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希伯伦——返回?”德索亚问道,“恕我愚昧,神父,但是我给飞船设定了程序,除非遭到驱逐者军队紧紧追赶,不然不会离开那里。是出现了那种情况吗?”
“显然如此。”圣心会教士回答道,“正如我所说,我并不熟悉技术上的细节……也不擅长描述技术问题……但就我所知,你为大天使信舰编制的程序,是要它穿越驱逐者控制的领空——”
“我们必须到希伯伦,执行我们的使命。”德索亚神父舰长打断他道。
对于德索亚的Сhā话,法雷尔毫无愠怒,他那不置可否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德索亚望着那双冰冷的灰褐色双眼,不敢再妄自发言。
“如我所言,神父舰长,据我所知,你为飞船编制的程序,是要闯入驱逐者领空,并且,如果没有遭到攻击,就进入环绕希伯伦的轨道,准备降落。”
德索亚默认了。他黑色的双眼回瞪着灰褐色的眼睛——虽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憎恨,但已准备好辩驳任何指控。
“也是基于我的理解,那艘……我想你的信舰名叫‘拉斐尔’!”
德索亚点点头。他现在意识到,对方措辞小心,故意问出答案很明显的问题——这都是律师的特征。教会有很多法律顾问,还有检察官。
“‘拉斐尔’号似乎执行了你编制的程序,在减速过程中没有遭遇任何阻碍,于是进入了环绕希伯伦的轨道。”法雷尔继续讲道。
“重生是在那时出现问题的吗?”德索亚问。
“据我所知,事实并非如此。”法雷尔说。圣心会教士灰褐的眼睛离开德索亚,扫视房间四周,似乎在评定家具和艺术品的价值,但显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于是又向神父舰长看去。“据我所知,”他说,“你们四人在船上即将完成重生的时候,飞船不得不逃离星系。随之而来的传送冲击,当然是致命的。不完全重生之后的二次重生——我相信你肯定知道——比初次重生要困难得多。正是在那时,圣礼因机械故障,出现了问题。”
法雷尔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不言。德索亚陷入了深思,隐隐听到外面狭窄街道上地行车经过的声音和附近空港运输船起飞时的隆隆声。最后他说道:“但我们在复兴之矢轨道上的时候,重生龛全都接受过检修,法雷尔神父。”
法雷尔神父点点头,动作几乎无法察觉。“我们有记录。我想,持枪兵芮提戈的自动重生龛也发生了同一种校准误差。目前,调查正在复兴星系的卫戍地进行。我们调查过的地点包括无限极海星系、波江五和印地五、拉卡伊9352星系的必由恩典、巴纳之域、ngces2629-4biv、织女星系、鲸逖中心。”
德索亚听得只有眨眼的份儿。“你们调查得相当彻底。”最后他说,心中却在想,他们一定出动了另外两艘大天使信舰,才足以展开这样的调查。这是何故?
“没错。”法雷尔神父答道。
德索亚神父舰长叹了口气,陷在神父宅邸柔软的椅子里。“这就是说,他们在自由星系找到了我们,却无法让持枪兵芮提戈重生……”
法雷尔微微撇了撇薄嘴唇。“自由星系,神父舰长?不。据我所知,你们的信舰是在蛇夫座70a星系被发现的,其时正朝海洋星球无限极海减速。”
德索亚坐起身来。“我不明白。我给‘拉斐尔’号编的程序分明是,如果迫不得已,一定要仓促离开希伯伦星系,那就依照她最初的搜索计划,跃迁至下一个圣神星系。而下一颗星球应该是自由星。”
“也许它在希伯伦星系遭到敌方飞船的追踪,情况太为特殊,让它排除了先前的跃迁顺序。”法雷尔干巴巴地说道,“飞船的电脑兴许是决定回到出发点。”
“也许。”德索亚说着,试图解读对方的表情,但他什么也看不出来,“法雷尔神父,你说‘兴许是决定’,难道你也不清楚吗?你们没有查看过飞船日志吗?”
法雷尔沉默着,不知是默认,还是单纯不想说话。
“如果我们回到了无限极海,”德索亚继续道,“为什么又会在此地——佩森醒来?在蛇夫座70a发生了什么?”
法雷尔终于笑了,但也仅仅是微微张开他的薄嘴唇:“纯属巧合,神父舰长,在你们跃迁的时候,大天使信舰‘米凯尔’号正好在无限极海卫戍领空,吴舰长当时正在‘米凯尔’号上——”
“吴玛姬?”德索亚问,毫不在乎他的打断会不会惹恼对方。
“正是她。”法雷尔移开手,像是在从硬挺而起皱的黑裤子上扯下一截线头,“考虑到……啊……你先前在无限极海上访问时引起的恐慌——”
“您是指我把米兰德里亚诺主教遣送到一座修道院,以免他妨碍我,”德索亚说,“另外还逮捕了几个不忠的圣神腐败军官,他们在米兰德里亚诺的眼皮底下,几乎是在公然盗窃,搞些阴谋活动……”
法雷尔举起手,打断了德索亚:“这些事,如今不在我的监管范围内,神父舰长。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需要我继续讲下去吗?”
德索亚听得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他感觉到愤怒,混合着对芮提戈的死而产生的悲伤,这一切都在重生后的眩晕间萦绕。
“吴舰长,她听闻米兰德里亚诺主教及无限极海上其他行政官员的抗议,决定让你们回到佩森重生,那兴许会是最为恰当的做法。”
“所以,我们的重生被第二次打断?”德索亚问。
“不。”法雷尔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愠怒,“在决定将你们从蛇夫座70a送回圣神司令部及梵蒂冈时,重生还没有开始。”
德索亚看着自己的手指,它们正抖个不停。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拉斐尔”号的影像,载着满船尸体,包括他自己的。起先是前往希伯伦星系的死亡之旅,然后减速朝无限极海驶去,之后又加速至佩森。他飞快地抬起头。“我们死了多长时间,神父?”
“三十二天。”法雷尔回答。
德索亚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最终他又坐回去,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如果吴舰长决定不让我们在无限极海领空重生,而是将飞船送返此地,神父,在抵达希伯伦领空的时候,也没有完成重生,照此算来,那时我们的死亡状态,也才持续不到七十二小时。假设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那另外的二十六天到哪里去了,神父?”
法雷尔的手指抚着裤子的褶皱。“在无限极海的领空发生了延误,”他平静自若地说,“最初的调查便是从那里开始的。我们将递交的抗议悉数归档,为持枪兵芮提戈安排了完整的军葬礼,将他葬在太空中。其余的……应尽职责……均已一一办妥。‘拉斐尔’号偕同‘米凯尔’号一道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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