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蔚雅讨厌夏天,讨厌热,这一点不会因为她掉进另一个时空,或是结了婚、怀了孕而有任何不同。
相反,渐渐凸起的腹部只会令她更加烦躁。若是在从前,她早就去泡冷水、啃冰块了,可偏偏有孕在身,府中上下莫不对她“关怀”备至,决不让她有机会落单,更别说去做那些会影响胎儿的事情了。尚食房甚至还单独为她订制了食谱,一日三餐加点心宵夜,都有详细的计划,稍微生冷些的食物都决不能进到食谱中。
“雅儿,再喝些酸梅汤吧?”一个漂亮的瓷碗奉到面前,散发出阵阵清甜的气味。
秦蔚雅捧起碗喝了几口,心中的噪意才稍稍减退。幸好尚食房的酸梅汤真是好喝得没话说,明明是温热的,喝起来却倍感清爽,明明该是酸的,入口却有丝丝回甘。
“那是什么?”放下酸梅汤,秦蔚雅才发现单若海的手中多了一个食盒。
“江心楼刚刚送过来的!”单若海打开食盒,将垫在点心下的白绢抽出后,把食盒推到秦蔚雅的面前,笑道:“猜猜这次用的是什么‘显文法’?”
秦蔚雅端详了片刻,犹豫道:“白山黑水?”
单若海抛给她一记赞许的眼光,笑道:“聪明!”
说着,便将白绢浸入盥洗盆的清水中,随后滴下十几滴墨汁,少顷,白绢被染成了黑绢,他才捞出来,铺在一块木板上晾干。
正在此时,楼下的值守侍卫匆匆跑上来,“孙少爷、夫人,梁管事来了!”
“请他上来吧!”单若海说着,将黑绢连带木板一并收进书柜中,掩上了柜门,随即将手擦干净。
梁管事迈着沉稳的脚步上楼,手中捧着几本书册和几卷竹简。
“梁管事,请坐!”秦蔚雅起身相迎,含笑示座,“急着把您叫过来,主要是想问问几个新人的‘表现’如何!”
“夫人请看nAd1(”梁管事将书册和竹简递上,解释道,“这些是他们这几天的工作,每个人的名字都备注在旁边了。”
秦蔚雅将书册和竹简都摊开在桌面上,看着看着,不禁扬起嘴角,道:“梁管事对这几个人的印象如何?有没有特别值得留意的呢?”
“从表现来看,这几个年轻人都十分努力上进,均是可造之才。尤其是这三个人,好好栽培一下的话,都能成为独挡一面的人才!只可惜……”梁管事轻轻摇了摇头,止住了话题。
“只可惜什么?”秦蔚雅深信梁管事已经观察到了什么,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肯说出口而已。经过这段时间的共事,秦蔚雅多少对府中的几位管事有些了解。除了陈总管之外,最善于察言观色的莫过于霍管事和梁管事二人。两人的洞察力在伯仲之间,不同之处在于,霍管事在看透别人的心思后,习惯以言行令对方知晓,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使自身利于绝对的优势地位。而梁管事在参透别人的心意后,往往无动于衷,令对方放松警惕,然后出奇制胜。
“这三人都是夫人您安排进来的,不知是否另有用意?”梁管事不答反问。
秦蔚雅点头道:“近来府中发生了不少事,虽然咱们府上守卫森严,但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就像是之前慧掌院被刺客误杀,至今仍未查明凶手是何人……常言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只要是在府里做事的人,都需要摸清底细才行,不管事谁安排或介绍进来的都一样。您说是吧?”
“是,属下明白!”梁管事会意点点头,起身行至桌前,指着一卷竹简道,“这个孩子做事任劳任怨,学习新东西上手很快,思维也很敏捷。唯一不足的就是有些孤傲,只跟他看得上的人谈得来,其余看不上眼的人,连打声招呼的礼貌都没有。”
秦蔚雅点点头,恃才傲物总比夜郎自大好。
见秦蔚雅不说话,梁管事继续道:“这个新人倒是很善于跟人打交道,才来不到半个月,府中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人nAd2(做起事来也很利落,不会拖泥带水,非常有成效。只是之前被上面的掌事冤枉却毫不辩解,直接背了黑锅。如果不是性格懦弱,就必定是另有所图。”
一个四处逢源的人会是性格懦弱吗?如果是想要上位而耍些无伤大雅的手段,倒是无可厚非,否则就不能姑息了。秦蔚雅又推出一本书册,道:“依梁管事看,这个人又怎么样呢?”
梁管事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间杂了一丝迟疑。“这个孩子做事很周详,以新人来说,进步的速度是最快的。待人也很有礼貌,没什么可挑剔的。但……”
“梁管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属下总觉得她做事虽然周详,却未尽全力,待人虽然有礼,却非出于诚心。当然,也可能是本身性格所致,所以不能说是有什么不妥……”
“可您还是觉得她有问题,对吧?”以梁管事的性格,会说出怀疑的话,就表示他心中已经如此认定了。
“是,但暂时没有证据。”梁管事坦然道。
单若海一直在旁沉思,听到这里,突然笑道:“要是将他们三个人安排到一起做事,一定很有意思吧?”
“这……”梁管事偷偷抬眼打量秦蔚雅的神色,不敢回话。成国公亲自宣布府中一切事务由孙少夫人处理,而看这些日子来的发展趋势,整个单家迟早都要交到孙少夫人手中。所以就算是孙少爷发了话,也还是要看孙少夫人的意思才行,反正孙少爷自己也是都听夫人的。
“就这么办吧!”秦蔚雅明白梁管事的忧虑,也不让他为难,“梁管事您看什么地方合适,就把他们都安排过去,最好是能让他们能够尽快‘表现’一下。”
“是,属下明白,会尽快安排nAd3(”
“那您去忙吧,我们就不耽误了。”秦蔚雅说着,起身相送。
待楼下没有了声响,单若海打开柜门,将方才的黑绢摆在秦蔚雅的面前。黑绢已凸显出白色的字迹,只因为墨汁未能将字迹的部分染黑。
“你这个长孙少爷说的话,没人放在眼里,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意?”秦蔚雅不急着看黑绢上写了什么,反倒讨论起梁管事刚刚的态度。
单若海立即摆出一副怨妇的脸孔,哭丧道:“在意又怎么样?我这样的败家子,要不是娶了一位贤良淑德、持家有道的娘子,根本不会有人留意到我的存在!唉,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啊!”
秦蔚雅冷笑一声,道:“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还好意思说自己命不好?装出一副愚昧无知的样子,躲到一边凉快去,却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也不想想就算我侥幸躲过那么多次刺杀,也会被这么多事累到吐血的!我都还没叫委屈,你到先埋怨起来了,真是没有天理!不行,这次的事结束之后,我说什么也要歇上几个月,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雅儿你消消火。”单若邯眼换成一张讨好的笑脸,轻抚上她的小腹,“生气对身子不好,还会让龙儿看笑话的。”
“哼——”原本想找人吵吵架,斗斗嘴,发发脾气,眼见吵不起来,秦蔚雅也只得作罢,将精力转回黑绢的字迹之上。
只一会儿功夫,两人便看完了黑绢上的内容,单若海为求谨慎,还是将黑绢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