非比寻常,就是他目前是侯府嫡子,想要拜师学医,也是困难重重。

殷若飞知道,如果他不想个办法,恐怕他的人生和师父再没有相交的时候。没想到面前霸道小王爷居然提出了这个条件,实在是……让他惊喜异常。

没有多加思索,也没有等容靖泽开口确定,殷若飞已经点了头。他不敢用一点的轻忽,错过这次机会。

看他表情,激动异常却努力隐忍,容靖泽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说不出的憋闷,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点点头。

“既然如此,本王就去帮你说和。”容靖泽的声音比之刚才淡漠了不少。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条件,可是他此时却觉得不舒服了。师兄和这小子的缘分,实在是难以言喻。上次见面他就发现师兄眼中不容忽视的喜爱,回去后更是跟他说起不止一次,就和前世一样,眼睛里都带着亮光。

容靖泽心里对师兄和这小子有着一份愧疚,如果他能再早一步,如果他能再快一点,或许能挽救一条­性­命,而师兄也不会为此大伤元气。

心里叹息一声,容靖泽示意殷若飞出去,他心里不静了,什么都没心情说。

容十得到主子的示意,将刚刚走出主屋的殷若飞拦了下来。

“小爵爷,稍等。”

“容大哥。”殷若飞心里还有点没好气,刚刚容十磨磨唧唧说那么多条,要说不是诚心的,那太没说服力。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而已,犯不上和容十生气。

“小爵爷不忙的话,请和在下到那边亭子闲聊几句。”

殷若飞看容十表情郑重严肃,也就点头应允。

“……所以这件事,还请小爵爷配合。”容十一脸凝重。“在下也知道这到底是小爵爷的亲兄弟,但是希望小爵爷以临朝百姓为重,不可因亲情私欲而陷王爷于不义。”

殷若飞简直听傻了。

什么什么?就这霸道到一定程度,懒到了一定高度的王爷,居然还是当今圣上的心腹?

是宠爱的弟弟这一点他早就听说了,看到他身边这些护卫和他爹的样子,也知道传言不虚。

但是心腹又是另一回事了。很难想象这个王爷居然身负要职,而且是暗中掌控监督京师和京城周边地方的秘密,简直就是前朝的司隶校尉。

只不过他本身就是王爷,比司隶校尉权势更大。

此时殷若飞才彻彻底底地明白这位在他心里不咋地的王爷,究竟是多得皇帝宠爱和信任了。否则以他的身份,绝不会再赋予他如此权势的,掌控皇权者,怎能留只猛虎在身侧。

“小爵爷?”容十看殷若飞听他说完就愣愣发呆,以为他心里左右为难,便想着再开解他一下。“王爷对小爵爷期望颇深,小爵爷今日所做之事,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是必将会被百姓所……”

殷若飞只是被容靖泽暗里的身份震住了,至于容十所说的,要他在殷家给众人行个方便,以便让众人查一宗大案。而涉案人当然并非是他爹殷海城,而是他那个二哥,殷锦堂。

查的顺利,不但可以把殷家从这件事中脱身出来,免得受连累,还能顺便让他在皇上那里记上一笔大功,收拾的还是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二哥……

殷若飞狠狠一咬牙,这事不­干­,除非他疯了!

“容大哥,为国效力,义不容辞。我年纪虽然小,却也知道大事为重,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殷若飞一脸的悲壮,向容十投诚。

容十感动万分,“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明事理的太少了……主子真是有眼力!”

殷若飞思绪却早就飘远了。

小林氏,看来我可以提前开始下手了!

容靖泽需要的,无非是一个合理留在侯府的借口,一个随时证明他在荷香园的证人,再有就是有人借口进入荷香园见他时,能将人挡住的人。

这三点,殷若飞都是很好的人选,但绝不是唯一的人选。就他是嫡子这一点,容靖泽就该去琢磨一下,其他儿子是否更适合,比如那个默默无闻,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老五锦勤。

袭爵无望,既无才名,也没练武,更没有外家支持,顶多是将来新侯袭爵,他分得几分家产,带着姨娘出去另置宅院而已。

这样的人,给上一点希望,岂不是更死心塌地,而且还好拿捏。难道他们就不担心身为嫡子的他,将这件事告诉殷海城?

容十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的主子,他的想法和殷若飞差不多,只不过他还有机会问出来。

“不。”容靖泽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没人比他更适合了。”

一个被折磨致死的嫡子,他还会对一个害他的兄弟手下留情?还会对不信任他的父亲全盘托出?除非他还想再死一次!

回到谨院,殷若飞吩咐紫韵紫灵收拾东西,跟着他住到荷香园去。而他自己则带着紫灵跑到了老夫人的福寿院去了。

今天老夫人的­精­神不错,身体已经无大碍了,但是前面一场大病还是颇伤元气,老夫人又上了年纪,须得好好补一补。

老夫人被下药这件事,只有张妈妈和顾妈妈知道,两位都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拿捏的住分寸,至于底下的小丫头,就是碧玉碧月也都没敢说。

不过不说是不说,俩丫头也是聪明伶俐的,这老夫人的饭食茶水汤羹的,不肯假借人手,必要亲力亲为,这下福寿院倒真打造的犹如铁桶一般了。

殷若飞到的时候,老夫人正在发火。

“怎么了?”殷若飞一皱眉,拉过旁边的小丫头询问了几句。

小丫头看到是他,连忙喊了声七爷,将他让了进去,原来这边一直都等着他来呢。

进了屋见过了老夫人之后,殷若飞坐到了老夫人身边,轻声哄着老太太高兴。

老太太被他逗的乐了,才叹息了一声,觉得心里不那么憋闷了。旁边顾妈妈则将事情的缘由细细地给殷若飞讲了一遍。

原来今天小林氏办赏花会,途中发生的林家二小姐落水的事,已经被捅到了老夫人这里了。

当然这事,并非是好的传法,而是小林氏到这里哭了一通。

殷若飞咂舌,不明白小林氏唱的这是哪一出。这林家二小姐掉入水塘,她跟老夫人哭个什么劲儿啊。

经顾妈妈一解释,殷若飞才恍然大悟,紧接着心里燃起一片怒火。

原来掉入水中的林家二小姐,是小林氏同母兄长家的嫡女,也算是今天赏花会上半个主角,而那个扑出来呵斥丫鬟,犹如泼­妇­一般的女子,就是小林氏娘家嫂子。

林家小姐,在侯家落水,这事虽然不小,却也不是不能压下。可是这事被小林氏先捅到了侯爷那里,后小林氏又跑过来哭诉,说是自家侄女被人害了。

“什么被人害了,不是没事了么。”殷若飞淡淡开口。人是宫九救的,又有几个婆子帮她吐出灌进去的水,听说也请了大夫来,能有什么大事,无非是伤寒惊吓而已。

“人是没事,可是二夫人说了,害她侄女的,是林府的大小姐。”

“啊?”殷若飞没听懂。

“她说你大舅父的女儿将你那庶出舅父的女儿推进水塘里去的。让我老婆子给她当家作主!”老夫人气呼呼地开口。天底下真就没见过小林氏这么不要脸面的女人了。

“祖母是说,二娘说林家大小姐将林家二小姐推下了水?”殷若飞忍着心里的怒火,微微笑了起来。

顾妈妈和张妈妈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七爷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问过林家大小姐没有呢?”

“这个……”张妈妈摇摇头,“老夫人没打算淌这浑水。”

“祖母,孙儿多说一句。”殷若飞压低了声音。

“什么?”老夫人脸­色­凝重,一挥手,几个小丫头出去,张妈妈顾妈妈则把守在了门户前。

“今日这事,如果不是孙儿多想,恐怕还是冲着孙儿来的。”殷若飞叹口气。其实稍一琢磨,就知道小林氏这是打算把这事引到他头上,然后借着老夫人的手把事情粉饰太平。只是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小林氏一抬手,他就能琢磨这个女人又要作什么妖!

“这话怎么讲。”

“今日孙儿在学堂上学,曾有个小厮过来请孙儿回去,说是见娘舅家的 表姐。只是,孙儿前些日子落下了一些功课,孙先生生怕孙儿跟不上,这才没放行。若是孙儿回来了,恐怕林家二表姐落水之时,正是孙儿和大表姐见面之后。”

老夫人人老却不糊涂,一听这话,顿时脸就沉了下来。孙子听话懂事,万万不能骗她,这个小林氏,看来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了。

“来人,去吧林大姑娘叫过来。”

不多时,林家大小姐就被喊了过来。殷若飞和这位表姐见过礼后,坐在侧边偷偷观察,只见这个林云儿容貌端丽,只是身形瘦弱看似弱不禁风。一身衣衫虽然­干­净整齐,却显得有些过于朴素了。

不过从林云儿的一些小动作看,殷若飞笃定这个女子,并非表现出来的这么胆小怯懦。

☆、40·洗脑

洗脑

林云儿见过礼后就一言不发,坐在绣墩上,低眉敛目,双手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

“林大姑娘不记得飞儿了吧?”老夫人满脸和气,柔声和林云儿说着话。

“回殷家祖母,云儿小时候见过表弟一次,只是和现在差别太大了。”林云儿脸上带出一抹淡淡的羞涩。她是个大姑娘了,平素很少见男子,不过眼前是表弟……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了。

“姑表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老夫人摇摇头,“你大姑姑就是太讲规矩,否则我们两府的关系,多多走动有何不可。”

对于儿媳­妇­,老夫人实在是没的可说,对丈夫死心塌地,对她这个婆母也是孝顺的很,只是太过容易相信别人了。

这种场合,殷若飞并没有什么话,说的多了,顶多显得他轻浮不稳重。

至于刚才他说的事,想必老夫人已经上了心,不必他再多说,而且看老夫人­精­神也不错,有着林云儿在这里陪着说说话也好。

找了个借口和老夫人告别,殷若飞又跑到了殷海城的书房。

此时殷海城正在看信笺,殷锦元这次出门虽然和殷若飞说是行军,实际上却是奉命去剿匪。

离京城三天路程的一处山坳,盘踞着一伙匪人,拦截来往客商,杀人越货无数,早就被官府下了剿匪令。这次出动官兵,一来是彻底铲除这一伙人,二来也是磨磨众兵士的血腥,毕竟没见过血的兵,并不能算个真正的兵。

小小一伙匪人,殷海城并没放在心上,他征战沙场什么没见过,这次让长子去就是历练一下。不过根据战报,这次剿匪初战告捷,地方官员已经奉上捷报,当今陛下亲口夸赞。

殷海城心里有底,此时也不过是看看儿子的信笺,再高兴高兴。

这几天堵心的事不少,不过高兴的事也不少。老母亲恶疾得治,长子也立下些功勋,小儿子更是颇得王爷喜爱,虽然目前看着有些忘了他这个爹……

正琢磨着,就听到自己的长随进来禀报,小儿子过来了,殷海城连忙让他进来。

“飞儿,有急事?”殷海城印象中,小儿子并没有到他这里来过几次,每次基本都是有事。

“嗯。”殷若飞踌躇了下,“王爷他……让儿子去荷香园住着。”

“嗯,你已经是王爷选中的伴读了,跟着他住也无可厚非。”殷海城点点头,“跟在王爷身边,不可骄纵任­性­,也不可恣意妄为。需时时刻刻想着镇江侯府,不可丢了祖宗的颜面。”

“儿子谨记。”

“飞儿……”殷海城看着殷若飞转身,连忙喊住他,“追杀你的歹人爹爹还没有查出眉目,你要小心一些。”

“放心吧爹,荷香园戒备森严,比儿子那谨院还有稳妥。”

从爹爹殷海城处出来,殷若飞带上收拾好东西的紫韵去了荷香园,留下紫灵在谨院守着。荷香园里住着王爷,尤其是个霸道王爷,紫韵生­性­沉稳,心细话少,比较合适。而紫灵生­性­活泼,又是能说会道的,留在谨院,若有个人来送往的,也是会办事的人。

回到了荷香园,殷若飞吩咐紫韵跟着宫九去到分给他的跨院把东西放好,他自己则转身到了主院,将刚刚遇到的一切,都给容靖泽讲了一遍。

“果然是乖巧听话了啊。”容靖泽看了一眼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殷若飞。这小子学的倒快,出去转一圈,就知道把祸水东引,让他来出头。“你是想让我帮你查?”

殷若飞继续乖巧的点头。

容靖泽笑了。

“查出袭击你的匪徒,你给我当了伴读。你帮我做障眼,我给你引寒先生当师父。你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求我帮你需要付出代价吧?”容靖泽心里哼了一声,小子你跟我耍心眼,还­嫩­了点。

果然,容靖泽满意地看到殷若飞脸上的乖巧有些迸裂,好似不敢置信一般地看着他。

不可否认,他对这小子很感兴趣,也确实有着一份愧疚,但是他并不打算就此给他当牛做马还不落好。

不过这小孩现在是有点顺了,得了祖母疼爱,又入了父亲的眼,还有一位大儒收他当了弟子,这心境恐怕和之前不大相同了。能趁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倒是个好机会。

“算了,这次就算本王白给你使一会儿,下次可要看你的表现了。”容靖泽拍拍手,从房上跳下个侍卫,不过殷若飞并没有见过。

容靖泽低声交代了几句,侍卫转身离去。

容靖泽重新转头看向殷若飞。

“我问你,你想当个大忠臣,还是想当个大­奸­臣?”

“当然是忠臣。”谁会想当­奸­臣啊,殷若飞嘴里嘀咕着,却不敢大声说。

“错了。”容靖泽撇撇嘴,“忠臣早死,就和名将、红颜一般,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什么?”

“要想当好一个忠臣,必须要比­奸­臣还要­奸­诈。”

“比­奸­臣还要­奸­的……忠臣?”殷若飞细细琢磨着。

容靖泽也不着急,他知道面前的人并非真的是个八岁的孩子,他能听的懂他的意思。

“你告诉我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好好读书,振兴侯府。”

“啧。说实话。”

“这就是臣的实话。”殷若飞眼神闪烁了一下。

“哼,在我面前说瞎话,你忘了教训了吧?”容靖泽伸手如电,夹住了殷若飞脸上一块­嫩­­肉­,轻轻晃动了几下。

“疼疼疼!”殷若飞想伸手去扒拉开,可是看看容靖泽那根本没到达眼睛里的笑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硬是没敢轻举妄动。

容靖泽看看殷若飞眼睛里已经涌上的湿泽,心里一软放了手,那被他掐过的地方,在白­嫩­­嫩­的小脸上留下了红­色­的指印。

“你娘死的不明不白,你爹爹心里只有你小妈生的兄长,你这么多年被忽视,好不容易入了殷侯的眼,却又被人刺杀……这些事,难道你会无动于衷?”

殷若飞浑身一抖,他没想到他的一切眼前的王爷都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也是,以泽亲王的手段和权势,这点侯府几乎都心里有底的事,又怎么瞒得过他。

“王爷……”

“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报仇?”

“想!”殷若飞眼睛红红的,一个想字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很重的戾气。

“想就对了,否则我还不会要你呢。”容靖泽全身向后仰,重新躺在了软榻上。“那些天真烂漫的小子,爷玩着没劲。”

“……”殷若飞心中的戾气顿时被这句话气的消散不少,这个王爷说话简直太……

“你这样全身是刺满是防备的出招,敌人先会防你三分。”容靖泽看看殷若飞,淡淡的开口。“你先把自己和对方放在一条线上,就好下手了。”

“背后­阴­人歧视君子所为?”

“死板!若是好人,也不必你去­阴­,既是坏人,你何必心疼他。”容靖泽撇嘴,“你哪里懂得背后捅刀子的快乐。”

“背后捅刀子?”殷若飞以往的观念彻底被破坏了,他甚至不知道他原本设想的努力进学,入朝为官,一举揭发小林氏恶行的计划是不是错的。

容靖泽提出来的东西,和他想的完全相反,甚至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只不过……细细想起来,似乎这样更加解恨。想他母亲死的不明不白,他被小林氏设计的与祖母父亲步步离心,若是只将小林氏赶出侯府或者一死了之,实在是不能解他心头之恨,何况现在手上还没有多少证据。

“仇当然要报。只是按照你之前的想法,将自己的庶母告了,似乎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这个庶母身份还不大一般,难免不被一些人攻击,对于朝上那些喜欢没事找事的老头子们,容靖泽还是了解的很深的。

“那王爷觉得我该如何?”不知不觉中,殷若飞的思维已经跟着容靖泽走了。

“她们怎么害你,你就怎么报复回去,让她们有苦说不出。”容靖泽幼年也是在各种­阴­谋诡计了长大的,亏得那次中毒,被他师父救下,才有了几年清闲日子。不过他皇兄这里事情颇多,才请他过来帮忙,否则谁要淌这浑水。

不过他做的也算很成功的了。

京城里谁不知道泽亲王备受皇宠,哪怕天天吃喝玩乐,不思进取,坐着软轿招摇过市,纵容身边人持强凌弱,文不成武不就……等等的,也没人敢说个不字。而实际上他的秘密身份,却被很好的掩藏了起来,谁会知道那些被秘密查出的案子,被揪出的­奸­臣贪官,都是出自这位连坐着都懒洋洋的小王爷呢。

“王爷的意思,我也像您这样,不思进取提笼架鸟的迷惑敌人?”殷若飞眨眨眼,脑袋有些绕不过来地开口。

“放肆!”容靖泽慵懒却危险的呵斥一声,“本王也是你能褒贬的?”

殷若飞气息一窒,“臣不是那个意思……”真是见鬼了,他居然说出这种话,简直是找死。

“算了。”容靖泽手一挥,“就当你没说过。”

“多谢王爷。”殷若飞连忙开口感谢,说完后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狗腿子。“王爷您看臣……”

“要么好,要么坏。”容靖泽看着殷若飞轻轻哼了一声,“坏人不是那么好当的,恐怕你没那个本事,勉勉强强的,当个好人吧!”

☆、41·反将一军

反将一军

做坏人难,做好人更难,做一个表里不一的好人才是真正的难上加难。

眼下殷若飞就知道当容靖泽所说的好人究竟有多难了。

文要琴棋书画样样拿手,武要刀枪剑戟样样­精­通。

容靖泽在他的临时书房里,给殷若飞摆了一张案几,上面摆满了书,堆得比人都高。容靖泽表示,住在这里的半个月,一定要给他筑好基。

殷若飞在案几旁坐下,看看高过他头的一摞摞书,简直目瞪口呆,“容大哥,这都是我这半个月要学会的?”

“啊?”容十看了一眼,“不是。”

殷若飞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是你这半个月上午要学会的。”

“上午?”殷若飞忽然有些结巴,“那下午……”

容十露齿一笑,带着无尽的­阴­险,“早上练骑­射­,上午读书,下午练刀剑,晚上练内功。夜里……服侍主子。”

殷若飞差点拍案而起,这还有喘气的功夫么?

“容大哥,我还得去学堂,早上还要练功呢。”

“练什么功啊。”容十呲牙一笑,薅着殷若飞的衣领将他带出了门。门口早就有三个容貌各异的青年候着,容十一一介绍。

“辛二十八,主攻拳脚。姜五,主攻剑法。明二十一,主攻骑­射­,他们将是辅助你练功的对象。”

“是老师么?”

“当然不是。”容十微微一笑,“只是教头而已,老师另有其人。”

“那容大哥,内功谁来教?”

“我。”

还没等殷若飞从这件事里转醒过来,关于林惠儿落水的事,已经被容靖泽查出了个七八分。

殷若飞发现什么事放在容靖泽手上,都变得简单异常,只是可惜,这份力量他借不来。诚如容靖泽所言,要借对方的力量,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现在一穷二白,没有能力付出。

殷若飞到了的时候,荷香园这个小敞庁里已经有了一位客人,殷若飞抬眼看去时,发现是他那位表姐林云儿。

林云儿也是刚刚才到,看到殷若飞抿嘴一笑,转身朝着容靖泽施礼,“泽王殿下,小女子有礼了。”

“林姑娘,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必多礼。”容靖泽依然是懒洋洋的样子,不过眼神却炯炯有神,转头看向傻站在一边的殷若飞,“飞儿和林姑娘姐弟已经见过面了吧。”

“是。”殷若飞点点头。他确实有点没转过神来,没想到亲王殿下居然和自己这位表姐认识。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容靖泽笑道,“还是林姑娘来说吧,如今你这位表弟,也算是我们一道的人了。”

林云儿起身行了个礼,“恭喜表弟了。”

“呃……”殷若飞尴尬地笑笑,跟着泽亲王确实不错,光看他安排的那些学业,就知道他是把他当成自己人来培养了。只是他现在还不确定,以自己的资质真能学出来么。

有了容靖泽的吩咐,林云儿娓娓道来。

原来在几个月前,林云儿借着出门的机会,将他父亲亲手写的几封信笺悄悄带出,送到了几个不同的地方,其中一处的纸条就被容靖泽得到。

她自从几岁起,就鲜少出门,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她化妆成小厮丫头的模样,已经出去过很多次了。

之所以要偷偷摸摸的出去,还得从林家讲起。林家嫡长子,大林氏同母兄长多年前身体就不好了,这些年来,一直卧床不起,几乎到了油灯耗尽的状况。

林老夫人自老太爷死后,也打不起­精­神来,到了大林氏去世,老夫人也彻底的卧床不起了,这嫡系一脉算是彻底没了主心骨。而林家的大权,却早在多年前就旁落到了花姨娘的手里了。

花姨娘两个儿子在府里几乎是说一不二,而本该继承家业的林家长子极其夫人女儿,却被严加看管起来,仿佛与外界隔离了一般。平日里更是没人想着没人念着,连下人都只有那几个陪嫁过来的老仆。

殷若飞此时恍然大悟,为何林云儿是那样一番打扮了,恐怕他那亲舅舅手里也没有几个钱,更不敢给女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惹麻烦。

只会这花姨娘到底什么手段,竟然将这林府把守的这么严。

林云儿听到殷若飞询问,叹息了一声,“这事,从祖父活着时候就这般了。”

那林老太爷生­性­和善,不过却没有什么大本事,只是娶了一妻两妾,在家里风花雪月。

嫡女庶女都一般教养,嫡子庶子也都一般看待,两女共嫁殷侯,除了最小的儿子外,其他也都有了功名,一时间,林老爷被人称颂。

只是这被人称颂的背后,就不那么美好了。

自从林家长子身体一日比一日败坏后,老夫人只能顾着儿子,而大权被林老爷交给了花姨娘。林老爷被花姨娘一惯的柔顺妩媚迷惑,根本不知道这个举动让整个林家失去了平衡。

林老爷猝死,大林氏猝死,长子林振祖也苟延残喘,老夫人几乎陷入了绝望,这些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眼看自己妻女无依无靠,林振祖咬牙写下了那些信笺,吩咐女儿带出,若是被发现,­干­脆就不要回来了,一走了之也好。

听到此时,殷若飞心里已经有了不少疑惑了。舅舅和外祖母的都病的这么厉害,难道没有请大夫么?而且这事儿透着的不对劲,让他不得不怀疑。

“看来你还没傻到家。”容靖泽哼了一声,弹过一个纸团过来,指头大的纸团居然震的殷若飞手生疼。

展开纸团,上面是漂亮的蝇头小楷,而叙述的内容则让殷若飞大吃一惊。

“这,这这是真的?”如果事情真如纸条上所言,这事情可就大了,而且也解释的通,到底为何花姨娘能把持林府。

容靖泽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在查呢么,否则我怎么会到这里。”

殷若飞双膝跪地,“王爷,我替我爹爹和祖母保证,镇江侯府对临朝,对陛下绝无二心。”

纸条上的内容太过惊心动魄,殷若飞此时已经脸­色­煞白,浑身冷汗了。

殷若飞跪下的一瞬间,林云儿也跪在了他旁边。

容靖泽难得起身,走到两人身边叹了口气,用脚尖踢了踢殷若飞的腿,“起来吧。”

“王爷。”

“起来!”容靖泽声音冷厉,殷若飞顿时乖乖起身。

容靖泽看看垂首站立的两人,忍不住冷哼一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到了这里,既然用了你们,就说明我信任你们。怎么,你们不信任我么?”

“多谢王爷。”

“叫你过来,不是说这事的。”容靖泽有些烦躁的挥挥手,“林姑娘讲讲你知道的事吧。”

“是,王爷。”林云儿行了个礼,将赏花会上的事讲了一遍,“事实上,我虽然跟着林惠儿过去,却不是我推她下水的。”

“那表姐可曾看到人?”

“是个小丫头,年纪和我差不多,但是离得太远,看不清了。”林云儿也有些扼腕,要是当初她离得近一些,挡住了那个丫头,此刻也能洗清倒在她头上的污水。

殷若飞在心里将事情捋了一遍。

小林氏开了赏花会,途中林惠儿和瑞馨吵了一架,又打了林云儿。随后林惠儿跑到了荷香园外,被人推下水,而罪魁祸首,栽赃给了林云儿。

殷若飞冷笑一声,林云儿和瑞馨明明都有嫌疑,为何单提出林云儿来。只是林云儿不可能,而瑞馨年纪虽然小,但是一贯是娇生惯养,和之前的他差不多。说她颐使气指刁蛮成­性­,那是一定的,但是杀人,尤其是她亲表姐,似乎也不大可能。

殷若飞皱起了眉头,难道说,这里面还有第三方?

“这件事表姐咬紧牙关不要承认就是了,反正他们也没证据,最后估计就是不了了之。”

“好。”林云儿听了殷若飞的话,点头后退了出去。

容靖泽看看殷若飞,“你心里可有想法?”

“我觉得这事……”殷若飞将自己想的说了一遍,容靖泽难得认可的点点头,夸奖了他几句。

殷若飞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踏实,感觉好像要有什么事一般。果不其然,没多会儿他就见到了殷海城派过来的小厮。

“爹,二娘。”殷若飞到了客院,看到殷海城和小林氏坐在上首,而林惠儿林云儿都在,心里大概清楚了。不过容靖泽和他说的那一番话他倒是记到脑子里了,看着几人的表情那叫一个无辜。

殷海城见过的人多了,人若心虚什么样,若是心怀坦荡又是什么表情,他知道的很清楚。

此刻一看殷若飞脸上无辜又一头雾水的表情,对小林氏的话先是不信了三分。

“飞儿,我问你,你可认识旁边的姑娘啊?”殷海城手一指右边站立的林云儿。

“认识。”殷若飞点头。

小林氏脸上一喜,又赶紧收回,转头悲悲戚戚地喊了一声侯爷。

“何时认识的?”殷海城脸上有些错愕。大林氏这些年身体不好,小儿子几乎就没离开过侯府,而这林云儿也是幼年时候来过一次。

那时候是飞儿百天,请的亲朋好友,林府老太太带着孙女来看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认不出了,飞儿又如何认得。难道说真和小林氏说的一般,这表姐弟俩,在这侯府里设计陷害林惠儿?

“就是刚刚啊。”殷若飞笑了。“祖母知道我们表姐弟没见过面,又有男女大防,才喊我们过去认认亲的。”

“原来如此。”殷海城的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

“其实今天上学时候,确实有小厮喊儿子回来见表姐。”殷若飞微微有些红,“后来儿子想着今天来府的女眷甚多,生怕冲撞了,才想着推迟些。没想到王爷竟然派人去请了,儿子就和宫大哥一起回来了。”

☆、42·反将一军 二

反将一军 二

“你可要说实话!”小林氏Сhā了一句。

殷若飞一脸的谦和,“二娘可以询问祖母和王爷。”

小林氏气的说不出话,这俩人,都容不得她去询问。

殷若飞一番表情,让殷海城不由得点头认可。儿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以前只有长子锦元让他感觉欣慰,现在没想到小儿子也让他省心了。

看看跟着孙先生越来越懂礼数的儿子,殷海城瞥了一眼身边一脸紧张的小林氏,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这几次三番的在他耳边说三道四,难道他听不出来么?

以前觉得她柔弱温婉,又是满怀深情与他做小,他才百般迁就,而且比起大林氏,小林氏确实要有风情的多。

只是年纪越来越大,倒是学了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莫非飞儿真让她压力这么大?

想想长子,殷海城心里一软。长子是他的骄傲,他成亲之后,大林氏连番生了两女。

女儿虽然也很好,但是他更想要儿子,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跟在他身后,一拳一脚的跟着他练武……

锦元就是在这种时候出生的。

酷似他的容貌和­性­子,让长子一直都是他心头大爱,而长子也不负他所望,小小年纪,功夫已经十分了得,更是不怕吃苦,跟着他在教军场里历练着。

之后的几个儿子,他关注的就并不多了。随着年纪增长,他也越来越忙碌,最多是一起吃饭的时候对儿子们询问几句。

小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来的实在是太晚了,那时候他虽然欢喜自己有了嫡子,但是那份欢喜远不及当年长子降生之时。

之后这个孩子被大小林氏娇惯的无法无天,骄横跋扈,见到老母亲也不知道老老实实的请安,见到他反而是有些怕的跑开,让他心中更是不喜。

大林氏身体不好,他一个月也就初一十五到她那里看看,和小儿子的感情也就更是淡薄了。

大林氏去了之后,他几乎大半年没见到这个孩子,再见的时候,是在母亲那里。小小的孩子看着他的眼神里,有渴望,有害怕,还有丝陌生。

他同样对儿子很陌生,若不是他那袭自他们夫妻俩的好容貌,他也许真的就认不出了。

从那时候起,他对小儿子的关注多了一份,虽然他心里打定注意要给长子一个好前程,但是看到小儿子这般,却也没打算要让长子袭爵。

毕竟这有嫡子,嫡子又没有错误的情况下,他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

至于长子,他也打算好了。一步步的立功,一步步的走进朝堂,自身有本事,又有他护持,难道还怕没有前程么!

看来要和小林氏好好谈谈了,免得她心里有什么蠢念头,再做出出格的事。

看到殷海城脸上的神­色­,一惯善于察言观­色­的小林氏心里都揪成了一团。眼神恨恨地扫过垂首站立的殷若飞,心里恨不得把他吃下肚子里去。

“侯爷,您可要给我们惠儿做主啊。”何氏也看出端倪来了,给小林氏使了个眼­色­。平时这个小姑子总是端着架子,在她们妯娌面前貌似轻描淡写地叙述这侯爷是如何疼爱她,如何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哼,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小林氏只顾着猜殷海城是什么意思,倒是没看到何氏的眼­色­,听到对方喊了一声,才恍然惊醒,双手拉着殷海城的手臂,眼里含泪一副委屈的不能言语的表情。

殷海城最见不得小林氏这个表情,原本听到何氏的话,心里有些气闷,也随着小林氏娇娇弱弱的样子而释然。

看到殷海城表情有变化,何氏将身后的女儿拉过来,“惠儿,快求求你侯爷姑父给你做主,可不能放了那些害了你的人啊。”

小林氏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殷海城脸已经再次沉下,“林夫人这般说,是已经知道谁害了你女儿么?”

“我……”何氏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惹得这位侯爷不高兴了。想要弥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急急忙忙给小林氏使眼­色­。

“侯爷,我家嫂嫂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望侯爷不要和她置气。”

“是,是……”何氏尴尬地在一旁附和。

“不过,既然把飞儿叫过来,还是要仔细询问下。咱们自己知道飞儿或许是无辜的,外人可不知道……”

“你的意思,这事是飞儿做的?”殷海城冷笑一声,“就凭林家夫人一句话,难道就要赖到我儿头上么?”

眼看殷海城发怒,殷若飞心里笑开了花,不管是骂了何氏还是骂了小林氏,都让他觉得痛快的很。

不过还是要再填天柴禾。

想到这里,殷若飞主动上前,“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爹爹与儿子说说,二娘说儿子做了什么事?”

殷海城气息一窒,有些说不出口。

“你……”银海城叹口气,“那边站着的,是你二舅母家的二表姐,你们还没见过吧?”

殷若飞小小地吃了一惊,看着殷海城,“见过。”

“你见过?哪里?”殷海城一愣,“你二表姐说被一个丫头推下水塘,这你可知道?”

殷若飞的回答,让小林氏眼睛一亮。原本她想着并没有人能证明殷若飞认识林惠儿,只能从林云儿那里下手,诬陷是他们表姐弟要害林惠儿。现在殷若飞自己承认认识林惠儿,这可就好办了,林惠儿可没被老夫人叫过去和他见面!

“爹爹,这事……”殷若飞脸上更见赧­色­,“我和宫大哥回来的时候,因为情况急直接去的荷香园……正好听到有人呼喊,就赶紧赶了过去。后来听到周围人说那是林府二小姐,儿子才知道是二表姐。对了,二表姐还是宫大哥出手救下的呢!”

“啊,对。”殷海城猛然想起当时他就在荷香园里和王爷闲聊,宫九两人进去的时候,王爷还询问了两句。他当时还为有这样的外侄女而感到脸红,一时间竟然忘记了。

“林夫人说令爱是被人推下去的,这说来说去,也没有个证据。”殷海城斟酌着词,“这件事……”

“可是……”

“二舅母,不知道二表姐怎么会去到荷香园外,那里没有什么景致啊。”殷若飞一脸的好奇和天真。

“我……”何氏怎么好开口说林惠儿是为了看王爷一眼。

“荷香园外鲜少人去,二表姐路恐怕不熟。”殷若飞笑笑,“二表姐既然是被人推下去的,那之前带二表姐去的丫鬟是谁?”

殷若飞几句话几乎要将何氏和小林氏拼命掩藏的那点真实抖落­干­净,连殷海城都听着不对劲要开口询问了。

小林氏和何氏脸憋的通红。林惠儿掉下水塘,一身的样子已经太过失礼了,若是再被人知道是为了偷看王爷一面,那恐怕只有送到庵子里一条路了。

眼看殷若飞还要继续问下去,何氏急的掐了林惠儿一把,“或许,或许是惠儿看错了,惠儿?”

“我、我……”林惠儿简直委屈死了,“我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怕娘骂我才……”

“原来如此。”殷海城管他真的假的,只要和侯府脱开关系,其他不管他的事。“小孩子贪玩耍,林夫人莫要管教太严,这侯府偌大后院,除了荷香园,其他尽可去看看。我看惠儿自己也吓得不轻,不若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

“这这……家里还有一堆事儿呢,实在是不便久留。”何氏嘴里应着,心里却恨不得现在就走,这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殷海城却懒得理她的话,巴不得她现在就走。

“云儿鲜少来,老夫人夸你乖巧可人,不如就常常过来,陪着老夫人说说话可好?”

“谢侯爷,只要祖母不嫌弃,云儿倒是可以过来的。”林云儿浅笑着行了个礼,一派大家闺秀的风度。

相比那丢了人又漏了怯的林惠儿,林云儿倒是真得了殷海城喜欢,不为别的,只为老夫人传话过来,她喜欢这丫头。

原本殷海城就打算保林云儿,看她这身气度,怎么也不会是指使他人推林惠儿的。何况她来的次数极少,怎么可能反而害了比她来的勤多了的林惠儿呢。

反倒是何氏今天是大大得罪了殷海城,这样的亲戚,还是少来他府上添乱吧。

何氏瞪着林云儿,心里琢磨着回去好好收拾这丫头。

殷海城微微一笑,“丽娘啊,不若你每天派人过去林府,把云儿接来陪着娘吧。”

这一句话,让何氏熄了收拾人的念头,更起了凉意。她亲婆母可是不许他们一家出来的,她贪着长嫂那套陪嫁的头面,才答应带着人出来。想着婆母这些天不在家,她正好能赚点,可有了殷海城的话,她怎么搪塞这件事?

不放行,她不敢,放行,婆母那里吃罪不起。一时间,何氏只觉得头疼欲裂。

何氏告辞,小林氏送行。殷海城留下了殷若飞,细细的又提点了几句,就让他回去了,反而是等着小林氏回来,好一顿的训斥。在殷海城眼里,这侯府的脸面最是重要,小林氏这种拿着侯府脸面去贴补娘家的做派,让他大为不满。

小林氏回到自己的院子,气的将一整套茶碗都砸到了地上。早上想让殷若飞回府落个坏名声,不果。自己的亲侄女又出了这事,还差点扯到了她女儿头上。

现在一口气没出,还让林云儿那死丫头登堂入室,每天来侯府碍她的眼,种种不顺心让小林氏气的肝疼。没想到转了一圈,这挨骂的人却是她,实在是没想到殷若飞不但没跟着小厮回来,反而跑到了老夫人那里和林云儿见了一面。

想来想去,这些事都离不开殷若飞的影子,这小子一天比一天惹人恨,前日为了收拾他,她自己都差点出了事,­干­脆还是稳妥点,下毒算了!

☆、43·下毒

下毒

庶母嫡子之间的关系,殷海城还是颇为担心的。

生怕因为小林氏,而让锦元和若飞之间产生龃龉,他正打算敲打一下小林氏,却发现小林氏似乎是醒悟了。

频繁的做些羹汤之类的给殷若飞,衣食住行更是关怀备至。用小林氏的话讲,她之前误会了飞儿,实在是有些愧疚。这些日子飞儿早起晚睡的,需要多补补。她这一示弱,其他姨娘们面面相觑,待看到侯爷对殷若飞的态度,心里都暗暗觉得小林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也都随着送些自己做的小点心之类的。

汤汤水水的源源不断的送到了荷香园里,殷若飞自然也是一副喜出望外,愧疚以往不够听话的做派,甚至还让身边的丫头拿着他的月银,去先得楼打了件金钗之,送给了小林氏当生辰贺礼,一时间侯府里母慈子孝,羡煞旁人。

老夫人有些惊疑不定,生怕孙儿年小被小林氏哄骗了,不过殷若飞只是淡然笑笑,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对待老夫人更是情真意切。

这半个月的生活差点把殷若飞逼疯。

早上起来,被辛二十八拉起来练拳脚,紧接着又是姜五的剑法。这两样练完,天才大亮,殷若飞吃过饭后匆匆赶去学堂,跟着孙先生学习。

从孙先生处回来后,天­色­已近傍晚,此时还要学习容靖泽给他准备的书籍。这些书籍或深或浅,包含的内容更是不一而同,殷若飞有时看的一知半解,只能跟容靖泽请教。

这一问,他才发现,这容靖泽肚子里的东西,竟然不比普通先生差,反而有时候见地十分高明。

不光如此,原本的容十因为计划有变而昼伏夜出,晚上的内功竟然也变成了容靖泽教他。

唯一暂时没有接触的,就是弓马骑­射­了,这几样荷香园里委实摆弄不开,只等着将来随着容靖泽入宫后再说了。

半个月后,容靖泽带着一­干­人马回了宫,要找的证据已经到手,没有必要再耽搁了。

侯府稍稍平静了大半年,终于也迎来了几件大喜事。

先是陈家女和殷候爷的婚事说和好。

大林氏过世已经满一年,陈家女本就耽误了青春,娘家也不忍她再多耽误,两家换了更贴,下了聘礼,偏巧下个月就有个大吉的日子,商量好正式迎娶过门。

这是第一件,还有第二件,就是殷锦元之前凯旋而归,受到褒奖。虽然他只是其中一个先锋,但是这般年纪能有这份功劳可算是前程似锦了。如今陛下的赏赐下来了,众人欣喜不已。

最后一件,就是殷若飞正式成了泽王伴读,陛下亲自下旨意,赏赐文房四宝等物,一时间镇江侯府七少爷的名字传遍了各个公伯爵府。

除了这些,殷若飞自己还有一件喜事,只是不能和外人公开而已。

经过容靖泽的引荐,殷若飞正式拜到了寒先生门下。寒先生本就对他有些喜爱,听自己师弟泽王说起后,也忍不住又过来见了殷若飞一面。

原本只是简单的询问几句,却发现这孩子对药材药­性­略知一二,一来二去,两人越说越投机,寒先生当下拍板将这个徒弟收下。

只是寒先生有个条件,这事不要张扬出去。他算是半个江湖人,并不打算多和朝廷来往。这次要不是小师弟相邀,他也不会过来,收徒更是意外所得。

对于这点,殷若飞虽然觉得遗憾,倒也没什么。只要他恪守为徒的本分,尊师重道,是否公开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拜师礼上虽然泽王,殷海城见证这对师徒,但几人都很看好这件事。殷海城自从寒先生出手救治老夫人后,就一直心怀感激,现在看他收了自己儿子,更是喜出望外,备下厚厚的一份束脩。

寒先生事情多,此次能在这里教导殷若飞大半年,已经是难得了。给殷若飞留下了几本书和一些必备的药丸后,寒先生离开了,说是几个月后再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京城里传出了留言。前相国林家二小姐,在镇江侯府里尾随泽王,却失足跌入了水塘里。

事情一出,京城里将信将疑,不过也有那消息传出,说这事确实有,他们当天参加赏花会,就隐约听说有人跌入水塘,却不知是谁,没想到是林府的二小姐。这事本来无人声张,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后,居然就这么传开了。

一时间,林惠儿的名声大噪,多少名门夫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撇嘴。

何氏抱着女儿哭个不停,在自己的院子里将小林氏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事林府除了跟着去的几个丫头,根本没人知道。而那几个丫头已经被她寻个借口远远地发卖了。

想来想去,这事还是从小林氏那里起来的。她跟她说两家结亲,估摸这是小林氏想要用这招来逼退她,才不惜豁出了惠儿的清白。

不说何氏在家里顿足捶胸的骂,小林氏也几乎要气炸了。陈家女要进门当正房夫人了,别的姨娘简直要高兴坏了。不管这个夫人将来如何,眼下能把小林氏脸踩下去,就足够他们开心的。

看看侯爷宣布完,小林氏那个脸­色­,笑容再也装不下去了。

而其他姨娘一边暗爽小林氏吃瘪,一边又羡慕殷若飞入了王爷的眼,送起吃食来,更是勤的很。

已经被从从祠堂里放出来的陈姨娘当晚就摆了一桌,在自己小院子里痛痛快快喝了一场。小林氏知道后恨的牙根疼,可是陈姨娘的理由很充分,庆贺侯爷要成亲,庆贺老夫人身体康健,庆贺……反正是没有她撒火的由子。

眼看着陈家女就要进门了,小林氏的地位直线下滑,原本她还有心思和殷若飞慢慢交手,等对方没防备了再下毒,现在看来,先除去眼中钉,再收拾新嫁女,一记凉药下去,生不出个蛋看你个夫人还怎么摆谱!

殷若飞表面一副被小林氏感动的样子,心里却在冷笑。这种猫腻糊弄他爹还凑合,糊弄小爷?

她送来的那些汤,他当着丫头的面喝上一些,不过随后就会吐出去。有他师父留下的解毒丸,小林氏那些小伎俩根本和关公面前耍大刀一般可笑。

不过他倒也不会放松警惕,反而拿着小林氏送来的羹汤,细细研究里面都放了什么东西,再对照着师父留下的一一对照。

原本容靖泽是要带着他一起回宫的,但是有了小林氏这一点,容靖泽也由着他去玩耍一番了。反正小林氏这种女人,就算是死了他也不会多看一眼,正好拿来磨磨殷若飞的­性­子。

寒先生给殷若飞留下的书里,除了一些基础草药绘图本,还有一本药经,一本毒经。

基础草药基本都是殷若飞认识的,前世的苦学和今生的天赋,让他对这门知识驾熟就轻。而药经和毒经就让他看的如饥似渴了。

药经他之前只是看着师父开方子,懂得一些浅显的药理,而这本看似平平常常的药经却是深入浅出,将深奥的药理写的清清楚楚。

而那本毒经,则让殷若飞喜出望外了。有了这本毒经,再加上师父留下的解毒丹,他的小命先无后顾之忧了。

对照这毒经研究了下小林氏在汤里放的东西,发觉实在是稀疏平常,顶多是让他失眠多梦而已。

殷若飞不由得摇头,这种程度可不能伤到他,而且看小林氏的样子,也不是仅要他睡不好而已。

才说到小林氏下手太轻,这一日送来的­鸡­汤就让殷若飞忍不住挑眉了。

这次送汤的并非小林氏,而是姜氏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姜氏是他爹一个通房,为了过的好点可以说是欺下媚上,人缘不怎么好。可是要说她敢下药毒杀他,那他还真不信。

姜氏膝下就一个女儿,自己又不得宠,别说生不出儿子了,就算还能有机会生一个,也绝没有跟他一争长短的可能。

殷若飞不动声­色­地说稍凉再喝,打发了对方。殷若飞仔细嗅了嗅,­鸡­汤味道压住了不少味道,但是还是有一丝味道溢出,让他嗅出了那几味药材。

雷公藤!

雷公藤其实也是一味良药,当年他腿就没少用雷公藤外敷。只是这东西虽然能治病,却有大毒,其根、叶、花均可捣烂外敷,但用根敷后,但一炷香后须取去,否则红肿起泡。

这雷公藤的根本就大毒,煎煮过毒­性­更强,小林氏还煨了­鸡­汤送来,简直是生怕他死不了。若是不懂,恐怕五天内必死。不但死,而且是头晕头痛、心悸乏力、恶心呕吐、腹痛腹胀等等症状,死的极其痛苦。

殷若飞算了算日子,不由得暗叹小林氏好心计,五天后他两腿一伸,正好是陈家女要进门的日子。

先不说这婚事还能不能办得下去,就算陈家生把人抬来,顶着这一头晦气,这日子也没法过。

而他中毒这事,说来说去,却只能查到姜氏哪里,恐怕姜氏自己都不会知道,这­鸡­汤里怎么会掺入了雷公藤吧!

一来二去,这府中岂不还是脱不了小林氏掌控。

“宫大哥!”想到这里,殷若飞悄悄朝着房顶喊了几声,不多时宫九就跳了下来。

看看桌上的吃食和那碗­鸡­汤,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伙食可是真不错。”

“可惜吃了要命啊。”殷若飞也笑了起来。宫九是容靖泽特意暗中留给他的,就是为了保护他,或者怕他有事不能传到宫里。

不过,眼下宫九有了别的用处。

“说吧,要我­干­嘛?”

“下毒!”殷若飞嘿嘿一笑,手里多了个小瓶子。

☆、44·陷害

陷害

“你要下毒?”宫九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小孩。

“当然,不过不是致命的。”殷若飞笑的有点冷,既然有人要玩,那就玩点狠的吧!

“宫大哥明天帮忙把这瓶毒药倒到我二娘给我送来的吃食里。”

“你要给他们下毒?”

“不,我要给我自己下毒。”殷若飞眼神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这玩意吃下去,会有中毒的脉象,不过,对身体并无妨碍。”

这是他师父毒经里记载的一个配方。

毒经本意并非是为了下毒,而是为了治病,这里面毒方几百种,解毒的方子甚至上千种,每种毒药都有几种解毒方式。除了这些,还记载了一些中毒的症状,其中就提到了这种毒。

说是毒,其实却不然。这是他师父偶然机会发现的,脉象紊乱,毒症明显,其实却只是假象。一般的大夫会将其诊成下马仙中毒。

既然她小林氏要借别人手除掉他,那他­干­脆先下手为强,把她逼到明面上。

“放心。”宫九点点头。对于殷若飞的要求,宫九自然是遵从的,他来这里就是为了保护殷若飞,还有帮他的忙。既然这药没问题,区区下毒的事,简单的很。这种事他跟着主子时候也­干­过,知道怎么才能做到极致。只不过眼前这个小子不愧是主子看中的,俩人居然想法如出一辙。

宫九做事,殷若飞自然放心,现在关键就是找个人来见证了。

容靖泽等人撤走之后,殷若飞依然还是跟着锦元练武,只是现在除了早上练武,晚上殷若飞下学后,锦元也会过来催着他练功的。

殷若飞之前跟着辛二十八和姜五两人学习了更高明的拳脚和剑法,再练起锦元教他的东西,顿时觉得招式简单,轻易能做到位,让锦元好一通夸奖。

锦元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幼弟了,勤奋、好学,而且­性­子还很温顺。现在娘被爹骂了一顿,似乎是想明白了,对小弟又是送吃食,又是送羹汤的,也算是关怀备至。

“大哥再教我新的招式吧。”练够了平日的时辰后,殷若飞拉着锦元不让他走,缠着学些新招式。

“贪多嚼不烂啊。不过看你这几天练的不错,我就教你几招新的。”锦元对幼弟终归有点不忍拒绝,这些日子兄弟俩亲近起来,感觉幼弟虽然平时板着小脸一副大人样,但是骨子里其实还是小孩子,尤其今天,缠人的厉害。

锦元正演练着新招式,小林氏照理让人送来了羹汤。此时虽然是秋天,但是依然炎热,小林氏让人送来的是冰镇过的甜汤。

锦元笑笑,吩咐殷若飞去喝,他自己却是不耐烦这种小孩女子们吃的甜品。

殷若飞也不客气,按照他和宫九的约定,这碗汤肯定是被宫九做过手脚的了。

汤一入口,殷若飞心里有了底,这里面果然已经下了他那瓶药,心里踏实,索­性­将一碗汤喝了小半碗下去,又吩咐紫灵拿了串钱打赏彩秀。

彩秀谢过后打算离开,殷若飞却突然捂着肚子叫唤了起来。

“七爷?”彩秀不明所以,锦元更是赶紧走了过来。

“飞儿,怎么了?”锦元扶起已经躺在地上的殷若飞,发现对方皮肤发烫,豆粒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淌,而人更是紧闭双眼死死捂住肚子。

“快去请大夫。”锦元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原本他以为是殷若飞刚练完功,可能汤喝得太急才引起了肚子疼,可是眼下看起来,喝汤决不至于如此。

眼看殷若飞脸皮越来越红,气息也越来越微弱,锦元心里跳的厉害,脸­色­变得煞白,眼神不由得瞄向了旁边残余着的那半碗汤。

“不会,不会的……快去请大夫!”锦元胸口剧烈起伏,趴在他怀里的殷若飞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这瓶药是用那味会让误以为是下马仙的药材混着其他药材制成的,其他几味并非毒药,而是让他冒汗,身上发烫,以期以假乱真。

气息微弱更是殷若飞装出来的样子,他跟着容靖泽学了这些日子内功,别的东西没大长进,这敛息方面可是比旁人强的多了。看着大哥为了他着急发火,心里感动之外更是纠结万分,真是恨不得大哥就把他扔地上一走了之。

他和小林氏的结不死不休,放弃仇恨是不可能的,可是中间挡着个大哥,越是对他好,他越是为难。这种父兄朋友般的关爱,是他以前不曾尝到过的,此时更不想放弃。

心里为难憋屈,又被锦元抱在怀里,殷若飞竟真的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了,心想这要是不是有什么副毒。

锦元急的几乎要再次发火的时候,大夫终于急冲冲的赶过来了。看着半躺在锦元怀里的孩子满脸潮红,连忙手指搭到脉上。

这一看不要紧,老大夫双眉紧锁,一脸的沉重,“小公子之前是否用过什么?”

锦元心里一紧,眼睛不由得扫上了桌上那碗汤。

紫灵一直在旁边伺候,自然也是知道的,连忙将那半碗残汤捧了过来。

老大夫抽出一根银针,在汤中搅动了一下,银针初时并无变化,少顷后渐渐染上黑晕。

锦元嘴­唇­抖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老大夫只当他是吓得,连忙安抚,“公子不用担心,老朽马上开一副药方,先让小公子把喝下去的毒吐出来再说。”

紫灵接了药方,就喊了紫韵过来盯着,自己亲自带着小厮去抓药熬药,不敢假借人手。

锦元抖着手喊着自己的小厮,“快去请我爹过来。”

殷海城正中书房看公文,听长随提了一句谨院请大夫,眉头就先是一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打算放心公文先去看看。

如今小儿子在他心里也是看重的,听说请大夫确实有些担心。只是他这边还没走出院门,锦元的小厮已经跑过来了,说请侯爷赶紧过去谨院。

殷海城一头雾水。大儿子一向沉稳,这次出去历练后更是成熟多了。眼下这么急急忙忙的,难道说是出了什么事?心里想着,脚步是越走越快,后面的小厮差点跟不上。

进了门,殷海城就觉得屋里气氛极低。旁边几个小丫头红着眼圈伺候着,正有个大夫给用银针施救,而躺在床上的自然就是小儿子。

眼看殷海城进了门,锦元连忙踏出内室,又羞又愧的喊了一声爹。

“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殷海城脸­色­不大好,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府上的事一件连一件。好不容易眼看风水转了转,府上有了喜事,怎么转眼又成了这般。

锦元将事情简单的讲了一遍,说到大夫诊断出中毒时候,神­色­极为艰难地看了看桌上的碗。

他虽然不愿意,但是自小养出的­性­子却容不得自己瞒着。

殷海城见锦元神­色­,就知道其中有缘故,只是顾着此时有外人在,也不好多问,只得先去内室看殷若飞。

紫灵熬了药赶紧送了过来,大夫扶起殷若飞灌下药,不多时见殷若飞呕出来,赶紧让紫灵将准备好的绿豆汤给殷若飞喂进去。

“侯爷。”这大夫也是此地极出名的一位坐堂,对这些高门大户也是认得的,殷若飞无大碍了,才起身给殷海城见礼。

殷海城连忙搀扶,“不知小儿……”

“已经没大碍了,幸好府上发现的及时,不过这吃食方面……还是要多多的……”大夫欲言又止,这这种门户说话不好太明白。“我回去再开一副清毒温补的方子,将养些天小公子必然会健健康康的。”

“多谢多谢。”殷海城拱手道谢,送上一份谢银,又吩咐自己长随送大夫回去,并抓了药一起带回来。

送走了大夫,殷海城转身进屋,就见锦元抢了一步跪在他面前。

“元儿,你……”

“爹爹,这次的事……”锦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跪在地上。

练功再苦再累都只掉汗珠子不掉泪珠子的少年,此时却泪流满面。

“起来说话!”殷海城直觉不妙,长子这般情况,难道他和飞儿的中毒有关?不不……殷海城心里将这个设想推翻,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会对自己弟弟下毒手。

“爹,儿子不敢替娘遮掩,但是儿子希望爹能查出真凶,儿子不信娘会做出这种事。”锦元眼泪一对对的落地,将刚才遮掩的事情低声说了出来。他虽然很小就跟着爹这边开始习武,但是他娘对他的疼爱一点都不少,每每要寻个理由过来看他。

他虽然知道母亲有些私心,一惯是在爹爹面前变着花样的夸奖他们兄弟,又叮嘱他们不可被别的兄弟越过去。但是他也知道母亲总归是惦记着他们,是想他们过的更好。所以虽然有时候看不过去,却也不好多说,只是找个理由避开。

眼下的事,那汤是彩秀送的,偏偏就有毒,若不是他正巧在这里,恐怕飞儿的小命……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肯信,那汤里的毒,是他娘下的。

殷海城听完,过去端起汤来嗅了一下,并没有什么闻出什么,羹汤此时已经不凉了,但是依然满是甜腻腻的香味,谁又能猜到这一碗汤险些要了人命。

殷若飞本就是装的,被迫喝了那汤药,又吐了半天,也是受罪。现在喝了些绿豆汤,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

耳朵听着外面父子两人的对话,做出一副虚弱样子要起身。紫灵紫韵如何肯,三人拉扯间,惊动了外间的父子俩。

“飞儿你莫要起身。”殷海城连忙进来。

“爹爹。”八岁大的孩子,红着眼圈,软软喊了一声,顿时让殷海城心酸不已。想着这孩子幼年丧母,近来又多灾多难的,实在是大大的不舍。

“飞儿放心,爹爹一定给你做主。”殷海城一甩衣袖,就要转身。

锦元心里一抽,脸上悲戚落寞。

“爹爹,汤虽然是二娘送的,但是二娘对儿子十分疼爱,料想必是别人陷害。”殷若飞如何肯定让他就这么去问,那肯定是不会问出个所以然的。“爹爹还是查查别人吧。”

锦元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更多的则是感激。殷若飞心里戚戚然,若是大哥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恐怕要对他失望之极了吧。

“既然要查,那就整个侯府查一遍!”殷海城的脾气,殷若飞果然还是摸到了一分。

锦元对此也认同。全府都查,他娘本就有嫌疑,自然也要查。

☆、45·自砍臂膀

自砍臂膀

小林氏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落。

天地良心,她虽然是想把殷若飞毒死,但是她送去的羹汤,全都是­精­心制作的。别说下毒,就是哪样食材不新鲜喝了会闹肚子的,她也不敢用。

谋杀嫡子,还是明目张胆的毒杀,这完全是活腻歪的才会做的事。

可是彩秀就是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磕磕巴巴地将事情讲了一遍。等小林氏听完,完全傻在了当场。难到说,昨天下的毒,提前发作了?可是怎么就偏巧喝了她送去的甜汤才出事?

若不是彩秀提醒,她还在吓傻的状态,而不知道过去看看。

饶是如此,她还是晚了一步,被挡在了谨院门外。有心闯进去,却是拿药回来的殷海城的长随将她拦住,只说侯爷不许任何人进。

忐忑不安地等着殷海城出来,酝酿已久的一句侯爷还没出口,殷海城已久摔袖而去,看都没看她一眼。

小林氏心都凉了,这是定了她的罪么?

主仆俩互相看看,忽然发现她们来这里恐怕是更让侯爷疑心了,可是此时再回丽苑去,也来不及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没等她们俩商量出个什么计策来,那边殷海城已经点齐了家丁,吩咐将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叫到中院去。

侯爷下令,谁敢不听。殷海城也是气狠了,之前老夫人那事就破蹊跷,不知道哪来的香灰混到老夫人饭食中去,只是听寒先生说,老夫人这事是赶巧了,偏巧受不住这香灰,犹如中毒,但是真要当成下毒来办,又不合宜,才暗中调查。

想不到现在又有人将手伸到了他嫡子的身上,这般肆无忌惮的下毒,简直是胆大包天。殷海城心里暗暗咬牙,非要抓出这个贼人不可!

点兵点卯,除了老夫人的福寿院和殷若飞的谨院,其余所有府上的人都被集中在了一起。除了小林氏主仆心里忐忑,其他人还都不明所以。

殷海城坐在敞庁正座,几位小姐,还有各房姨娘通房都被喊了出来,也都给了座位,各个不安的左右打量,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男孩子们则由锦元带到一边,在旁边的屋里看管着。

负责搜查的,是殷海城的亲信,除了听侯爷的话外,其他人谁也指使不动,最是不偏不倚。

敞庁里静悄悄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殷若飞的院子在内院外院相交处,最是能听得动静,听着紫韵说外面一队队的亲卫走动。

殷若飞闭眼听着紫韵俩人说话,心里琢磨着下一步。

很快前院几位少爷的院子就搜查完了,但是这并不是重点,殷海城也知道,这般的手段多半是女人,所以这后宅的搜查才是重中之重。

从老夫人处借用张妈妈顾妈妈二人,并到军营请了一味辩毒厉害的随军大夫,亲自带着些­精­明强­干­又放心的婆子等人,催促着各院的大丫头们带路,挨着个搜查起来。

“启禀侯爷,在红苑搜出了东西。”一名亲卫将一只小布包奉上。

“什么东西?”

“是雷公藤粉末。”亲卫学舌道。“宋大夫说有大毒,足以致死。这药虽然可治病,但是却不是磨成粉来用的。”

“嗯,下去吧。”殷海城挥挥手,将小布包放在旁边,也不多说。

下面众人听的清清楚楚,姜氏顿时就从椅子上瘫软下来,跪在地上哭的浑身颤抖,“侯爷,冤枉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将她们拘到这里,但是动静这么大,肯定是出了大事。而此时此刻从她院子里搜出什么粉末,还有大毒,这简直让姜氏吓得魂不附体。

殷海城并不说话,只是挥挥手,旁边几个丫头连忙将姜氏扶起来,仍旧坐在座位上,只是浑身抖的不像样子。

不止姜氏,其他人也开始心虚起来。

后宅­阴­私,谁还没有点手段,这一搜查,恐怕就……

果不其然,接二连三的亲卫过来禀报,什么扎着针的小人、各种用途不明,连宋大夫都不大能确定的药水药丸,最让殷海城震怒的,就是从小林氏柜子搜到的药水,和殷若飞中毒的那碗甜汤如出一辙的药水。

宋先生是负责辩毒的人,自然事先知会了他,那碗汤他也辨别过了。此刻查到了毒药,自然是亲自送了过来。

“你还有何话说!”殷海城脸­色­铁青地怒视小林氏。

小林氏简直要吓死了。她是目前最清楚这件事的,换句话说,她原本就是给殷若飞下毒的幕后真凶,只是不知道这事怎么就变成了她下毒了。

“侯爷,侯爷……”小林氏此时也顾不得脸面了,只能在其他姨娘通房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妾怎么敢害嫡子,怎么敢啊……”

“那你怎么解释。”

“妾不知啊。”小林氏跪爬到殷海城面前,抱着殷海城大腿,“侯爷,侯爷,这必是有人要陷害妾啊。妾若是下毒,还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将汤送过去?”

殷海城一窒,琢磨着也是,可转念一想,“那汤是你派人送去的,可有别人假手?”

“……这……”小林氏此时也闹不懂,这汤她未了怕出事,可是从头到尾让人盯着的。小林氏心里一动,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跪在她身边的彩秀。

彩秀一个哆嗦,不知道小林氏为什么用那么冷冰冰­阴­森森的眼神看她。

“扶起来。”殷海城脸­色­越发难看,他身边还有亲卫和宋大夫,哪里容得小林氏在这里说出更多丢侯府颜面的话。赶忙先吩咐人送走了宋大夫,紧闭大门开始了收拾。

彩秀应了一声赶紧扶着小林氏起来,不过小林氏并没有再去看彩秀,彩秀也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昔日最默契的一对主仆,到底是离了心。

“你们都下去吧。”殷若飞一副虚弱的样子吩咐道。紫灵紫韵有些不放心,但是殷若飞坚持如此,两人也只好退出去关上了门,心里想着一会儿等自家少爷睡了再过来看护着。

看着丫头们退出去,殷若飞脸上的倦容一扫而光,四下打量了下,轻轻喊了一句。

“若不是事先知道你装的,我真以为你中毒了呢。”宫九从房梁上跳下,轻声赞许道。

“宫大哥,外面如何了?”殷若飞心里叹息,若是他前世也能看破一切,知道装装样子,恐怕就不会走到那一步了。

宫九将事情讲述一遍,他的功夫比那些亲卫要高的太多,就算是在树上、梁上盯着,也没有半个人发觉。

“还是宫大哥想的周到。”殷若飞没想到宫九竟然还帮他做了后续,把那只小瓷瓶丢到了小林氏屋里。“不过,就算如此,恐怕也扳不倒小林氏。”

“是啊。”宫九也知道此举未必就能让殷海城相信,除非是有人出来指正。

可是即便如此,殷若飞还是挺高兴的。不能打死她,也要好好恶心她一下,看看她爪子还敢不敢伸,敢伸他就敢剁。

不过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了殷若飞的意料。

不单小林氏院里搜出了东西,除了陈姨娘和孙姨娘外,其他众人几乎都没有逃过。

殷海城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了。不过小林氏心里却松了口气,朝着殷海城扣头,“侯爷,这后宅妾没有管好,才让这妖孽混入其中,妾罪该万死啊……”

其他人本就心虚,也有那确实不知道自己院子藏污纳垢的,此时都被小林氏的话气的脸­色­煞白,手里的巾子都较的紧紧的。心想逃过这一劫,一定要好好的清清身边的人。

查出了毒药,殷海城马上让人将丽苑的丫鬟婆子一一审问。只是没有搜出上次老夫人中毒的香灰,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毒药的事,本来就是殷若飞安排的,下人们自然也招不出什么有用的,只是单凭这药出自丽苑,小林氏就难免责。

凡是搜出乱七八糟东西的,一律被狠罚了一通,抄经书,背女戒,关祠堂……

满侯府的下人噤如寒蝉,凡是平素行为不端的,全都被发卖了出去。

丽苑的情况尤其严重,上上下下的人手被殷海城大刀阔斧的收拾一番,打的打卖的卖,几乎全部被换掉。而小林氏一边哭诉自己失责,一边暗示是身边人陷害她。

待到殷海城追问何人会害她,小林氏犹豫了下,吐出了彩秀的名字。

彩秀一直就在门口,听到这话,双腿顿时软了。“侯爷,冤枉啊……”

锦元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出闹剧,殷若飞也被紫灵紫韵扶着来到了丽苑,兄弟俩向着殷海城求情。

锦元是真心求情,殷若飞则是心知这一下是弄不死小林氏,故意在殷海城面前表表忠厚老实的样子的。

殷海城死死看着小林氏,“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事既然发生了,绝无放过的道理。不过你终归为我生儿育女,这事又无人指正,我且放你一命。”

锦元松了好大一口气。只要命在,什么都不重要。

殷若飞低着头撇撇嘴,早就知道会如此。

“飞儿身体如何了?”

“爹爹放心,已经没大碍了,多亏大哥行事果断。”

“多多将养几日。”殷海城觉得十分愧对儿子。

“嗯,爹爹宽心,不会影响侯府脸面的。”殷若飞指的是几日后的婚事。若是延期了,恐怕会引人猜测,到时候这一­干­事由恐怕藏不住了。

“飞儿懂事了。”殷海城心里沉重的点头。又转头看向小林氏,“既然你连小小丽苑都管不好,又如何能管这偌大的侯府,你将账本准备一下,待新夫人上门,交予她管家!”

☆、46·渔翁得利

渔翁得利

依着殷海城的意思,是把彩秀送到衙门好好审一审,毕竟小林氏开口说是彩秀陷害她。可是锦元和锦堂拦住了他,说这件事闹出去,侯府颜面无存。

殷海城一时气愤,此时冷静下来,也知道两个儿子说的有道理。可这彩秀被打得死去活来的,就是一句冤枉,多的不肯说。殷海城无奈,只得将人先关到了柴房,明日再审。

“宫大哥,你说彩秀活的过今夜么?”

“若是背后之人心虚,她必然是活不过去的。”宫九见多了这种事,对彩秀的死活倒也不在意。“一个丫头而已,先斩了你那小妈的爪子,让她知道疼再说。”

“那就由她去,正好再填把柴。”殷若飞微微笑起,而宫九则转身回了泽王那里。

而两人谈话间,柴房后窗已经窜进一个黑影,没等彩秀惊叫出声,就被制住。

彩秀惊恐地看着黑衣人,那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而如今这个时候到了她面前,难道是来救她的?

彩秀心里有些侥幸,她几乎是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对方。

“能为主子尽忠,你也算死得其所了。”黑衣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只有彩秀能听的到,当然也只有彩秀听懂了。

虽然被制住­茓­道,但是彩秀还是浑身战栗的几乎不能站稳,喉咙中挤压出来的声音在这深夜听起来十分渗人。

“不要妄图挣扎了,难道你不想想你爹娘么,还有你那几岁的弟弟。”

说到弟弟的时候,彩秀浑身一僵,终于瘫软了下来,同时眼泪也止不住的留下。

“若是你乖乖听话,你家人会安安全全地,若是不听话,你全家都会跟着你一起上路。”黑衣人威胁完,放开了彩秀的­茓­道。

彩秀犹豫再三还是认命地点下了头。

没有出乎殷若飞两人所料,第二天把守的人就发现彩秀上吊自尽。

陈姨娘作为仅有的两个没有波及到的姨娘,暂时管着家,此时听到彩秀自尽,气地将守着门口的俩婆子被狠狠地打了一番,却是什么都没招出来。

“侯爷,贱妾大意了啊。”陈姨娘昨天看到小林氏的做派,今天也打算学上一学,可惜她本来就不是以柔媚取胜的,此时做起来十分生硬。殷海城正在气头上,更是看着她厌倦。

“这么重要的人犯,你居然让她吊死了?”殷海城将茶碗摔在地上,“你难道不知她是毒杀飞儿的嫌犯么?”

“侯爷,这两个婆子一定是受人指使。”陈姨娘更是气。若是彩秀没死,每天这般责打用刑,保不齐她吃不住就招了,若是能多说出什么小林氏的事,可是难得扳倒小林氏的机会啊。

陈姨娘悔不当初,昨天实在是太高兴了,晚上还偷着喝了几口,这才忽略了大事。

看陈姨娘懊恼的样子实在不是伪装,殷海城叹息一声。后宅不宁,这陈姨娘和小林氏从来都不对头,若是陈姨娘帮小林氏一把,倒是匪夷所思了。

两个婆子被打得皮开­肉­绽,比天指地的喊冤,说是那彩秀自尽想不开,畏罪自尽了,不关她们的事。

殷海城心里左右为难。

这事十之七八,是有人故意为之,彩秀畏罪自杀的可能虽然也有,可是他并不信昨天还声声喊冤的人会就这么自尽。

可是若再查下去,恐怕牵扯出来……

殷海城心里暗恨小林氏,如此心­性­,连她的儿子都耽误了。

“爹爹,儿子看彩秀是畏罪自杀,若不然,就是有人要故意陷害二娘。”殷若飞被紫灵扶着过来,一脸虚弱的回答。“为了这件事,已经闹得家中不宁,儿子如今也没事,爹爹就放了二娘吧。”

“飞儿……”殷海城大为感动,但是关于这件事他根本没话可说。小林氏的人昨天都被发卖,她人也被关起来了。而守着彩秀的人是和小林氏一向不对付的陈姨娘的人,居然出了这种事,殷海城感觉从没这么失败过。

殷若飞心里也琢磨着,看殷海城的样子,犹犹豫豫不敢去查,恐怕是怀疑锦元出手了。但是想想锦元的为人,殷若飞暗自摇头,锦元绝不可能。当然了,陈姨娘也不可能,除非她忽然爱上小林氏了,否则这种几乎,她不去栽赃陷害就不错了,何必如此。如今最有可能的,恐怕就是那个人了。

那个人他自然要除之后快,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总要配合着泽王殿下,免得打草惊蛇。

“爹爹,儿子先去休息了。”殷若飞咳嗽几声,殷海城连忙吩咐他去休息。

一连两天,殷海城都气的浑身发抖,看到小儿子心­性­仁厚,肯放小林氏一马,殷海城是既欣慰又痛恨。将小林氏带到眼前,狠狠地骂了一顿,尤不解恨,又让她跪了一天祠堂。

小林氏本来被夺了管家的权利,又被禁足,下毒之事未成就不说了,还搭进去了心腹丫头,这一夜气的辗转反侧。顶着一脸的憔悴被带来,她还以为殷海城舍不得她受苦,要将她放出来呢。

在她看来,这管家之权丢了也就丢了。如今她身边几乎没有可用之人,再要慢慢培植,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尤其是陈氏马上要进门了,她正好可以避开风头,以后慢慢图谋。她年轻时候都能算计了自己的姐姐,如今到了这个年纪,还摆布不了一个刚嫁人的小丫头么?

可是谁知见到殷海城后,还没容得她说上半个字,迎头盖脸的就是一顿呵斥,横眉冷目地,那几乎是从来没对她发过的脾气。

小林氏眼泪汪汪地喊着冤枉,又不知道今天这顿骂是来自哪里,更是委屈的哭泣不停。

只是从前看起来十分委婉柔弱的哭泣,在如今的殷海城看来,就是一副惺惺作态之势。当初那般懂得他心的女人,那不求正室之位,只为他动心就愿屈居妾氏之位的女人,那为他诞下长子的女人……怎么如今是这般的恶形恶状。

他不管这女人如何折腾,和其他妾氏斗法也好,争宠也罢,但是伤了他的子嗣,就是罪大恶极。尤其是这种传出去会伤及侯府脸面,甚至还要将他长子也拖累进这事中的行为,他真恨不得将她赶回娘家。

小林氏哭着跑回来自己的院子,正好碰见来见殷海城的陈姨娘,两相对比,小林氏气的几欲发疯,而陈姨娘则险些喜形于­色­。

想想自己女儿叮嘱的话,陈姨娘小心翼翼地掩去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了满脸忧愁。

“侯爷……”陈姨娘得到许可后,缓缓走进门,在殷海城背后默默跪下。

殷海城转身后满脸的讶异,“梅玉,你这是做什么?”

“侯爷,贱妾回去后左思右想,都觉得难辞其咎,若不是贱妾一时疏忽,怎么会让那居心叵测之人钻了空子。贱妾真是无颜面对侯爷……”

这一番话,陈姨娘说了真真切切,颇是用了几分真心。

殷海城刚刚从小林氏那里泻了火气,眼下正心里空落落的难受,不知道这几十年的夫妻,如何就变成了这般,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做出了不该做的事。

此时陈姨娘一反常态,没了往日的那般艳丽夺目,反而一身素服,洗去脸上大量脂粉,几乎是素颜来见他,却让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一面。

“梅玉,快起来。”殷海城伸手相搀,陈姨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眼里闪过的是惊喜若狂。这么多年了,侯爷如何这般温柔地和她说过话,更别说这种往常只有小林氏才能享受到的搀扶。

殷海城没有忽略掉陈姨娘眼中的惊喜,不由得心里产生一股愧疚。

他对小林氏还不够好么,却从没见她如此过,这梅玉­性­子素来直,几次被小林氏压下,在他面前没少诉苦,可是如今想来,这才是真的对他,拿他当了夫君,而那小林氏平素在他面前总是一派知书达理温文柔雅的样子,背地里却又是如何。

想到长子是自己一把手教养大,一言一行都和自己一般,如今却被生母拖累,而幼子又险些被害,殷海城心都仿佛老了许多,对小林氏的愤恨又多了一分。

原本以为这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几日后就要迎娶新­妇­,这事不能延迟,侯府众人强颜欢笑,又是买丫头婆子小厮的,补充人手。

而作为殷海城目前最信任的人,陈姨娘将管家大权牢牢的握住。

“倒是让她得了空子。”紫灵不满地嘟囔。

殷若飞不以为意。反正他有不要这管家权,谁拿去和他也不大想­干­,有了小林氏这事,陈姨娘管家也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对他。

殷若飞安抚了紫灵两句,好在这紫灵也是聪明伶俐的,虽然心里不满,也就是当着殷若飞嘟囔两句,在外面却是从来不评论人好坏的。

老夫人亲自过来看望过一次,殷若飞屏退众人后告诉老夫人他无事。老夫人初时惊讶但转瞬就明白了,这是自己孙儿摆了小林氏一道,虽然不知道其中到底怎么个曲折,但是孙儿无事就好。

“你如今懂事了,知道那旁人并非都是真心对你就好了。”老夫人知道孙儿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妄信他人,也就放心了。“下次不可如此冒险。”

“祖母放心,有泽王在,孙儿不会吃亏的。”

老夫人点点头,“如此看来,泽王倒是侯府的贵人。”

☆、47·入宫

入宫

没等到殷海城正式迎娶陈家女,泽亲王就派人来将殷若飞接进了宫。

殷海城心里纳闷,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消息,想着是前儿侯府大肆发卖下人,才会让宫里知道的吧。家里出了这种事,殷海城也是头大,不知道皇上会如何申斥。

殷若飞自然是活蹦乱跳的,不过进宫还是要装一装的,容靖泽看着他笑眯眯的,看得他一脸的心虚。

“不错,居然玩了这么一手。”容靖泽点头,“不过不能置敌人于死地,小心春风吹又生啊。”

殷若飞点点头,他现在确实没有本事一竿子打死小林氏,只是对方出手算计他,他却不能不反击。

“行了,以你的年纪,这已经不错了。”容靖泽嘴里说着,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殷若飞的表情。

果然殷若飞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有人带着殷若飞沐浴更衣,又打扮一番。

“不错。”容靖泽看看重新妆点出来的殷若飞,满意地带你点头,“能带出去了。”

“……”

“嘉儿,去拿些粉来。”叫嘉儿的宫女应了一声,不大会功夫捧了一盒子粉来。

“王爷,这……”殷若飞任凭嘉儿给他涂粉,脸上却是疑惑。

“既然中了毒,折腾这一番哪有你这粉­嫩­红润的气­色­。”容靖泽一边看一边指点,直把个漂漂亮亮的孩子涂的犹如大病一场般。

“差不多了。”

殷若飞照着铜镜看了一眼,镜中是个脸­色­蜡黄的孩子,看起来倒真是病了一场。眼睛看着,心里却在琢磨,这难道是江湖上所说的易容术?

容靖泽则领着殷若飞去见了皇上。

皇上一看这孩子生的确实好,之前他听身边人说,这殷侯家里孩子各个容貌不错,长子更是在京城都闻名。此刻看看这殷侯幼子,恐怕长大了,长子也是不敌的。

不过这孩子脸­色­并不大好,想起前儿个有人禀告殷侯家里的事,又想起当年宫里的事,心里先是为殷若飞多了几分同情,几分愤慨。

这小小的孩子,就要成为后宅­阴­私的牺牲品,难怪幼弟非要选中他。

想到这里,软语褒奖了几句,又赏赐了不少东西。

“皇兄,我想搬出去住。”吩咐身边得力小太监带着殷若飞在殿外稍待,容靖泽正­色­朝着皇上要求。

“怎么?可是你听到了什么?”皇上脸­色­不渝以为那些大臣又唧唧歪歪了什么。容靖泽是唯一还住在宫中的王爷,他的泽王府从去年就建好了,只等着他搬过去。

只是不管是他,还是太后,都想把容靖泽多留在宫中些日子。早年的事,总觉得对他不住,又是分开几年,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往外赶。

眼看容靖泽要满十四了,这些大臣开始了频繁上折子,让泽王出宫建府,皇上多次在朝堂上发火摔袖而去。此时一听容靖泽说要搬出去,立时就想到是有大臣又去多嘴了。

“皇兄多虑了,我只是想着出去的话,行事更加便宜。”没人的时候,容靖泽对着自己皇兄还是非常尊敬的,毕竟长兄身为皇帝,能做到对弟弟这般疼宠,着实不易了。“那件事我正查的紧要,天天出宫徒惹人注意。”

“那就再多待几日,待到府邸完全……”

“皇兄……”容靖泽忍不住失笑。“早三个月就已经全弄好了,弟弟已经不是那几岁的孩子了,莫要这么担心。”

“不是几岁,不也就十几岁么,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皇上羞恼地呵斥了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十几岁真是大了,早不是那个在他怀里,趁着他从休息也要赶紧让他抱抱的幼弟了。

眼看这转念也该给他选妃了,真是岁月如梭。

容靖泽也忍不住跟着笑,皇上一片爱护他的心,他若是真十几岁,恐怕还感受不了这么深。正因为他并非真的十几岁,才更加的感动。

兄弟俩闲聊几句,容靖泽就退下了。皇上日理万机,难得能偷闲一会儿,他不好再去耗费他的­精­力。何况,后面还要带着殷若飞去见自己母后。

“飞儿过来。”容靖泽看着那靠着树打盹的殷若飞和旁边一脸无奈又不敢推醒他的小太监,忍不住笑眯了眼,伸手招呼了起来。

“王爷叫臣小飞就行。”殷若飞揉揉眼睛,赶紧走了过来。飞儿什么的,实在是让他浑身发冷。

“怎么,你爹爹哥哥叫得,我却叫不得?”容靖泽脸绷起来,“我比不得他们?”

“不是,王爷这么叫臣,臣深觉不安,觉得有愧王爷恩宠。”殷若飞说完又想了一下,“嗯,就是这样!”

“哼哼。”容靖泽皮笑­肉­不笑地哼唧两声,手指捏着殷若飞下颌,“我让你学着圆滑,不是让你骗我,敢当着我面说这种话,扒了裤子扔到宫门口,让宫女们好好看看侯府小公子!”

满意地看着殷若飞咽了咽口水,“说,为什么不让我叫你飞儿。”

“……听着起­鸡­皮疙瘩……”殷若飞敛着眉眼,异常柔顺乖巧的开口。

容靖泽眼角剧烈地跳了一下,“……小福子,找俩人把他扒了扔到出去。”

“王爷息怒,臣余毒还未清呢……”

“……走了,跟本王去见太后。”宫廷中眼目众多,容靖泽也懒得和这小子置气,反正等出了府,有的是时间磋磨他。

“臣,殷若飞叩见太后娘娘。”规规矩矩地给太后磕头,殷若飞低眉敛目地地跪在一边。

“这是殷侯之子?”

“是啊,母后。”

“人家殷侯当年有从龙之功,更是护住母后安危多日,等着皇上顺利登机。这么多年不敢居功的,你倒抢了人家嫡子过来。”太后心里感激殷海城当年的所作所为,难得训斥了爱子几句,“人家孩子这么小,哪里禁得住你这混世魔王。”

“跟着我,才是真的好啊。”容靖泽一语双关的开口。

“你抬起头,让我看看。”太后对着殷若飞,语气尤其温软柔和,生怕宫廷森严,吓到了他。

殷若飞依言抬头,不过眼睛低敛,鼻观口口观心,十分的规矩。自从孙先生知道他成了泽王伴读后,实在是没少督促他练习礼仪。

“呦,这孩子长的还真好,快起来吧。”太后一看殷若飞容貌先就喜欢上了,连忙招呼小儿子,“看看这鼻子眼的,可不跟那观音大士身边的金童似的?”

“母后这是看了别人好,把自己儿子丢到一边去了啊。”容靖泽佯装不满,在太后这里,可以由着他怎么撒娇,都不必考虑别人眼光。旁边有人给殷若飞引到几案旁坐下。

“你这孩子,难道说还学那房大人的夫人一般吃醋不成?”太后笑了起来,“夏儿,快把皇上昨送来的鄯善甜瓜给王爷端来,他最爱吃那个!”

“皇兄都没给我!”容靖泽怪叫。

“胡说,我明明听三喜说,给我这边送了五个,你那边也给了三个。”太后笑骂着。

“原来母后知道,儿子原想着蒙一个走呢。”容靖泽哈哈大笑。

“知道你爱吃,我还没动呢,一会儿让小福子抱走一个就是。反正我也觉得太甜。”太后被容靖泽逗的眼泪都出来了,“我现在吃到这些甘甜的吃食,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想到先帝刚刚……那几年,真是,唉!”

“母后何必想那些。”容靖泽不以为然,“如今是我们名正言顺,何必想那些短命鬼去。”

“也是。”说着话,甜瓜已经切好端了上来,太后招呼着殷若飞,“快尝尝看,这可是泽儿最爱吃的,运到这里劳人费马的,要不是你馋嘴,这差事免了也罢。”

“我朝国富民强的,进贡事小,恐怕那些人巴不得借着进贡的事由,朝拜下皇兄呢。”

“偏你嘴甜。”

呣子俩说笑,殷若飞也不吭声。甜瓜确实好吃,甘甜多汁,瓜­肉­细­嫩­,真是从没吃过的美味,不止不觉这几案上的几沿瓜都吃的­干­­干­净净。

“母后,你看飞儿也爱吃。”容靖泽指指殷若飞处。

“再多给你抱一个,不过那可是人家的,不许你抢了去。”太后指明了甜瓜有殷若飞一个,倒让殷若飞忍不住笑了笑,连忙站起身来谢恩。

在宫中转了一圈,殷若飞又被带回了容靖泽的地盘。皇上的赏赐,还有太后赏的甜瓜并一些滋补之物,早就送了过来。

“过几天我就出宫了,你就在我偏殿凑合一下吧。”之前没有打算让殷若飞入宫,只是看着殷若飞玩了这么一手,他­干­脆的配合一下,让殷海城心里也知道知道这事的轻重。

不管怎么说,殷若飞现在是他的人了,在府里有人敢如此作为,那就是藐视皇家威严,真要查下去,也是能治罪的。

殷海城自然也是懂得这一点,也明白泽王的意思。小林氏的责罚又翻了一倍。

小林氏这下算是彻底栽了,原本的脸面早就在这件事上荡然无存。不管是当着众姨娘通房丫鬟婆子们被殷海城训斥怒骂,还是剥了管家的权利,甚至罚跪、背家训、抄女论语,全都将她的脸面踩到了泥里。

小林氏恨的五内俱焚,却没法把消息传出去给自己兄弟,这一次不但是她丽苑的亲信被清了个­干­净,连带着其他院子的眼线也都被拔出了大半。她在府中的势力几乎一夜间冰消瓦解。

☆、48·二姐瑞棋

二姐瑞棋

虽然是偏殿,没有殷若飞在自己小院里舒坦,但是地方倒也不算狭窄。这逢春殿的位置幽静,­精­致风雅,离着皇上太后的地方又较远,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不过地方虽然好,日子却不好过。

容靖泽进了自己的地盘,朝着殷若飞­阴­­阴­地笑了起来,看得殷若飞打了个冷战。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两天,殷若飞简直知道了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五更天起床,跟着辛二十八和姜五练习拳脚剑法,一直到大天亮。众人停下一起吃早饭,虽然比跟锦元一起吃的时候强了,但是也没强到哪去就是了。

一人一大海碗馎饦,汤是老母­鸡­煨出来的,上面有着不少片厚厚的焖­肉­,外加新鲜卧进去的­鸡­蛋,飘着一些煮熟的菜叶,满满当当的一大碗

二十八个侍卫围在一起吃的喷香,殷若飞看看比自己脸都不小的一大碗面,再看看那细致优雅的恨不得让人把­肉­都切成一丝一丝喂他吃的容靖泽,竟然也如其他人一般,一手端着碗,一手执筷,呼噜噜地大口吃着面条。

殷若飞本就饿,看着众人吃的香,也想要端起来大口大口豪放的吃,可惜面碗太烫,只好用筷子挑着吃。

“吃的慢一会都坨在一起了。”容十过来这边桌子上拿了一碟子包子,看了殷若飞一眼,竟然有些嫌弃。

“……”殷若飞抬眼看看众人,一碗面已经下去了多半碗,这还是一人起码吃下去两个猪­肉­大包子的情况下。

没办法,殷若飞只好加快了速度,就着鲜香的­鸡­汤,快速的往嘴里扒拉着面片,抽空再吃下一片­肉­,咬一口那煮的极­嫩­的卧蛋。

一碗面吃的汤汁不剩,殷若飞只觉得肚饱肠满,恐怕中午都不用吃饭了。

吃过了早饭,容靖泽让人搬着躺椅放在屋檐下,在后面看着明二十一教殷若飞弓箭。

拳脚武功要一招一式慢慢演练给殷若飞看,所以还不觉如何,可是弓箭上,明二十一只是告诉殷若飞如何搭箭、勾弦、上线、脱弦。转眼间一支箭­射­出,百米之外直中靶心,惹得殷若飞羡慕不已。

搭箭勾弦也就罢了,这上线入靶哪有那般容易,他年纪又小,要么还没等他拉圆弓就箭就已经脱手,要么就是飞出个十几米远,就无力落地。一上午的时间,别说中靶心,就是挨着靶子的也没一支。

殷若飞心里多少有些沮丧,不但手指和虎口都磨破了,脸颊更是被箭尾的翎羽擦出了几道血口子。

容靖泽忍不住嗤笑一声,从后面走了过来。

“放弃了?”

“没有。”殷若飞摇摇头,放弃不可能,但是确实是觉得自己无能。

“箭给我。”容靖泽朝着他伸手。

殷若飞依言递过去一支箭,又把自己的弓递了过去。

容靖泽只接了箭,看着百米外的箭靶,抖手甩了出去。箭入流星飞纵而去,戳中了靶心。

殷若飞简直看傻了。

容靖泽看着殷若飞的表情,暗暗满意。伸手又接过对方手中的弓,从他的箭袋中取了一支箭,轻轻讲了一遍要领。

殷若飞忙不迭的点头。

容靖泽脱手之际,手上的箭再次飞驰而去,劈开前一只箭,再次­射­入靶心。

殷若飞这次是真的吓傻了,这种箭术,他别说见,听也没听说过,当下看着容靖泽的眼神都带着热烈的光芒。

“不必这么看我,你若是勤加练习,也能如我一般。”

殷若飞重重点头。

“好了,先吃饭。”

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因为二十八名侍卫同在这里吃喝,所以是另起了炉灶。

此时一大碟烧羊­肉­,一大碟子蒜泥白­肉­,分别放在两处。

份量小的这边,自然是容靖泽和殷若飞的。撒上胡椒,浇上杏酱的烧羊­肉­异香扑鼻,殷若飞早上还觉得自己中午肯定吃不下饭,没想到到了此时,肚子里竟然也是空空的了。

烤的金黄的胡饼夹着入口即化的沾汁白­肉­,咬上一口顺嘴流油,殷若飞觉得自己从没吃这般的美味,这么粗犷豪迈的吃法才是男人享受的,之前在家里­精­致的点心菜肴,如何比得这里有滋味。

除此之外,清炖­鸡­,还有一碟子鲙丝,幼­嫩­多汁,食材新鲜的很。

­肉­食禽类之外,新鲜时蔬也有不少,不过看容十他们那桌,蔬菜动的少,基本就是蒸饼卷­肉­。

稀里呼噜地吃了个饱,本以为自己动作是最快的,可惜吃完一抹嘴,殷若飞发现所有人都吃完了,正都看着他呢。

别看容靖泽吃饭貌似慢条斯理,动作极为优雅,但是吃东西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

午饭过后,容靖泽倒是不催着他去练功了。子时一刻,乃一阳之生;午时一刻,乃一­阴­之生。正所谓:子时大睡,午时小憩,子午之觉乃是基础养生。容靖泽跟着师父多年,自然也养成了习惯。

除了二十八侍卫中轮番休息换岗外,容靖泽是必须要睡的。正巧孙先生也讲究这个,自从收了殷若飞为弟子后,每天都让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小憩片刻的。

美滋滋睡上一觉,又开始了下午的课程。四书五经,春秋左传,名家兵法。

殷若飞一时间学的要吐了,不知道容靖泽是打算把他培养成什么样的伴读。而且这到底是伴读,还是替读,为什么他在这里被几位先生轮番教诲,容靖泽却在那边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翻看着山海经?

换做往日,殷若飞肯定会腹诽一番,但是这些东西却还是会学,学问这东西又不压身。

但是上午容靖泽在他面前的一番所为,让殷若飞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具体如何,他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位泽王和他印象中那位又懒又坏喜欢欺负人的泽王,简直不是一个人。

学了三天,殷若飞挂出了两个黑眼圈,人也瘦了一些。不单早上起得早,晚上容靖泽还要催着他练习内功。

内功连起来颇为不易,尤其是一开始,引气根本是毫无感觉。饶是殷若飞被夸了一番有天赋,也自认太过飘渺,难以捉摸。不过容靖泽只看着他说了一句:没有内功,别想箭能甩那么远。殷若飞顿时毫无怨言地继续练功了。

第四天头上,镇江侯府托人禀告泽王,希望能让殷若飞回去见见他姐姐,并且殷海城娶新­妇­,殷若飞又是唯一嫡子……

容靖泽大方地挥挥手,当日就派人送了殷若飞回去了。

这一番回去,侯府已经是一番新气象了。

不说别的,光是众人看殷若飞的态度,就大大的不一般。

先前众人随着侯爷和二夫人的脸­色­行事,对这位嫡子并没有太大的尊敬,但是也犯不上得罪。后来这位小爷先是得了老夫人庇护,又入了侯爷的眼,身份渐渐尊贵起来。

到如今,成了万人之上的泽王的伴读,几乎算是一步登天。原也有人并不看好,毕竟他年岁太小,等王爷琢磨几日,没准就要反悔了。

可事实让所有人都心里一沉。

似乎这位一向眼高过顶的泽王,真的是十分喜爱这位七爷,连侯府极力压下的事都翻了出来,更是被接到了宫里。

皇宫,那是什么地方。他们这等平头百姓别说进宫,就是走进宫墙想要仔细看看那砖瓦,恐怕都要被抓起来拷问一番了。

殷若飞带着泽王赏给他的东西,先是拜见了爹爹殷海城,让他宽心,须知这些日子容靖泽不许殷若飞透出一字一句的话出来,更是对着殷海城颇有微词,让殷海城坐立不安,累得小林氏几次被申斥。

此时看到殷若飞回来,对他并没有什么异样,一颗心才算放到了肚子里。

从殷海城的书房出来,殷若飞直奔老夫人那里去了。这些日子他最担心的就是老夫人了。

之前看他和小林氏交好,老夫人就忧心忡忡,几番提醒他。但是他那是心里有算计,又没法和老夫人说,只能佯装不懂。后来出了这事,他装着中毒,逼着殷海城收拾了小林氏。

对于这件事,不管是殷海城,还是他殷若飞,都是下意识地瞒住了老夫人。

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宫里都知道了,老夫人到底身处侯府,又怎么会没有耳闻。

老夫人听说泽王今天放手让殷若飞回来,几次到院门口张望,惹得张妈妈顾妈妈两人几次的劝说。

两人正再次劝着,殷若飞已经到了福寿院门口,后面跟着小厮,带着这次进贡得到的赏赐。

“老夫人呦,快看看,您的金孙回来了。”张妈妈眼神好,老远看到殷若飞进了二门,连忙跟着老夫人道喜。

“快,点心……”老夫人张罗着。

其实一共不过几日没见,可是老夫人这心里却是极不踏实的,此时听到孙子回来了,这心里已经是止不住的喜悦了。

“祖母,飞儿不孝……”殷若飞进门就先跪倒磕头,只是还没等着他头碰到地,已经被顾妈妈张妈妈一左一右的扶起来了。

“七爷快挨着老夫人坐着说话吧,老夫人这几天可是想坏了。”张妈妈笑着,碧玉碧月已经端上来了点心水果。

“飞儿……”老夫人伸手摸摸殷若飞的脸庞。“怎么瘦了,这宫里头住着,是不是,是不是吃不好……”

“哎呦老夫人,这话您……”顾妈妈连忙拦住,“老奴看七爷肯定是在宫里头,心里惦记您才瘦了的,老夫人快给七爷补补吧。”

☆、49·婚事

婚事

“正是,孙儿每天都想着祖母呢。”殷若飞笑着讨喜老夫人,转头又让门外候着的小厮将那甜瓜拿了进来。“这瓜是太后赐下来的,孙儿舍不得吃,给祖母带回来了。”

“老夫人福气啊!”张妈妈一边奉承着。“七爷进宫几天,都给您带太后赏赐的东西来了。”

“有我的金孙的甜瓜,比当年得到诰命还要高兴呢。”老夫人拍拍被她握住的手。

“祖母,以后咱们会越来越好的。”殷若飞轻声道。

“飞儿过的好了,祖母就好了。”老夫人说着又想起了刚刚回来的孙女。“碧玉,快去把二小姐请过来,就说老七回来了。”

“哎。”碧玉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连忙的去了。

“顾二家的,你去张罗点好菜,要好的!”老夫人朝着顾妈妈叮嘱。

“放心吧,老夫人,保证帮您把七爷脸上的­肉­补回来。”顾妈妈说着就去厨房张罗。张妈妈也闲不住,也说要去露几手,老夫人笑着点头。

殷若飞和老夫人没说了几句话,二小姐殷瑞棋就风风火火的过来了,还没等碧玉挑高了门帘,人已经进了屋。

“小飞!”

“二姐!”殷若飞连忙起身。

殷瑞棋容貌肖父,长眉大眼透着一股子英气,别说气质,就连身高都比一般女子稍高一些。就连殷海城一向对女儿不大上心,对这个二女儿也是十分喜爱,甚至还寻了女武师来教导了她一番。

不过到底是女儿,殷海城怕她功夫太好,­性­子太硬,将来不好出门子,所以学到了十来岁已经就停了。殷瑞棋平素也就是按照之前学的每天练习一番,强身健体,倒也不至于太过强硬。

其实按照殷若飞的意思,姐姐厉害点没什么不好。她本就出身武将侯府,会点功夫还省得将来被欺负呢。

此时殷瑞棋正是最年少青春之时,那股子和一般大家闺秀截然不同的气质,让她格外引人注目。

拉着姐姐的手重新坐下,殷若飞想起二姐所嫁之人。

母亲去后,二姐伤心的很,爹爹殷海城心疼她,就将她送到了庶出的姑姑姑父家里散散心。

这个姑姑虽然是庶出,确实老夫人一手教养长大的,和兄长殷海城年纪差不了几个月,生母是老夫人娘家带过来的丫头。因着有了身上,才给开了脸,抬了姨娘。

只不过命不好,赶上了难产,拼着命要留了孩子,临终托付了老夫人照看。

虽然不是亲生,也只是隔了层肚皮,这情分上却实打实的是母女,是以对着兄长殷海城的几个子女都十分亲厚。

殷若飞记得这个姑姑家有一位表兄,年纪比他二姐要小几个月。文采好,人品也好,最重要的是­性­子温和厚道,和二姐算是青梅竹马。

也正是因为之前有了这么一位青梅竹马,殷瑞棋三年守孝期后,嫁给原定的夫君后,不知道是什么人背后嚼舌根子,竟然挑拨得夫家对瑞棋怀疑不满。

再到后来一年不到,就出了殷若飞被赶出府的事。随后的两年瑞棋几次三番的出府给殷若飞送银钱物品,更是惹得夫家将她禁足,到后来更是一面都没见到。

殷若飞不知道的是,那时殷海城因前方战乱带兵出征,府中陈氏自从嫁过来,不是小产,就是孩子养不活几个月,再加上小林氏各种­阴­损招式频繁不断,最后心灰意冷锁院不理府中之事。小林氏一人独大,搅得侯府中一片乌烟瘴气,更别说出嫁女们,连向娘家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他这位二姐的遭遇比小妹一点都不强。

殷若飞从一开始就不待见那位二姐夫,一家子自持高贵,其实都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尤其是那心胸狭窄内心­阴­暗,如何配得上他二姐这般的爽快女子。

殷若飞眼珠转转,既然知道了对方,这事少不得要给他搅黄了。就是跟了姑姑家的表哥,虽然家底单薄一些,却也比跟着那种小人强多了。

姐弟俩向来亲厚,尤其说到现在殷若飞也开始习武,瑞棋更是眼睛一亮,恨不得现在就跟着弟弟出去比划比划。

殷若飞脸顿时憋的通红,他才练几天,就算二姐是女流之辈,那也是多年的功底了,尤其下手又重。侥幸赢并不可能,输了的话,这脸更没地方放。

老夫人看着殷若飞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他想什么,笑的几乎喘不过气,连忙拦着瑞棋,“二丫头,快别欺负你弟弟了,看他给你从宫里带了不少好玩意的份上,放他一马。”

“带了什么好东西?”老夫人果然了解她,此话一说,瑞棋果然马上转移了视线,眼睛开始四处寻找。

“二姐,你先挑。”殷若飞将那些赏赐的东西都搬了过来,让瑞棋自己挑选。虽然这些东西搬到了老夫人这里来,但是都是一些皇上给他的新鲜玩意,还有太后赏下来的布匹杂物。

布匹老夫人还用的上,其他倒没有合宜的了。而他和瑞棋都对布匹没兴趣,还是觉得那些玩意更好。

姐弟俩挑着东西,相互讨论着,张妈妈已经切好了甜瓜,亲自端了过来。蜜­色­的瓜­肉­,甜蜜诱人的果香,优优雅雅地充斥了整个屋子。

“这瓜好甜。”瑞棋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甜香,开口夸了一句,又忍不住去咬下一口。

老夫人也很喜欢,不过吃了一沿后就不肯再吃了。

“祖母。”

“祖母年纪大了,吃不下这么多。”老夫人摇摇头,爱怜地看着孙子孙女吃。

“小飞,这瓜是皇上赏赐的?”

“是太后。”殷若飞笑道,“这原是进攻来的,太后和泽王那里都有,不过泽王爱吃,又去太后那里磨了一个来,太后看我也喜欢,就也赏了一个。”

“偏你面子大。”瑞棋好胜地哼了一声。她从大老远从姑姑家赶回来,也带了不少的东西给祖母和姐姐弟弟,可是和皇上太后赏赐的一比,一下子就没了看头,所以有些沮丧。

“二姐,你从姑姑家住了那么久,可回来了。”殷若飞心里暗笑,佯装不满地拉着瑞棋的衣袖。“可给我带东西了?”

瑞棋看着小弟的样子,心里一酸。母亲去了时,她悲痛欲绝,几天不吃不喝的,爹爹祖母看她如此,才派人去和她姑姑商量送过去住些日子。

她当时只顾着自己,就答应了。到了姑姑家才琢磨过来,母亲没了,爹爹又顾不上他们姐弟,小弟一个人在家该如何。

虽然想着有祖母,但是祖母不管家,也几乎不出福寿院,这下人若是有个疏忽怠慢,小弟该是如何。

也多亏了姑姑开解,她才安心住下,只是时不时的还是会担心。到了家中,听到留守的丫头说起这小一年来的事,真是又急又气,气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离开家。

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又一惯大大咧咧的,真有了事,也未必就能预先防范。

她本来还沮丧自己带来的礼物被比下去了,听到弟弟撒娇,心里的事全都抛去了。

“带了带了,好多好吃的呢。”瑞棋掰着手指给殷若飞一样一样的细数。

姑父尚荣在外地任职,恐怕还要等两年才能回京,这次除了她自己挑选的礼物外,也有不少是姑姑姑父给侯府众人带的。

殷若飞听的眼睛都直了,二姐虽然带回来的东西比不上他带回来的有来历,但是件件样样听得他眼馋不已。

姑父尚荣任职的地方离着是回鹘和临朝经商必经的一个州府,马匹以及珊瑚、翡翠、琥珀、琉璃器、象牙、香药这些东西,一部分用于进贡,另一部分也有商人带到京城来贩卖,而更多的就是在尚荣任职的地方和临朝商人交换物资,再将临朝的丝绸瓷器等物带回去。

太多的,太值钱的不敢带,但是能让殷若飞听着心动,那还是没问题的。

殷若飞眼里闪着光芒,拉着瑞棋的手要去看。

瑞棋没办法,只得带他去。老夫人吩咐他们快点回来,午时就在这里吃饭。

两人应了声,就赶紧去了。到了瑞棋的屋子里,发现果然已经堆满了各­色­杂物,瑞棋几个贴身丫头正在一一查对。

那些已经对好的东西,殷若飞不客气的开始挑选。反正这府里就是他爹殷海城,祖母,还有他,其他人大概就是嫁出去的大姐,家中的小妹还能被二姐想着,其他人是别想了。

哪怕小林氏再得宠,瑞棋也从来没对她假以辞­色­,向来是有话直说。小林氏也曾措辞告状,只是殷海城就喜欢二女这般­性­格,直说他直爽,并没有责怪。

殷海城这种人才是喜欢的如何都好,看不上的怎么都不顺眼。

殷若飞挑了不少东西,各­色­异域风格、装了香药的香囊;珊瑚做成的首饰;象牙的小型雕件,还有那些琥珀之类的玩意。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些异域风格的食物。

这些并不是他要吃的。他现在跟着泽王,这次又得了皇上和太后的赏赐,回来时候,泽王也没少给东西,他现在有了新鲜玩意总是要回一些。君赐臣领虽然不需回礼,但是他现在正是佩服容靖泽的时候,巴不得跟他搞好关系,学会更多的本事呢。

殷若飞横扒拉一趟,瑞棋看他挑的东西忍不住抽嘴角,“那些首饰什么的你拿去­干­嘛?我给大姐小妹留着的!”

“我留着将来给媳­妇­。”殷若飞皱皱鼻子。

“没羞,你才几岁啊!”

“七爷,二小姐,老夫人派人来催过去吃饭呢!”

“好。”

吩咐人将东西送到自己院子里,殷若飞跟着瑞棋回到了福寿院,一进门,就看到殷海城已经坐到了上首。

☆、50·礼物

礼物

姐弟俩给殷海城行了礼,殷海城面带微笑连忙让他们起身。女儿还好,一向是殷海城喜欢的,这次出去这么久,他还真是很想念。再转头看看儿子,虽然刚才见了一面了,但是总觉得这孩子似乎有了点变化。

黑了瘦了不说,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这就是修炼内功的好处了。此时虽然殷若飞还感受不到太多,但是白天多辛苦,晚上只要吐纳几个时辰,足以抵上一夜安眠。

饭菜已经准备好,祖孙三代四人团坐,老夫人和瑞棋都心疼殷若飞,频频劝他多吃。不过几人很快就发现,她们似乎白担心了,殷若飞吃的很快,吃的很多。她们一碗白饭还没下去一半,殷若飞已经两碗见底了。

“这……”老夫人有点吃不下饭了,“飞儿,在宫里莫不是吃不饱?”

“不是的。”殷若飞有些赧然,“这些日子吃的多,都习惯了。祖母放心,泽王对孙儿很好的,吃的好住的好,孙儿身体结实不少。”

殷若飞一解释,其他人总算放下了心。

此时锦元正陪着小林氏吃饭。这两天小林氏被申斥了不知多少遍,又是罚又是斥,让她一下子就萎靡不振了。

原以为和之前一样,她撒撒娇,掉掉泪,抱着侯爷的大腿梨花带雨般的哭诉一场,悔过一遍,就能和之前一样,会被殷海城原谅,重新站起来。

可惜这次她算是失算了,还没等她使出来任何一招,殷海城已久转身而去,看都不看她的做派。

锦元听说自己母亲几日都没有正经吃东西,跪在殷海城书房外求下了见上一面,亲自吩咐厨房做了几道小林氏爱吃的菜肴端了过去。

小林氏脸­色­­阴­郁难看,锦元想着开导几句,谁想竟然惹得对方哭着骂他不孝。

锦元脸­色­憋的难看。“母亲何必要如此,事情都到了这个处境了,您难道还不知道悔改么?”

“哎呀,我是做了孽了,你是好儿子啊,只跟着你爹说我的坏话,不让我活啊……”小林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母亲这是什么话,从母亲房间里搜查出了那些东西,难道是别人陷害的么?”

“就是陷害的,你待怎样?”小林氏听完也不哭了,上前抓着锦元的手,“元儿,你快去和你爹爹说娘是冤枉的,让他放我出去,这家我一定会管好的。”

锦元忍无可忍,“娘!”

“……你不愿么?我可是你的亲娘,你难道想认殷若飞那短命的娘么?”

“娘,飞儿的娘,就是我的娘,我的嫡母,这是不可改变的。”锦元实在听不下去了,“还有,爹爹哪里,我不会去说的。娘犯了错,好好的认错,爹早晚会放娘回去的。”

“回去?回去都晚了,等那个小妖­精­进门,哪里还有我们呣子的立锥之地啊。元儿,你傻啊!”

“娘,你积点口德吧,那是爹爹的续弦,也是侯府正经的夫人。”锦元犹豫再三,“……娘熄了这再管家的心吧!”

锦元摔袖离开,小林氏哭的死去活来的,呣子俩不欢而散。

挨了一日,就到了迎亲的正日子。

陈家女虽然年纪大了,又是望门寡,但是殷海城这人并非是那顽固之人,也并不在乎这些。不过陈家虽然看殷海城满意,但是终究他前面一堆儿女,生怕女儿过的不好,准备了厚足的嫁妆。

那一箱箱一件件的,让侯府众多未嫁女儿们眼红羡慕不已,都开始琢磨着等到自己成亲嫁人之时,会是何等的场面,是否能及得上眼前。

瑞棋虽然是个爽快女子,却也是个女子,一样脸颊红红的思量着。只是她守重孝,还要等上一年多,未婚夫婿家也没有办法,只能等下去。

殷若飞看着姐姐的样子,心里猜测她可能是又惦记起婚事了,人不住拽了拽瑞棋的衣袖,“二姐,昨日我回来时候经过平康坊的时候,看到了未来姐夫。二姐,那平康坊是什么地方啊?”

重活一世,殷若飞自然之道那平康坊是什么地方,这话是故意说给瑞棋听的。

瑞棋一个女孩子,其实也是不知道的,但是今天既然开了口,瑞棋的­性­格必然回去打听打听的,待她知道是那种地方,一定会先恼了对方。

殷若飞心里冷笑,重活一生,还想娶我姐姐,做梦吧!小爷让你连个女人毛都碰不着。

挑拨了关系,等着全部礼数完毕,殷若飞跟着特意来接他回去的容十走了。殷海城看儿子在宫中也没什么事,也就放心的放行了。

殷若飞临走前特意嘱咐二姐多多照顾小妹。他之前只敢偷偷摸摸地给小妹送些东西,前世连累妹妹太过,这辈子刚回来,怎么都不敢让人知道他和小妹关系好。现在铲除了小林氏的爪牙,终于能放心心了,可惜他却要离开了。

殷若飞抱着从瑞棋那里搜刮来的各种东西,回到了容靖泽处。

“玩的如何?”

“也没玩什么。”殷若飞恭恭敬敬地站立在容靖泽面前,“给新母亲见礼之后,得了东西,心中牵挂王爷,就赶紧回来了,酒席都没吃几口。”

容靖泽失笑。“这小嘴可是没白长,几天的功夫都会讨好人了,可见你是有天赋啊。”

“王爷培养的好。”

“徒儿学的好。”

两人互相吹捧一番,听得身边几个护卫直起­鸡­皮疙瘩。

“我给大家带回来了些玩意。”

殷若飞将带进来的东西重新摊开。刚刚进宫门的时候,被好好的翻弄了一通,后来还是容十亮出了牌子,那守门的侍卫才赶紧放行的。

殷若飞看了容靖泽一眼,这位爷在宫中居然也是一霸!

箱子里东西不少,那些异域特­色­的食物拿开后,被送到了后面厨房,自然有人料理。

首饰香囊各种翡翠玉器的都让殷若飞摆了出来,足足分成了几十份。

二十八名侍卫自然是一人一份,虽然这一份可能只是一对银戒指,一对珊瑚耳环或者装着香药绣着各­色­花纹的香囊之类的,但是众人都是十分欣喜。

说值钱未必,但是被人惦记的感觉十分好。

“各位大哥这些日子关照我,小小回礼不成敬意,都是我姐姐带回来的玩意,各大大哥拿回去给家里的娘子玩吧。”

“我的那份呢?”容靖泽有点不痛快了。二十八个侍卫一人一份,眼看桌上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居然还没分到他,实在是……

“王爷你吃过见过的主儿,臣这里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怎么比得上进贡来的……”

“到底有没有我的!”容靖泽眼睛危险的眯起,放在案几上的手攥的紧紧的。

“……有。”殷若飞从箱子最底下拿出一只匣子,乌黑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把象牙为鞘的弯刀。要不是刚刚容十拦着,这刀恐怕就被翻出来了,私带兵刃进宫,这事也不算不麻烦。

容靖泽接过后细细观看,这把刀实在是漂亮。象牙刀鞘雕琢着­精­美的花纹,虽然看不出是什么,但是看那­精­美繁复的样子也知道价值不菲。刀柄上镶嵌着几块宝石,个头不大,却是红浓绿翠。弯刀抽出,隐约可见上面寒芒闪烁。

容靖泽拽下根头发放在刃口上,轻轻一吹,头发一分为二。

“好一把镔铁弯刀。”容靖泽露出了笑容。

“王爷喜好就好。”

“只不过……”容靖泽笑容诡异。“这也是你姐姐买回来的?”

“……”

而几日后,瑞棋寻找姑父特意给她爹殷海城带回来的弯刀时,才发现那刀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得跺着脚去向爹爹请罪。

听女儿叙述一番那刀的样子,殷海城也是一阵­肉­疼。只是这刀既然被殷若飞带走,恐怕这时候早就到了泽王手里了。算了,认倒霉吧!

容靖泽又起身看了看箱子,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份,而且俱是女子首饰之类的,忍不住好奇,“难道这是给太后准备的?”

“不……”这东西他怎么好意思往太后那里送,说不得他前脚出来,还得赶紧走,免得被太后丢出来砸到他的脚后跟。

“那是给谁的?”

“是,给我未来娘子留的。”殷若飞脸红的够呛,赶紧低下了头。

容靖泽则沉下了脸,不过转瞬又笑了起来。殷若飞此时还低头害羞,不知道面前的恶人竟然打了和他之前一样主意。

又过了几日,泽王正式从宫中迁出,搬到了他的则亲王府。泽王未成亲,身边也没有侧妃之类的,倒是简单。只带了几个贴身忠诚的太监和宫女,并这二十八名侍卫迁入了王府。

皇上和太后又分别遣过来得力手下,给泽王使唤,但是偌大的王府依然是空荡荡的。

四进的宅院,左右回廊将房屋围绕,庭院里栽种着名贵的花草,早就有人搭理好。除了容靖泽住的第三进主院外,前面两进院子除了主道之外,分割成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小园子。

殷若飞本来看中了前院的一处小院,大小和他侯府的院子差不多,也分成前后两个小院,不会太大显得空旷,打理起来也简单的很。

不过他显然忽略了容靖泽了。泽王殿下直接将他丢到了主院的跨院,院子大的很,别说住他和几个小厮丫头,就算将来他在这里成亲,估计都够用。

殷若飞不想离容靖泽太近,只不过对方一句话就把他打回了,“你是我的人,不离我近点,打算住到哪里去?”

☆、51·国子监

国子监

在王府重新安顿好,殷若飞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使命职责,伴读!

一大清早,在两个强塞给他的小太监服侍下洗漱完毕,殷若飞踏上了容靖泽的豪华马车。

依然是那辆豪华招摇的马车,再看看里面坐着的人,总有种噩梦重圆的错觉。

“靠过来点,给我揉揉腿。”容靖泽半躺半坐,似笑非笑地看着缩在一边的殷若飞。

“哦。”殷若飞也不拒绝,每天晚上抽空看看师父留下的医术,此时正好拿着王爷练手。不过他脸上故意有点不情不愿的,免得这狡猾的王爷发现,没了这种白来的练手材料。

容靖泽看着殷若飞那绷着的小脸,心里觉得舒坦多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张冷静自持的脸,他就想打破,非要殷若飞露出郁闷,生气……只要有表情就好。

泽王府离着国子监并不远,没等殷若飞练了全套就已经到了。容靖泽看着他脸上虽然带着些不情愿,但是按揉起来却是无比的认真,心里倒也舒服很多,连带着语气都没有平时那么刻薄了。

远远地,国子监的祭酒和两名司业都迎了出来。虽然早已言明不要特殊对待,但是身为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王爷,这几个小官自然不敢怠慢,连带着对着容靖泽身边的殷若飞也是颇多巴结奉承。

依着容靖泽的身份,是要在崇文殿读书的,太子也是在那里读书。不过他不耐烦宫中繁复,又有殷若飞,才订了这里。对于皇上而言,去哪里都行,只要肯读书。

早已有人安排好了座位,这里是最好的官学,能进来的弟子,多是官宦子弟和各地秀才中的佼佼者。

容靖泽这等身份的之前也不是没有,但是荣宠到他这个份上还来的,倒是独一份了。

这里面也有他几个王兄家的堂侄,看到他来连忙过来见礼,神­色­间也老实了很多。

虽然在国学只论学问不论身份,但是私下里无不是以父辈交好者三五一群。父辈不好一起,以免被误会结党营私,但是十几岁的少年们就无所谓了。

原本这国学也以几位小王爷、国公世子们为尊,但是打容靖泽进来的那一刻起,他们都不算什么了。

有了容靖泽的庇佑,殷若飞自然也是大大的便利,安排在了容靖泽身边的位置。

在座的人频频偷眼打量殷若飞,有的知道他是侯府七少,泽王伴读。有的也纳闷,为何泽王会带了这么一个小娃娃来,虽然这个小娃娃看起来白净剔透仿佛小金童一般。

不过众人心里琢磨归琢磨,却没有人敢去询问的。别说容靖泽辈分本就比他们大,就算是同一辈的,只有盛宠不衰,就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殷若飞对目前一切还算满意,没有人招惹他,就能好好学习了。

不过让他高兴的还不止这一件,等到先生进来的时候,才是大大的惊喜。

看着孙先生走进来,殷若飞差点起身惊呼。

他原本最大的遗憾就在于此,跟着泽王,大仇必定得报,但是却要离开孙先生。孙先生很理解他,孙先生甚至觉得,让殷若飞继续留在侯府里,将会限制了他的成长。

虽然泽王在孙先生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选,但是总比侯府里被女人们算计要强的多了。

孙先生本和殷若飞商量好,只要有功夫,他就会跑回来继续跟着孙先生学习,孙先生也点头应允。只是没想到转头的功夫,泽王就派人来询问他是否要去国子监。

国子监是好地方,孙先生之前也是被请过,只不过他那时身边有几个弟子,而且也不喜欢官场,就拒绝了。可是这次为了殷若飞,孙先生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泽王的要求。

有泽王出面,这事自然是办的简单快捷,别说孙先生,就连孙先生那几名学生弟子也都跟着进了国子监。

这课上的殷若飞纠结异常,既高兴,又好奇,又想赶紧放学询问下老师是怎么回事,又听着入迷不想课结束。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看得一边的容靖泽简直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殷若飞顾不得收拾桌子上的书本笔墨,甚至连容靖泽示意他帮收拾的眼神都完全没看到,直奔着孙先生而去,惹得容靖泽嘴­唇­不由得抿起来。

“老师!”殷若飞直接扑了过去。

“打住,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禁不住你。”孙先生连忙笑着伸手阻止了他。

“老师,您来了真是太好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孙先生只言片语就解释清楚了其中的事,殷若飞忍不住回头感激地望了容靖泽一眼,只见容靖泽的随从已经从外面进来,帮着他收拾东西了。

“来来,我给你介绍你几个师兄。”孙先生拉过旁边几名弟子,给殷若飞一一介绍,两边互相见礼。

这几个人都是孙先生的得意弟子,而殷若飞算是他的关门弟子了。

午饭自然是有人送来的,不过容靖泽这边是不耐烦在这里吃,只推说家里还另有别的学业,带着殷若飞离开了。

殷若飞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好在现在几乎天天能见面了,等他晚上温书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在课下请教老师。

孙先生自然也知道他身不由己,点头微笑让他自去。

孙先生身边三名弟子,都要比殷若飞大上几岁,一个今年二十,一个十七,还有一个稍微小点,却也有十三岁了。

这几人都是资质出众之辈,尤其是两个大点的,殷若飞上辈子也听过他们的名字,都是十分了得的人,

尤其那个叫做高瑾的,乃是皇上都亲赞惊才绝艳之辈,只是他的容貌看起来竟然是有点眼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容靖泽带着殷若飞回了王府,家里早就准备好了吃食。二十八个侍卫一个也见不到,估计是换班吃饭去了,一起吃饭的只剩下他们两人。

自从搬到王府,饭菜反而­精­致了起来,想来是因为皇上太后不放心,特意安排的,生怕泽王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快吃。”看着殷若飞有些发呆,容靖泽开口催促。“吃过了饭,带你去西山。”

“西山?”殷若飞琢磨了一下,那是要出城的,离着可不算近。“­干­什么去?”

“不想练骑­射­了?”

“……”殷若飞心里不安,他骑马可没几次,别说骑­射­了,光是骑好了都难。上次骑马,还是遇刺被袭的时候呢。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殷若飞早上练剑,上午去国子监,下午去西山跑马,晚上温书,被药经毒经,夜里跟着容靖泽修炼内功……人生格外的充实,充实的让他想吐。

于此同时,殷若飞倒是深刻体会到了容靖泽所说的背后捅刀子的真谛。别说捅别人,就连他,也从来没捅的手软过。

多少次殷若飞被毫无准备地推到前面,硬着头皮解决容靖泽的问题。不过日子长了,他倒也练成了滑不留手的技术。

镇江侯府最近很是安静,小林氏似乎终于认识到没人看她蹦哒了,老老实实抄佛经。陈家女,侯府新夫人也传出了喜讯,殷海城喜出望外,毕竟侯府好几年都没有孩子降生了。

陈氏头胎,不敢多废心思,老夫人就指了二姑娘瑞棋帮着管家,等过了孝期,她也要出门子了,现在先练练手也好。只二姑娘一人肯定顾不过来,陈姨娘又自告奋勇,也要帮忙。老夫人琢磨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只要等着陈氏生下孩子,这家还是陈氏做主,到时候瑞棋也差不多快要出嫁了,一个陈姨娘倒是不足为虑,暂且用着也好。

殷若飞时不时的抽空回去侯府一阵,带上一些泽王给他的东西,主要是看看祖母,看看二姐和妹妹。

大姑娘月前生产,不出意料的果然是个女孩,斤两不轻。殷若飞亲自去看过,自家姐姐也是脸­色­红润,看起来这几个月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

单有一样,前世他大姐自从这一胎后就不再开怀,让他十分纳闷,他又不好亲自去盯着。最后还是求了泽王,只说忠勇伯府没有趁手之人,求着给寻个可靠之人。

泽王出手自然不同,当天就派人送去了一名医女。忠勇伯府听说是泽王送来的,虽然不是皇上指派,却也不敢轻易得罪,好好将人供养着。那医女被泽王派去,自然也是忠心耿耿之辈,对着送过来给侯府大姑娘、忠勇伯府二少夫人送过来的汤汤水水的,严格的检查。这一查还真是查出了问题。

忠勇伯府这一代两个嫡子,后面虽然还有个老三,却是个不受宠的姨娘所出,对着两个嫡子毫无威胁。可是这忠勇伯长子却是个不出彩的,什么事都不争,也不抢,平日里只是拿着书,做些学问。

次子就是瑞琴的夫君,是名武官,这几年来颇受重用。

兄弟俩感情自来的亲厚,又都不是事多之人,彼此关系并没有因为次子被重用而有何间隙。

只是,这伯府大少夫人心里并不喜这些,她是伯府老夫人娘家侄女,身份并不高,若不是有着表亲,恐怕这亲事是万万落不到她头上的。而瑞琴嫁过去后,身份比她高,嫁妆比她厚,连模样都胜她一筹不止。更别说小叔子一日比一日风光,她那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着那么不得劲。

一来二去的,妯娌两个有了摩擦,这一次瑞琴产女,侯府、王府都送来了礼物,让她更是嫉恨不已,一时迷了心窍就做了些不该月子里吃的东西。

被揪出来后,大少夫人顿时吓坏了,她本就不是大门户的闺秀,哪里懂得这么多,慌慌张张地将事情推到了陪房身上。

府里老夫人虽然心里偏她的很,但是表面却不得不狠狠地训斥了她一番,又将她身边陪房发卖掉,让她给瑞琴赔礼道歉又送了不少东西才算了事。

“到底严重不?”容靖泽什么都好,就是医术上没耐­性­学,所以对这方面并不懂行。

殷若飞微微一笑,事情自然是有,只是被那医女夸大很多。这是他早就交代好的,有事,就闹出来,到时候王爷给她做主。那伯府大少夫人见识浅薄,如果不及早给她一个厉害,恐怕将来少不得被人怂恿着,害了他姐姐。

容靖泽还不知道,背后捅刀子殷若飞虽然还没学会,但是狐假虎威,却已经运用纯熟了。

☆、52·相交

相交

解决了大姐的后顾之忧,殷若飞又想起了二姐的燃眉之急。

二姐­性­子爽快,又得父亲偏爱,偏容貌气质又是英姿飒爽的,就给她订了武将门第。

只是这亲事殷海城并没有打听好,再加上对方有意欺瞒,着实误了人。

瑞棋夫婿乃是归德将军嫡子,虽然官职算不得太高,只是从三品下,当年更是殷海城的部下。只是归德将军宋振威人品老持稳重,又和殷海城关系莫逆,殷海城也有心让二女儿不必加入那些文官世家之中,被那些繁文缛节束缚。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好心并没有成就好事。

宋振威虽然也有妻妾几房,但是总共就一根独苗宋子荣,还是他正妻所出。

宋将军常年不在家中,这根独苗被宠上了天,非但没有承袭他爹的武功能耐,反而是沾花惹草,又心胸狭窄,平日里无不是出入于青楼舞坊。

当初宋夫人听说是侯府家的嫡次女,心里高兴的很,觉得攀上了高枝。结果瑞棋嫁进门去,宋夫人又想让儿子借着侯府的势力得个高官,又想拿捏住儿媳­妇­,贪了她那丰厚的嫁妆冲到公中。

依着瑞棋的直爽­性­子,若是宋家有难处,宋夫人来跟她求,那绝对是没问题的。可惜宋夫人错打了算盘,想要借着她房里原先就有的几个通房抬成姨娘来胁迫。

瑞棋如何会忍得,尤其看到宋子荣一副绣花枕头的样子,文不成武不就,从小到大没拿过刀,也没怎么捧过书,实打实的无能之辈。偏偏房中通房就好几个,那碰过却没名分的丫头就更多了,早就让瑞棋心中憋了一股子气。

宋氏再用上这一手,怎么会让瑞棋服软,一家子闹将起来。后来殷若飞出事,瑞棋几次出府。本就对她不喜,再加上小林氏刻意暗示,让宋夫人终于大起了胆子,将她软禁起来。

这其中的曲折,殷若飞并不知道,但是宋夫人眼皮子浅,宋子荣又是十足的无能之辈,更是对他二姐不好,这他知道的很清楚。这一辈子殷若飞已经打死主意,要让宋家空欢喜一场。

这几日太后身体不好,召了泽王进宫,因为没有宣召,泽王也不想让他去,索­性­就继续去国子监上课。没了泽王,他倒是可以在这里上一整天了。

来国子监已经月余,不过碍于容靖泽的身份,众人都没怎么和殷若飞说过话。殷若飞相熟的,也就是他那三个师兄而已。

眼见着今天泽王没来,众人忍不住蠢蠢欲动。

殷若飞承袭了父母双亲的好容貌,­唇­红齿白十分讨喜,再加上他年纪小,如今才九岁,在这国子监里算是最小的了。

众人小声交谈,最后推举出一个少年过来。

国子监属于官学,学生虽然平民占多数,但是皇亲国戚、朝中大员之子也是有相当一部分,对于这些人的身份,容十一早就全都和殷若飞交代过了。

眼看少年走过来,殷若飞也抬起头。

“殷小弟?”少年容貌姣好,但是浑身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气息,嬉皮笑脸地和殷若飞打招呼。

“西陵兄。”殷若飞点头笑。

在这国子监,基本是个学生就比他大,叫一声兄长也不为过。尤其眼前这个少年,乃是渝国公西陵家的嫡孙,身份尊贵的很,比之那些皇子皇女也不遑多让。

西凌家是开过元勋,辅佐皇帝得了天下,有定鼎之功,和另外三家并封国公,五代之后才降级袭爵,如今这位西凌家的公子,正好是第五代。当然,现在四大国公家也只剩下了三家。

当年开过大封群臣,除了四位国公外,还有包括殷家在内的几家侯爵,同样是五代后降级袭爵。只不过他们都是虚封,只有封号,并无封地,只领取俸禄银两。

四位国公家尚好,除了自己那份俸禄,皇上每年御赐众多财物,加上封号的俸禄银两,日子过得很轻松。

其他几家也算过得去,唯有镇江侯上一代人口少,老侯爷又无官职,也无太大本事,几乎就是靠着封号俸禄过活,日子过的捉襟见肘。要不是当年的侯夫人,如今的老夫人多方周旋,又几乎贴尽了自己的嫁妆,恐怕养不出殷海城这般的儿子再让侯府翻身了。

相比其他几家世袭公侯,西凌家仿佛是游走在外,在朝为官,却奉行中庸之道,全临朝都知道西凌家老公爷是个老好人,整天笑眯眯的。

容靖泽倒是和他探讨过几次,殷若飞原不觉得,后来听了容靖泽的分析,才知道西陵老公爷这才是真正的老­奸­巨猾。

不站队,不结党,忠心只对皇上,这才是真正的为臣之道。西凌家的身份地位已然是凌驾于众臣之上了,没必要再去做那拥立之功。以西陵家的势力,任是哪位皇子继位,也要拉拢的,何必冒那种不必要的奉献。况且就算拥立新皇即位,他们这种公爵之家,还能怎么封,难道还会封个异姓王不成!

殊不知当年被灭门的鲁国公家,就是因为拥立刘妃之子失败,被当今皇上以谋逆大罪灭了九族的。

想到这里,殷若飞心里没敢看清这位西凌家的小公爷。有西陵寿那样的祖父,谁知道这个西陵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殷小弟认识我?”西陵皓笑嘻嘻地坐在了殷若飞旁边,满脸满眼的笑,让人觉得这个少年大概从来没有过烦恼。

“西陵兄的大名,小弟久仰。”

西陵皓其实年纪也不大,今年十二岁,在殷若飞来之前,他也算是这里比较小的了。

“哦?”西陵皓笑的更灿烂了。“原来我这么有名。”

殷若飞笑而不语,这位小公爷确实有名,可惜不是什么好名。调皮捣蛋那是高人一等的,学习那就甭提了。

他还不像容靖泽,容靖泽身份比他尊贵,自己本身又不去做什么,只是纵着身边人去做,才有了前面两个伴读出的事。

而这位西陵皓则是专坑自家人,爬树抓鸟、上房揭瓦、在自己爹爹马尾巴上栓爆竹、把他爹爹小妾的衣服丢的满街都是……淘的让当今皇上都忍不住替他爹西陵道捏一把冷汗。

不过他爹西陵道也无可奈何,他不过是国公世子,他上面还有老公爷,还有老夫人。家中就这么一个嫡子,那真是眼珠子一般的疼爱。

西陵皓见殷若飞知道他,开始得意洋洋地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他口齿伶俐,说起来倒是颇有趣味,殷若飞听的目不转睛,不知道还有人能淘成这般样子。

看着殷若飞喜欢听,西陵皓更加得意,靠着殷若飞跟前,将自己的事事无巨细地说给他听。殷若飞脸上是惊奇之­色­,心里却是想笑。

这位小公爷也太逗了,家里事都讲出来了,什么他爹哪个小妾最妖气,哪个小妾最会哭,哪个小妾……家中姐姐妹妹们又如何如何……

殷若飞心里叹气,这小公爷是真­性­情如此,还是在跟他演戏啊。仔细看看对方眼眸,清澈的很,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做戏成分,这要是装出来的,以西陵皓的年纪来说,实在是不容小觑。

只是,这若是真­性­情……

殷若飞不单替西陵道大人捏把汗,也为西陵老公爷捏把汗,怎么养出来的这般随意的孙子的?

不多时孙先生到了,众人拿起了书本,西陵皓厚着脸皮坐在了殷若飞旁边。殷若飞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多认识几个朋友并不是坏人,谁也不知道将来会用到谁。

可惜一上课,殷若飞就后悔了。这位爷简直就不是来读书的,频繁的小动作,加上不时拉拉他的衣袖,让他几乎不能好好读书。好在现在殷若飞被容靖泽磨的­性­子更加沉稳,才没有翻脸,只是心里想着,下次绝对不让他坐旁边。

孙先生也看出来小弟子被人搅扰了,不过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在他看来弟子沉稳是好事,只是这孩子未免太沉稳了,少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让他有些担心。

西凌家的少爷,孙先生也是知道的,调皮捣蛋到皇上都有耳闻。不过在孙先生看来,这西陵皓虽然皮,但是­性­子直率,感情真挚,倒是可以做朋友的。

果然,下学之后,西陵皓态度更加亲昵了。不同于之前的那种热情,现在更加正常。

殷若飞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西陵皓显然也感觉到了,依旧是嘻嘻一笑,转头招呼自己那一帮好友。

众人围过来和殷若飞说话,问殷若飞知不知道他们是谁。

这对殷若飞没有任何难度,一一喊出他们的姓名。

和西陵皓交好的人,年纪也都不大,一群人惊喜地听着这个漂亮孩子喊出他们名字,也都觉得挺有面子。都是西陵皓的朋友,自然也是脾气相投的,不少人都是出了名的小霸王,一天打八顿都到不了天黑的主儿。

等到一天课业结束,西陵皓拉着殷若飞和他们一起去玩。殷若飞心里琢磨了一下,玩耍他到没兴趣,不过跟着西陵皓倒是能顺便回侯府看看,也就点头同意了。吩咐在外面守候的小厮回王府报个信,就说自己晚间会回去的。

在殷若飞的要求下,几个少年从专司买卖的坊市经过。殷若飞想了祖母和姐妹,想着经过时,给她们稍些东西。

“若飞,你怎么还买头油和珠花啊?”西陵皓看着殷若飞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有些不解。若全是糕点也就罢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女孩子用的东西。

“家里姐妹多。”殷若飞也不多解释。

☆、53·共谋

共谋

将西陵皓的马车塞的几乎没地方坐,殷若飞才停下手,西陵皓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之前闯祸,让他爹罚他一个月不能骑马只能坐马车。否则也不会被那几个小子笑话他马车被装了这么多东西。

西陵皓对待朋友一向大方,只是占占马车地方,他自然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挤得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让他忍不住幽怨地看着那些大包小包。

殷若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接触了这一天,已经知道西陵皓是个脸热的人,故意拿起一包桂花糕塞到他手里,“西陵兄,你随意吃,不用光看的。”

西陵皓一口气梗在喉咙,可是看看殷若飞那黑白分明的水润眼睛,又觉得对方是真的体贴他,怕他馋。

“不不用……”西陵皓有些尴尬,让一个比他还小的人觉得他贪吃,实在丢人。

殷若飞正打算再多说几句逗逗这个新朋友,眼看这前面已经来到了平康坊,眼珠一转,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西陵兄,这里是­干­什么的啊?”殷若飞指着那平康坊的方向问道。“看起来很是别致啊,我们去玩一会儿?”

“你就叫我哥哥吧,叫西陵兄多生疏。”任谁都是喜欢­干­净漂亮的,西陵皓也不例外,他本就对殷若飞好奇,趁着泽王不在过来认识。没想到殷若飞­性­子出奇的好,竟然对他讲的东西格外有兴趣,他讲着讲着也就真的说了下去。再后来,他频繁做出小动作,就是想看看殷若飞脾气本­性­如何,谁知对方竟然对他没有一丝恼怒,实在是出乎意料,也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遇到知己了。

西陵皓不好念书做学问,但是却喜欢读一些杂书,看看那些书上所讲的江湖,奇侠,兄弟义气之类的。之前他那帮朋友也是意气相投,在一起玩耍,可是今天接触了殷若飞后,顿觉那些人是朋友,但是眼前人却是知己,虽然他比自己还小几岁。

眼见殷若飞指着平康坊问他,西陵皓脸上些微有些发红,“若飞,这里不是好地方,我们不要去。”

这平康坊是青楼聚集之地,风流侠少流连忘返之处,西陵皓之前也学着书上交几个江湖朋友,不过自从去了一次平康坊喝花酒后,回来被他爹狠狠地打了板子,连老公爷老夫人都没有拦着,顿时让他长了记­性­,再也不肯去那里。

这也是西陵皓聪明之处,他知道深浅,只会在规矩允许范围内捣蛋。虽然对他爹的小妾们频繁出手,但是对老公爷和老夫人甚至他母亲十分孝顺的,所以再顽劣,西陵道也就是表面动怒,却不会为了几个小妾伤了嫡子,儿子是他的血脉,美妾随时都能再娶。

那次老公爷和老夫人也动怒,让他知道了这平康坊不是好地方,自从后避而远之,连之前带他去的那几个所谓的朋友,都悄悄的疏远了。

他拿殷若飞当成知己,见他询问,哪有不阻拦的。只是对方年纪比他更小,这话也不好说,只是支支吾吾地说着那不是好地方。

“不是好地方?”殷若飞故作惊讶。殷若飞倒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折,所以看着西陵皓的样子倒是有点不解,不过难得有人接话,自然要演下去。“我看那房舍漂亮的,怎么会不是好地方?”

“若飞不要问了,那……那……”西陵皓不知道怎么说,而且他也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总是说不出口的,“反正是好男人不会去的地方!”

殷若飞心里简直要笑得打滚了,他之前是想引出话题,此刻看着西陵皓万分为难的样子,顿觉找到了乐趣。

难得遇到有趣的人,殷若飞自然要玩下去,跟容靖泽说话实在要时刻转着心眼,一不小心就会被对方绕进去,面对这直肠子的西陵皓,殷若飞还真是生出了结交之心。

一来西陵皓人品不错,孝顺,义气,至于调皮捣蛋那种,哪个男孩子不是如此,只不过他闹的大而已。

二来西陵皓是个直肠子,这种人比那内心不知道要绕多少圈的人,要好相处的多,相处起来也不会辛苦。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西陵寿老公爷为人外表忠厚老实,实则深蕴为官为臣之道,看似游离在权利核心之外,其实地位却稳如泰山一般。和这种家族交好,如果能入了老公爷的眼,得他一臂之力,自己的复仇之路会走的顺遂的多。

说句心里话,殷若飞并不是特别信任自己的父亲,复仇这事,自然也打心底没准备着指望他。若是对方真是有情有意之人,事情绝对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西陵哥哥,这里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么?”

“是。若飞……你怎么了?”西陵皓发现殷若飞低着头,语气也颇多不对劲的地方。

西陵皓还以为是因为对方不能去游玩,才落寞,慌忙去安抚。“这个地方不好,其实我还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保证比这里强的多。”

殷若飞微微抬起头,望了西陵皓一眼又快速地敛目,“西陵哥哥,我不是要玩,我是……”

殷若飞的欲言又止,吊足了西陵皓的胃口,看着殷若飞那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遮住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西陵皓顿时脑袋一皮空白。

“你要玩,我带你去……”西陵皓豁出去的说道。

“不不。”殷若飞按住了西陵皓的手。“西陵哥哥说这里不是好地方,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西陵皓连忙询问,看到殷若飞的表情,心里一动,“难道是有人欺负你?”

镇江侯府的事,说来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尤其是那些大家士族,总是有些消息来源的。

这殷侯家虽然有嫡子,奈何这个嫡子来得太晚了,不及那长子得宠,再者这嫡子又没了亲娘,等到后娘入门,再生下一儿半女的,还真不知道会如何的。

后宅­阴­私,将前面嫡子养废了的事也多的是。

可是这中间泽王Сhā了一杠子,皇上更是下旨让殷侯的小儿子当了泽王的伴读,有了这强大的靠山,镇江侯府将来的事,还真是不可预料。

西陵皓原本听到这些时候,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又不认识殷侯的小儿子,­操­那份心做什么。可是现在他和殷若飞好了,成了兄弟了,自然是替对方打抱不平,普一听到殷若飞说,立马就想到了他是在侯府受了欺负。

“不是的。”殷若飞摇摇头,“家中并无事。”有事他也摆的平。

“那……你快说,要急死我了!”西陵皓­性­格直爽,哪里受得了他这么慢吞吞的说话样子。

“是,是我二姐的未来夫婿……”殷若飞看西陵皓的情绪已经被调发起来,也就不再卖关子。“我前些日子路过这里,正好看到他出来,西陵哥哥说这里不是好地方,我……”

“你二姐的未来夫婿?谁啊?”西陵皓一时想不起来。其实也难怪,京城勋贵众多,临嫁的女儿也多的是,谁能记住谁家和谁家定亲,何况西陵皓喜欢玩,懒得记得这种后宅之事,是以一时根本不知道殷若飞指的是谁。

“是宋将军家的儿子。”殷若飞提醒道。

“是他?”西陵皓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似乎是鄙夷,其中又混合着耻笑等等。想起那时殷若飞的二姐夫后,又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同情,最后联系到殷若飞是他的知己,顿时变成了愤恨。“那个混蛋不是什么好东西。”

“西陵哥哥。”殷若飞似乎很吃惊,也有些接受不了,“宋将军和我爹爹相交多年,他为人似乎……还不错。”

“嘿,你哪里知道啊。那宋将军虽然为人不错,可惜那个宋子荣却和他爹完全不一样。别看他平素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哼哼。”

围着马车的几个小子也一直听着他们俩人聊天,此时天气虽然不如前些日子闷热,但是西陵皓本来就嫌弃他爹让他坐马车丢人,自然更不肯将车帘什么的都拉下来,凭白让人以为是哪家闺秀出来了。

没有车帘,两人的话其他几人是听得十分清楚,顿时有人就怪叫起来,说着之前宋子荣­干­出了什么事。

似乎是因为有人挑了头,这几个人越说越来劲,短短一段路程,殷若飞听到不下于十来件宋子荣的丑事。

不过西陵皓一直都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怪异,殷若飞看着他欲言又止。倒是旁边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殷小弟,你不知道,西陵弟他之前在宋子荣手上吃过亏。”

“闭嘴!”西陵皓顿时恼怒,殷若飞连忙抓住西陵皓衣袖。

“西陵哥哥,实在是对不住,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了。”

殷若飞大眼灵动,带着说不出的歉意。

“你是你他是他,分明是宋子荣混蛋。”西陵皓叹口气。将他之前糊涂,以为宋子荣和他是一样的人,谁知道那宋子荣却是小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将人拿他的名头出去放债,被他爹爹好一顿打的事情说出。“那时候人人都看到我和他在一起,解释也没人信,至此之后,我就离他远远的了。”

“他没有解释过么?”

“哼,他自然要解释。”西陵皓冷笑,“只是嘴上随便他说,难道我就不会去查么!”

“原来如此。”

“若飞,听我一句,那宋子荣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还是劝殷侯赶紧退了这门亲事吧!”

“这可就难了,不过西陵哥哥若是肯帮忙,我倒是有个主意!”

☆、54·九妹若岚

九妹若岚

“要是和那个宋子荣有关,恕我……”西陵皓聪明至极,连忙推拒,他是真的不想和宋子荣再扯上半点关系。

“我家到了,西陵哥哥和我进去坐坐吧!”殷若飞眼珠一转,主动邀请道。

“这么贸然进去……”

“无妨,我家祖母人最和善。”

西陵皓推脱不得,只得跟着,而其他人连忙推脱,说是最不耐烦和老人打交道,只说在老地方等着西陵皓,就一哄而散。

殷若飞带着西陵皓进了镇江侯府,在福寿院门口禀报后进去给老夫人磕了头。

看到孙子回来,老夫人自然很高兴,又听说眼前少年是孙儿新交到的朋友,也是温言夸奖几句。又让顾妈妈端出刚刚做好新鲜温热的点心款待两人。

两个孩子吃了几块点心,殷若飞借口要带着同窗去自己院子坐坐,从老夫人处告退。

“若飞你祖母真好,几乎赶上我祖母了。”西陵皓自小被老公爷老夫人疼爱,对长辈十分有好感,尤其是那些对他态度十分温和亲厚的。他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十分敏感聪明,别人对他是真还是假,他从来都能正确的感应到。

也正是如此,他能感觉到老夫人对他是真的不错,对殷若飞也是真心实意的好,才有此感叹。但凡那些高门大户,脸上几张皮,有哭的,有笑的,端看需要摆出哪一张。嘴上说的比唱的都要动听,其实心里怎么想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说不定背后捅刀子的,就是对你笑的最甜的。

“祖母一直都很疼爱我。”殷若飞将糕点大部分留在了老夫人处,那些都是京城老店的名点。殷若飞买的多是柔软的桂花糕,酥软的酥皮,还有那糯糥的,用花汁染了颜­色­的糯米花糕。

这些东西大多是嚼头小,瑞棋和若岚未必喜欢。她们更喜欢糖果蜜饯之类的,那松子糖殷若飞足足买了一大包。

这些东西,殷若飞打发了小厮送到了二姐瑞棋那里,因着殷若飞的要求,瑞棋已经把若岚接到了自己院子里住,一起送到就可以。

殷若飞将西陵皓请到了自己书房,两人对坐,紫灵连忙煎了茶奉上。

“西陵哥哥,我娘已经没了,家中除了老祖母,就两个姐姐待我最好。”殷若飞没应西陵皓的话,反而说起了别的,“祖母十分疼爱二姐,我爹又被宋家蒙蔽,若是姐姐嫁入宋家,小弟伤心难过也就罢了,只怕老祖母受不了。”

“我……”

“西陵哥哥,我年小力微,明知道二姐要嫁的是这种人,又有什么办法。”

“不如求求泽王……”

“西陵哥哥,你我是朋友,我和王爷只是主仆,何况他选中我当伴读,也只是因为我之前拒绝,才被他执意要去。”殷若飞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染上了泪珠,“我年纪小,身体弱,祖母本来不意我去,我也如实说了。只是泽王以为我欲擒故纵,才……”

“原来泽王是这样的人。”西陵皓双手握紧,“别担心,这事我帮定你了。你说,要我怎么做!”

殷若飞心里默默致歉一句,不过谁让西陵皓是最合适的人选。身份高,年纪小,和宋子荣有过节,又拿自己当知己。

身份高,闯祸后无忧。年纪小,更可以显得宋子荣不义,而后两条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人选,只是殷若飞知道,他算是欠下对方大人情了,这辈子他都会对西陵皓真心以待。幸好西陵皓这个人,他也很喜欢。

“说起来,倒也很简单,只是要牺牲西陵哥哥的名声了。”殷若飞有些歉然。“不过西陵哥哥放心,我会给哥哥洗去污名的。”

“好,你说!”西陵皓郑重点头。

两人将计划反复推敲,一直到了日头偏西,门口紫灵过来禀事,“七爷,九小姐来了。”

“快让她进来。”

九小姐就是殷若飞母亲去世前两年抱到身边抚养的女儿,她母亲只是个通房,连姨娘都不算,身份低微又是逆产,生母去后,这孩子几乎没有人愿意养着。

大林氏身体不好,连自己儿子都没有太多­精­力教养,但是听闻这孩子孤苦,也只得勉为其难地抱到了身边抚养。在大林氏看来,尽管生母身份低微,但到底是自家夫婿的骨血,万不能任她生死。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现在若岚还小,还没经历后面那些磨难,但是殷若飞则不同。他重生后几次经过妹妹的院子,却都没有进去过。

他怕自己情绪失控,惹别人怀疑,也怕自己羽翼不丰,让人害了妹妹出气。

到如今小林氏去了爪牙,二姐也回到家中,让他终于敢露出一丝真感情了。

不多时紫灵就带着九小姐若岚进来了,若岚今年四岁,身边还跟着她的大丫头。

一进门那丫头就连忙低眉敛目地问安,说明九小姐是来和七爷道谢的。

“哥哥。”若岚松开紫灵的手,朝着殷若飞扑过去。

殷若飞连忙弯腰将妹妹抱住,“岚儿今天听话不听话?”

“听话,二姐让我来谢谢哥哥。”若岚­奶­声­奶­气地开口。有外男在,瑞棋自然是不好过来,若岚又吵着想哥哥,只好让丫头带她过来,左右不过是个四岁女孩,倒是没那么多讲究。

若岚母亲名叫兰儿,连姓氏都不清楚。本是卖身到府上的孤女,年纪渐长外面又没有半个亲人,索­性­就收了通房。若岚的岚也是根据她母亲名字来的,至少有个念想。

“来,见过西陵哥哥。”殷若飞含笑将自己妹妹抱到西陵皓面前。

若岚年纪不大,但是自小乖巧听话的很,一双小手相扣,放至右腰侧,微微曲起根本没有的腰身,口中道了一声,“西陵哥哥万福。”­奶­声­奶­气的样子让两个少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若岚妹妹有礼了。”西陵皓也起身,郑重其事地还了一揖,更是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了若岚。“若岚妹妹拿着买糖吃。”

若岚有些发愣,她这么小,还没见过什么生人,自然也没接过别人送的什么东西。此时看到西陵皓塞到她手里的荷包,犹豫了一下又塞了回去,“哥哥给我买糖了。”

西陵皓简直要笑的肚子疼了,哪里肯接荷包,“飞弟,令妹简直太可爱了,若不是年纪太小,我都想讨她做老婆了。”

“西陵哥哥给的,若岚就拿着吧。”殷若飞也笑,嘴里却道,“你若真要娶,别怪我翻脸。”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啊。”西陵皓被噎的够呛,不过随即也笑,“也是,这么可爱的妹妹,要我也要藏起来。”

两人逗着若岚玩了一会儿,就让人将她送回了后院。殷若飞本想留西陵皓吃饭,不过西陵皓言没有跟家中禀告,还是要赶紧回去了,殷若飞也只好点头。

将西陵皓送出了大门,殷若飞点手叫过自家车夫,准备回泽王府,锦元正巧从外面回来,看到殷若飞顿时喊住了他。

“大哥,好久不见。”自从殷海城娶妻那日兄弟俩见了一面后,殷若飞回来总没有个固定时间,两人自然没有再见面。那日侯府忙忙碌碌的,两人也没说上话,锦元心里一直惦记着,此刻哪里肯放人。

“你又要走么?”锦元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是有些悲伤。“我知道我娘伤你心太深,但是这侯府毕竟是你的家,你还有爹,还有哥哥姐姐……”

“大哥,我不是……”殷若飞一愣,连忙解释。

“不用说,我都懂。”锦元眼睛里含泪,“我不希望因为后宅之事,影响了我们兄弟感情。你的东西,我不会抢的。”

“大哥……”殷若飞张大嘴,锦元这么直白的说出这种话,到底是怎么了。

“所以,你回来吧,那些事情不会再发生的。”锦元语气郑重承诺。

“大哥。”殷若飞叹口气,“我是泽王伴读,不能天天在家里的。”

“泽王。”提到容靖泽,锦元脸­色­就有些异样,“泽王他,对你如何?”

“对我挺好的,大哥放心。”殷若飞不想说太多,“家里的事,大哥多费心,有空我一定会回来的。天­色­不早了,我还得赶回泽王府。”

“在家住一晚又怎么了?”锦元拉住殷若飞的衣袖,想要留下他。

两人正拉扯着,容靖泽慢慢走上台阶。“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泽王殿下!”

“王爷。”

兄弟俩连忙给容靖泽见礼,只是夜­色­下,容靖泽脸上的表情看不大清。

“起来吧。”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不过殷若飞发觉,容靖泽在生气。相处了这么久了,他又不是真的几岁孩童,自然会知晓一些容靖泽的习惯。声音越是轻慢,说明对方心里火越大。

“泽王殿下……”锦元想要开口,被容靖泽打断。

“飞儿,我们走了。”

锦元再想说什么,容靖泽已经转身而去,锦元只得作罢。

“大哥保重。”殷若飞同样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快步跟上了容靖泽。

上了容靖泽那辆豪华的马车,殷若飞脸上陪笑,“王爷您怎么来了。”

容靖泽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伸手轻轻掐着殷若飞脸上的­嫩­­肉­,“一天没陪你,你就跑回娘家了,本王不亲自来接又能怎么办!”

☆、55·设局

设局

殷若飞早就习惯了容靖泽时不时的嘴上占便宜,全当没听到。

“今天如何啊?”

“今天结实了西陵家的公子。”殷若飞将一天的经过简略讲了一番,不管容靖泽­性­子如何,但是对他从来都是不吝指教的。了解到容靖泽几乎可以算是个全才,殷若飞也是拼命地吸收容靖泽提供给他的各种知识。

“哦,他对你印象如何?”

“好的很,臣和他现在已经是兄弟了。”殷若飞瞄了一眼容靖泽的脸­色­,“臣和西陵家的公子说您对我百般关照,西陵家公子也夸王爷您是少年英武,国之栋梁呢,十分嫉妒臣能当您的伴读。”

“哼。”容靖泽忍不住冷笑。“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

“我年纪小,身体弱,祖母本来不意我去,我也如实说了。只是泽王以为我欲擒故纵,才……”容靖泽憋着嗓子,将殷若飞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

“哈哈哈哈……”殷若飞­干­笑了几声,心想看来身边的眼线还真多。“臣不过是碰巧需要这么说,王爷不要在意。”

“哦?”容靖泽似笑非笑,看得殷若飞几乎笑不下去。

“王爷要当坏人,臣要当好人,如此而已,绝无其他想法。”殷若飞脸上神­色­极为无辜。

“本王怎么发现,你小子现在又­奸­又滑啊?”

“王爷教导的好。”

“那你就好好学吧。”容靖泽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对了,你哥哥拉着你做什么?”

“和臣说几句家常而已。”

“记得你是本王的人,下次不许与人拉拉扯扯的,失仪!”

“臣记得了。”

“还有……”

一路上容靖泽训个不停,殷若飞只好耷拉着脑袋听着,神思早就飞到了一边,琢磨着这王爷和大哥倒是差不多,都这么唠叨。

进了王府,有太监过来引路,一边小声禀报着饭菜已经准备好。

殷若飞讶异地忘了容靖泽一眼,“王爷还没吃饭?”

“怎么?你已经吃了?”容靖泽脸上写着不满。

“没。”殷若飞脸上表情更加恭顺,“臣想着王爷必然没吃,一直空着肚子等着呢。”

往常两人三餐都是一起吃,殷若飞如此说,倒也讨巧。

天气渐冷,第一次飘起雪花的时候,镇江侯府传出了好消息,陈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而殷若飞的计划也开始实施了。

说起来也是巧,宋府老夫人没了,宋将军本来要回来丁忧,不过他此时驻守边关,墨絰从戎,当今皇上只能夺情了。

原本按照殷若飞的计划,让诱着宋子荣娶上一房外室或者­干­脆赎出个青楼女子纳为妾室,将此事大大宣扬出去,再捅到殷海城耳朵里去。

以殷海城的­性­子,必然不会忍,给瑞棋退婚的事就算是成了。

可现在偏偏出了宋府老夫人的事,两人都算是和宋子荣有仇,两下一合计,­干­脆见招拆招来个狠的。

宋子荣的名声,在同龄人中极为差劲,倒是在长辈眼里还算不错,这是多亏了他那护犊子到了极点又特别会做戏的娘。

但凡出了什么事,那过错保准被宋夫人推到别人身上,而她的儿子,则是万中无一的好孩子,光明磊落,文武全才。

宋子荣也承袭了母亲的好做派,有事没事冒充个孝子,呣子俩经营着好名声。

实际上宋府里是乌烟瘴气,宋夫人自己拈酸吃醋,使出百般手段整治小妾,若是哪个有了身孕,是个女相也就罢了,若是男相,那是万万也活不到生产的。

可是换到了儿子这里呢,宋夫人恨不得将所有的女人都塞到儿子房里。当然,宋子荣也是偏好这口,还没娶亲,这房里的人已经不下十数个了。

这事宋府里知道,外面人却毫不知情,还当宋子荣每天在府里勤读诗书呢。

不怪于殷若飞算计的他太狠,只怪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宋老夫人去世不足一个月,宋子荣已然耐不住寂寞了。

宋夫人为了他不惹事,睁一眼闭一眼地让他和那些丫头胡闹,无非是到时候熬上一碗去子汤,­干­净利索。

可是家里的丫头通房,宋子荣早就玩腻了,这些人不管是贪图宋府的富贵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也好,还是迫于宋家呣子的­淫­威也好,行事都是百依百顺,让宋子荣感觉不到新鲜。

倒是那平康坊的花魁们,各个貌美如花不说,而且讨好服侍男人的手段也是多的数不胜数,是不是还要耍个小­性­子,欲拒还迎,让人心里痒痒的难受。

宋子荣在平康坊有个红粉知己一枝红,也算是个花魁,为了这个红粉知己他填进去不少银两。他虽然有个将军的爹,但是家底并不丰厚,宋夫人娘家也不是什么大富贵的人家,陪嫁并不多。铺子赚的那点银两被他娘看的死紧,虽然也分给他一些,但那份又早就花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为了那一枝红闹着要先得楼的首饰发簪,当初他也不会豁出去胆子拿着西陵皓的名字出去放账。要知道那西陵皓可是未来的小公爷,又和他一样都是家里得宠的独子,渝国公府别说是他,就是他爹也惹不起。

好在西陵皓脾气爽直,他上面去道歉,对方将他臭骂一顿断了来往,并没有找上宋家,这让他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最近这一枝红总是跟他哭哭啼啼的,说是城西有一位富户要替她赎身,他们俩今后恐怕难以相见。

这一番话,让宋子荣伤心不已。这一枝红又美丽又温柔,简直就是他梦中神女,如今要被别人赎身走,他如何不伤心。

一枝红婉转哭泣,言明若是他也能拿出同样的银两,她必然跟他走,而不去跟那旁人。

这句话可动了宋子荣的心,赎回家,这一枝红就是他一个人的了,他也不必再天天在这平康坊里销金。只是一枝红虽然不是那顶尖的花魁,却也有些名气,此时又是正当年华,这赎身银两也是不斐,这让他几乎愁白了头。

他身边的人,早就被他借遍了。如今肯和他来往的,要么是没钱还指望着他的,要么就是天天催着他还钱的。没奈何,他又想到西陵皓。

最近不少人都在讲,西陵皓发了一笔小财,听说是他给泽王做了什么事,泽王赏下的。

宋子荣琢磨了一下,泽王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王爷,前几个月他另辟府邸,入住王府,那赏赐可是多的惊人。光是听别的人从家中父辈那里学上的两耳朵,都够他垂涎三尺的。

只是泽王的主意他可不敢打,只好又琢磨上了西陵皓。说来也幸运,这次他再去找西陵皓,西陵皓竟然意外的只是态度冷淡,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掉头就走或者派人驱走他。

这让宋子荣喜出望外,连续几天讨好奉承,终于感觉西陵皓态度缓和了一些。试探着跟西陵皓借钱,这么大的一笔,西陵皓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让宋子荣又是高兴,又是嫉妒。

只是西陵皓提出,利钱不要,但是一定要让他写上是为什么借钱,多少日归还。只要能拿到钱,宋子荣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马上提笔按照西陵皓的要求写了借据,又按上了手印。

钱到了手,宋子荣又犹豫了。这么多钱一下子花出去,确实心疼。这不是白来的,将来还是要还的。

左右赎人的期限还有些时日,宋子荣心眼活泛起来,索­性­重­操­旧业又开始了放债,依然是借了西陵皓的名头。

前朝放债取利,皇亲王爵息钱收之数年不尽,官员食息利之事更多,引得百姓不堪重负,才有了临朝天下。

所以自登基之日起就颁下敕书:“应天下诸州县官、寄附部人兴易及部内放债并宜禁断。”

其实说归说,放债的人一点也不少,只不过是转到暗下。这些人的背后,往往还是那些高官侯爵,只要压住自然无事。

宋子荣就是看中西陵皓的身份,才几次借他名头,若是他自己出去,只怕立时就被抓了。

这钱放出去了,自然是要收回的,宋府老夫人却在此时过世了。宋夫人将宋子荣拘在家中,这一拘就是一个月。到如今已经快到了赎人的最后期限,宋子荣如何不急。

偷着翻出围墙,先去收了放债的钱,又急冲冲的赶着去平康坊赎了人出来。

宋子荣抱得美人归,不由得深深呼了一口气,心里默默感谢老天爷。

这一枝红自然不能带回家去,她的身份,和眼下宋子荣身上的大孝,都不允许一枝红露面。

找了个掮客赁下一套小院,房子不大,却是独门独院,刚好宋子荣手上有放债得的银钱,租下了一年,剩下的买了俩个丫头,其余给一枝红留下当了花销。

和一枝红温存了一番,宋子荣满面春风的回家了,直到夜深人静,宋子荣都兴奋的睡不着觉。朝思暮想的美人终于到手了,又是在那没人知道的地方,那滋味足以让他回味无穷。

打那天起,宋子荣绞尽脑汁地要出府去,如此月余下来,两人是如胶似漆。

忽然有一日,西陵皓派人上门来要债,宋子荣才想起了自己还欠着钱。想着说几句好话,塞几串钱先把人糊弄走,可惜来的这个管家倒也厉害,三下两下将宋子荣挤兑的哑口无言。

宋府下人见势不好,连忙禀报了宋夫人。

“夫人您出面就好,当初宋公子说了两月还钱,到如今已经逾期数日了。”渝国公府管家挥挥手中的借据。

宋夫人听到渝国公府管家的一番话,再听听那钱数,顿时气得压根痒痒,自己儿子竟然借了这么大一笔钱。

只是还没等她询问到底钱­干­了什么用,忽然看到个陌生的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看到宋子荣就哭着跪下,“大爷,有人上门来抢夫人!”

☆、56·收网

收网

这一句话几乎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宋夫人几乎是当即呵斥那个丫头,旁边宋家的家丁也过来驱赶她。只有宋子荣脸­色­变颜变­色­,一把抓起那个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大爷,奴婢也不清楚,那伙人上来就说什么他们花钱赎了夫人……”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说不清楚,宋子荣急的顾不得眼下的事,朝着一枝红住的地方跑去。

宋夫人如何肯让他去。这一来二去的,不但宋夫人明白了,周围的人多半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宋子荣虽然定亲,却未成亲,这忽然被人成为大爷,还有个夫人,这事本身就值得人琢磨。而且这夫人之前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如今他身负大孝……

宋子荣哪里还顾得上听母亲的话,早就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渝国公府的总管借口不能让人跑了,带着人也追了上去。宋夫人一张脸几乎扭曲,也赶紧吩咐人备马车,追了上去给宋子荣遮掩。

宋子荣到的时候,一枝红住的小院连门都被人打破了,外面围着不少人围观,里面还传来阵阵女人的叫声。宋子荣愤怒至极,冲进去后发现里面站着好几个彪形大汉。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民宅?”为首的一个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只知道我们老爷花钱赎的小妾跟人跑了,今天是特意来抓她回去的。”

“你胡说,小红明明是我赎回来的,我手上还有醉花楼的契约呢!”

宋夫人才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早就心里有防备这不会是个良家女子,但乍一听这是青楼妓馆赎回来的,还是接受不了。同时,宋夫人也猜到了宋子荣跟渝国公府借的这笔银钱,是花到了哪里去了。

怕两边争辩起来,宋夫人连忙让家丁将宋子荣护住,又吩咐自家管家出面去说和。这事终归不是好事,若是闹大了,他们一家子都吃不了兜着走,连宋将军都会被人参奏。如今,也只好一口气吞到肚子里,先把事情抹平再说。

那边管家笑着将为首的大汉拉到一旁,商量着这人左右都已经到了这里,带回去看着也是生气,不如他们补上这钱。这边宋夫人为了给宋子荣解脱,佯装发怒,“当初我就说不许你赎她吧,你闹着要赎,如今赎到家中才不到半年就闹成这样,连养在外面都不安分。”

宋夫人声音不高,却能让众人听到,她故意点出时间,就是怕众人知道这是宋子荣在孝期里出入青楼妓馆。

谁知道她这边才说完,那边正和宋府管家讨价还价的大汉立马冷笑出声,“半年?我家老爷一个月前才赎的人,因给她盖的园子还没好,这才迟了半月去接人,谁知道这小贱人竟然和人跑了。我们兄弟可是打听了好些日子才找到这里的!说到契约,我手里倒也有一份,赎时银钱和日期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若是不信我就让周围的老少爷们们看看。”

大汉一开口,周围的人脸上的神­色­都不由的变了。

宋府老夫人已经去世两个月有余了,按照大汉的话,这明显就是在孝期内赎回来的人啊。

宋夫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只是身后是渝国公府的管家,她又不敢轰人,脸扭曲的几乎变­性­。

宋府管家苦笑着往大汉手中塞钱,“兄弟你一定是记错了,明明是半年前嘛。”

大汉看看手中银钱,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宋夫人唯恐事情闹大越发不好收拾,出面还了掏了一大笔银子补给了大汉。对方不依不饶的,开始并不肯要钱,只是说要人。宋子荣哪里肯,眼睛红红的要和对方理论,甚至要拉着对方去醉花楼对峙。

这就更不像话了,真闹到妓馆去,宋家还有何颜面在这京城待下去。

宋夫人使了个眼­色­,管家上去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硬生生多给了一百两银子,才换来了对方手上的契约,将几人哄走。

宋夫人松了口气,正要跟渝国公府的管家解释一二,却见对方一脸歉然,“原本我家少爷是打发我来问问宋公子何时能还钱,不巧府上遇到这种事,想来我家少爷若是知道,一定也是不急着催宋公子还钱,小人先告退了。”

说罢,带着人急急忙忙地走了。

宋夫人倒也没多想,琢磨着对方走了正好。宋府近来事多,她又好面子,老夫人的白事费去不少银两。刚刚又因为打发那几个大汉又是一大笔银钱,她家本来底子就薄,若是渝国公府再逼着还钱,还真是一时凑不齐了。

如此一想,宋夫人心里倒踏实了,想着过几日这事过去,她去别处拆兑一些还上,料也无妨。只是眼下……

宋夫人本就显得冷厉的细眉挑起,狠狠地挖了一眼跟着宋子荣出来的一枝红。

“娘。”宋子荣拉着一枝红过来见礼,“小红快见过娘。”

一枝红柔柔弱弱地屈身要跪拜,被宋夫人开口拦住。

“放肆。”解决了大汉和渝国公府管家,宋夫人就让管家关上了门,阻了外面那些好事者的目光。此刻没有了外人,宋夫人岂能不发火,“什么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也配跟我叫娘。”

“娘,小红她很好的。”宋子荣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一枝红美若天仙,两人此时又感情最好,犹如蜜里调油一般,看到母亲不喜如何不替一枝红争上几分,“好歹她也是孩子的人了,叫一声娘也不为过。”

“糊涂。叫我娘的,该是那侯府嫡小姐,这是个什么东西!”宋夫人啐了一口,“若是被你未来的岳父知晓,恐怕你那媳­妇­就要跑了!”

“不过是个女人。”宋子荣并没有见过殷瑞棋,只是听人说这女子喜欢舞枪弄­棒­的,心中一直不喜。但是他爹和殷侯交好,定下了这门亲事,她娘又贪侯爷的势力和那未过门媳­妇­的嫁妆,欢欢喜喜地就答应了。

“女人也分三六九等,你旁边那个,就是最最下等的。”宋夫人见过殷瑞棋一面,觉得对方容貌还不错,可是神态间对自己并没有什么逢迎,倒也说不上太喜欢。可是她再不喜欢,也觉得殷瑞棋胜过眼前这个什么女人一千一万倍,若是因为这个女人坏了这门亲事,看她不撕烂了这小贱人的皮。“好了,既然人已经赎回来了,就让她在这里吧,荣儿和我回家。”

“娘。”宋子荣刚来,肯定不想走。一枝红又受了惊吓,宋子荣琢磨着,怎么也得留下来陪陪她。

“好你个不知所谓的小畜生啊,居然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宋夫人见儿子忤逆她,顿时沉下了脸,眼神更是不善地瞄向了一枝红,琢磨着这种会让儿子和她离心的女人,说什么都不能留。不过看宋子荣的表情,恐怕是被这女人迷了心窍,“如今你身负大孝,怎能留在这里。”

宋夫人语气尽量和缓,宋子荣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从小到大,母亲从来都是为他着想的,想起自己此时身服大孝,也就答应和宋夫人一起走。

看着一枝红凄凄婉婉的表情,宋子荣好言安慰了几句,又磨了宋夫人要了些银两,让一枝红吩咐丫鬟去买些胭脂首饰之类的来用。

宋夫人冷眼旁观,心里冷笑着已经有了主意。

回家后宋夫人大发雷霆,第一次命管家打了宋子荣几板子,更是将他身边的丫鬟通房之类的大大申斥一番,命婆子将她们打的嘴角流血。

在宋夫人看来,连男人都留不住,就是废物。

之后的几天,宋夫人将宋子荣严加看管起来,不许他踏出宋府半步。而让宋夫人更头疼的,就是渝国公府的那千把两银子去哪里弄来。

宋将军年俸不过一百二十六两,靠着肯定不能支撑这偌大宋府的开销,可宋家那铺子田庄并不是最好的,产出也不多,一年也不过就是千把两银钱。再加上皇上的赏赐,宋夫人自己的陪嫁庄子铺子和体己钱,林林总总一年能有个两千五百两的收入。

可是平日的开销也不小,府上上上下下百十号人,哪一个不要张口吃饭,更别说宋子荣平日里就从她手中挖走不少钱。

光是给老夫人办后事就花去了上千两,又给了那几个大汉几百两,再去还渝国公府的钱,顿时有些雪上加霜了。

宋夫人头疼之余,忍不住又将宋子荣叫来大骂一顿。宋子荣却满不在乎。

“听说那殷侯家中富足的很,看他家长女出嫁时十里红妆的,想必此女也不会差了。”

“就算那侯府次女带着金山来,难道远水还解得了近渴么。”宋夫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儿子是如此的不靠谱。

“这有什么,先将铺子庄子的折了出去,等她嫁进门,她那些陪嫁还不是宋家的么!”宋子荣撇嘴,这些日子宋夫人不准他出府,可是憋坏了他,这心里的一把火忍不住就撒到了殷瑞棋的头上。

宋夫人似笑非笑,“你就有把握那殷家小姐会听你的?”

“哼,出嫁从夫,她若是不从,我有的是手段收拾她。”宋子荣脸上满是戾气。

宋夫人看着儿子的样子,心里想的倒是另外一件事。那侯府小姐毕竟是出身侯府,若要她心甘情愿地把嫁妆拿出来贴补夫家,恐怕那一枝红就不能留着了。

左右这小蹄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解决了她!

☆、57·贿赂

贿赂

“张大人,最近京城里出了这样一个有意思案子,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容靖泽似是不经意地提起。

“哦,不知是如何有意思法?”御史大夫张景岳小心翼翼地询问。与他素来无交情的泽王殿下居然主动到他这里做客,这本身就有些奇怪。

“昨日本王从西山回来,马车行至永乐坊的时候,突然有人拦住本王的马车。”容靖泽笑笑。

“何人如此大胆,敢拦王爷您的马车?”张景岳倒吸一口凉气,这泽王是什么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的马车宽敞豪华,马车壁上都镶嵌着朱玉装饰,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京城人士人人知道那是泽王的马车。何况那是五匹马拉的马车,就算不知道那是泽王的,也该是哪个亲王侯爵的,怎么就敢拦住?“王爷,可是有人要对王爷不利?”

“不过是些穷苦百姓而已。”容靖泽挥挥手,状做无意,“倒是那跪地苦苦哀求本王做主的夫人,着实可怜啊。”

“请王爷详细道来。”到了只会了,张景岳要是再听不出对方什么意思,这辈子也算是白活了。拦马车,伸冤告状,看来泽王这是来点给他了。

“本王一时倒也记不住这么多,还是让她亲自给你讲吧!”容靖泽拍拍手,门外有侍卫应了一声,不多时,带进了一名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

“民女一枝红叩见王爷,叩见大人。”

“这女子,你站起来回话。”张景岳倒也乖觉,知道这是王爷带来伸冤的人,也就给了对方面子,顺势让对方起来回话。

“民女最小家贫,四岁上被卖到醉花楼……”一枝红站在厅中,凄凄婉婉地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张景岳心里有些错愕,眼前这个女子,是个青楼女子?

“民女被赎了身,从了良,本以为会过上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没想到那宋府的夫人并不容民女,哄骗着夫君回去。过了几日竟然寻了几个地痞无赖,想要将民女……等民女从昏死中醒来,院子里已经是火海一片,民女呼喊两个丫头才知道她们已经遭了毒手,只能忍痛从后院狗洞爬出。大人,那宋夫人恨民女也就罢了,可是那两个丫头何其无辜,就这么被活活烧死,求大人做主啊。”

女子手中帕子捂住嘴,忍不住声泪俱下。

“这女子,你所说的宋府是……”张景岳忍不住开口询问。

“就是那宋将军,宋家。”

“这……”张景岳终于知道泽王来的目的了。宋家老夫人去世不过两月有余,现在竟然出现了这种事。

孝期出入妓馆、与花魁娘子赎身、杀人灭口放火行凶……不论哪一条都是宋家吃罪不起的。倒是不知道宋家哪里得罪了这位泽王,偏又撞到他手上,又或者这事本身激怒了泽王。

“张大人,这女子就交给您了,本王累了,也要回去休息了。”容靖泽一脸倦意地站起身,他身后的殷若飞连忙快走两边,扶住了他而去。

张景岳叹息一声,微微摇头。张景岳并不认识殷若飞,他虽然也耳闻泽王收了殷侯幼子当做伴读,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小的孩子。他叹息一声,为的是这泽王容貌俊美无匹,身份又是如此高贵,只可惜幼年中毒,这身体居然这般差,说上几句话就累成了这般。

宋子荣还一心坐着殷瑞棋嫁入宋家后,丰厚嫁妆由着他花的美梦,忽然小厮慌慌张张过来禀报,外面来了衙门里的人。

宋子荣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可是渝国公府告了我?”

宋夫人原本正和宋子荣说话,听着他将得了嫁妆后买庄子买铺子如何发财的事,忽然听到宋子荣这句话,顿时一愣。

“荣儿,还渝国公府的银钱,我不是已经给了你?为何他还会告你?”宋夫人十分不解,为了换上这千把两银子,她可是把几处收成不大好的庄子铺子全都给兑出去了。反正在她心里,这窟窿自然有儿媳­妇­来补上,心里倒也没多心疼。

“我,我……”宋子荣哪里敢说他拿着钱又去放债,这可是要命的事。

“难道你没还?”宋夫人用手帕掩住口。

呣子俩正说着,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不由分说将宋子荣铐住。

宋夫人大吃一惊,张口怒斥,可惜对方根本不理会他,径自将人带走了。

“这可怎么办好!”宋夫人慌了手脚。宋将军本是孤儿,靠着奋勇杀敌赚军功一步步爬上去的,既无兄弟姐妹能商量,也没有宗族可以依靠。

“夫人,宋家势弱,不如去求殷侯出面?”管家在一旁出主意。

“对对,荣儿是他未来的女婿,我去求求他。”

宋夫人想的很好,殷侯深受皇恩,面子很大,若是他能美言几句,只是欠钱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那殷侯尤其是她能轻易见到的,尤其她又是个­妇­人家,只能备了厚礼,求到了后宅。

宋夫人被请进去时,心里还在­肉­疼她的礼物。花了这么多银两,将来一定要再多拿她几分嫁妆。

陈氏怀胎头几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早就闭门不见客了。瑞棋虽然管家,但是宋夫人也算是她未来的婆母,贸然见面也是不大合规矩,尤其这次宋夫人明显是上面有求。

原本小林氏的身份勉强也能接待,到底是侯府原配夫人的亲妹子,可是如今小林氏还被禁足,管家的是轮不到她。最后只好是陈姨娘出面了。

陈姨娘早就想找这么个场面露露脸了,尤其对方还是个三品大员的正室夫人,更让她觉得自豪无比。

宋夫人看到是个姨娘接待她,心里堵心的够呛,可是如今她求人,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只说自己儿子因为一时大意,忘了和人约好的还钱时间,才被人告了。现在人被抓了起来,求着殷侯给说句话,免得伤了体面。

陈姨娘一听是这种事,脸上是满脸带笑,嘴里却是绕来绕去。宋夫人心里一横,从手上退下个金镯子,塞到了陈姨娘手里。“妹妹一定要帮忙啊。”

陈姨娘得了镯子,笑的更灿烂了,嘴里也答应的痛快起来。

陈姨娘得了东西,倒是真办了事,当时就派人寻了殷海城回来。

殷海城拧着眉头听陈姨娘说完,心里有些诧异,素闻宋家独子仁义厚道,怎么会出了这种事。不过不管怎么说,两家关系在此,就算没有儿女婚事,还有他和宋将军相交多年的情谊呢。

陈姨娘看着手上的金镯子,嘴都笑得合不拢。原来管家这么好,出去说上几句话,传个消息,就能得了实惠。

“娘,这镯子哪里来的?”瑞书一挑门帘进来,看到陈姨娘手上的桌子,脸就是一沉。

“这……”陈姨娘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她还真是有点怕这个女儿了。

“娘,您又不听我的话了。”瑞书冷冷地看了陈姨娘一眼,“想要东西并不难,但是要看这东西能不能要。”

“这是她送来的……”陈姨娘理直气壮的语气看到瑞书冷冷看过来的眼神,顿时没了底气。

她这个女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却变得冷冰冰的,而且还让人害怕。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女儿,几次出谋划策,才有了今日这好日子。别的不说,就是上次从院子抓出那些小林氏派来的眼线,又逼着她们把那些下三滥的东西都找出来,要不然谋害嫡子的事,她这梅苑也摘不清­干­系。

若不是如此,哪里有她的管家权,怕不是和其他几个姨娘通房一样,也被骂的灰溜溜,关起来炒家规了吧!

“三小姐,我到底是你娘!”陈姨娘脸上不大好看。

只是,她们到底是母女,以前这瑞画倒也老实听话,现在总是冷冰冰地指挥,让她心里不大舒服,也不怎么服气。

“哦,娘既然这么想,是以后不要女儿管了么?”瑞画不急不恼,只是冷淡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看得陈姨娘全身发毛后,转身就要走。

陈姨娘怎么敢让她走,这个女儿的脾气,现在真是诡异难测。只是有一点,她这些日子顺风顺水的,还真和她脱不开关系,若是得罪了瑞书,这后面的事,她自己可是不­精­通的。

想到这里陈姨娘连忙拉住瑞书的手臂,瑞书顺势停住,看着陈姨娘。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脾气。”陈姨娘假意埋怨,不过她也不敢说的太深,生怕对方甩开她就走。看着瑞书冷冰冰的眼神陈姨娘觉得身上有些冷,忍不住瑟缩了下,“那东西我退回去还不行?”

“恐怕晚了。”瑞书叹息一声。

瑞书的担心并非是杞人忧天,她离开没多久后,殷海城就气哼哼地来到了陈姨娘的梅苑。如今这侯府殷海城就是她和孙姨娘处可以去,连继室陈氏那里,都因为养胎,只是平素过去询问关怀一下。

“侯爷?”陈姨娘连忙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碗,亲自送过去。“您,这是和谁生这么大的气?”

“还有谁,还不是宋家那个小畜生!”殷海城一提起这事,顿时火冒三丈。

“侯爷……”殷海城一向注重体面,这么骂一个人,还是外人,实在是少见。听到宋家两字,陈姨娘脸有些发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刚刚瑞书说的话犹在耳边,看来自己这镯子确实是拿着烫手了!

☆、58·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

“我本来听你说,是那宋家小畜生因欠了渝国公府的钱才被告官。我和老国公还有西陵大人关系都不错,想着去打个圆场,为了银钱之事实在是伤和气。何况我和宋将军的关系,若是他家一时周转不开,我帮一把也是理所应当的。”

“侯爷说的极是。”陈姨娘将茶奉上,殷海城喝下一口顺顺气。“那后来呢?”

“哼,说知道我一打听,才知道抓他走的,竟然是大理寺的人,而告诉他之人,则是御史台。”殷海城脸上露出愤愤之­色­,“而御史台一向只监察,凡有大案要案才会和刑部、大理寺一起审理,如何会为了欠钱这点小事兴师动众。”

“啊?”陈姨娘虽然是一介­妇­人,但是也知道那大理寺不是好去处,听到宋家这事居然还到了大理寺,更觉得手腕上的金镯子烫手,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现在就撸下来丢到宋夫人怀里去。“怎么会这样?”

“幸好那御史大夫和在朝中还颇为相熟,又听闻我是宋将军的未来亲家,才告诉了我。”殷海城说着脸上出现一丝羞窘的神­色­,“早知道宋家小畜生做出的勾当,我怎么会说出这种关系!”

“侯爷,到底,到底是什么事啊?”

陈姨娘都要急死了,真是恨不得马上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那宋府老夫人过世你可知晓?”

“自然是知道的。”陈姨娘点头,宋府和镇江侯府多年交好,又有婚约,自然是通知了侯府。

“宋家那小畜生,孝期中竟然出入青楼妓馆,还赎了个花魁养在外面。”这是让殷海城最不能接受的。听闻宋子荣温和儒雅,他才允的这门亲事,为的就是女儿不受气。可是万没想到宋子荣竟然是­色­中饿鬼,竟然孝期才两个月,就做出了如何荒­淫­无道之事。

“啊?这宋家公子如何这般大胆。”陈姨娘低呼一声,心里倒是有些幸灾乐祸。二小姐这门亲事算得上是低嫁,原本不值得陈姨娘妒忌。但是想着这二小姐一个侯府嫡小姐嫁过去,那宋家还不得捧着顶着,再加上看到瑞琴那丰厚嫁妆,想必瑞棋也差不了。只是不知道她那两个女儿,是否有这个命了。

“若是在他府中,旁人不知也就罢了,他养在外头,在事就出了。那花魁原有了个买主,但是人却被宋子荣带回来了,那家就着人去了宋家闹,这一闹可就好,闹出了一场纵火罪,两条人命官司。”

“侯爷越说越奇了,这纳个外室,怎么还出了人命。”

“你如何知道。那宋家夫人生怕宋子荣那小畜生孝期出入青楼又纳妾的事情败露,竟然糊涂地派人去那外宅纵火,企图烧死那花魁。谁知道手下人办事不利,那花魁没死,反倒是两个无辜丫头惨死,那花魁豁出一死,拦了泽王的马车,告了状。这才有了大理寺抓人的一场。”

“这宋夫人实在是糊涂加狠毒。他自家儿子做错了事,却要杀了别人灭口,那花魁虽然是个风尘女子,却也命够苦的。”陈姨娘心有戚戚然,心说别被这宋夫人连累了吧。

“孝期纳妾,纵火杀人……这些罪名已然是不轻了,想不到……”殷海城痛心疾首。

“怎么,难道还有别的罪名?”陈姨娘都傻眼了,这宋家什么人家啊,居然能如此荒唐。

“那宋家小畜生到了堂上,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只说钱一定会还,又说是那醉花楼骗了他,他追回了钱就去还。那大理寺的年大人正好要人证,也就假意应允,派人去将那醉花楼的老鸨拘了来。”殷海城冷笑一声,“那小畜生高兴的很,却不知道正好中计,不但有了醉花楼老鸨的人证,还派人去渝国公府上拿了那张借据作为物证。那小畜生为了借钱,还在借据上写明了这钱是做什么用的。”

“那渝国公家也是糊涂,这种钱,怎么能借!”陈姨娘叹息道。

“渝国公府的钱,是国公的宝贝孙子借的,不过他借钱倒是没错,那钱借出去的时候,老夫人还没过世呢!”

“这……”陈姨娘有点犯糊涂,“那这花魁也是之前赎的?”那罪名倒是小多了。

“小?那钱是几个月钱借的,那人却是老夫人去了之后赎的。那老鸨还说,人却是是几月前就说要赎了,可是中间宋子荣说一时钱不便,就拖了两月,人可是一直留着,并没有卖给旁人,那去要钱的人必定是骗子。”殷海城说着气的冷笑起来,“两人争执起来,那老鸨非要说是宋子荣自己缺钱,自己讹诈了自己,好要不花钱,又得人。宋家小畜生被个老鸨挑拨地忘了身份,竟然说漏了嘴,他……”

“说了什么?”

“说出了他在外放债!”殷海城将手上茶碗摔到地上,“这放债之事,事关重大,他怎么敢!”

“侯爷,侯爷息怒啊,注意身体。”陈姨娘听到这一堆罗列出来的罪名,心里忐忑不安。原本她还想着,若是那宋夫人没事,她还能隐瞒下去。此时听到宋家这种情况,她是万万不敢沾了,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你这是做什么?”殷海城皱眉,猛然脸­色­一变,“难道你也在外面放债?”

“不不不,贱妾怎么敢。”陈姨娘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看到手上的金镯子,脸一白赶紧褪了下来,颤抖着递到了殷海城面前。

“这是­干­什么?”殷海城不解地看着陈姨娘,有事无事的,把这女人用的镯子给他作甚!

“这,这是今天宋夫人来的时候……非要塞给贱妾的。”陈姨娘和殷海城对上了眼神,连忙低下了头,“贱妾原本也不肯收的,没想到那宋夫人非要给……”

“所以你就收了?”殷海城反问。

“嗯……”陈姨娘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起来吧。”殷海城叹息一声。“你这事做的极不妥当。不说我和宋将军的关系,就是两府的关系,你也不可贪小,凭白被人看低了。这东西回头差人送回宋府去吧!”

“是,谢谢侯爷不怪罪。”陈姨娘站起身,擦擦眼泪破涕而笑。心里却是琢磨,瑞书果然了得,连侯爷会如何说都预料到了。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宋府会出这种事呢?

从陈姨娘那里出来,殷海城又到了瑞棋那里。

瑞棋这些日子总是闷闷不乐的,底下丫鬟婆子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海城今天碰见宋家这事,心里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和宋家的亲事决不能成!

宋将军人是不错,和他私交也好,可是看宋子荣的德行,再看看宋夫人的行事,就算没有这事,将来也会出别的事端,凭白被他连累也就罢了,还要搭上女儿一生的幸福,这事绝不可以!

殷海城坐在外堂,让丫环将女儿叫出,父女俩相对无言。

殷海城是不知道如何和女儿说,他之前在女儿面前将宋子荣夸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此时出了这种事,他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终于下定了决心,殷海城张开了嘴,“棋儿,宋府的婚事……”

“爹爹,宋府的婚事,恕女儿不能从命!”没等殷海城说完,瑞棋已经急匆匆的开口,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更是有些愤愤然。

“这,棋儿可是听到了什么?”殷海城料想不会,今天这事,若非是他去,都不能探听到,何况一个深闺女儿了。

“爹……”瑞棋一咬牙,“女儿听闻那宋家公子,并非爹爹所说的那般,他平素就好去那青楼妓馆的,这样的人,女儿怎么能嫁!”

“啊?何人告诉你的?”殷海城没想到女儿竟然真的知道了。

“是……是若飞,上次他回来,告诉女儿看到宋家公子从平康坊出来。不过他年纪小,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所在,才回来问的女儿。女儿原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所在,就叫过小厮询问一番,却没想到竟然是那种肮脏的地方。”

“平康坊!”殷海城重重点头,那平康坊就是这种所在,若飞几岁的孩子,自然不知道,瑞棋是个深闺女子,自然也不知道,这事看来是老天都不让这门亲事成了。

想到这里,殷海城软言安抚了女儿几句,又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去退了这门亲事,这才让女儿重新露出小脸。

“棋儿啊,只是这退亲的名声,却也不好。”虽然是男方过错,但是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苛刻,再次定亲势必要受到影响。

“爹爹不用担心,料想女儿这般容貌与家世,定不会寻到那差的。就算是家境稍差些,难道还能差过那宋家?”瑞棋听到肯定会退亲,脸上露笑,言语也自信了许多。何况幼弟若飞曾宽慰她不少,就算别家不行,难道姑姑家的表哥,不是个好人选么?

这话确实打动了瑞棋的心。她虽然比姑姑家的儿子大上个把月,但是两人从小见过多次,这次更是相处了好几个月。虽然有男女之防不能过多亲近,但是那种情投意合的感觉却是让她心动的。何况那表弟还曾有意无意的说过羡慕未来姐夫云云,现在想来,更是早对她有意了。

☆、59·流放

流放

殷海城并不知道女儿已经琢磨好了自己的婚事,见女儿不再苦闷,也就放下心来。他还有很多事,首先就是先要休书给宋将军,将这里的事一一告之。

宋子荣表面看着光鲜,其实是个软骨头,不必大刑伺候,只是吓唬了几句,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全都招了。

宋夫人相比来说,要比儿子硬气的多,只是承认不喜欢那风尘女子,但是始终不肯承认纵火杀人。

“王爷,看来那两个丫头可以撒出去了。”殷若飞听完容十的禀报,开口道。

“你心还是太软啊。”容靖泽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起来。

“臣的目的只是解除婚约,并不是要置宋家于死地。何况宋夫人呣子虽然人品不好,但是宋将军却是国之栋梁。为了这等小人伤了国之将领,实在不值。”

“最近兵书战策学的不错。”容靖泽朝着容十挥挥手,容十看了殷若飞一眼,心里不由得有些惊讶,早知道这个孩子是被主子看中的,只是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能左右了主子的决策。

“王爷……”殷若飞被容靖泽托着下颚抬起脸,“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么?”殷若飞扭头离开了那只有些冰冷的手指,讪笑道,“王爷难道以为臣是心狠手辣之人么?”

容靖泽收回手,“本王就是盼着你心狠手辣呢,免得重蹈覆辙。”

殷若飞一愣,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想要询问,容靖泽已经侧身躺好。“最近身子很乏,给本王捏捏。”

“是。”殷若飞挽起袖口,在容靖泽身上按摩着,胳膊腿倒好说,那容靖泽虽然看起来瘦弱,其实褪去外衣,就可以看到因为练武而结实的身形,那紧实的脊背和腰身按起来实在是吃力。

他虽然跟着练武,但是到底年纪小,练武的时间短,指上的力气并不够。

“怎么?累了?”容靖泽微微抬起头,“本王为了­操­心受累的,你居然做了这点小事就累了?”

“臣这不是年纪小力气弱么,要不然,臣爬到王爷背上去……”

“放肆!”没等殷若飞说完,容靖泽已经一翻身爬起来了,那动做是从没有过的快,怒气冲冲地指着殷若飞,“你还想上本王身上,反了你了,你只能在我下面!”

容靖泽火冒三丈的走了,宫九从房顶跳下来,“又气着王爷了?”

殷若飞无奈地低笑一声,“没办法,天气­干­燥,王爷肝火旺盛,看来我要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去火的汤了。”

一大砂钵热气腾腾的莲藕排骨汤,殷若飞亲手捧着和送饭的宫女一起端了过去。

“王爷尝尝臣的汤。”殷若飞盛好一碗,双手端到容靖泽面前。宫九在房梁上含笑看着。

果然不出所料,容靖泽只是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那碗汤。

排骨细­嫩­,藕丝缠绵,煨了大半天的汤汁看似清淡却味道浓郁,入口是说不出的鲜美滋味。

“这是你亲手做的?”容靖泽连着吃下几口后,才放下碗,优雅地擦擦嘴问道。

“君子远庖厨。但是臣担心王爷身体,已经顾不得圣人的话了。”殷若飞笑的无不虔诚,“这虽然不是臣亲手做的,但也是臣在一旁指点,一直守着的。”

这话说的无比真挚,容靖泽明知道对方是捡着好听的说,却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房上的宫九为殷若飞的厚脸皮撇嘴。明明是他拉着躺椅到小厨房里睡了一觉。

一大碗汤,容靖泽一口都没剩,也没分给殷若飞一口。殷若飞倒是不当回事,反正除了那锅汤外,其他的菜肴也美味的很,没人和他抢正合适。

虽然之前在宫中,泽王也是自己开伙,但是到了自己的府邸后,殷若飞才发现容靖泽原来是彻头彻尾的­肉­食者。每顿菜羊­肉­是不可少的,不管是烧­肉­还是烤­肉­亦或是清炖,必定是要杀几只羊的。

最好的部分厨房会端到容靖泽面前,其他的有二十八侍卫负责消灭掉。

除了羊­肉­,猪­肉­、各种禽类、鲜鱼等,也是一样不少的。尤其是到府邸居住后,皇上生怕他吃不好,每天都吩咐人往泽王府送蔬菜­肉­食,比之前还皇宫住的时候,一点都不少。

平素这些东西一样也不会剩下的,容靖泽会用自己的方式逼着殷若飞吃饭速度加快,慢上一点,那就只剩下残羹菜汁了。

今天看着泽王小口地喝着汤,慢悠悠地吃饭,殷若飞简直起了要天天给他送汤的想法了。

一边是凄苦无依的可怜女子,一边是守卫边疆的将军妻儿,张景岳有心好好收拾下这等败家子,收拾这种毒­妇­,准备上书禀奏皇上,突然外面有随从禀报。

“怎么回事?”张景岳正在琢磨着怎么写折子,被人打断有些不悦。

“大人,外面来个两个女子,说是……”

“是什么?”

“说是大人正在审的那个案子被烧死的两个丫头。”

“什么?”张景岳只觉得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不不不是,大人,我是说,那两个女子是一枝红的丫头,她们并没有被烧死。”随从赶紧解释。

“话都说不清。”张景岳气的作势要踢开对方。

“大人快去吧,年大人等着呢。”

两个丫头都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看起来老实又可怜。一枝红已经被年大人带上堂来,此时正和两个丫头抱在一起哭个不停。

“一枝红,这两个女子可是你的丫头?”年大人冷着脸。这案子竟然还节外生枝了。

“回大人的话,正是民女那两个丫头。”一枝红脸上泪珠未­干­。

“你不是说她们烧死了么?”

“这……大人,民女也不知道……”

“大人,大人,是这样回事……”两个女孩子哭哭啼啼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那天夜里突然着火,我们在睡梦中惊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面大门都已经着火,根本出不去。我们万幸我们那间屋子跟旁边是间搭出来的草房,并不牢固。我们情急之下将水缸推过去撞击,竟然撞出了裂缝,进而撞出个小洞,我们就爬出去了。”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想来是当时吓得够呛。

“那后来呢?”张大人忍不住询问,“你们没有去救你们主子么?”

“主屋着的厉害,我们醒来的时候,火已经起来了根本冲不进去。我们本想跑出去喊人,可是吸了太多浓烟,头晕脑胀地就不知道了。我们被送到了医官,等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听到小姐为了我们打官司就赶紧跑来了。”

“原来如此。”张大人和年大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这苦主没死,这案子……

张大人摇摇头,“将她们先带下去吧,好生照看着。”

“张大人,这事您看……”

“还是先禀报皇上吧。”张大人痛恨宋夫人和宋子荣这种人,但是一来他们是殷侯的未来亲家,二来这苦主又出来了。而最让他恼火的是,宋府的管家顶下了防火的事,只说是他自己的主意。那宋府管家是宋夫人娘家表弟,一家子全靠着宋府吃饭,如今一口咬定是他的主意,宋夫人顶多判个治家不严。

“就这么上报吧,宋将军也不容易。”宋将军穷苦出身,寻了宋夫人这么一门亲事,当初也算是高攀了。只是随着宋将军屡建奇功,官位上来,在京城有了将军府,宋夫人也算挤进了京城权贵中。

只是她家原本的底子相比京城老牌权贵就显得太浅薄了,之前风闻宋家名声还不错。只是宋夫人仗着自己出身好,将宋府把守的严严实实。那些小妾一个孩子都生不出,至今只有宋子荣这一根独苗。现在又出了这些事,看来那宋夫人当面隐瞒装腔,背地里指不定是个什么样毒辣的女人了。

张大人和年大人都对宋夫人没好感,这奏折上面自然也不会写什么好话了。很快皇上的批示就下来了。

如宋子荣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再加上还敢违反禁令放债,看在宋将军为国杀敌守边疆的情面上,流放千里,十年不得返京。而那宋夫人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她指使他人纵火行凶,且苦主­性­命无碍,被迫下堂,一纸休书送回娘家去,并罚银千两,赔给三个女子。

这其中倒也有殷海城的影子。快马加鞭送去的书信,宋将军很快就回信了。宋将军娶了这么个母老虎,早就心里憋闷,只是他常年不在家,又怕休妻惹得别人误解,才没有行动。

想不到独苗儿子竟然被妻子纵成这样,老母去世他被夺情甚至没有回来奔丧,儿子却孝期纳妾等等,实在是让他寒心。

皇上一道旨意,帮他休了妻,却正中下怀。宋将军早就在边城看中了一女子,是个药铺老板独女,有着一手家传的好医术,两人也是因此相识。宋将军本想纳她为妾,又怕她受了自家老婆的苦头,这才没有提及。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只等着孝期满了,他就可以正式迎娶,想来将来必定能过上平静日子。

宋子荣流放,且又是个这种罪名,两家的婚约也就不了了之了。殷若飞松了一口气,大姐二姐日子美满,他就放心一大半心了,至于小妹,那还早的很呢。

可惜轻松日子没过几天,侯府就传来了消息,陈氏小产了。

殷若飞惊的站起身,又满脸­阴­郁地坐下。

前世陈氏也是小产了,没想到如今小林氏已经被关起来了,陈氏居然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60·愁云

愁云

府中已经好几年没有孩子降生了,所以殷海城和老夫人对这个孩子还是挺盼望的。

只是没想到几个月上居然小产了,再请了大夫来,竟然查到陈氏饮食里混入了红花,再去查的时候,竟然连一些贴身衣物都带着些许麝香。

殷海城脸­色­难看,老夫人更是大发雷霆。

“侯爷……”陈姨娘脸­色­发白地跪在地上,“贱妾管家期间出了这种事,玩死难辞其咎……”

“你也不容易,起来吧。”海城脸­色­依旧难看,但是想想这些日子陈姨娘帮着管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叹息一声将人扶起。

“侯爷,虽然您不怪贱妾,但是这次夫人小产,贱妾实在有失察之过。”陈姨娘脸­色­悲戚,“是贱妾疏忽了,明知道夫人有孕,却没有查出这些东西是怎么混到夫人饮食中去的。虽然贱妾是辅助二小姐管家,但是二小姐是未出门的姑娘,怎么知道这些。到底都是贱妾的错。”

“夫人的饮食,都是主院小厨房单做的,与你何­干­。”殷海城叹息,看到陈姨娘还要说,挥挥手,“不必多说了,这事我会好好查查。”

后宅­阴­私多,陈氏的小厨房被仔细的巡查了一番,发现竟然还有些东西不­干­净。追查过去,这些东西竟然是二小姐瑞棋送过去的。

“不可能。”老夫人气得哆嗦,儿媳­妇­出事了,罪魁祸首竟然直指自己的孙女,这让老太太极为恼火。“别说瑞棋那个­性­子根本不可能,就算是都说是她下药,有什么理由?”

她一个快要出门子的女孩子,又不是那后宅争宠的妾氏,何必要给自己的继母下药。

“儿子也不信。”殷海城冷哼一声。儿子里他最疼的是锦元,而女儿里最让他喜欢的就是瑞棋了。瑞棋的­性­质开朗,为人光明磊落,若是说缺点,那也就是太过好动,喜欢舞枪弄­棒­的。可是说下药这种后宅­阴­私,恐怕她就不是那块料。

“这必定是哪个小狐狸­精­在后面使坏。”老太太忿忿不平。

“现在紧要的是,先将此事按下。”瑞棋刚刚退了亲,虽然这事他确定肯定不是瑞棋做的,但是若是传扬出去,外人哪里会信,指不定以为侯府里是何等的藏污纳垢呢。“否则对瑞棋名声不好。”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这府上这么多是是非非,当年我当家的时候,虽然那路姨娘也是上蹿下跳的不安分,却也不曾到过这种程度。”

殷海城默认。他何尝不知道这事是后宅争宠闹出来的,当年侯府败落萧条,就一个路姨娘还那般上蹿下跳呢。如今这镇江侯府也算是泼天的富贵了,后宅更是不宁。

“母亲觉得这事会是何人所为?”殷海城实在是想不到。

府里虽然妻妾多,却也不是没有数。

小林氏还在禁足,她的人又都是新近买回来的,人少且不亲近,恐怕这事她目前无能为力。

剩余的几人,陈姨娘虽然管家,但是却Сhā手不到陈氏的小厨房,何况这陈姨娘属于心直口快之辈,并不擅长争斗,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被小林氏压制住。她那点体面,全是因为容貌艳丽,而被殷海城恩宠才有的。

陈姨娘的儿子,三子锦鸿,­性­子暴躁,为人狂妄自大却胸无点墨,纯粹的草包。别说他有嫡子,就是没有嫡子,六个庶子之中,也决轮不到他来继承家业。

这一点陈姨娘自己也是知道的,她曾经有意无意的表示,希望能给锦鸿安排个好出路,等将来锦鸿成亲后出去单过,她也算有个养老的地方。

这一点殷海城不置可否,他的儿子,怎么鲁钝也不会由得他们自生自灭。何况陈姨娘跟随他这么多年了,他自然不会亏待她。

这陈姨娘的嫌疑,几乎可以排除。

接下来是柳姨娘和孙姨娘。

孙姨娘一向胆小,两个儿子老四锦明和老六锦和,都不是聪明有脑子的。孙姨娘也向来不和小林氏、陈姨娘争锋,尤其是她那娘家哥哥不争气,三天五日的上门打秋风,为了这事没少在他面前哭诉。

孙姨娘自己的事还摆不过来呢,哪里有这个脑子和闲心。

柳姨娘多年前小产,也是被人下毒,不但孩子没保住,这身子也从此没了生育的机会。锦勤是当年一个通房生下的,因为难产,只保住了孩子的­性­命。

如今这呣子俩在府中低调的很,锦勤每天上课下学,几乎不怎么说话,而柳姨娘更是除了给老夫人问安,几乎不出自己的园子。

剩下的是三房通房,姜氏、吴氏、许氏。这三人分别是四姑娘瑞画,五姑娘瑞香和七姑娘瑞雅的生母。

前次搜查的时候,她们的院子里都搜出来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他狠狠申斥了一番。这些日子战战兢兢的,生怕被他找了由子处罚,哪里还敢出头。更何况她们几人身份低微,更是触碰不到陈氏那里。恐怕陈氏身边的大丫头,都比她们在这侯府里面有体面。

殷海城琢磨着的同时,老夫人也在琢磨着,而远在王府的殷若飞更是在琢磨着。

陈氏是续弦,她生的孩子虽然也是嫡子,但是跟他还差着一层。尤其是她的孩子小,就算生出来是个男孩,恐怕也改变不了侯府的行事,到底是什么人非要如此呢?

前世的时候,他倒没关心过这个后母,只知道她的孩子小产后,身体虚的很,后来也没有再生出子嗣。

上辈子的事,殷若飞确信就是小林氏做的,殷海城偏听偏信,到后来陈氏心灰意冷,闭门不出。

可是这辈子,还会是小林氏下的手么?

殷若飞百思不得其解,进来学习又很忙,实在顾不得这件事,等他抽空回了一趟侯府,才听起紫灵说,二小姐瑞棋送去的东西出了事。

“看来,还是朝着我来的啊。”殷若飞暗暗冷笑。

琢磨了一下,殷若飞先去了老夫人那里,带了几样王府厨子特意做的糕点。

“祖母您多吃一点,这是特意给您做的,软和,好消化,吃多了也没关系。”

“这味道很好,也不甜腻,飞儿有心了。”老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祖母有什么难事么?不妨和孙儿说说。”

“这府里魑魅魍魉作怪,搅得府里不得安宁啊。”老夫人满脸愁云,一想到陈氏没了的孩子,心里就发堵。她虽然喜欢殷若飞,也认定就是要自己的嫡孙继承爵位,但是家里的子孙终究是越多越好,那样才显得昌盛。

对于陈氏的孩子,老夫人是满心的希望能早点看到的。陈家虽然只是伯府,却也是有名的清贵人家。人口不多,家教很好,若不是陈氏耽误了年龄,怕也不会嫁过来当继室。

“我去看看母亲吧。”殷若飞笑笑,“正好这点心我带了几份,送过来给母亲尝尝吧。”

“这不妥。”老夫人摇头。“虽然府里这事被压下去了,但是想必紫灵那丫头知道,也跟你讲了。那含了红花的东西,就是有人借你姐姐的手送过去的。你此时再去,恐怕陈氏也不敢吃。”

“不妨。母亲现在不信,是因为一时没有想通。”殷若飞笑笑安抚老夫人。

眼见这孙子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变成越发有主见了,有时候他的意思老夫人也没办法改变,只好点点头让他去了。

殷若飞一路上慢慢行走,心里也已经想好了说辞。到了主院,门口婆子见到是他,脸上神­色­有些紧张,但是又不敢拦着,只得进去禀报。

殷若飞是嫡子,被侯爷器重的嫡子,又是宠冠朝廷的泽王身边红人,她们怎么敢说个不字。这些人都是陈氏的陪嫁,到了这里自然是守着自家夫人的安全。

她们这些日子早就熟识了侯府中的各位少爷小姐,见过淡漠的、怯弱的、嚣张的、跋扈的,但是这彬彬有礼,对她们这些下人也冠以微笑的,却是第一次见。

成亲之时,殷若飞停留短暂,众人虽然认得他,却不熟识,此时才发现,这位身份该是最尊贵的嫡少爷,竟然是如此谦和。连那有名的大少爷,也没有他这般温雅柔和。

殷若飞等候传话的时候,众人都偷眼看他,容貌嘛,在这侯府的男人中算是最出­色­的了,连脾气又这么好,何况现在跟着一人之下的泽王,这穿着打扮周身气派……那眼皮子浅的甚至动了心思。

只是夫人虽然不让说,但是她们也知道夫人小产的事,貌似和二小姐有关,而二小姐正是这位七少爷的嫡姐,众人心里矛盾不已。又觉得殷若飞不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又担心夫人再次受到伤害。

殷若飞面带微笑跟着小丫头进到了主屋,陈氏这些日子调养的不错,已经能坐起身来会客了。

“母亲安好。”殷若飞规规矩矩地行礼,同时将自己带来的点心递给了旁边的丫头。

陈家是清贵之家,陈氏也是自小饱读诗书。虽然年纪大些,却知书达理。而殷海城已到不惑之年,容貌却依旧英挺,陈氏自然满意。殷海城虽然已经没了少年时候的毛躁热情,但是对于新夫人还是颇为温柔,陈氏又是冷清的­性­子,如此的情爱已经足够,日子过的倒也不错。

满以为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谁知道突然就出了这事,陈氏一时间慌乱不已,主院里更是草木皆兵。

此刻她看着殷若飞的表情,格外的复杂。虽然殷海城一再表示,这事肯定不是瑞棋做的,但是到底谁会害她呢。

殷若飞面带微笑,见礼之后就一言不发,倒让陈氏心里惴惴不安。

“你……”

殷若飞看着旁边的小丫头,知道那是陈氏的心腹,也就不避讳,只微笑的说了句,“母亲,可信我?”

☆、61·试探

试探

“我……”陈氏嫁进来之前,爹娘也叮嘱与她。殷海城前面可是有一个嫡子的,若是那顽劣鲁钝之辈也就罢了,现在能当上伴读,又是皇上钦点的,不可轻忽。

身为王爷,容靖泽本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不衰的恩宠,否则凭他多大的能耐,没有了这个身份,又如何。

也正是因为此,皇上钦点的伴读,显然是十分重要的了。听说这位侯府少爷还很是得王爷器重,更是不可生了旁的心。

陈家虽然也是伯府,却更是清贵之家,陈氏哪怕生下儿子,身为镇江侯嫡子,富永伯的嫡亲外孙,又何愁没有个好前程呢。

因为这样的叮嘱,所以陈氏并没有那些小心思,殷海城也曾和她闲叙家常,陈氏就将父亲的意思巧妙地讲了出来。

殷海城自然是对她更加怜惜,也深感自己这个岳家是明事理的人家,拉着陈氏的手,让她宽心,都是他的子女,必然不会弃之不顾的。

本以为会幸福恬淡的过下去,却出了这一档子事,陈氏要说心里不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她一个年轻女子,只是做了身为女­性­最想做的,却糟横祸,心里难过,身子也损亏不少。

她也曾将家里这几房妾氏通房的在心底琢磨,只是实在想不出,到底谁值么恨她,要说是那瑞棋,陈氏自己其实也不愿相信。

瑞棋是个爽快的女子,容貌虽然不如瑞琴秀美端庄,但是那舒眉朗目的,配着她的­性­子却是相得益彰,有别的女子没有的味道。

何况这些日子来,多亏了瑞棋陪着她。那些通房姨娘的,来问个安也就去了,多留着,她也看不上眼。不是唯唯诺诺之辈,就是那俗气不堪的,更何况这些人她到底是要提防的,就算是她们没有恶意,也不好太过亲近。

唯有这瑞棋,年纪比她虽然小了几岁,但是为人热情,­性­格爽快,谈吐见识竟然也不俗,两人也是关系不错。

出了这事后,陈氏一时想不开,挡了她,听说回去是哭了一场,倒是再没来过。陈氏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如今瑞棋没来,倒是这个嫡子若飞来了,而且这言行倒是非同一般,倒让陈氏有了一些好奇。这宫中待过的,到底是不同啊。

看殷若飞这个样子,陈氏倒也不是那心里糊涂的,一挥手,身边的大丫头退了下去,各自忙活着,却盯着门口窗户的,不许人靠近。

“那日不能再家多待,还望母亲多多宽恕。”殷若飞端着丫头刚才奉上来的清茶,微微抿了一口。如今他算是多少看懂一点陈氏了,这女子不是真的冷情,恐怕那时候还是心灰意冷的面大。

只是这陈氏,倒确实不是那心里糊涂的人。

“你如今也是差事在身,身不由己,我如何能怪你。”陈氏淡淡开口,对这事是真的不在意。何

况殷若飞又不是正主,殷海城在就可以了,儿子有什么关系。

“今天我来,倒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母亲的事我也听说了,还望母亲好好养病,我还盼着来年能多个弟弟妹妹呢。”殷若飞看起来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说话语气天真无邪,只是陈氏知道,若真是这么天真的话,恐怕就不会说出信不信的话了。

“恐怕我生不了了。”陈氏微微侧头,可是其实还是在偷偷打量着殷若飞。

“怎么会。其实来之前,我特意和宫中太医询问了一下,给母亲求了个方子。”殷若飞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递了过去,“这是温补的方子,母亲尽管调养,不会留下什么遗憾的。”

这方子并非出自宫中,是殷若飞从师父留给他的医书上的方子斟酌修改的。寒先生月前回来过一次,仔细考校了他,十分满意,竟然拉着泽王的手说发现了个好苗子,说不定能继承师门的衣钵。

容靖泽当时自然也是满脸带笑,只是事后心情不佳,殷若飞觉得莫名其妙的。

陈氏接过方子简单看了下,她在家守望门寡,又不得出门,只是看些杂书。医书方面也看了一些,眼睛扫过这方子虽然看不出多高明,但是其中几味药确实是温补小产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你难道就不怕我生了儿子,夺了你的位置么?”陈氏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来问,有时候这种方式,反而有奇效。若是那心里藏­奸­的,恐怕倒闪烁其词了。

“母亲说的哪里话,纵容是母亲有了儿子,难道母亲的家世人品,还会如同那些不开眼的东西一般,谋了这爵位么?”一番话微微捧了陈氏和陈家。

陈氏­性­子冷清,陈家又无意夺爵,听了这话反而心里欣喜,觉得自家风骨没有被人低看,脸­色­更是好看许多。

“何况……世事难料,今后还未可知。”殷若飞低头一笑,“母亲难道觉得我是那拘泥于眼前之人么?”

这话让陈氏大吃一惊。她万没想到殷若飞一个九岁的孩子,竟然心里藏着这么大的野心,连侯爵之位都没看在眼中。又想想对方这个年纪,就跟随王亲贵胄,眼界自然也不一般。

“你……”

“母亲莫要误会。男儿志在四方,等我学好文武艺,奋勇杀敌,还怕挣不来前程?”殷若飞面带自信,“我殷家祖上,不就是靠着英勇和忠心,才换来的如今的繁华么。”

“确实。这种要比袭爵更让人钦佩。”陈氏点头认可。

陈氏是真正的书香门第,父兄都是有见识的人,听了殷若飞一番话,当即点头认可。

她可不是小林氏那种小­妇­养出来的浅薄女子,只看重眼前的一点点利益。须知兄弟就是臂膀,在朝中军中互相提携保护,哪里有她那种自断臂膀的行为。

何况这镇江侯的爵位如今已经传了五代,等着下一代就要降等袭爵了,若是没有点能耐,几代之后,还是一介白丁。

“所以,母亲该信我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信瑞棋会害我。”陈氏终于说出了这一句,心头竟然是一阵放松。

现在她才琢磨过来,其实她心里本就不信瑞棋下毒害她,只是伤心难过,又不平衡,才会抓住一点由头,甩了脸子。

“多谢母亲体谅。”

若说三两句话就能说服陈氏,那自然不可能,只是此时陈氏深深认同殷若飞的话,又觉得他的气质出奇地让人心生好感,侃侃而谈淡定自若,比之大人也不逊­色­。这才只是个孩子,若是再大些,恐怕前程非同一般。

陈氏暗暗为自己爹爹叫好,果然还是老人家眼睛毒辣。若是他们动了不好的念头,岂不是得罪了一个如此潜力的敌人?

“母亲对这次的事,心里可有……”

“没有。”陈氏摇头,“我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何人害我。”

有可能出手的,全都安安分分地待着呢,也没看到有什么异动。

“母亲可敢以身为饵?”

“你的意思是?”

殷若飞从身上又拿出一张纸,“母亲请过目。”

这次的纸可不是药方了,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的满满当当的,陈氏只看了几眼,就觉得心惊­肉­跳。

“这……”

“母亲觉得呢?”

“如此,我倒是明白了。”陈氏冷笑。“既然如此,你这份礼我收下了,我会配合你的。”

“多谢母亲。后宅安安静静­干­­干­净净的时候,才能让我们无后顾之忧。爹爹大哥和我常年不在家中,家里就劳烦母亲了。”

“放心。”陈氏看了手上的东西,再想想没了孩子的切肤之痛,那颗原本并不算坚硬的心也被逼着硬了起来。

不去害别人,那别人就要害到她头上了,这上面背叛她的人,一个也别想跑,都要与她那孩儿偿命!

殷若飞从陈氏处出来,转身又去了二姐那里。至于陈氏这边,就不必他­操­心了。

需要他,他自然会出手,可对方若是连这后宅都摆布不清,也就算他看错了人,选错了盟友。

瑞棋这些日子心情很不好,陈氏流产她也很难过,她甚至还非常的自责,毕竟她管家,又和陈氏关系非常好。

可是她没想到那些东西竟然是出自她送去的食材里,她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想要去和陈氏解释清楚,却被拒之门外,这让她一颗心都凉透了。

一边是不被信任,另一边是栽赃陷害,就算老夫人和爹爹都安慰她说必是别人陷害,但是她也觉得府里的丫鬟婆子背后指指点点。

这让她极为难堪,甚至连之前宋家亲事的事,也有人拿来嚼舌根,更让她气的胸口发闷。发卖了几个丫头婆子,终归也是不能解开心头抑郁,这几日竟然病倒了。

殷若飞来的时候,瑞棋几乎把他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抱着他哭的委屈极了。

爹爹忙碌,祖母身体也不好,如今她竟然没有能诉说委屈的地方。

殷若飞拍拍姐姐的肩,他能理解这种心情,当初他被人冤枉的时候,看着他爹殷海城吩咐逐他出府,不顾他的解释冷漠转身而去的时候,心里比这个还痛呢。

二姐好歹还有爹爹和祖母信任,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我知道姐姐是被冤枉的。”殷若飞脸上露出一丝狠辣,“姐姐的仇,我一定帮你报!”

☆、62·内­奸­

内­奸­

陈氏这个事,要查自然要从身边人查起,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若是陈氏身边没问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何会混在了饭食里。

陈氏家里清贵家庭,平素最重规矩,父亲叔父们虽然都有妾氏,但是妻是妻妾是妾,从来没有那宠妾灭妻之事,各房妾氏都是规规矩矩的,哪个敢作怪。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氏虽然紧防慢防,但还是小瞧了这后宅手段,生生没了孩子。

此时经殷若飞一点,才恍然惊醒。差人送走了殷若飞,脸­色­就沉了下来。

几个丫头不知怎么回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身着翠衫的丫头连忙劝道,“小姐,这殷家嫡子­阴­阳怪气的,我看这事八成就是他指使的。”

“哦?何以见得?”陈氏一顿,轻声问道。

“碧兰,你不要乱说。”旁边一个圆脸的丫头连忙打断碧兰的话。

“怎么的?”碧兰对着圆脸丫头冷笑一下,转头颇有些委屈的看向陈氏,“小姐,您看,奴婢竟然是话都不能说呢。分明是你刚刚看那七少爷满脸春­色­,动了不该动的心!”

“夫人!奴婢怎么敢!”幽兰脸上出现骇­色­,直接跪到了地上。

“明明就是小姐被人害了,你却还向着外人,现在又来做小姐的主儿。”

“夫人,奴婢怎么敢做您的主,只是,七爷是侯爷嫡子,又不在府中,夫人孩子没了,也不好妄加猜测啊。”幽兰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奴婢怕您和侯爷离了心啊。”

“行了,起来吧。”陈氏不动声­色­,“先去洗洗脸,换件衣服。你们俩也下去吧。”

其他两个没开口的丫头芳兰月兰互看一眼,脸上都染上了一丝担忧,但还是扶着幽兰出去了。

“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氏端着茶水,看也不看碧兰。

“小姐,这七爷今天明着是看望您,但是奴婢琢磨着,他是来跟您示威的。”

“哦?这怎么讲?”

“您看,明明是吃食里有了药,他现在竟然还敢送点心。”碧兰冷哼一声,“他这是告诉咱们,敢第一次,还敢放第二次。那些点心,我回头处理掉。”

“他还敢明着下毒么?”陈氏这话,有些误导的意思,眼见着碧兰眼睛一亮,陈氏心里更是一沉。

“要奴婢说,没准那七少爷和侯爷是一伙的,为了保全嫡子的身份,要让小姐无后呢!”

陈氏差点没笑出来,这么没水准的挑拨离间也敢到她面前来用,真当她是傻子耍么?

“碧兰。”想到这里陈氏忍不住了,“你出去将林妈妈花妈妈叫进来。”

“哎。”碧兰不知道怎么回事,脸­色­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出去喊人了。

趁着碧兰出去,月兰挑帘进来,看着陈氏欲言又止。

“怎么了?”

“夫人,奴婢有话要说。”月兰平素最老实,是陈氏四个贴身大丫头里最老实本分的一个,所以平素只是埋头­干­活,并不多说什么。

陈氏这四个贴身丫头,都是自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月兰最老实,幽兰最细心,芳兰大大咧咧的没心没肺,算是给陈氏逗闷子用的,而那碧兰则是最漂亮的一个,嘴巴也会说。

陈氏平素对这四个丫头一视同仁,但凡有东西给她们都是一碗水端平,不曾少了谁的,所以四人关系倒也不错。

而此时月兰却跪在了她的面前,“夫人,奴婢觉得碧兰有些不对,您万不可因为她和侯爷生了间隙。”

她刚刚想说碧兰的事,只是碧兰在屋,她不好进去。没想到在门口候着竟然听到碧兰说了那样一句话。怀疑侯府的嫡子也就罢了,还去怀疑侯爷,并且无凭无据的和夫人说,这不是逼着两口子离心么?

“其他的呢?”这句话不过是碧兰刚刚说的,月兰一向老实,不可能会故意在门口听闲话。

“奴婢……”月兰这老实人一时间竟然有些为难,最后一想到自家夫人如今的生活,还是决定说出来。说到底,主子才是她的天,姐妹……哼,这种姐妹不要也罢。

“说吧,她去喊林妈妈她们,还要等一刻呢。”陈氏以为她害怕,连忙安抚了两句。其实碧兰听见没听见都无所谓了,让她看出了端倪,难道还留着她下酒么?

“夫人,奴婢看到碧兰,添了不少贵重首饰。”月兰终归说了出来,也哭了出来。“那些东西,不是夫人赏赐的,我们又没有出去,就是出去了,也没钱买那样好的东西。”

陈氏赏赐,向来是一人一份,样式都差不多,碧兰有的,月兰也有。可是这些日子来,碧兰总是爱去花园玩,夫人怀孕活也不多,她们也就由着她去了。可是现在,她竟然添了些发簪戒指之类的,还躲躲闪闪的不让她们看到。

月兰也是偶尔才瞄到了一眼,顿时吓到。那金晃晃的镯子可不是夫人赏赐的。陈氏不爱那金首饰,除了一根素金簪留在外面外,其他都压了箱子底。平时都是写玉石银簪之类的细巧­精­致之物,这么粗这么黄灿灿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夫人赏赐的。

可是当她装作不经意地询问的时候,碧兰竟然慌里慌张的告诉她是夫人赏赐,那天她不在,夫人说她伺候的好,才赏下的。

月兰是老实人,也没多说,但是私下却询问了芳兰和幽兰,果然都不知道这事。

陈氏听完月兰的哭诉,微微颌首,“你且起来,让幽兰她们也过来吧。”

幽兰几个过来的时候,碧兰也带着林妈妈和花妈妈过来了。碧兰看到幽兰那微微发红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走到陈氏面前,“小姐,林妈妈花妈妈她们来了。”

“碧兰,我已经嫁人了,你怎么还叫我小姐呢?”陈氏看似温柔的笑了起来。

“小姐,不,夫人……”不知道为什么,那明明是个温柔的笑,碧兰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奴婢这不一时叫顺了嘴了么,奴婢以后一定改。”

“改,倒不用了。”陈氏依然笑着,眼里却是冷冰冰的。林妈妈和花妈妈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姐,好似变了不少。

“多谢小姐体谅奴婢。”可怜碧兰脸上带着得意,只以为恩宠压了其他人一头,却不知离死也不远了。

“林妈妈,花妈妈……”

“夫人。”两个妈妈都是陈氏从富永伯府带来的,一个是她的­奶­妈妈,一个是她娘当年的陪价,后来许给了富永伯府的管事。这次她出门子,伯夫人怕她吃亏,把这两家人都给了她,免得她吃亏。

老夫人也是深明大义的,正好小林氏的人手都被抹了下去,让陈氏挑了重要的地方将这两家填了进去。婆媳关系大好不说,这两家人也对陈氏死心塌地,更是觉得老夫人对自家小姐满是善意。

“将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捆起来。”陈氏脸上的笑终于变成了冷笑,除了月兰有些痛心外,这句话更是让屋里众人都吃了一惊。

两个妈妈对陈氏的话如同圣旨一般的执行,而碧兰早就惊的说不出话来,被捆住了才反应过来,剧烈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可是两个妈妈都是身大力不亏的主儿,如何能让她在主子面前挣脱了,且听到吃里扒外后,瞬间就联想到了陈氏小产的事,顿时恨的牙痒痒,那林妈妈伸手就给了碧兰一个嘴巴,“小蹄子,你还敢闹?”

碧兰简直要委屈死了,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在人牙子处挨过打后,自从进了陈家跟着小姐,那更是被府里那些粗使的丫鬟婆子捧着,连管事的都给几分面子,何曾挨过打。

此时一巴掌下去,养的水­嫩­的脸庞立时五个红肿的指印,碧兰声嘶力竭地哭着,“小姐,小姐,她打我!”

“那是我的­奶­妈妈,连我都要喊一声妈妈,打你有何不可?”陈氏让月兰把殷若飞拿来的点心装盘送上来,拿起一块慢慢吃着,竟是拿着碧兰哭泣的声音就点心。

这句话让碧兰的哭声一下子噎住,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姐要打奴婢卖奴婢,奴婢都不怨,也这吃里扒外,奴婢不敢认啊!”

“你还敢说?”陈氏正在喝着茶水,听到这话,直接将那细瓷的茶碗丢到了碧兰面前,那瓷片乱飞,将碧兰脸上划出细细长长的一道口子。

“奴婢不明白。”

“那我就让你死得明白。”陈氏站起身,月兰和幽兰连忙过去搀扶。陈氏几步走了过来,站在碧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掌管我的贴身衣物,那些麝香是怎么回事?”

之前她一时蒙住了,不肯怀疑身边的人,此时想想,别人那里能靠的近她的这些私物。陈氏眼里微微有些湿润,又生生瞪了回去,为了那无辜的孩子,也为了她能在这个家里站稳脚,她不能软弱。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碧兰脸­色­变得煞白,“奴婢是被人陷害的啊。是,是幽兰,一定是幽兰!”

“你胡说。”月兰实在忍不住了,扶着发抖的幽兰跪下,“夫人,幽兰不会的。”

“月兰,去吧你们看到的东西拿来。”陈氏不去看她们,只是轻声吩咐。

月兰应了一声,低头快速出去了。今天这事她算看明白了,自家夫人只是摆明了要收拾碧月了,而且这碧月到了此时还不悔过,还去咬姐妹。若是不拿出证据,岂不是让这等小人得逞?

没多时月兰就拿来了东西,陈氏看都不看,让月兰摔在碧兰的面前。

“你倒是说说,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63·栽赃

栽赃

“奴婢,奴婢……”碧兰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陈氏脸­色­­阴­沉,心里却痛不欲生:看看,看看,就是如此没有脑子的人,竟然算计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竟然毫无所知,真是蠢透了!

“林妈妈,花妈妈,带她下去吧,好好问问她后面的人,我不想看到她了。”陈氏疲累地闭上眼,旁边几个丫头连忙扶住她。小产不亚于生个孩子,此时陈氏身体还虚呢,怎么禁得起这个。

“小姐——”碧兰还要说什么,被花妈妈随便抓了团什么破布塞进了嘴里。

“碧兰姑娘要是有什么话,等着一会儿跟我们两个老婆子招吧,夫人可没耐心听你这个,我劝你想明白了,再要耍­奸­藏着掖着,小命都保不住!”

林妈妈一番话将碧兰吓得差不多快要死了,听到保命,立马如­鸡­啄碎米般的点头。其实不管是陈氏还是林妈妈花妈妈两人,都知道这碧兰是绝对不能留了,眼下只是哄着她说出后面的人。

碧兰被堵着嘴拖下去以后,陈氏立时就站不住了,被扶着上了床。

陈氏眼神几乎如死水一般,几个丫头一见立马掉了眼泪。

“夫人放心,我们绝不会背叛夫人的。”

主院这边闹的厉害,却是一点都没传出去,主要是林妈妈花妈妈两人紧守门户,也是陈氏交代没有抓到后面人时,莫要打草惊蛇。

殷若飞安抚了姐姐后,又看了看妹妹若岚,也就回王府了。

他今天来,主要就是看看陈氏,看看这个陈氏是明白人,还是个糊涂人。若是明白人那最好,两人会成为盟友,若是那糊涂人,他自己也能找出背后­奸­人报了仇,管她在这侯府后院是死是活。

所幸,这陈氏确实是个明白的,他才给她方子和计策。

不过此时他必须回去了,若是太晚回去,指不定泽王又来侯府抓人了。

如今他要的是好名声,可不能让泽王这一次次的抓人给破坏了。

“又在筹谋着你家那点子事儿?”进得王府,泽王已经回来了,正等着他吃饭。殷若飞歉然一笑,让堂堂王爷等他实在不是为臣之道,不过他劝了几回也没用,泽王不拘小节,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事。想想反正都是在府中没人敢出去乱说,也就任由他去了。

“让王爷见笑了。”殷若飞亲手给容靖泽盛上饭,端到面前。“只是姐姐疼我爱我,我怎么忍心让她受这种苦。”

“不过是几个奴婢生的庶子女,竟养的如此放肆。”容靖泽对那些庶出的十分不满,连带着对殷海城也不满。这就像当年的先帝,若不是先帝糊涂,怎么会有刘妃的事。

虽然谋逆之人已经伏诛,可他当年受得伤害却是没法去掉,现在皇兄如此疼宠他,何尝不是在补偿他当年受的罪。

两人默默用完饭,殷若飞拿出师父留下的医书和毒经又开始研究。

“你倒是对行医有兴趣。”

“并非如此,只是觉得下毒­阴­人挺不错的。尤其是这个易容术……”殷若飞冷笑,被人害了这么多次,自然要回敬一些了。师父上次来京城看望他们,又给他留下了不少东西,而且看来师父很懂他的心思,一些草药恰巧是他需要的。

不过他看医书并非只是为了­阴­别人。

转头看看拿着一本闲书看着的容靖泽,殷若飞知道对方过的也并不轻松。

之所以师父每隔一定时间就要来,就是因为泽王当年中的毒并没有完全驱­干­净,剩余的残毒每隔一定时间都会发作,看师父的样子,那毒虽然不知名却也够瞧的,否则怎么难为了两代神医。

只是容靖泽这人对此事三缄其口,一个字都不肯说。有此师父让他在旁边打下手,才发现容靖泽已经因为残毒疼的迷糊了,根本就不知他在身边。师父告诉他,这种毒发作起来,一般人根本受不了,那真是生不如死,而容靖泽,已经染毒十来年了,每隔几月半年就会发作一次。这还是清除了大部分毒之后,当年刚中毒时,日日发作,他们师徒也没想到过容靖泽能坚持下来。

到了此时殷若飞才知道,容靖泽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他在自己面前从来没露出过一丝痛苦之­色­,反倒是时时半眯着眼睛,­阴­谋算计着什么。想想容靖泽受的苦,他竟然觉得自己当初被打断腿的疼纯属小事。

日子平静了几天,殷若飞收到了二姐瑞棋传来的信儿,让他回家一趟。

原来陈氏早在碧兰被拿下的那一天,就悄悄让人请了瑞棋过来,屏退众人,将这件事解释明白。

陈氏很是惭愧地跟瑞棋道歉,瑞棋知道了整件事后,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她并不怪陈氏,她也是女子,虽然没有成亲生子,但是想想今后自己若是遇到这种事,恐怕比陈氏还要愤怒。

她只是心疼陈氏,就这么失去了孩子。

“母亲放心,以后你一定还会给我们生健康的弟弟妹妹的。”

陈氏见瑞棋一点都没有怪她将气撒到她头上,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将她和殷若飞的一些计策也跟她说了。

此时正是瑞棋管家,虽然出现了陈氏的事,但是不管是老夫人还是镇江侯殷海城,都不信瑞棋会做出这种事,自然也不会下了她的管家权徒增人怀疑。

瑞棋听到自己弟弟出的主意先是一愣,她自然不信自己弟弟年纪小小会有什么好主意,但是看到纸上写的东西后,忍不住大吃一惊。

不过吃惊之后,就是吃吃的笑,“小飞的字真够难看的。”

陈氏心里的负担放下,自然也轻松不少,看着瑞棋笑骂,也不由得笑起来,“确实是够难看的。”

字是殷若飞的硬伤,短时间内实在是无能为力,幸亏此时他听不到,否则更要沮丧了。

天地良心,眼下这字,已经比半年前强太多了。

陈氏和瑞棋私下里和好如初,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两人商量好对策后,假意吵上几句,摔了几个碗碟,瑞棋摔帘而去。

陈氏淡定地吩咐幽兰将碎瓷片收拾­干­净,指指桌子上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按照七爷给的方子抓好,给我熬了。”

幽兰最是细心,拿着方子出去熬药。月兰和芳兰围着陈氏端茶送水,一刻都不敢离开。

而瑞棋离开后,则是递出一封信,通知瑞棋。

殷若飞如期而来,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转身朝着主院而去。

一切都在落在了有心人眼里,悄悄将信送到了殷海城那里。

主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殷海城走到主院门口,正好听到里面隐隐传出来的嘶吼打闹声,脸上闪过惊疑之­色­。

陈氏身边的小厮传信说她身体不好,希望侯爷过去看看,怎么里面却闹成这样,这那里是不舒服时候会出的动静。

紧走了几步,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身边的小厮突然喊了一声,“夫人,侯爷来了。”

殷海城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此时却没有功夫去询问。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殷海城回头,发现是小儿子殷若飞。

“爹爹。”

“你回来了!”殷海城现在看着这个儿子颇多顺眼,殷若飞好学,泽王从来不肯读书的主儿,都每天去国子监读书,虽然只是半天,也足够让人惊喜的了。前几日在朝堂上大大褒奖了殷海城教子有方,让他脸上十分有光。

此时看到殷若飞,自然是心情不错。

“儿子今天回来看看祖母,听说母亲身体不太好,赶紧过来看看。”殷若飞笑容温和儒雅,很有亲和力,殷海城只得小儿子武功也没有落下,倒是有点自己儒将的感觉,更是觉得欣喜。只是陈氏不舒服,他还是要赶紧进去,等下父子两人再详谈。

殷海城转过身去了,但是他旁边的小厮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殷若飞看着他微微一笑,顿时让那小厮浑身一颤,仿佛被戳了一刀般,冷汗都簌簌流下。

殷若飞伸手朝着小厮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对方更是吓得腿软,险些坐到地上。

“这个小哥是累着了吧,来人,扶着他点。”

殷若飞后面马上有人过来,两个人将小厮牢牢架住。

殷海城没注意后面的事,转身进屋,看到外面堂屋一片碎瓷,不由得眉头一皱,再转身进去的时候,竟然看到陈氏趴在地上,旁边一个破碎的花瓶。

殷海城眼前一黑,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夫人,夫人!”

“夫人!”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几个丫鬟,为首的一个看到殷海城怀里的陈氏,不由得惊叫起来。

“喊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殷海城将人抱到床上,却一眼瞄见床幔微微抖动,立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一个小丫头哆哆嗦嗦地从床幔后面出来,软软地跪倒。

“你一直在这里?”殷海城眯起了眼,看到小丫头点点头,一脸的害怕,“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是七爷打了夫人……”

殷海城愕然转头,看到殷若飞也是一脸茫然,怒喝一声,“胡言乱语什么,还不快从实说来。”

“奴婢不敢说谎,确实是七爷。”小丫头一脸悲戚的指着殷若飞,“是七爷要来看夫人,夫人本不舒服,就强打着­精­神,谁知道说着说着七爷忽然发起怒来,将屋里的东西都砸掉,还说……”

小丫头瞄了殷若飞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说了什么?”

“他说……让夫人再也生不出儿子!”

☆、64·破局

破局

“简直胡说八道!”殷若飞冷笑,“我劝你早点如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七爷敢做却不敢当么?”小丫头哭的伤心不已,“侯爷您要给夫人报仇啊!”

“母亲还没死呢,你喊什么。”

不多时大夫就进了门,给陈氏号脉后缓缓摇头,“侯爷节哀,夫人已经去了……”

“什么?”殷海城简直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先是陈氏喊着不舒服,让他来看,他来到主院,正好赶上儿子也过来。随后发现屋里陈氏被人用花瓶击打头部奄奄一息,又出来了一个小丫头指出凶手就是小儿子。

他现在一不明白为什么陈氏就这么没了,二没明白儿子怎么就成了凶手。

似乎是看到殷海城不信,小丫头跪爬几步,指着大开的窗户道,“侯爷,侯爷,刚刚七爷杀了夫人后,就是从这个窗子逃走的。”

那是卧室的后窗,从这里跳出后,转上一圈,并不费多久时间。

殷海城脸上的神­色­一变。

“侯爷,前几天七爷回来过一趟,当时他就对夫人出言不逊,两人不欢而散,后来二小姐为了这事还找上门来,跟夫人辩理,气的夫人几天都不能入眠。”幽兰泪眼朦胧地朝着殷海城叩头,“夫人瞒着这事,不肯和侯爷说,生怕坏了侯爷父子感情,谁知道现在出了这种事。夫人她去的委屈啊……”

殷海城一颗心头沉到了深渊里,怀里的人已经渐渐失去了温度,他第一次感觉有些不知所措。他是怎么都不肯信年纪小小的儿子会做出这种事,偏偏人人都指着他说,他就是凶手。

“飞儿……”殷海城这是给了殷若飞一个解释的机会。

殷若飞淡然一笑,“谢谢爹还信我。”没有像上辈子一样,听也不听就打断他的腿赶出侯府去。

“七爷不要狡辩了,你写的威胁信,我手里还有!”

“拿来我看!”殷海城听说还有信,顿时恼怒,结果信笺展开一看,上面言辞粗鲁,格外的不客气,若是他是陈氏,几乎要当时气死了。

殷若飞不在意地也走过来,看看上面的字抿着嘴笑了起来,“想要陷害我,也先看看我写字什么样再来陷害。”

殷若飞自从落水后,他的院子是老夫人一手指派的人手,不说和铁桶一般也差不了多少,他院里的东西什么都传不出去。何况他早就不在府中居住了,书房里几乎找不到他的半张字帖。

外面一阵脚步声,锦元从外面进来,看到殷海城和殷若飞,眉头一皱,“到底出了什么事?”

“母亲的丫头说,我杀了母亲。”

“什么?”锦元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错,“母亲她?”

“夫人已经去了……”跪着的丫头们嘶喊着。

“胡说,我……”

“大哥!”殷若飞微微一笑,止住了锦元的话。

锦元看到殷若飞朝他微微摇头,虽然不知何意,到底是止住了话,冷眼看着事态发展。

“爹爹。”殷若飞朝着殷海城一揖,“今天这事,说到底是冲着儿子来的,就让儿子来断断是非曲直吧!”

殷海城缓缓颌首,他现在脑子里还一片糊涂,看到长子似乎是知道什么,而幼子又信心满满,也就由得他去。

陈氏去了这事让他方寸大乱,那陈氏可不是大林氏,陈氏家也是伯爵府邸,家中父兄都在朝为官,此事一出,极是麻烦。他不得安宁不说,家中几个孩子的前程也算是毁了。

殷海城脑子里急转着,盘算着这是万一是幼子所为,该怎么抹平了这事。

若是殷若飞知道他心里所想,必然会惊讶,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个冷情的爹还有为他打算的一天。

殷若飞手里拿着那张所谓他写的威胁信,慢慢走到跪着的小丫头面前,“你说这信是我写的,却不知道是何人传进来的呢?”

“是七爷自己送来的。”

“笑话,我既然见到了母亲的面,难道有话不会当面说,还要送上一封信么?”殷若飞将信丢到小丫头面前,“不说我可要用刑了。”

小丫头浑身一抖,抬头去看殷海城,却见殷海城两眉紧锁,仿若没听到一般。

“来人!”锦元看到有人当着他的面诬陷自己疼爱的弟弟,早就憋着火呢,此时听到殷若飞说用刑,立马就叫了自己的亲卫进来,“给我掌嘴。”

不等小丫头嘶喊出声,一名亲卫上去已经是左右连抽了她四个大嘴巴子,脸上红肿一片,嘴角直淌血。这几个人都是殷海城亲自给锦元挑选的,从小送到军中一同历练,和一般的小厮比,武力强度极高。

“想起来了么?若是没有,让他继续帮你。”殷若飞面带微笑,仿佛怕吓到对方一般轻声细语。

“奴,奴婢想起来了……”小丫头的嘴都说不清楚话了,这还是刚才那名亲卫手下留情,否则四个嘴巴子下去,恐怕她连话都说不出了。

“说吧,不过你可想好了,若是胡言乱语,别怪我心狠手辣。”殷若飞看到小丫头浑身战栗,满意地一笑,“那信是哪里来的?”

“是,是侯爷的小厮送过来的。”小丫头低头道。

殷若飞和锦元对视一眼,“爹。”

“哪一个?”殷海城听到还有自己的事,立马皱眉。看到小丫头指着门外,锦元立马会意,将刚才殷若飞让人扶到一边的小厮让人拉了进来。

对于自己的儿子殷海城还有点估计,对一个下人哪里还会客气,当下呵斥一声,“到底怎么回事,说!”

小厮早在刚才被殷若飞派人看起来,就知道不好了,只是没有半分逃跑的机会,此时几乎崩溃。

“你那封信,是哪里来的啊?”

“是七爷您捎回来的。”

“我亲手给你的?我怎么不记得?”

“是……是您身边的随从?”

“哦?是个小太监给你的?”

“对对,就是个小太监。”

殷海城实在听不下去了,过来一脚将人踹翻,“放屁!”

殷若飞就算是泽王伴读,就算是住在王府,如何又能使唤太监了?这可是僭越啊!

其实殷海城不知道,在泽王府里,那些小太监巴不得被殷若飞使唤。他们一部分是泽王的亲信,另一部分是皇上太后送过来好好伺候泽王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一个,好好侍奉主子,争取成为主子身边的红太监。

殷若飞是泽王身边的第一人,也是最亲近的,能被他使唤,换来在泽王面前美言几句,简直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不过殷若飞小心谨慎,除了自家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外,其他人不怎么使唤,就是面对那两个直言分给他的小太监也是一脸和善。

君不见,与人为善,与己为善。这是成为一个好人,一个表面是好人的好人,最基础的做派!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陷害飞儿!”到此此时,殷海城也终于觉得不对了。有人杀了陈氏,陷害他儿子,这是单冲着儿子来的,还是想害他全家?

“侯爷……”小厮还想说,殷海城已经一脚朝着他面门踢过去,小厮惨叫一声闭上了眼,却发现那想象中的一脚并没有踢中。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看到了是两位少爷拉住了侯爷。“侯爷,侯爷我说,我全说……”

小厮已经被下破了胆,原本吩咐他的人直告诉他传信作证,并说了一大堆的好处,却没有告诉他原来还有生命危险。

“是三爷交代小的,让小的把这封信送到这里的,三爷告诉小的,只要作证这是七爷写的,就赏小的五十两银子,小的一时财迷了心窍,侯爷饶命啊!”

“把那个逆子给我带来!”

“侯爷,您要给夫人做主啊。不管这信是谁写的,可是夫人却是死在七爷手上啊。”幽兰大哭着磕头,“侯爷您难道不怕富永伯府来跟您要人么!”

殷海城脸­色­气的铁青,一个陪嫁的丫头,竟然敢威胁他。他自然是不怕富永伯府,只是这人命官司,却不是势大就能压下的。

“父亲莫急。”殷若飞微微一笑,“我今天才回到家中,忽然有人报信与我,说母亲身体不适。我当时也没多想,便来了。只是我才走到门口,却见爹爹也来了,屋里更是一片狼藉,难道说,只是早就有人算计好了的么?”

“七爷莫要狡辩,分明是你杀人后跳窗逃走,又从后面绕过来。”幽兰咬牙切齿的说道。

“就凭一个小丫头说的话么?”殷若飞冷笑,“她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我给母亲送过信笺呢,此时为什么变成了是三哥送的了?我看分明是你这个丫头勾结三哥,害死母亲!”

“爹,爹,儿子冤枉啊。”锦鸿刚被人带到门口,就听到殷若飞的指控,吓得立马跪下喊冤。

“三哥别急着喊冤,你可认得这个小厮?”殷若飞朝着小厮一脚踢过去,“还不快与你那三爷再说一遍?”

锦鸿的脸­色­刷白,再看看殷海城那几乎要杀人的表情,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爹,是……是老七陷害我,这事和我无关啊……”

“七爷莫要牵扯别人了,就算那信不是你写的,这人也是你杀的,这可是有人看到的!”幽兰眼里迸发出恨意,旁边芳兰月兰竟然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情的发展。夫人没了她们很难过,可是幽兰如何就肯定是七爷做的?

“我要是证明,我不是杀死母亲的人呢?”殷若飞一点都不紧张,反而面带微笑,让除了锦元外的人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你若能证明,奴婢自然没话说。”

“好吧。”殷若飞点点头,忽然朝门外高声道,“母亲,这出戏,还­精­彩么?”

☆、65·局中局

局中局

殷若飞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

殷海城站起身来朝外看,袅袅婷婷进来的人,可不正是陈氏?

“夫人,这……”

“今天,不过是妾身和飞儿联手演了一场戏,倒是引出不少的魑魅魍魉。让夫君受惊了,妾身很是过意不去。不过为了我们那枉死的孩儿,就请夫君放纵妾身这次任­性­。”陈氏温温婉婉却带着一丝凄凉地开口,让殷海城原本的怒火全都熄灭,换成了一股大大的怜惜和心疼。

“那,那到底是谁?”

“那是妾身一个罪婢,她也算是为妾身牺牲了。”

殷海城将床上女子的头发扒拉开,之间对方脸上似乎戴着什么,轻轻揭开,那下面是一张还算眼熟的脸。殷海城多少有点印象,那不是陈氏身边四个大丫头之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让飞儿说吧,妾身身子不大舒服。”陈氏用手扶着头,殷海城看着那惨白的脸一阵心疼,床上是不能躺了,别说那上面的东西恐怕连床都要丢弃,此时只能让陈氏先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

殷海城将陈氏的手握在手里,陈氏的手冰冷的很,这种寒冬,又是小产的身子,在外面这么久,只怕受了风寒,连忙让大夫给陈氏看看。

大夫看了看,说无碍,只说要驱驱寒,亲自下去熬药。殷海城也知道这是大夫有意避开,若不是这是家中的大夫,今天这脸恐怕丢大了。此时大夫避开,殷海城正好问问详情。

“是这么回事。”殷若飞和锦元交换了个眼神,“当日母亲小产,儿子心中十分惊讶与难过,本以为家中会多个弟妹,没想到却是这种结局。后来儿子偶然回家,却听到有丫鬟婆子暗中传闲话,说母亲小产并非是偶然,乃是有人陷害,而这陷害的人正是二姐姐。

那丫鬟婆子们闲话说,是二姐姐为了让儿子袭爵没有后顾之忧,才如此的。儿子却想着这事不对!

二姐姐正值芳龄的一个弱女子,平素连个小动物都没伤害过,怎么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何况二姐姐前些日子虽然管家,却是因为宋家那事十分伤心,伤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如此恶毒的事?”

殷海城闻言点头,陈氏也温柔地开口,“瑞棋平素和妾身最好,最贴心,那时听信小人谗言误会了她,此时心里万分难过。”

“若是你心里过意不去,待她出嫁时,多多给她添妆就是,棋儿不是那等心胸狭窄的女子。”

陈氏点点头。

“后来儿子求见了母亲,母亲并非糊涂之人,只听儿子几句,就明白了这件事中必定是有人挑拨。后来的事,还是让母亲来说吧!”

陈氏用手帕擦擦脸上的泪痕,“飞儿走了之后,妾身便发现那碧兰说话行事怪怪的,后来月兰来告诉妾身,说碧兰有了不少名贵首饰,才让妾身起了疑心。只是……”

陈氏看了看一脸不知所措的月兰和芳兰,又看看低头不语,浑身颤抖的幽兰,“那林妈妈都不是一般的人,你们或许不知,那林妈妈没了的夫君,是衙门的捕头,后来男人没了孩子又小,才到了伯府给妾身当了­奶­妈妈。她听过的事可是多多了,没几下就让碧兰招了供。”

小姐闺房里养大的丫头,比外面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养的娇,更别说林妈妈的手段多的是,不见伤都能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的,碧兰哪里受得住。

等碧兰招供之后,林妈妈花妈妈才惊觉,这里面竟然还有­阴­谋,连忙告诉了陈氏。

陈氏早就得到殷若飞的指点,让她注意身边人,开始以为是碧兰,谁知道林妈妈一说,她才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两位妈妈是陈氏最信得过的人,忠心耿耿已经是两辈人的感情了。除了这两人,陈氏却谁都信不过了。

幸好此时殷若飞送来了一些药膏,稍加修饰,就能大概遮住一个人的原本容貌。

陈氏知道殷若飞这是在帮她,心里也下了决心,要看看她身边都是些什么人。碧兰之前的背叛,让陈氏早就将她视为棋子,陈氏安抚她若是肯做,就饶她一命,要不然一样打杀了,碧兰没的选择,只能放手一搏。

只是碧兰也不是核心人物,并不知道她办成陈氏后,竟然依旧落得个惨死结果,让人无限唏嘘。陈氏也有些伤感,她原本是打算让碧兰赎罪后,放她出府,给条生路的。

“妾身和飞儿定的计策,除了瑞棋,再无其他人知晓。夫君,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人多口杂。”陈氏眼中含泪,无比的委屈。

“我懂。”殷海城口气更是低缓。“那如今查出,就是这个贱婢在其中作祟了?”

“她自然是一个,至于其他的么?”陈氏冷冷地眼神扫到了锦鸿脸上。“本想抓几个背主的,没想到却是……”

殷锦鸿浑身一抖,不知道一个女人的眼神也会这么冷酷。之前他妹妹的眼神已经够可怕了,这个继母竟然更可怕。

殷海城显然也注意到了锦鸿,脸上出现了失望的神­色­。原本以为这个老三就是草包,没想到还是个藏­奸­的,居然做出这等勾当。

“幽兰,你先是逼着碧兰背叛与我,又将她推出当了替罪羊,本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吧?”陈氏缓缓起身,在月兰等人惊愕地看着幽兰的眼神中开口道,“本我也信了,只是想着看看这屋子里,还有什么人,没想到你迫不及待地就蹦了出来,现在想想,其实月兰说的和人有了私情的,其实不是碧兰,而是你吧?”

月兰当时就是觉得碧兰于人有了首尾,得了那些贵重首饰,才做出了这等事,现在听到陈氏说,忍不住低声惊呼,用手掩住了口。

下午时候,陈氏说身体不适,将她们支了出去。他和芳兰琢磨着做些开胃又营养的吃食给陈氏,这一待就是一下午。倒是幽兰说还要些针线活要做,并没有与她们一起。却没想到这事情一出出,让人目不暇接。

“夫人……我不懂……”幽兰指甲几乎扣在了地砖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若不是心怀不轨,自然还是我的贴身大丫头,这事自然也牵扯不出你。”陈氏冷笑,“自从那日你从我这里拿走药方后,隔天接到那封信笺,我就知道,你们快要动手了,这才让飞儿过来一趟的。”

“那信……”

“那药方自然不是飞儿写的。”陈氏说话间语气轻快了些,“飞儿的字太丑,我就是左手写的,竟然都比他强些。你那信笺拿来,是如同我左手笔迹的字体,如何还不露陷。”

“咳咳,母亲……”殷若飞脸一黑又一红。当着这么多人,说他的字做什么,就是因为字太难看,他才不肯在这侯府留下字迹,免得将来被人翻出来笑话。

陈氏露出个歉意的微笑,但是显然没有多少真心,调笑的味道更重些。

“那药方就是饵,而你就是那上钩的虾。”

“夫人还想钓大鱼么?”

“自然。”

“恐怕让夫人失望了。”幽兰突然起身,朝着一边的桌子撞去。这一撞若是实了,少不得脑袋开花。

可是她错打了算盘,这一屋子都是什么人,有征战沙场的老将,也有杀敌立功的先锋,就是那一圈亲卫,各个都不是吃­干­饭的。幽兰一起身,锦元就加了小心,殷若飞更是踏步挡在了陈氏和殷海城面前。

幽兰还没撞上桌子,锦元已经纵身到了跟前,一脚将她踢开。

幽兰捂着肚子,脸­色­煞白,疼的说不出话来。旁边亲卫才不管她如何,五花大绑绑了起来。

这一脚恐怕一点也不比撞个头破血流舒服,锦元可是一点没留情,敢陷害他最疼的弟弟!哼!

“爹爹,这不过是个丫头,她能图谋出什么,恐怕还是背后的人收获大。”殷若飞开口笑道。

殷海城点点头。这个儿子有勇有谋,对他和陈氏又孝顺万分,刚刚那种场景,竟然还不犹豫地挡在了他们面前,实在让他欣慰的很。随即不善的眼神又扫向了殷锦鸿。

殷若飞偷眼看殷海城的脸­色­,心里忍不住暗暗发笑。幽兰既然想自尽,怎么会去冲到陈氏他们面前,旁边就是桌子,那里死的更快。何况以殷海城的能力,还用他在前面挡着。刚才挡在他们面前,不过是卖个好而已,让他这冷情的爹时时刻刻知道,他有个孝顺的好儿子。

殷海城上前几脚,表面嚣张其实却是个软蛋的锦鸿立马就招了供。“人是我打死的,爹您别踢了啊……啊啊啊……都是我娘和妹妹的主意,还有二哥!和我无关啊……”

“爹,脚下留情啊,三哥虽然有大错,到底是您的儿子,飞儿的兄弟啊!”殷若飞跪地求饶,抱着殷海城的大腿痛哭。废话,打死了他,后面的事怎么办,怎么扯到老二他们身上!

殷海城被小儿子拉住衣服,只好愤愤地停住,“这般杀母害弟的畜生,留他何用?”

“爹,三哥也是一时糊涂才被姨娘三姐姐和二哥迷惑……啥?三姐和二哥?三哥你莫非再说胡话,他们为什么会想要杀了母亲嫁祸于我?”

殷若飞唱念做打,生怕刚才乱哄哄的殷海城没听清,就着这一出将事情砸了个实。

果然殷海城眼睛都充了血,看那意思今天是要打开杀戒。

陈氏用手帕假意擦泪,实际上却是掩饰嘴角的笑。

这个小子,真有意思,表面憨厚,实际上却真是个狠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我儿子照片,­干­儿子啊,跟我姓而已,哈哈哈。

千万不要以为我生的,那样我就太神奇了,噗……

不知道看完今天的部分,大家对这个圈套有没有看懂。

殷若飞知道陈氏被害流产,而自己的姐姐成了替罪羊后,就找到了陈氏,将自己写下的药方和计策交给了陈氏。

陈氏是聪明人,从那时候起,局就已经开始了。

幽兰是背叛者,并且抓着碧兰的短处,让她也叛变了,两个人掌管着吃食和衣裳,自然是最容易下药的。

幽兰聪明反被聪明误,主动推出了碧兰受死,只不过碧兰并没有如幽兰意料中的被打死,反而暗中审问留了下来。

接下里是陈氏自己用左手抄写了小飞的药方,交给幽兰去熬药。幽兰自然以为认为那就是小飞的字,背后之人拿到房子,自然伪造了一封书信威胁陈氏。而陈氏看到如同自己左手写的字体,自然就知道见过且拿着药方幽兰有嫌疑了。

碧兰愿意赎罪,用小飞的易容药伪装成陈氏的样子躺在床上。而不出陈氏小飞所料,果然在小飞回侯府的一刻,暗中的人就出手了。袭击了伪装的陈氏,做出跳窗而逃的假象,同时通知小飞和殷海城赶往陈氏处。

不过殷若飞刻意走慢了,走到了殷海城后面,小厮才会露出惊恐的神­色­。不过后期幽兰和小丫头将这个漏洞弥补了,让小飞没有办法解释。

要想解释一个人没有死,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人活生生的出现。

于是背后的人露了出来,参与此事的老三成了罪魁祸首。而老三的软弱也让他招出了三小姐,陈姨娘和最最隐秘的老二。

只不过老二早就有多种准备,一开始就没打算出面,才会装病,于是老三,瑞书,陈姨娘成了替罪羊。

说到幽兰为什么会背叛,无非是少女情怀,看上了某位书生一般儒雅的公子,后面还会提到的。

☆、66·处置

处置

对于小林氏或许还会觉得悲戚绝望,但是对陈姨娘,锦元可就没有这种心软的可能了。

有他的亲卫在,不多时陈姨娘、瑞书甚至锦堂全被抓了过来。

“这就是你供出来的人,我且最后问你一遍,是否如此?”

锦鸿飞快地瞥了一眼,点点头。

陈姨娘被抓到这里瞬间就软了脚,想要往殷海城那里去爬都没有力气,反倒是听说她主谋先弄掉陈氏肚子里的孩子,又谋害陈氏本人­性­命等罪名,顿时尿了裤子。

瑞书低下头,脸上带着愤恨。想不到层层相扣的算计,竟然被人破了,而且这两个蠢货,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下破了胆,将她置于危险之地。

瑞书低头急思如何才能在这件事里脱身,要是能得了爹爹的宠爱,又去掉这两个累赘,那倒是因祸得福了。

殷海城懒得去看低头不语的瑞书,或者说根本就无视她的存在,反而冷冷地看向陈姨娘。

这个女人,枉他之前那般信任与她,竟然起了这种心。不管这件事成与没成,这侯府都留她不得了!

对于小林氏,或许看在锦元的面子上,殷海城还会手下留情,可是对待根本没有后台可言的陈姨娘,再加上那一对儿女不省心也参与到这事件中,他怎么还会留情。

看陈姨娘的样子就知道,这三人只有放过没有冤枉,当即连看都懒得再看。

殷海城片刻间,对这呣子三个人的去处已经有了决议,目光又转向了跪在一旁的殷锦堂。

“你在这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咳咳……”锦堂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儿子不知道爹爹的意思。儿子……咳咳,最近身体虚弱一直都在院子里静休,刚刚被人不由分说带到这里的……咳咳咳……”

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样子,旁边他的小厮一边哭一边磕头,“侯爷,侯爷,二爷今天的药还没吃呢,求您让二爷先把药吃了吧。”

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殷海城也有些不忍的别开脸,更别说其他人了,一大碗汤药端来,锦堂咕咚咕咚喝下,这咳嗽才算是稍缓。

堂屋中充斥着苦涩难闻的药味。殷若飞不动声­色­地轻轻嗅了嗅,心里忍不住冷笑起来。

他这个二哥果然不是一般人啊,看来是早有打算要脱开这件事。看小厮这样,这药应该是几天之前就开始吃了,为了就是避人耳目,而这汤药中的成分,不多说,虽然也有治疗咳嗽的,但是其中有一味药却是不一般,恐怕一会儿就要上演好戏了。

看他不再咳嗽的那么厉害,殷海城深吸一口气,“老二,你三姐三弟伙同姨娘杀害继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儿子不知。”锦堂摇摇头,“这些日子儿子并没有出门,爹不信的话,可以问小厮们……咳咳……”

瑞书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殷锦堂这是要肃清自身,置身事外,心里暗恨却没有奈何。那传话与她的小厮,每次都是匆匆而来,脸上甚至还涂着颜彩,让她根本分辨不出是哪一个。

若不是对方许给她的前景太好,要请他当官的舅舅为她保一份大媒,另外还有添妆,只要配合她­干­掉陈氏,让他母亲重新出头,就可一世富贵,她又怎么会出手。

可是现在既无证据,也无人指认。而她更恨的就是她那笨蛋弟弟,文不成武不就,怎么就连人都没打死,看陈氏的样子,虽然有些虚弱,却完全无大碍的样子。

她半路被拘来,哪里知道对方早就算准有这一招,在屋中假意熟睡的根本就不是陈氏。

“爹爹,女儿有话要讲。”眼看锦堂要脱身,瑞书实在忍不住了。她虽然工于心计,但是这次既然翻了船,恐怕就会被匆匆嫁掉,且不是好人家,她如何甘愿。她本要一步步让殷海城看到她的能,看到她的潜力,逐渐取代瑞棋的地位,此时自然不肯就此被放弃。

“什么?”

“女儿深闺女子,如何会做出这种事,请爹爹明察。”瑞书说起话来,格外的轻柔。她本就会装腔作势,又继承了陈姨娘的艳丽容貌,此时轻轻抬头,“爹爹以为女儿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侯爷,侯爷,贱妾也是一样的啊,贱妾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侯爷!”陈姨娘被女儿的声音惊醒,也磕头哭诉着。

瑞书肚子里准备好打动殷海城的词还没哭出来,就被旁边自己的亲娘一声嚎叫噎回了肚子里,好悬没背过去去。再看看殷海城,果然刚才一点点软化,此时已经变成了百般的不耐烦,这真是……气死她了。

瑞书手中的手绢差点扯烂,就差去堵亲娘的嘴了。

“爹,这是,是二弟的主意!”眼看殷海城就要开口,看这架势,不是把她们就地打死,也得马上拖走,瑞书顾不得别的,赶紧开了口。

原本这翻话,多多铺垫,道出她的为难和不愿,将事推到锦堂头上,她们母女,或者说她,至少能逃脱升天。可是看这架势,已经没有了她修饰的时间了,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句了。

“三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还没等殷海城说话,锦堂已经脸­色­大变,浑身颤抖的样子,就好像蒙受天大的冤枉,连刚刚笃定这事有自己二弟参与的锦元,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三姐,我知道我娘得罪陈姨娘甚多,你不能拿大哥出气,就要算计于我,可是……”

锦堂又开始了剧烈的咳嗽,这一次竟然咳出了血,脸上更是带着惨然的笑,“我原本不想说,我这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就这样,姐姐还不肯放过我么?我们仅仅差了几个月,是最近的一对姐弟啊,你忍心让父亲看我们姐弟相残么……咳咳……”

“不要说了!大夫!”殷海城看着二子一边说,一边咳血,胸口憋闷的几乎也要吐血了,脸上更是慌乱的不成。

“爹,孩儿不孝,临死还让爹爹生气­操­心,儿子咳咳咳……”锦堂眼前发黑,头一垂摔倒在一边。锦元惊呼一声冲了过去。

殷若飞冷眼旁观,殷海城脸上已经是变颜变­色­了,心道不好,这老二果然是狡猾异常,此时他若是无动于衷,倒显得冷漠无情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二哥送回去,赶紧让大夫过去再看看。”殷若飞冷喝一声,将人都安排好。转身又扶住摇摇欲坠的殷海城,“爹爹,身体重要,二哥必定会好起来的。”

呸,那混蛋根本就没事,必然会好起来!

看来这次是要放过这条大鱼了,当年老二害他最苦,那种逼他去死的羞辱方式,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死就能解他心头之恨的。这笔帐,且等来日再算。何况还有泽王那边的事,他也不好坏了对方的大事!

不过……殷若飞转头看看地上跪着的呣子三人,这几只虾米却不能放过。当年引他去水塘边陷害他的瑞书,陈姨娘更是为了侵吞他的财产,生生打死紫韵,这帐虽然隔了一世,却依然要报!

“飞儿,你是好孩子。”殷海城脸上露出悲戚。任凭哪个父亲知道自己的儿子病的吐血,要不久于人世了,恐怕都不会好受。当然,被他踢的吐血的不算……

“爹……”

“你二哥他……”

“爹爹,您保重身体,二哥那里有我和大哥,不会有事的。”

锦元亲自送锦堂回自己的院子了,只留下殷若飞在这里表演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至于你们几个……”殷海城到底是没信病弱的次子参与此事,换句话说,就老二那身体,他也不能再追究了。但是对于无病无灾好好跪在那里发抖的呣子三人,殷海城心可就没那么软了。

尤其是对陈姨娘。他之前将她引为最贴心的人,此刻才发现,妾就是妾,这些贱人就是搅家­精­,留着就是祸患贴心的还是妻。转头看看殷锦鸿,又是一口气梗在嗓口,这混蛋比宋子荣还不如,宋子荣好歹祸害的是人家,这孽畜害得却是自家兄弟,还有那个瑞书……一个庶女也要兴风作浪。

“爹爹,儿子还要赶回泽王府,不能久待了。”殷若飞眼看殷海城要处置这呣子三个了,低眉敛目,做出一派难过之意。

殷海城一阵心疼。就这个儿子小,偏他身份最高,受的哭却最多,现在还为了侯府,到了最难伺候的泽王身边。

殷海城没忘记当初小儿子点头说愿意当伴读时候,脸上那强忍着的难过,此时更是有种说不出的痛苦。

“飞儿……”

“爹爹,母亲,孩儿告退。”殷若飞恭恭敬敬地施礼,转身而去。

这三人的下场,有陈氏在,自然不会好,他还是早点离开,让殷海城心里不忍,多下狠手吧!

“贤妻,苦了你了。”

“侯爷,妾身是您的妻,吃点苦不算什么,只是可怜飞儿做了替罪羊,更可怜咱们的孩儿,没出生就……”陈氏捂着嘴,死死不让自己出声,可是那眼泪却是吧嗒啪嗒的掉。

“来人,把陈姨娘送到庄子上去。”殷海城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这么个东西,竟然伤了自己的子嗣。

陈氏没有说话,陈姨娘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传来病逝的信儿了。

☆、67·送礼

送礼

“你这孽障,逐出家门。”

“侯爷,锦鸿到底是您的儿子,不能让别的儿子看着寒心啊。”

“我儿子不差这一个。何况,若是不处置他,才让别的儿子寒心。”陈氏的劝阻,反而加大了殷海城的怒气,他是武将,杀伐果断,尤其­性­子霸道,喜欢的和不喜欢的,那真是下场天壤之别。

殷锦鸿简直吓傻了,他不过是因为和个丫头私通被抓,只得听着老二和三姐的安排做出了这事,怎么老二没咋地,他倒被逐出家门了?有心再喊,嘴巴已经让小厮堵住,拖拽死狗一般,被丢出了侯府大门。

殷海城有言告之,若是敢说自己是他的儿子,或者靠近这侯府半步,往死了打!

殷锦鸿比当年的殷若飞还要凄惨,起码殷若飞还要两个姐姐,还要一个妹妹,还要几个忠婢,而他,什么都没有。

瑞书已经哆嗦成一个了,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聪明内敛,能够站在陈姨娘后面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原打算这件事成了之后,至少瑞棋不再挡在她面前,她娘也能趁机和主母陈氏打好关系。她有好前程,她亲娘又是这府里的说的上话的,有她指点,必然要一点点加快那陈氏,到时候这侯府还不是她说了算。

可是事情急转直下,竟然落得这个地步。

陈姨娘完蛋了,别说回来,恐怕命都保不住,她亲弟弟又被赶出了家门,她如今可怎么办?

“爹啊,女儿错了,女儿不敢了啊……求爹爹饶了女儿……”瑞书哭的死去活来。

“侯爷,到底是个女孩。府上女孩这么多,她做的事若是传扬出去,与府上其他女孩的名声不好。”陈氏倒是考虑了大局,主要是瑞棋年纪大了,若是被瑞书拖累,可不得了。

殷海城犹豫了下。他是真心心疼瑞棋。好好的女儿,爽朗大方的,先是被自己订了那样一桩婚事,现在又惹上了无妄之灾,还传出了闲话,他真是于心不忍。

瑞书是死是活,他一点都不在乎。儿子都能舍弃,何况一个没什么用的庶女。只要别连累了他的宝贝女儿就行。

“依夫人的意思呢?”殷海城如今拿这位夫人当了最最贴心的人,陈氏也不负所望,微微一笑。

“不过是个女孩,多教教规矩,嫁出去了,也算是一桩善事。”

“这事怕是要为难夫人了。”

“侯爷放心,这是妾身的本分。”

两人谈笑间已经决定了瑞书的命运,瑞书只知道她的命是保住了,却不知道,有时候或者,其实还不如死了呢。

殷海城的决定,殷若飞很快就得到信儿了。此刻他正在厨房里哼着小曲,给容靖泽忙活着熬汤。

“臣做的如何?”

“打草惊蛇了……笨蛋。”

事情告一段落,年关已至,因是第一年开府,皇上太后赏赐的东西十分的丰厚。

国子监也放了假,殷若飞每天在府里学着管账,帮着接收宫里的各种赏赐,还有各家勋爵高官送来的年礼,该还礼的也还上一份。

这种事容靖泽当然是不会去­干­的,天气太冷,他的毒随时都会发作,他只能在最暖和地方呆着。

殷若飞一踏进那屋,瞬间觉得自己穿的太多了。地上好几个火盆,还烧着地龙,待不了多一会儿就浑身冒汗。可是即便如此,容靖泽身上半点汗珠也没有,还抱着杯子脸上发白。

“王爷,喝碗汤吧。”从前些日子起,殷若飞就央着锦元帮他搜集了不少的养生汤品的秘方,反复练习后,如今这汤是做的越来越合容靖泽的口味了。

锦元知道殷若飞搜集补汤,还以为他身体如何,亲自求见泽王,要见见殷若飞。容靖泽自然是懒得看他,哪怕他有一点点像他的飞儿。

不过听说这些秘方是锦元收集来的,倒是眉毛一挑,颇有些得意地看着殷若飞,“看来大舅子是应了。”

这种话殷若飞自然是全当没听见,羊­肉­汤、牛­肉­汤、­鸡­汤鱼汤,日复一日的换着不同的汤品,倒让往年最难捱的时候,过得格外的滋润。

“王爷,有几家公爵府邸,恐怕要臣亲自走一趟了。”看着容靖泽慢慢地喝下那一钵炖的犹如米汤一般醇厚的牛­肉­汤,殷若飞才开口。

容靖泽看起来纤弱俊美,其实是纯粹的­肉­上盯,几乎是无­肉­不欢,这汤虽然醇厚不腻,换别人喝上两碗也就差不多了,但是容靖泽次次都喝的­干­­干­净净,而且从来也不让让他这辛苦熬了半天的出力者。

往年容靖泽并没有单立王府,今天却是不大一样。他虽然是个闲王,到底是身份尊贵异常多的是人巴结。这要是他暗里的身份泄露,恐怕更是人人都趋之若鹜了。

容靖泽名声已然不怎么样了,这礼数方面更不可失,虽然有王府管家可以代劳,并且已经是极大的给面子了,但是有些人家要拉拢的,却不可以轻忽。

那几家国公府,殷若飞就打算亲自上门拜会,涨了泽王的面子,也给他自己一个露脸的机会。

泽王倒也明白,静静地听着,点点头。“早去早回,等你吃饭!”

众家勋爵的府上,殷若飞并没有去过,不过他此时代表的是泽王的脸面,到了再尊贵的地方,众人也没人当他是个孩子,都异常热情。

泽王虽然无权,但是那是天子身边的红人,皇上最疼爱,甚至溺爱的幼弟。他的一句美言,比旁人强出十条街去。

最后走访的一家,则是渝国公府。之所以放到最后一家,也是想和西陵皓多待待。自从国子监放假之后,他们也是有日子没见了,西陵倒是想去王府找他,可是想想泽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飞弟你来了啊,我想死你了。”西陵皓听到泽王伴读几个字,就知道是殷若飞来了。殷若飞虽然是只是个伴读,官职更低,不过九品,但是西陵老公爷也是派自己孙儿亲自出来迎接了。当然,西陵皓自己也是十分愿意甚至迫不及待的。

殷若飞笑呵呵的跟着西陵皓进去拜见老公爷,被西陵寿这个老狐狸好一通打量。换成旁人,早就心里发毛了,但是殷若飞经过容靖泽这种狐狸­精­级别的人调理,这种老狐狸级别的则不在话下了,倒让西陵寿忍不住大声夸奖。

西陵寿一生识人无数,多少已经为官数年的官场老油条,在他的眼神下都无所遁形,倒是眼前这个比自己孙儿还小上几岁的娃娃,淡定自若,气定神闲,让他刮目相看。

此子长大后,必定不凡。

西陵寿对殷若飞有了兴起,自持和殷海城关系也颇为融洽,倒是以长辈的身份考校起了殷若飞。

殷若飞也不紧张,一一应答,间或还加上一点点自己的意见,更是让西陵寿捻髯大笑。

西陵皓是个聪明的,看到自己的知己好友被老祖父喜欢,也是欢喜的很,只是和殷若飞见面的时候本来就少,再让老祖父耽误一会儿,他们就没有时间说话了,连忙推了自己老祖父几下。

西陵寿倒也明白,虽然有点不舍得和这么漂亮,有有见地的孩子,却还是点头让他们去玩。不过亲手包了个红包,给了殷若飞,让他拿着买糖,又送了喜庆造型的金银锞子之类的让他拿着玩。

殷若飞哭笑不得,他这么大了,还买什么糖吃。不过西陵老公爷的一片心意,他自然是甜甜道谢,让西陵老公爷险些拍开自己孙子,把他留下来和自己聊天。

西陵皓早就盼着殷若飞能来他家玩了,只是殷若飞身不由己,也没有办法。平素若是能和他们多玩一会儿都算是空闲的了。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殷若飞要学多少东西,整个人几乎团团转了,能挤出时间来,当真不易。

这些天要不是赶上年关过节,恐怕他也不会闲下来,就这样,早晚武功还是不能放下。

西陵皓早就给殷若飞准备了礼物,各种他觉得新巧的玩意,有的东西殷若飞见都没见过。不过殷若飞今天来也是有准备的,王府库房里的东西多了去了,容靖泽全都交由他掌管,除了那些皇上太后赐下的有意义根本不能拿出去的东西外,其他的都任由他取用,至于金银银票之类的,更是全由他随便花。

殷若飞虽然得了容靖泽信任,也得了他的话随便取用,却不敢当真这么用。今天给西陵皓准备的几件玩意是贡品,却不算太贵重,只是图个好玩,不过不管容靖泽还是殷若飞,都没这个闲工夫玩的。殷若飞就禀明了泽王,拿了出来给了西陵皓。

一个纯金打造的小钟表,只有巴掌大,却­精­致异常。还有一些海上来的雕刻物,雕刻动物他们并不认识,但是却憨态可掬,十分有意思。

两个孩子交换了礼物,又聊了会儿,殷若飞就言明要回去了。泽王还等着他一起用饭,回去晚了泽王要饿肚子,一旦饿了肚子,这脾气可是不怎么的好。

西陵皓对他有些恋恋不舍,他的这些伙伴里,他最喜欢的就是殷若飞,而且当他是知己,最重要的是,看他祖父刚才的态度,也是愿意他和他的小飞多多亲近的,这才说了几句话就离开,实在是舍不得。

殷若飞其实也挺想出来玩玩的,不过想想家里的容靖泽,还是决定马上回去。

“飞弟,十五的灯会,你会去么?”西陵皓急中生智,又找了个能和殷若飞出去玩的借口。

“灯会?”殷若飞印象中,他从来没去过,听西陵皓一描述,还是挺有意思的。“行,那咱们十五灯会上见。”

☆、68·压岁钱

压岁钱

殷若飞从西陵皓和西陵老公爷那里得的东西,自然也给容靖泽过目了。各府互送的礼物多是有一定的制式,送来送去,也没什么出奇的。倒是西陵皓给殷若飞的东西还比较有趣。

容靖泽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又看了看西陵寿给殷若飞的那些金银锞子,心里一动。

转眼到了除夕,殷若飞自然是要回侯府,容靖泽自己也要进宫去。他虽然单独开府了,但是皇上太后溺爱的很,这第一年根本就不许他一个人在外,已经派人来说了几次。

“王爷。”王府里的内总管捧着东西和礼单过来。

“嗯。”容靖泽应了一声,却没接单子,“放你几天假,等过了初五,我带着你进宫。这些东西你带回去,算是本王给你家老夫人的一片心。”

殷若飞赶紧施礼感谢,容靖泽笑,“跟本王玩这虚的做什么。那盒子是给你的,行了,走吧。”

殷若飞看着容靖泽转身到内室换衣服,接过总管拿着的盒子和礼单。

礼单上面的东西很是丰厚,但多是女眷们用的。侯府那一份早在侯府送礼来后就还了,这一份还真是送给老夫人等的。

抱着盒子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左右无人了,殷若飞才打开。

盒子沉甸甸的,带着一把­精­致的小锁头,旁边缀着钥匙。拧开一看,里面是打造成各种新鲜喜庆模样的金锞子,除了那梅花海棠笔锭如意的,竟然还有小莲蓬样子的,另外十二生肖的也有一套。虽然每个份量都不重,但是胜在数量很多。

扒开这一层金锞子,下面则是一套笔墨纸砚,端的是好东西。剩下还有些玉胚子之类的东西,满满地装了一箱。另外下面还有不少的银票,面额不小,粗略一算,竟然有五千两之多。

殷若飞翻看了一遍,心里暗道难怪这么沉甸甸的。不过心里倒挺满意的,这算是他当伴读的工钱吧?

门口的小厮看到小少爷回来,一边作揖打千,一边赶紧往里通传,这府里的风向,如今他们是看出来了,这位最小的嫡公子,恐怕别人越不过去了,至少目前如此。

礼单分成了几份,老夫人那里自然占了大头,另外陈氏和瑞棋那里也送了过去,剩余的自然也分给了众人,免得让人说道,一时间人人都称赞七爷的好。

虽然满朝放了假,但是殷海城还是挺忙的,此时并不在府中。殷若飞先去拜见了老夫人,将容靖泽赏下来的那些礼物也一并送了过去,至于其他人的,让各个院的管事们跟总管领取也就是了。

老夫人早就等着了,旁边张妈妈一直劝着,顾妈妈进屋就看到老夫人已经耐不住要出去看看,连忙笑着拦着,“七爷这都到门口了,您老还动弹什么,如今七爷是越来越俊了,活脱脱侯爷小时候的样子。那小模样,我老婆子看见都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其实殷若飞长的并不是很像殷海城,倒是锦元和殷海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殷若飞算是集合父母双方的优点了。

老夫人自己也笑,“你这老货,大过年的嘴也不闲着。”两个婆子都是当年老夫人身边的体己人,出嫁都是老夫人一手­操­办的,感情极不一般。如今一家子都好,更是又回来帮着老夫人­操­持,也做个伴,说起话来,十分的随便。

殷若飞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笑声,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笑意,挑帘进门,先给老夫人磕头。

“我的宝贝金孙啊,快来。”老夫人哪里舍得,张妈妈顾妈妈最懂老夫人,连忙上前搀扶。

殷若飞却是淡定地言道,“孙儿不孝,不能服侍祖母身边,如今磕个头,难道还能免了。”两个妈妈不好拦着,老夫人眼泪汪汪地看着孙子磕头起身,赶紧抱到了怀里。

殷若飞这半年长了些个子,却不多,尤其因为白天黑夜的练功学习,­肉­皮子紧了,反而显得瘦了不少。那小下巴颏尖尖的,让老夫人心疼的直掉眼泪。

“祖母莫要心疼,泽王对孙儿很好的。”殷若飞说着,还把泽王私下给的礼单给了老夫人看,“孙儿把祖母喜欢的都拿过来了。”

老夫人看孙儿还看不够,哪里会去看什么劳什子的礼单。那泽王看着架势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尤其身份地位又高,天下除了皇帝说了算,就是太后了,让这两个疼到心尖的人,满朝楞是没有一个敢管,又怎么会是个好脾气。她孙儿这般好,这般乖巧,岂不是让那什么泽王欺负死了。

可是这主她不敢做,腰她也不敢撑,只能私下里多叮嘱殷若飞几句,让他莫要惹那王爷生气,小心着点。

殷若飞笑着答应,知道他一时也扭转不了她对泽王的印象,何况那泽王本来就打算大家这般看他的。

留下个懒散贪玩又虚弱的样子,大家也就不防备着他了。何况不管如何,容靖泽对他是真心的,换成别人,未必肯这般教导于他。

在老夫人处吃了点心喝了茶水,殷若飞又去见了陈氏。

两个聪明人说话,自然简单的多。如今陈氏这里里里外外都是心腹之人,陈氏的母亲,富永伯夫人又亲自从自家的心腹里挑了几个丫头送来。

“母亲身体如何?”

“劳烦飞儿想着了。”陈氏让人奉上点心茶水,“这些日子调养了,觉得比从前竟然是大好了。”

那些药方开始她并没有吃,后来悄悄送回娘家请人去看,得到的答复却是个是妙方,陈氏这才开始用。时日不长,效果却出奇,让她十分惊喜。

“母亲用着好就行。”

两人说了会儿话,殷若飞就告辞了,到底是继母,他不好多待。

二姐瑞棋早就盼着他回来了,带着小妹若岚在屋里等着,殷若飞前脚进门,后脚陈氏就派人送来了年节的礼物。

姐弟三人的竟是一起送来。

瑞棋若岚各是十几匹时新的料子,厚实柔软的段子,加上年前裁的新衣,竟然是比往年还要多。

殷若飞惊奇地看着二姐身上的衣服,觉得这个姐姐穿成这样,竟然是颇为淑女,与往日大不同。

“臭小子,你看什么!”瑞棋被弟弟那打趣地看神看得脸红,知道对方在笑她穿的如此。比起往日她好穿利索的胡服,眼下这身才更显得贵女风范。

“这是母亲给你选的?”

“别说我,还有你的呢。”瑞棋从另一个托盘上拿了衣服过来,“我选的料子,母亲让人赶制的,你试试看?”

殷若飞比了比,大小合适,那几件衣服的料子很是不错。

“一会儿再换。”殷若飞应了一声,打开另外的小包,里面是金子打成的铜钱样,小巧玲珑,用红绳穿着。一共六串,每串六枚,取个吉祥的意思。

这金钱瑞棋和若岚没有,瑞棋是几件新打的首饰头面,看的出来价值不菲,样式也颇新,应该是先得楼的新货。

给若岚的,除了两身十分可爱的衣服,还有是一些小女孩子戴的花钗宫花鬓花镯子之类,样样小巧可爱,看起来虽然不像新打的,可是保存的极好,看得出是陈氏心爱之物,说不得就是她幼年的饰物。

除了这些东西外,往年有的,今年也都有,份量很足。

殷若飞满意地点点头,看来陈氏是跟他示好了。

除了这些之外,三人都得到了些银钱。若岚没地方花钱,只有二十两,是让她打赏用的。

瑞棋和若飞各自一百两,算是不少了。如今陈氏和瑞棋掌家,陈氏一句嫡子在外,不能短了银钱让人笑话,生生从殷若飞之前的每月十两分例升到了五十两,眼下年节又多了一份额外的钱,实在是不少了。

其实殷若飞吃泽王的喝泽王的睡泽王的,哪里用得到一文钱,这每月的分例都在紫灵手里攒着呢。就算是要用钱,那容靖泽早就吩咐下去,银钱任他取用。那泽王皇亲贵胄,何曾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他私库的东西的价值恐怕比王府库的还翻上十倍。

吩咐小厮将自己的东西送回谨院,瑞棋将自己的那一百两也给了殷若飞。瑞棋从小深的殷海城疼爱,又有姑父姑母疼爱,那姑父官虽然不大,但是管着边城贸易,其实十分富庶。瑞棋得他们喜爱,手里过的钱多了去了,要不然也不会给他们带回来这许多的礼物,其中可是不乏一些贵重之物。

尤其是如今瑞棋退了婚,殷海城心疼女儿,就将她的嫁妆提前给了她,又多给了一个庄子一个铺子,权当补偿。瑞棋如今可是小姐们中的豪富了。

殷若飞不跟姐姐客气,拿了钱就走。

回到谨院,沐浴更衣。换上新衣服果然就是不一样,这衣服样式也好,看起来十分贵气却不俗气。

换完衣服,殷若飞发现大哥锦元正在堂屋等他,手里还拿着个不小的荷包。

“大哥也是给我发压岁钱的?”殷若飞笑了一句,却见锦元点点头。

“还真是啊?”殷若飞接过,里面是一把金豆子,“谢谢大哥。”

锦元看着殷若飞满意,也露出一丝微笑,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大哥最近可好?”

“嗯。你的武功有没有坚持?”

“有,大哥放心。”

兄弟俩闲聊几句,眼看天­色­将晚,有小厮过来请他们,家宴已经好了,侯爷已经过去了。

☆、69·醉酒

醉酒

敞庁里烘的暖暖的,已经用摆上了几桌。

老夫人上座,侯爷殷海城坐在下首,陈氏坐在殷海城旁边。看到锦元兄弟俩进去,老夫人连忙招呼他们兄弟过去。

一个长子一个嫡子,都是老夫人疼的,尤其疼爱若飞,殷若飞也就挨着老夫人坐下,锦元坐在了旁边。

府里的姨娘通房们,因着过年,也都聚到一起吃饭,隔着坐到了另一桌,兄弟,姐妹们各一桌,倒也显得家里子孙满堂,十分热闹。

吃过饭,众人坐在敞庁里聊天,老夫人和众人说了几句,就到后面暖阁里歇着,几个孙女进去陪着聊天、倒茶水的伺候着。陈氏带着几个姨娘到一边训话,敲打勉励众人一番。

殷海城坐在外面,和儿子们叙话。

往年七个儿子,今年一个病的起不来床,一个被逐出了家门,眼下只有五个在眼前,殷海城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得劲。

锦元还是一样的一本正经,拿着书本砚台之类的,分给每个弟弟。殷若飞年纪最小,只坐着等哥哥姐姐给东西,却不必发别人什么,心里暗爽。

殷海城身为大家长,自然也不能漏下。

往年每个儿女给些银两也就罢了,今年女孩们那边有陈氏管着,也就不必他­操­心,倒是儿子们大了,他本不想给钱,结果忙来忙去的,到头来什么都没置办,只好一人发了一张银票。

小的几个,一人一百两,锦元已经大了,若飞又是嫡子且跟着泽王,两人一人给了五百两。

殷若飞心里算了算,今年这是发了啊,粗粗一算,连银票带银子并其他的东西,恐怕七八千两的家当了。这个年赚到的居然赶上了他之前的总和。

一家人守岁,等到交岁之时,外面小子早就在放起了爆竹,屋里的几个男孩子也坐不住了。

老夫人睡了一觉,此时­精­神倒也好,儿孙们依次跪拜贺年,老夫人一身簇新的衣衫,满脸笑意,连连称好,依次也给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管事的重新摆好桌,煮好的角子端上桌子,众人围坐一起吃这新年第一顿饭。

又坐了片刻,老夫人也累了,就去睡了。再之后殷海城让他们也散了,只留下锦元谈一些教军场的事。

底下的几个孩子年纪都差不多,不过老六一向顽劣霸道,不管孙姨娘怎么交代他要讨好嫡子,依然是拿殷若飞当仇人一般,理都不去理他。

殷若飞自然也懒得搭理他,这种蠢笨的人,离他远点最好。倒是和老六同母的四哥锦明过来送了个荷包,不过锦明一向懦弱,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让殷若飞暗暗摇头。

唯一算是拿的出手的,算是锦勤了,这呣子俩一个是不能生育亲生子,一个生母早丧,倒算是相依为命了。

这对呣子平素在府里低调的很,之前殷海城还打算让锦勤去当伴读,也算给他个前程,可惜被小林氏破坏,最后反而误打误撞选走了若飞。

锦勤也送上一件礼物,不过刚才在屋里不好意思拿出来,此时趁着人少才递过来的。

殷若飞接过,发现那是一杆上好的毛笔。殷若飞在王府见到的好东西多了,眼力也练的越发的毒辣,这杆笔恐怕至少得几两银子,以别人的身份自然拿得出,可是以柳姨娘呣子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这个五哥平时不言不语,柳姨娘住的又偏僻,两人常常被人忽略,估计平时也得不到什么东西,能给他准备这样一件礼物,估计也算是不小的开销了。

“五哥破费了。”殷若飞微笑,前世五哥也是这般默默无声,不过倒是不曾欺负过他。眼下看来这倒不是个笨的,将来能成为自己的左右手也是好的。

“不破费。”锦勤搓搓手,有点紧张,“没事我就走了,姨娘那里没人。谢谢你给的礼物。”

柳姨娘身体不大好,身边又只有两个小丫头,这一个月的分例倒都买了药吃,呣子俩过得紧巴巴的。现在陈氏当家,从宫中出钱给柳姨娘看病,这日子倒是渐渐好起来了。只是如此天凉之际,又熬到这个时辰,恐怕过了破五,这药汤子又要开始喝了。

“五哥自便。”殷若飞听了锦勤的话一愣,这才想起今天回来倒是分给大家一些东西。除了老夫人陈氏和两个姐妹外,其他每院均分,其他人不怎么在意,倒是这呣子俩来感谢了。

殷若飞暗暗摇头,这俩人日子也忒苦了。不过这人重孝,倒是好收服。

放了假,殷若飞打算好好休息几天,谁知道一大早大哥就来敲门,拉着他练功。

殷若飞倒也起早习惯了,索­性­就跟着练,一家人吃过了早饭,男孩子们无事,锦元索­性­拉着若飞出门。

“大哥­干­什么去啊?”殷若飞一身簇新的衣衫,外面罩着泽王给他的一件白狐大氅,雪白的毛领衬得殷若飞越发的­唇­红齿白。锦元看着满意,更想带着弟弟出门了。

锦元一上午拜访的多是上峰,不过他身份在那里,镇江侯在军中微信也不错,这些人也不敢多为难,平素倒很是关怀。此时看着他来家中拜年,还带着一个玉娃娃似的孩子,都十分好奇。

锦元满脸的骄傲,一口一个幼弟,生怕人不知道那是他弟弟。殷若飞十分无语,这种好似介绍儿子似的的自豪感到底来自于哪里啊?

知道殷若飞是殷侯嫡子,又是泽王身边的伴读,众人也纷纷拿出红包银锞子之类的东西送他。一上午下来,收的东西几乎抱不住了。

锦元看看那一堆东西也十分满意,自己弟弟这么好,不给东西的,没有人­性­!

赶上中午,锦元带着若飞进了一家酒楼,早就预定了的雅间已经坐满了人。

锦元一进去,众人就一阵笑闹,待看到他身后的若飞时候,都有点犯傻。

这些都是锦元的同级或者下属,众人商量着年节凑一起吃一顿。锦元模样肖似殷海城,众人也都看习惯了,这些都是粗人,很多人出身平民,看锦元已经觉得玉树临风了,何曾看见过殷若飞这种级别的美貌孩子。

殷若飞本就­唇­红齿白的,头发被紫韵高高束起,用只嵌着宝石的小冠拢着。白狐大氅穿着颇有气派,再加上小脸绷着面无表情,让人觉得格外的可爱。

锦元知道今天把弟弟强拉出来到处去现,让幼弟有点生气了,但是看着那气鼓鼓的小脸,实在是觉得可爱极了,将人往前一推,朝着众人大声炫耀,“我弟弟。”

“头儿,你弟弟怎么这么小啊。”

“呸,老子很老了么?”锦元一改在家时老成稳重的­性­子,和众人笑闹起来,倒让殷若飞十分意外。

拉着弟弟挨着自己坐下,小心地叮嘱,“飞儿要吃什么就说话,自己夹也行,千万别和这群人客气,要不什么都吃不到的。他们可是不讲究规矩。”

“喂喂,头儿,你这话把我们底都交代了。”一个黑壮的男人起身,“那个,殷头儿的弟弟,老宋我敬你一杯。”

“去去去,我弟弟才几岁,不喝酒。”

“再小也总有七八岁了吧,我可是五岁就开始跟我爹抢酒喝的。”老宋手一挥,根本不听锦元的理由。

殷若飞叹口气,今天被大哥抓出来,他就有不好的念头,不过这群人倒也豪放,­干­脆喝醉了躲个清闲也好。

想着喝多了早点回家,殷若飞也起身,端起酒盅来一口­干­下。

“飞儿……”锦元一个没拦住,殷若飞早已一杯喝下了。

旁边老宋大口称赞,还亲手加了一只四喜丸子过来,放到他碗里。

这边刚坐下,旁边又站起一个敬酒,目标依然是若飞,锦元简直无奈了,这帮混蛋到底要­干­嘛!

殷若飞来者不拒,一连喝了五六杯,锦元实在看不了了,一拍桌子,言之谁再灌酒,别怪他不客气。

大过年的,锦元当然不是要和人打架,实在是他酒量很好,经常把众人喝趴下却面不改­色­。众人都被他灌醉过,此时抓着一个小的,忙不迭的出来报仇。

众人也被激起了脾气,换成大碗开始和锦元对拼,声称要喝倒他。

殷若飞静静地坐在一边,也不吃也不动,等锦元想起弟弟在一旁的时候,只看到殷若飞一张雪白的小脸此刻变得红扑扑的,正直着眼发呆。

锦元在他面前挥挥手,依然是没有任何变化,眼睛都不动一下。

“飞儿,飞儿?”锦元有点害怕,轻轻拍拍那粉­嫩­的小脸。殷若飞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倏地扑倒在他怀里。

锦元吓了一跳,把人从怀里挖出来,才发现对方已经打起了小呼噜,竟然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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