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昌突又道:“诸将,昨夜大破倭贼,却也还有一位有功之臣呢!”这时李如松便挽着谢君天走上前来,谢君天向众人一抱拳道:“在下长白山参仙宗谢君天!”宋应昌续道:“昨晚大破倭贼,这位谢英雄居功至伟。正是他从平壤城内出来,将倭军夜袭队的具体情况报与我等得知。我们有备而发,才获大捷!此战首功,当给谢英雄记上一笔!”谢君天听了这话,似是颇为受用,满面笑容,向众人还礼。
就在这时,突听宋应星Сhā了一句:“咦,不对从平壤城一齐逃出来的,还有一位夏老英雄呢!”说着注目四望,寻找着老铁的身影。老铁努力将身子往墙下的阴影里缩了缩,刻意在躲避着。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场合,更不喜与这些人谈论所谓的家国大事。
谢君天突然面上露出一丝冷笑,如炬的目向落在老铁地身上,他向着老铁所站的方向,大声道:“对呀……夏老英雄,嘿嘿,过来与诸位打个招呼呀!”
老铁狠狠地瞪了谢君天一眼,怒哼一声,不由分说地拉了夏辰龙调头便走。谢君天“呛”的一声,拔剑跃起,挡在老铁面前,冷冷地道:“怎么?妖剑煞星,第一次被人称作‘英雄’竟不好意思么?”众将领大半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知“妖剑煞星”这名号,只觉这老头古怪之极,禁不住议论纷纷。
李如松却因为妻子的缘故,通晓一些江湖掌故,闻言不禁神情一肃,也疾步走了过去。他冲老铁一抱拳,正色道:“老先生请留步!”他的目光在夏氏父子脸上来回扫视一番,随后一拉谢君天的手,顺势将谢君天的剑推回鞘内。
李如松道:“阁下昔年纵横江湖,杀人无算,可真是威风得紧哪……本来这里是军营重地,也不便说些江湖上的琐事。而且天池一战,参仙宗一败涂地。自那日后,谢老爷子心灰意懒,放言再不Сhā手江湖中事。参仙宗这一个大亏,吃了,也认栽了,所以在下无意就此事为难二位!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变得冷厉之至,“老先生,在长白山,李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令郎是与倭人同伙的。而且,那倭人来长白山闹出那么多事来,也就是为了救出令郎!如今,你父子二人却出现在我顺安大营,你又教李某如何不怀疑,阁下便是倭人的——奸、细!”
李如松“奸细”二字刚一出口,立时便听得满场“呛呛呛”的声音响起。夏辰龙目光一转间,便见得满场将领均已是兵刃出鞘,将他父子二人围在中心。
一旁的宋应星顿时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现场的气氛在瞬间凝固,空气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夏辰龙的心一刹那间好似沉入冰冷的水底,凉透全身。这感觉,竟比当日堕入天池冰湖之中还要难受。有一种绝望从心底升起:“原来莹莹的父亲竟是这么看我的,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倭人的奸细,我不是好人……我以后是绝难再见到莹莹的了……”
继而又一转念:“老爹……老爹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从他与老铁分离后,几乎遇到的每一个人,一提起“妖剑煞星”均是咬牙切齿,彻底地巅覆了老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这刻,他亲眼见得莹莹的父亲这样指责老爹,更感绝望。不用再多想,一个如铁的事实已经在他面前得到证实:他所牵挂的、深爱着的老爹,的的确确的是个江湖中人所不齿的大恶人、大魔头。自己就是这个大恶人、大魔头的儿子!
转瞬之间,天旋地转。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方。他已经亲眼看到,这里满场的人,均是了不起的英雄汉,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崇高的理想、高尚的情操,和爱国爱民的侠骨仁心,自己从小向往的也是这样的人物,自己应该站到他们那一方去么?然而,身边的这个大恶人、大魔头,可是自己的父亲啊?生自己养自己,深深痛爱着自己的父亲呀!
良久,老铁“嘿嘿嘿”冷笑三声,竟不看一眼李如松,他哑声道:“就算是奸细又怎地?我老铁一辈子独来独往,尝尽世间冷暖,哪在乎你们这些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他性情古怪,冷漠异常,这时人家误以为他是倭人的奸细,他也懒得去争辩。然而他这么一答,却让在场所有人认定了他已经承认了自己奸细的身份。
老铁一拖夏辰龙的手,道:“辰龙,咱们走。”转身便走。
“嗖”的一声,一枝劲弩电射而至。老铁头也不回,反手一拂,那弩箭便即倒飞而回。随着“啊”的一声惨叫,放出弩箭的那名军士顿时中箭倒地。这一下,顿时激起了众怒,奇#書*網收集整理众人喧闹着扑了过来。刀枪剑戟,无数件兵器闪着森寒的光,铺天盖地地将父子二人笼罩其下。
“住手!”蓦地一声断喝,喝住了所有人的动作。各色兵器齐齐凝在半空。众军士回头望去,却见发话之人却是那文弱书生宋应星!
宋应星面无惧色地从刀山戟林下走到,走到父子二人身侧。他凛然无惧地挡在老铁身前,大声道:“我可以证明,夏老英雄不是奸细!”众人齐齐一愣。只听得宋应星续道:“昨天晚上,我在松林之中被倭兵追击之时,是这夏家兄弟和他和红颜知己先救了我。但后来,我们又被那倭将杂贺孙市团团围住,就是那个时候,夏老英雄突然出现了,解了我们的围。再之后,杂贺孙市打伤了夏兄弟的红颜知己,并挟持了在下,夏老英雄舍己忘生地挺身而出,主动答应那杂贺孙市的要求,用自己换下我来。也就是在这时候,咱们大明的军队便杀出来了。杂贺孙市才未能得逞,不过在下依稀看到,那杂贺孙市在逃走之际,却掳走了夏兄弟的红颜知己!”
“啊!”夏辰龙回过神来,恰好听到宋应星的最后一句,顿时又觉得有如重重一锤,锤在胸口。真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心中慌乱已到极点,丹田内的真气莫名其妙地岔了起来,倏忽间,一口气冲上头顶,脑中一震,登时便晕死过去。
宋应星察觉有异,忙伸手扶住要倒地的夏辰龙。
众人听罢宋应星的叙述,默然不语。宋应星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而且又是宋帅的弟弟,他说的话自当不假。然而这老头委实怪异,刚才分明自己承认自己是奸细。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李如松脑中也在飞转,他想道:“不管是对是错,这夏辰龙还是个孩子,当不至为恶太大。不过这个夏老铁却是麻烦之至,此人性情极为古怪偏激,虽然刻下已证明他不是奸细,但这孩子跟着这样的父亲,必受其影响,弄不好一失足便堕入邪道。”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决定想办法让夏辰龙离开老铁,以免影响过深。当下他便道:“宋兄弟,这位夏家小友气血攻心,导致晕厥,你先带他去内室休息。”然而对老铁道:“夏老先生,我们都相信长庚先生所言非虚。冒犯之处,尚乞见谅!”
老铁眼夏辰龙突然晕了过去,一时也甚为心惊。心想这宋应星虽然没用,倒言行真诚,断不会算计辰龙。当下便松手,由宋应星背了夏辰龙退出人群,进里屋救治去了。
李如松道:“老先生只管放心。令郎天真浪漫,我们是断断不会为难令郎的。不过……”他话锋一转,两道锐利的目光蓦地落在老铁脸上,“李某虽非江湖中人,但因贱内之故,颇知晓一些江湖旧事。老先生昔日大造杀孽、杀人盈野,便是我等行军打战之人,恐怕也未有如老先生这等杀人如麻。如松虽信先生固有苦衷,然而这‘妖剑煞星’之命,却是不大好听,往日所作所为,亦不大光彩。”
老铁本来是个古怪脾气,如换在往常,有谁敢这样直祼祼地教训于他,恐怕早引得他大开杀戒了。然而今日面对这一身正气的李如松,暴戾之气竟然消减大半。李如松的话字字句句,重重地敲在他心中,仿如洪钟大吕,响彻心肺。心中一时思绪万千,如潮奔涌。
只听得李如松续道:“令郎少年天真,且心地淳朴善良,说起来,于小女还有大恩哩!况且此子相貌堂堂,观之有大气象,如能好好栽培一番,来日必成大器。老先生既为人父,行事当有表率。恕李某直言,先生背负众多杀孽,戾气内敛,如此下去,恐对令郎产生极恶劣的影响。先生如想令郎成大器,还需得远离令郎方为上策。”
老铁一震,陡然间心中如五味陈杂,酸甜苦辣,尽皆涌上心头。李如松所言,的确有道理。自己这一辈子,因为寻剑的使命,扭曲了自己的性格,行事之间已然无是非善恶之念,向来只由得自己的性子来。虽然满水屯的二十年隐居生涯,消磨了他的大部分戾气,在屯子里的淳朴乡亲们的感染下,自己与人为善的天性也渐渐复苏,然而这半辈子的杀孽,也并非这二十年能消磨尽的。
回想起隐居满水屯的日子,每每辰龙做错事,自己总之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揍打,由是养成了这孩子越发倔强叛逆的性格,于辰龙的成长,实是有害无益。从满水屯遭逢大变后,再三与人拼斗,而且居然又拿起了能够惑乱人心的妖剑,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渐渐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妖剑煞星”,实在……不配做父亲,对不起这孩子。想到此处,他心中的怒气杀气,瞬间消散。
目光一转,却见另一旁那谢君天犹自用一种愤愤的表情看着自己。握在剑柄上的手指关节,已因用力而涨得发白。看来此人已恨极了自己。老铁长叹一声,道:“我这性子,于这孩子确是不利。也许……他离了我,才能真正地健康成长起来吧……”说到这里,他心中一酸,拱手道:“这孩子……有劳将军了!嘿嘿,在下声名狼藉,不便与众位英雄同堂,就此告辞!”说罢身形一展,掠过人群,转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谢君天心中气恼,猛一顿足,不甘心地准备追上去。猛可里却被李如松拉住了,李如松面色沉重,摇了摇头。谢君天微一怔,旋即明白李如松的意思:李如松一开始已表明,抛开一切江湖恩怨不谈,而目下又已澄清老铁不是奸细的事实。如果自己再坚持己见,那倒显得明军说话不算数了。
谢君天一跺脚,“呛”的一声,已经抽出小半截的长剑不甘心地推入鞘中。
夏辰龙已陷入梦魇之中。他看到碧姐姐被倭寇杀了,一会儿又看到老爹被众人围攻,再转个念头,又看到李如松牵着莹莹的手,指着自己说:他是大恶人、大魔头的儿子,不许你再与他来往……种种不好的事,在梦里纷至沓来,他仿佛身陷于四面楚歌之中,众人对他千夫所指。
“啊”地大呼一声,惊醒过来。甫一起身,便觉额上冷汗直滴,竟不觉间打显了整个前胸衣襟。想起梦中种种,顿觉阵阵后怕。他擦干额上冷汗,举目四顾。但见自己卧于床榻之上,身处斗室之中。
此时想必是夜已深沉,斗室内一灯如豆,灯影昏黄,将书案前一个瘦弱的影子投在照床榻之前,却正是宋应星。凝神倾听,屋外北风吹啸,天寒地冻。那伏在书案前的宋应星想必也觉手冷,此时放下笔来,往手心呵了两口热气驱寒。
宋应星一转头,发觉夏辰龙已自醒来,当下便站起身来,走到榻前,笑道:“夏兄总算是醒了!”夏辰龙眼见宋应星笑容明朗,眼中透出一股真诚之意,顿觉心头一亮,报之一笑。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老爹呢?”
宋应星黯然道:“令尊已经走了,临走之时,他托咐在下好生照看夏兄。”夏辰龙顿觉鼻头一酸,泫然欲泣。宋应星忙安慰道:“夏兄勿要担心。目下我大明与倭军决战在即,四下道路皆已封锁,想必令尊也不会离开这顺安城的。况且夏兄在此静养,令尊又岂会忍心抛下夏兄。”夏辰龙心头稍安,掀被下床。
宋应星忙走到案前,挑了挑灯芯。屋内昏黄的光随之陡然一亮,正照亮了案头的一叠写满小楷的书稿。夏辰龙赞道:“宋大哥果然是读书之人,夜半三更了还在用功。”宋应星赧然一笑,将案头四散的手稿整理起来。却是厚厚一叠,约有百余页。
夏辰龙心下好奇,道:“宋大哥写的是什么,我可以看看么?”宋应星一怔,随即将稿纸一递,道:“不过是些研究前人技术的心得笔记,让夏兄见笑了!”夏辰龙接过书稿,从头翻起,却见第一页上写着端端正正的四个楷字——《天工开物》。
夏辰龙学问不深,也就是幼时随满水屯里的老先生学过一些,对这“天工开物”四字之意颇感疑惑,但即便往下翻了下去。
“天覆地载,物数号万,而事亦因之,曲成而不遗。岂人力也哉?”接下来的一段,却是这《天工开物》的开卷明义之语,“事物而既万矣,必待口授目成而后识之,其与几何?万事万物之中,其无益生人与有益者,各载其半……”
宋应星在一旁笑道:“都写了好几年了,越写在下越发觉得自己才疏学浅,因而一直未能成全稿,惭愧惭愧 !”夏辰龙摇头道:“宋大哥,我看你这书写得很好呀!不过……我没读过什么书,大哥这书我却看不大懂的。呵呵。”他说这话之时,少年稚气自然而然地流露在脸上。
宋应星一怔,随即释然笑道:“哈哈哈!在下在家乡之时,这书稿也曾被一些朋友看过,他们无非都大大抬举在下一番,实在谬赞。夏兄弟年少天真,倒是坦白!”夏辰龙面上一红,又往下翻了一页,接下来的内容,他也都半懂不懂。但见这书稿之中,细分为乃粒、乃服、彰施……等共计一十八卷。但除了开头“乃粒”、“乃服”两卷外,其他内容均只有寥寥数语,尚有大段空白,想是留待来日再补的。
夏辰龙粗略翻过,目光蓦地停留在第十卷“锤煅”的部分。他虽然学问粗浅,但自幼偷学老爹打铁,于这“锤煅”一节,还是能看得几分明白的。那上面写道:“凡铁兵,薄者为刀剑,背厚而面薄者为斧斤。刀剑绝美者以百炼钢包裹其外,其中仍用无钢铁为骨。若非钢表铁里,则劲力所施,即成折断。其次寻常刀斧,止嵌钢于其面。即重价宝刀,可斩钉截凡铁者,经数千遭磨砺,则钢尽而铁现也……”
他细细品读这一卷,但觉书中所言极是,字字精辟,句句珠玑。宋应星奇道:“咦,夏兄弟也懂锤煅之术?”夏辰龙道:“我从小和老爹住在满水屯,我老爹便是屯子里的铁匠哩。我见到老爹每每将一块顽铁打造成形,便倍觉有趣,常趁老爹下田劳作时,偷偷溜到煅冶房敲敲打打……”他说着说着,蓦地又想起昔日种种,不觉潸然泪下。
宋应星是明眼人,一见便知他又起了思父之情,当下温言安慰,并转移话题道:“妙极妙极。我大哥约我此番前来,便也是想着我替他煅造上佳兵刃,以抗倭贼之日本刀。夏兄弟既是同道中人,明日也不妨和在下一起实地参详,也正好重操旧业呢!”
夏辰龙顿时来了兴趣,忧伤之情亦随之渐散。两人是夜同榻抵足而眠,相谈甚欢,情义益发精进。
接下来的几天中,明营这边已经开始大肆厉兵秣马,众将士均知马上要攻打平壤城,彻底驱逐倭寇,个个精神百倍、士气高张。
宋应星将自己《天工开物》中所记述的制作火药、火炮的要法授与军中工匠,众工匠得了宋帅之令,依宋应星之法日夜赶制,以备战需。而宋应星则专心于研究对抗倭刀的技术。
须知其时天下铁器之利,无出于倭刀者。自嘉靖朝以来,沿海倭寇猖獗,大明将士的佩刀佩剑,往往在交战之时,一个照面便被倭刀所削断。明军们见识过有斩金切玉之利的倭刀之威后,举国上下一直没有想出正面对抗倭刀的办法。如今援朝之战,倭刀之厄如不能解,对明军而言,无疑增加了打胜战的难度。
这几日以来,宋应星在煅冶房内指挥工匠反复锤炼,但每每打出一把好刀来,只要拿起和倭刀一对斫,无不寸寸断裂。夏辰龙也大感懊丧。宋应星叹道:“如果能有一把碰倭刀而不折的兵刃,拿来煅烧研究,或许能找到一丝法门!到哪里才能找到如此神兵啊?”在一旁帮忙的工匠接过话头叹道:“宋先生,小的自行伍以来,跟着军爷们打过无次数战。也遭遇过无数次倭寇。可真如先生所言,小的还真从未见过哪次战场中,有倭刀被我大明将士的佩刀斫断的。唉,倭人地处东夷,物产异于我大明,许是倭人锻刀之时,加入我华夏前所未有的材质呢?”
夏辰龙瞧着炉中的熊熊火焰,蓦地“啊”了一声,道:“宋大哥,我有了!”宋应星讶然道:“有什么了?”夏辰龙一把抓住宋应星的肩头,热切地道:“我老爹有四把剑,我亲眼见过的,能够斩断倭刀。”宋应星侧着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当日在平壤城中,那倭将如此看重你爹的那几把剑!”夏辰龙点头道:“是啊。那结城秀康为了取得失落在长白山的国皇剑,甚至不惜冒险去救我出来,原就是为了取得这几柄剑。”顿了一顿,又颓然低下头道:“不过目下这几把剑全落在结城秀康之手……想要取回,恐怕是千难万难了!”
宋应星拍了拍他的肩,蓦觉夏辰龙全身一震,抬起头来,惊恐地道:“不好!老爹他……他极有可能又去平壤了!”他知道老爹对这几把剑看得极重,断不甘心剑就此落在旁人之手,这两天又不见老爹人影,这么推想来,老爹极有可能去平壤城索剑了!
宋应星一愣,却见夏辰龙突然身形一动,鬼魅般地蹿出门外,撒腿狂奔而去。宋应星瞠目结舌,暗想:“怎么夏兄弟突然竟有如此神通?”随即又顿足懊丧不已,他一介书生,怎追得上发足狂奔的夏辰龙?
夏辰龙不顾一切地出了顺安城,向着平壤方向疾奔而去。心中越来越不安,越来越怕老爹真的是独身返回平壤。此时的平壤城,不啻于虎|茓龙潭。老爹虽然武功高强,但这么独身闯去夺剑,只怕是凶多吉少。而碧姐姐也说过,那结城秀康是个相当可怕的敌人,曾经一招之下,重伤连同白头参仙在内的参仙宗众人。连碧姐姐自己都承认未必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里,突然就有湿热的泪水顺着脸庞滴落。此时正是白日向晚时分,天地俱寂,大雪飘飞,四野积雪盈尺。厚厚的雪地上,夏辰龙一路狂奔而过,只留下两行孤寂的脚印,远远延伸。
他边跑边又想道:“碧姐姐本已失陷在平壤城,生死不知;假如老爹也失陷其中的话。那么,他身边两个最亲最近的人,也都即将要离他而去了。倘若他们有什么不测,那么以后,此生此世,我就永远地失去了他们。这世界上,还有谁像老爹一样疼我呢?还有谁像碧姐姐一样怜我爱我呢?”
热泪滚滚,流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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