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从不知名的远处,传来不知是猫亦或是婴儿啼哭的诡异声音。
声音绵长而凄婉哀切,在宁静里的夜里要显得格外哀凉,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凤在床上轻轻地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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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太晴朗的夜空悬着稀疏的清朗星光。
浓黑的树影中轻晃着些微光芒,淡淡的黄|色,似发光的十字架般的萤火虫在树梢屏息轻闪。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草丛中响亮的虫鸣。
一片洁白柔软的花瓣缓缓落下在水池中央,池心微泛着莹蓝波光,涟漪安静地一圈圈扩散而去。
迎面拂来的风是清爽的——相对于日光下的闷热而言,带着些花朵的清香,十分幽静。
记忆中不曾变的夏天。
从偌大的礼堂里传来宁静的古典乐。
暗下的灯光,沉寂的礼堂。在黯然的灯光中所有事物都带着过于古老的暗黄。闭着眼也能想象出冰帝的音乐祭里,所有的器件必然都带着让人叹为观止的华贵,甚至有些刻意的古老贵族气息。
台上的表演者闭着眼,神情宁静,拉大提琴的动作显出一派自然的优雅;台下的听众则安静至极,显出不逊色于表演者的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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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优雅宁静的氛围中,忍足轻勾起唇角,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其实这样的优雅与高贵,以及古典乐,放在一群青春活力十足而又血气方刚的少年身上,多少显得有些可笑,只是这是将来与上流社会打交道的必修之课。
始终勉强保持着优雅神情的岳人脸上终于带上一丝倦意,悄悄打着呵欠把头靠在忍足肩上。另一旁的迹部脸上显出一丝不满,却很快恢复了傲然,也没说什么。
忍足轻笑着从迹部的膝上抽出那张写着表演目录的纸。
“到夏子时我再叫你。”忍足压低了声音说。
岳人将头移开坐直了把纸拿过来,大略扫了一眼就皱起眉,然后递给凤。
16号 二年(3)班 中川柳 小提琴独奏
17号 二年(4)班 七川夏子 独唱
18号 二年(5)班 上河鸣 独唱
凤一眼就扫到了这个。
在最中间的名字,是七川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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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3,4,5连续的三个班中,七川夏子在最中间,仅此一人。
缺少的是,七川幸子的名字。
灯光转着从头顶上打下,在纸上扫过”七川夏子“那一行,橘黄灯光使“七川夏子”这个名字看起来格外温暖。
在“二年(4)班,七川夏子,独唱”后空了一段距离,后面紧跟着一行字。这行字被无限放大直击心扉,僵直地映入少年的瞳孔中。
“伴奏 钢琴 伴奏者 七川幸子”
在黑暗的夜里,池水边的植物散发出淡淡清幽的芳香。
在别人闻到花香之前,散发出香气的洁白花朵,整朵自枝头上凋零。
伸长的枝条斜伸过水池上空,从指头上凋零的白色花朵,整朵缓缓地沉入夜晚冰凉而黑暗的池水底。
谁可曾看见你开花,谁曾闻过花开的清香,在黑暗中的绿色植物。
凤再也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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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号,二年(5)班七川夏子,独唱。第十八号的上河鸣,请准备。”沉稳平静得几乎无起伏的音调,把凤拉回了座位上。
凤抬头就看见夏子穿着纯白色的礼服从幕布后走出。白色的礼服式样十分简洁,优雅而矜持,简单而又独到地在裙摆坠上一朵粉色蔷薇,披散着黑色的长发。
夏子就像一位公主。或者,其实忍足的比喻,才是最为贴切的。
那是夏天里,最盛的一朵夏花,绚烂而美极。每一个侧面,每一个转身,都优美得如同一朵盛开的花。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
生如夏花般绚烂。如夏花盛开般美丽的生命。
会场里轻轻浮起些细小涟漪般的喧哗,然而很快平静下来。
夏子在话筒前站住,微笑温柔,灿烂如花。
——总有一日。总有人会闻到它的清幽芳香,总有人会看到它的花开。
即使这么说。即使这么说。
那样沉寂安静而清冷的花朵,其实是一定会被那极盛的夏花的光芒所掩盖的吧。
有些阴暗的礼堂里,有些不安分的因素。
忍足看着岳人站起,而身旁的迹部的莫名其妙明显地摆到了脸上。忍足只得压低了声音替迹部问,“已经轮到夏子了,你现在要去哪里?”
“洗手间。”岳人俯下身尽量用不会影响到他人的音量回答,口气里却满是一副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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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
——《赠荷花》李商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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