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药人们再度发起猛攻,几十柄刀剑齐刺而来!
如同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一般,少年惊惶失措地挥起长剑,毫无阵法地拼命格挡
疯狂地砍,劈,刺,剁,像一架无法停止的战斗机械每刀每剑,迸出一股鲜血,砍下一片血肉
药人的数量在锐减,可青珑内心的恐惧却在飙升溅出的血十分粘稠,沾在脸上,流下的感觉恐怖得让人发狂
战斗的大忌就是心慌意乱,而少年此刻却正是如此混乱的意识和无力的抗争渐渐被逼处劣势最终,剩余的五个活着的药人联手攻他,五把硬剑皆架上他长剑,狠狠向他压来
闪着银光的五柄剑刃,在逼近,再逼近
眼看少年就要丧命于五剑之下,追命第一个耐不住了,正欲上前营救,却也被无情拦住
“大师兄,你难道要看小珑死吗?!”追命不解,愤愤道
“他的来历比他的命更重要”无情冷冷道
铁手明白无情的用意他是要通过观察青珑的招术来判定青珑的真实身份
猛然间,一声轰然巨响如狂龙怒啸,一条庞然的青色蛟龙倏尔贯彻天地,跃入夜幕,暗夜勾勒出绚丽夺目的青龙图腾——
青!龙!吟!
灵兽青龙,司东方矫首回吟,行天道
血!血!血!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充斥了视线的,是殷红的瘴气,以及残断的肢体,和滚动的头颅!整个世界,充盈了,触目惊心的血!撕心裂肺的血!
我……干了什么……
握剑的手,抽@搐一下,痉luan般松开了长剑落地,“铮”的一声,在黑色的夜中随风而逝
少年的表情,凝固了,像抽空了灵魂单薄的双肩在烈风中剧烈抖动青色衣袂被血浸成了褐色鲜血,还顺着卷曲的发梢蜿蜒流淌如十八层地狱中的厉鬼
“九幽门下”骤雪朔风传来无情断弦般清冷之声,毫无暖度
铁手仰天长叹追命也垂首叹息冷血虽无哀叹,但眉间也有一丝无奈的惋惜
“什么?”少年茫然地问,像被宣判了死刑,却不知自己身犯何罪血珠从他额角缓缓流淌下来,他顾不上抹一把血污,只是张大了迷茫的眼睛,望着无情冷若冰霜的脸,一遍遍用颤抖的声音重复着:“什么,什么……”
正在少年六神无主之际,他身后,一个未死的药人,颤巍巍站起来,悄然双手举刀,向他头顶剁下!
玉石俱焚的杀气湮没了少年他手中已无任何兵刃,但无以复加的恐惧和求生欲ang促使他不顾一切猛地回身,一掌向后劈去——
“咔!”
清晰分明的骨头断裂声,绝望地刺耳而下一刻,跃入少年眼帘的画面,令他崩溃,令他发疯,令他失去嚎叫的力量!
一个无头的身体,直挺挺竖立在他近在咫尺的眼前
——少年的那一掌,生生砍下了药人的头颅!
青珑破碎涣散的瞳孔,失了焦距,空空地放大他呆呆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染满了血酱,还沾着那药人颈椎的碎骨渣
“呃啊——”
溃乱的癫狂的支离破碎的号叫将飞雪的夜幕撕裂
他失神地跪倒在血雪地上,猩红的双手抱住头,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一种似笑似哭的低低的压抑的呜咽声飘出喉咙
“不……啊啊……”他的哭声已近乎嘶哑,只是不停地低语:“不……不……”
他面前,那具无头尸体仍直直挺立很多头颅和断肢盘踞在他身侧和脚边像在一点点向他蠕动
他紧紧闭着眼睛,怕那些尸体会冲上来咬断他撕碎他掰裂他!
少年跪着,蜷缩着,痛哭着,青衣被骤雪一分分埋葬
“小珑……”追命忽然奔过去,俯身一把搂住青珑,紧紧抱他在怀中,拍着他的脑袋,轻声安慰道:“别怕,小珑,我们都在这里,别怕……”
“我不知道我会杀人……呜呜……”青珑在追命怀中啜泣道:“真的……不……”
追命黯然长叹,轻拍他哭得起伏的背
无情冷冷看着这一切,烟眉微蹙,斜发蔽住肃杀的左目
晶莹的雪花,洒落在冰蓝流苏上,融化,滑落
像泪一滴,两滴,三滴……
夜未央灯雾不再柔和,只残余凄清
少年已洗净身体,忐忑坐在床沿,苍白地仰头等待铁手开言他颈间尤挂着那块白中隐青的青龙玉,在灯雾中闪闪发光
“我不知道无情究竟要怎样处置你”铁手缓慢地说:“或许,明天,他就会投你入牢,然后审问你的底细如果你违抗,就上刑,直到你坦白为止”
青珑听得脸色愈加惨白,隔了好一会儿,才仰头喑哑问:“你会阻止他这样做的,对吗?”他眼中的期待,是chiluoluo的
铁手暗自攥紧了拳,狠下心,沉声道:“我不会”
那一刻,青珑感觉,自己被这世界遗弃了瞳孔无神地放大接着,一层水汽便不可遏制地笼上了双眼
“当初我带你来六扇门,本就是个错误我不该这么轻率,带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来此重地如今已确认你是九幽门下,我若再袒护你,便是是非不分,大逆不道九幽门下,人人得而诛之我们师兄弟都不会允许一个鱼池子妖孽活在六扇门,使六扇门蒙羞”
一字一伤这字字句句,都尖刀般剜了你的心吧
铁手无声叹了口气,道:“但无情也可能会放过你因为他今日没有对此表态,说明他对你很是看重,所以也为此犹豫不决”转过身,冷淡道:“别想太多了,睡吧我出去走走”
无法再面对,只能选择逃避
“哥哥——”身后,蓦然是一声泣血的呼唤这亲切的称呼伴着轻微的哽咽,可怜得让人心疼铁手恍惚凝住脚步,忽然感觉到那单薄瘦小的身体努力扑来,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青珑不是很高,他抱着铁手的高大身躯,脸只能贴在铁手背上铁手察觉,自己背上,一块温温的潮湿洇过衣衫,湿了一片
“哥哥,为什么一切都变了……”青珑紧紧抱住他,唯恐被甩开,哭泣道:“我像作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梦醒了,你们也都变了,没有人要我了……”
铁手冷笑道:“你不觉得自己谄媚的技巧很拙劣吗?”
青珑猛然松开他,倒退了一步铁手依然不回头
“铁二爷,你把我当作什么?你究竟把我当什么?!”少年声嘶力竭地喊,隐约能听到喉咙绽破血丝血的声音
(注:①摘自09年江苏语文《中考新航标》
②摘自胡歌《逍遥叹》
③摘自09年4月《创新作文》)
“你是什么,我就把你当什么但是,根据你的身份,和你的有意示好的表现,我只得联想到,你是假装失忆,混入六扇门的卧底”
身后的孩子笑了一声,苦得发涩飘渺的颤声支离破碎:“你我的感情,只是如此么和你睡在一起时,被你抱在怀里时,我以为你爱我!我以为我有了亲人!我以为我拥有了一个哥哥!我曾天真地以为,你不会计较我的过去,但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我没有骗过你,我的确不记得过去了,但,你却不屑于给予我哪怕一分的信任!我太傻!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好你吗?因为,我残缺的记忆里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有一个人,抛弃了我!他抛弃了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怕,怕再被人抛弃,所以,我才低三下四地讨好你,讨好六扇门里所有的人!”
青珑背倚床栏,一点点瘫坐下去房间里,只听得到他泣不成声的呓语,和泪珠滑落,溅在冰冷地地板上的啪嗒声
“我是蠢货,我以为我的世界能重新开始,变得美好原来我注定不会拥有任何东西幸福即便近在咫尺,于我,也永远是天涯我有什么资格去妄想能赢得你的感情?!我何尝不知道自己露骨的媚意有多拙劣,只是,卑微的我竟只能凭这种下jian的方式去赚取你偶尔给的关心!可怜!可笑!可悲!我真是,犯jian!”
啪的一声,少年狠狠一记耳光打在自己脸上他恨自己,真的,太恨自己!
铁心的手沉重地一坠身后那孩子压抑的抽噎声刺痛他的鼓膜
“哥哥,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送这块玉给我既然你对我没有感情,我还留它有什么意义……”青珑断断续续说着,抬手到颈间,抓住那玉佩,一用力,细链被崩断,扯了下来
当听到那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时,铁手理智的防线,彻彻底底被感情摧毁了
“珑儿!”
男人转身,奔回少年身旁,一下子将少年扯入怀中,死死搂住
“不要再来伤我了……我受不了……”青珑奋力挣扎,抽泣道:“铁二爷,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输不起……请你放开我,请……”
一个“请”字刚刚含糊地说出,他便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因为铁手亲吻了他
深沉灼热的吻,从他的脸颊,辗转到颈窝,一寸寸细致温柔的慰藉,抚慰他身心的创伤,令他战栗,令他辛酸而感动,令他jin不住泪流满面
“你的泪很苦”男人吻干少年的泪痕,托起他的头,凝视那双噙泪的眼睛
啊那是怎样一双醉人的眼睛迷蒙朦胧懵懂
像淡淡的月光
深吸一口气,铁手抱起青珑,放在塌上拾起地上掉落的龙玉,重又系在青珑颈上不知为何,冷绿的玉龙格外青翠晶莹,玲珑剔透或许,是沾了泪的缘故吧
“我不在乎你曾经是谁我只在意,你对我,是不是真情如今看来……我只求能和你在一起那就是幸福”铁手轻轻摩挲青龙卷曲的发丝
“我不敢相信你”青龙直视铁手的眼睛,努力恪守仅存的尊严
“珑儿,听我说”铁手捧起青珑的脸,用拇指拭去他颊上泪痕,缓缓说道:“曾经不重要过去不重要身份,也不重要对我来说,只要是你,只要是真诚的你,我就爱我曾屡屡伤你,是因为我怀疑你,对你心有戒备但今夜,你我已将内心坦白,我便无需在顾忌”
“你……终于肯相信我了?”
“我,宁愿相信”
或许是窗外飒飒飞雪太曼妙了吧或许是房内弥散的雾气太梦幻了吧或许是灯火边缘的轮廓太朦胧了吧
或许是你含泪的微笑太令我心痛了吧
难以自持地吻你,化解了相识以来我所jin锢的太多感情
把你紧紧搂在胸怀,就像牢牢守护我的心脏
“珑儿……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午夜是让人着魔的时刻平日里所有苦苦压抑的念想,在此刻,都会变得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可能真的是疯了管它是热爱是悲悯还是单纯的善良,抑或是末日渐渐逼近之前生命所寻求的最后的凄艳?
太阳艾你不要再升起了吧
就让时光凝在这一刻,成为永恒吧
当金色的日辉漫漫洒在园中的雪地,新的一天开始,一切,都还像昔日一样恬淡宁静只是,真的一切都没有变吗
曲轴的吱呀声刺破了北院肃穆的静谧雪上印下两道黯然轮迹冰蓝的影子隐隐投在皑皑白雪之上
青珑怔怔看着无情,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青珑”无情友好地招呼道斜发下,男子的唇角竟勾勒出一轮亲切无比的微笑,似真似幻
少年不jin又是一愣他原以为无情会把他视为敌人,却万万没料到无情今日对他的温和有增无减
铁手忽然出了房门,快步走来,半挡在青珑身前,不卑不亢到:“无情,有什么事么”
蓝衣男子的笑意越发得浓,也越发迷人,令人目眩
“铁手随我来内厅”无情仍旧明媚地微笑,撇下这句语焉不详的话,转过轮椅,默默向前摇去了长长的流苏骄傲地映射着浅蓝的光芒
阳光还未透过阴森的厅门昏暗的厅中,一片死寂
轮椅声嘎然而止无情背对铁手,退下来
铁手直望着他冰蓝背影,有点茫然
而下一刻,无情利剑般狠厉的肃杀之声直截了当地响起——
“杀了他”
“你说什么?”铁手惊疑问道
无情倏尔转过头来,斜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厉弧线,双目似箭,神情冷厉,盯着铁手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道:“杀,了,他”
这狠辣阴毒的表情突然间出现在原本温柔微笑的脸上,让人怵然一惊,那和煦温暖的笑容是不是一帘幽梦
铁手强忍住发怒的冲动,低下头,咬牙道:“理由”
“昨晚那几十具尸体难道还构不成理由么他是药人的诛杀对象他的武功堪称绝世,而且阴邪至极据我推断,他是九幽座下护法师父虽不让我六扇门进攻鱼池子,但九幽门下余孽,人人得而诛之”无情冷冷道
“他从未对我们起过恶念,从未对六扇门有半点不利况且他现在记忆全无,不会对我们构成任何威胁成崔余,你难道一定要赶尽杀绝吗?!”铁手厉声喝问
无情一锁眉,杀气顿现他却强压下胸中怒火,尽量平静地沉声说:“第一,他可能假装失忆,其实是受九幽指使的卧底,所以他该死第二,他可能在执行九幽命令时遭了刺激或被人施了忘忧草导致了失忆,不知什么契机下他的记忆就会恢复,那么他会引起祸端,所以他该死第三,凡是九幽的人,都该死”
冷冷如弦之声,一字一句,有力有据,有礼有节而这在铁手听来,却如钢针刺心
昨日午夜,我对你立下诺言的景象还历历在目,而今晨,我却接到这毫无回旋余地的屠戮之令!
难道我所立的誓言,都是用来毁灭的吗?!
“我不杀”铁手鉴定说出这三个字,掷地有声
错愕的表情浮现在无情脸上,蓝色荧光映得他秀丽的眼睛笼上一层难以言明的纯净魅惑他就那样仰头看着铁手,良久,说:“铁游夏,你不要逼我”
“究竟是谁在逼谁?!”铁手怒极反笑
“是你在逼我逼你”无情冷笑一声,抬手从袖间拿出一块钰,亮在铁手面前
“师父的平乱钰,你难道要违抗么”无情质问道
铁手恨恨低下头,单膝跪地
那平乱钰是六扇门的根本规矩,是不得违抗的强制服从诸葛神侯外出远征之时,便把此钰交给无情,于是六扇门上下都必须臣服于无情
“杀了他这是命令”无情转过轮椅,背对铁手
“我想知道,为什么……要我亲自动手?”铁手沉声问
“你自己埋下的祸根,当然要你自己来斩断”无情淡淡道:“优柔寡断可不是游夏你的作风你是那种连自刎时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人,可你今回却为一个小小孩子所牵绊这对培养了你的六扇门来说,难道不是奇耻大辱么如今你唯一能补救的办法,就是,亲手,了断了那个孩子况且……”无情阴邪一笑,悠然道:“我知道,此次经历后,你再也不会为他人动情因为这一次,那个孩子的死带给你的痛,会让你铭刻于心你不敢再感受一次那样的痛,所以,你会甘愿今生不再去爱”
铁手苦笑,感慨叹道:“无情,无情真不是浪得虚名”铁手起身,径直走出内厅,头也不回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了无声息时,无情紧绷的心弦才逐渐松弛下来继而疲倦的感觉涌来,令他更加身心疲惫
心很累这几个不平静的日子里,无情感到自己仿佛苍老了数十岁繁忙的工务和错杂的情感纠葛几乎透支了他仅存的精力很的是累了,倦了,乏了唯一消的就是能彻底休息一下,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那该多好
转动轮椅,无情默默向书房行去他已两天未去过书房了今天,他总算能去那片狭小的天地中放松一下了
静静推开书房的门,墨香便萦绕身周,令人舒适惬意
无情抬头隐约的视线斜角瞥过窗台,一簇鲜红的艳影兀得跃入眼帘,令他不由得全身一震——
什么?!那是什么?!那究竟是什么?!
窗台下,垂帘侧,书箱旁簇簇团团的红色的浪潮,像是鲜血般绽放开来,每一朵都鲜艳得让人心颤,让人心痛,让人的心也欲随它一起滴血!
——那是盛放在我梦中血泪的彼岸花啊
无情冲上去,将那簇花捧在手中,凝视
血红的美丽的花,一如画卷上凄丽妖娆的曼珠沙华,只是多了些纯真的光彩一缕缕华丝花瓣,鲜活得让人有些难以置信七朵形态各异的彼岸花,大大小鞋错落有致,皆Сhā在一白瓷瓶中,花的鲜红映影便投在瓶上,别具风致
可仔细触摸花瓣质感,就会发觉,这并非真花丝绸锦帛的顺滑触感是任何话都不可及的
红丽的丝绒,精巧的流苏,绝妙地重塑了这神圣的花的形象,难以想象,究竟要经过怎样一番艰难的工艺,才能制出这巧夺天工的精品
无情垂首,抚mo华丝细腻的绒质
耳边蓦然回响起两天前的一段对话——
“无情哥哥,你很喜欢彼岸花,对吧?”
“嗯?嗯”
“我知道了”
“怎么?”
“不怎么”
像恍悟了什么,无情手一抖,险些将那花瓶摔在地上
原来……原来,是你我说过的话,你竟这样在意这七朵醉人的帛花,你是耗费了多少心思才仿着我画轴上的彼岸花制作出来的?你悄悄把它们放在我窗台,无言地送给我,是想圆满了我的愿望,给我快乐吗?
在这些浮华的流年里,在这些喧嚣的岁月里,谁,又真正在意谁呢谁,又真正关心谁呢可是,你却毫不牵绊与世态的冗杂炎凉
二十年了你是第一个
可是……不!
无情突然想起自己给铁手的命令,心重重地一沉,无暇放下花瓶,不顾一切地向北院冲去
感受不到冷风混着骤雪灌进衣袍空白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声音
——不要杀他!
曲曲折折的长廊上,铁手在默默彳亍
我多想一直走下去,走不到尽头
但究竟会是有尽头的铁手实在做不到直接去动手杀那孩子,强烈的矛盾自责和负罪感束缚了他,令他心神不宁
悲愤的岩浆侵蚀了他的身体,他在池边捧了一捧冷水浇在脸上可冰冷刺骨的水却根本无法将自己冷却下来
铁游夏,你真的,要动手吗?
抬头庭院在微微氤氲的视线中愈发幽邃院中,追命正在和青珑在门前堆着雪人雪人的头和身子已具雏形,两旁Сhā了两枯枝作手臂颗颗晶莹雪鳞射太阳的光辉,璀璨夺目
“二师兄”冷血经过,向铁手招呼道
“冷血”铁手突然沉重地说:“去把追命引开”
冷血正诧异,却对上了铁手悲凉的目光,于是敏锐地察觉到不幸终究是要发生了叹息一声,冷血转身,迅速勾出明媚笑意,俯身捧起一团雪团成雪球,向追命喊:“追命,看招!”
那松软雪球不偏不倚正中追命脑袋,迸散一片雪花
“小冷,你等着瞧!”追命抹干脸,坏笑叫嚣着,团好几个雪球,向逃命的冷血追去
青珑半张着嘴巴仰头观望着两个人追来砸去,天真笑着
冷血东躲西藏,向南院逃去,追命也就追了出去,不一会儿两人便踪影全无北院雪地上残留了许多错杂纷乱的脚印
一切都静下来了一切都为一场宁静的葬礼备好了序曲是时候了是动手的时候了
“青珑回屋吧,外面冷”或许是风太寒冽的缘故吧,铁手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抖
“铁手哥哥,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了”青珑说着,连忙将两块棕色鹅卵石嵌入雪人脸上作眼睛,又把一条红色绸带弯成一道俏皮的弧度粘在雪上作嘴巴青珑的手指冻得通红,却仍固执地用手指在完工的雪人身体上刮磨滑动,削去每一块不和谐的凸起他专注认真又神往的表情似乎不是在堆一个雪人,而是诗人在斟酌某句诗的韵脚
铁手俯身,从后面拥住青珑的身子
“珑儿……“铁手似是自言自语地低低唤着,默默抱紧他因练拳而粗糙的右手,缓缓游zou在少年的胸膛上,最终停顿在少年的心口
啊那温热的心窝,一跳一跳地,正怦怦搏动着生命的欢唱!
我只需稍一用力,就能捅破你的胸膛,折断你的胸骨,掏出你滚烫的心脏,攥紧它,抓碎它,撕破它,将它挤出血来!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丝毫察觉不到徐徐落幕的死亡?你为什么这样毫无防备任由我的右手放在你的心口?你为什么要这么信任我,以致于使我丧失杀戮的勇气?
抚在少年胸口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踌躇不定
“……好看”铁手十分艰辛地吐出这两个字
艾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相像不出,手掌中捧起你血肉模糊的心脏时,我会是什么感受!就像难以想象,我必须亲手杀死一只羊羔,一只乖巧可人的羊羔!更令我发狂的是,当我已拔出刀,刀的寒光已在冷峻地闪耀时,这只羊羔,非但不惊恐地嘶叫逃开,而是一如既往地偎过来,发出撒娇的声音,亲昵地用头蹭我的胸膛,用热乎乎湿漉漉的柔软舌头,舔我握刀的手!
铁游夏,难道你真的要动手了吗?!
罢,罢,罢,今生亏欠你的,我来世还你便是!
一切,作个了断吧!
蓝色电花飞窜上戴着铁套的右手,五指成钩,向少年心窝刺进去——
铁划银钩!
“游夏!”
一声断喝自身后响起,震如七弦根根拨断
铁拳之上电光飞逝,铁手硬生生撤去了全部力道,能量猛得反噬,直震得五脏欲裂,一股甜腥直冲喉头,蓄了一大口鲜血可他却又硬是没将这口血吐出来,而是一仰头咽了回去
自己酿的苦酒,确实该自己咽
“无情哥哥?”青珑转过头,看到脸色惨白的无情,心惊道
铁手直起身来,也回头去望无情
那个坐着轮椅的男子,面色苍白得接近惨白,双目惊恐似的大张着,额前斜发在烈风中狂舞,冰蓝流苏在冽风中飞荡他双手捧着一只白瓷瓶,那白瓷便如他ji肤的颜色瓶中,是数朵红艳明丽的血红花朵,每一朵都红得让人心醉
花如血红,衣若冰蓝,本不是和谐的色彩,此刻,却真真正正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便是我,我便是你,融成了一种梦幻的紫色,如火如荼地绚丽起来了!
从没有哪一刻,无情露过这样单纯真挚的神色白雪洒落在他柔顺的乌黑长发上,飘落在他璀璨的浅蓝发簪上,吹拂过他手中朵朵妖娆的曼珠沙华——冰蓝与血红,两种极至的色彩,交汇了,融合了,渲染出不再冰蓝的幻紫,酝酿出不再血红的幻紫,在雪中,晶莹剔透,浅浅淡淡,如梦如烟
“无情哥哥,你喜欢这花吗?”青珑见到无情手中的彼岸花,便偎过去兴高采烈地问
“……很,喜欢”无情答得有写恍惚低头见到青珑冻红了的手,便捉过来放在自己掌心,为他焐暖:“这七朵花是你做的吗?”
“对呀,我花了整整两天呐那花丝太难做了”青珑甜甜一笑:“不过一想到这些花能给你惊喜,我就不觉得困难了”
无情微笑苦涩辛酸充盈了心房,让他无法直面这个真诚无邪的少年他垂首轻声说:“青珑,谢谢”
“青珑,你先回屋吧无情和我有事商议”铁手忽然道
“哦”青珑答应着,抬头见这两人均是一副凝重神情,便有些不安又不敢多问什么,只得乖乖回屋去了
“我们……去内厅说”无情转过轮椅向内厅行去
一进内厅,铁手便直截了当道:“成崔余,事到如今,你难道又反悔了么?!”
无情垂首不语斜发忧伤地遮住了眼睛
“对不起,游夏当我看到那些花的时候……我想我是后悔了”凄凉的声音,像泪珠溅碎于琴弦
铁手无言,只是冷冷地笑像是在嘲笑无情,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打破了这诡异的死寂
白衣身影跃进屋来,紫衣身影见随其后
“西方第四军全部阵亡!”追命悲痛欲绝地叫道他身为西方军总司,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什么!”无情与铁手均是一震,异口同声问道
追命已是痛不欲生,无力回答冷血便沉声道:“刚从前线得到消息,这次辽军军队中有大量药人,战斗力空前猛增,以致朝廷军队和追命旗下西方第四军……全军覆没”
无情重重摊靠在椅背上铁手狠狠攥拳,拳上现出丝丝电光
“都到这时候了,师父为什么还阻止我们进攻鱼池子?!九幽和辽人是同党,只有铲除九幽才可能打败辽军,可师父为什么还濒着那道该死的jin令?!”追命对无情吼道
“追命!不得侮辱师尊!”无情厉声斥道
“我说错什么了?!”追命怒道:“成崔余,你不要摆出你那一副大师兄的样子来压我,我不吃你那一套!”
“崔!略!商!”
无情猛一拍桌子,桌面上顿时激出数道裂纹看得出,他是真的动了火
“追命,你冷静点,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冷血阻住追命
无情强压住怒火,反复地恨恨念着:“九幽,九幽……”
铁手苦笑一声,问道:“崖余,你现在还后悔吗”
无情一怔,半晌,难以置信问道:“你下得了手?”
“九幽门下,人人得而诛之我早该明白这一点”铁手面无表情道
“二师兄,这不关小珑的事,你干嘛要杀他?”追命看出了铁手分明的杀气,焦灼道
“九幽的人杀了那么多我们六扇门的人,我们杀他一个护法,岂不是很公平”铁手对追命淡淡道:“略商,想想西方军牺牲的众兄弟,你难道还能容忍一个鱼池子的妖孽活在六扇门么”
追命静默了
“铁手,你决定了?”无情问道
“是”铁手答道
“那我们就助你一臂之力”无情低低道
追命与冷血虽也答允,但都不免黯然神伤
这个世界,究竟充斥了什么猜忌?怀疑?背叛?冷漠?残忍?有血有肉有情的人疯狂地砍杀,而真正丧心病狂的魔鬼却在笑看天下!
可怜的人性!可笑的人性!可悲的人性!
“铁手哥哥,出什么事儿了?”青龙被破门而入的铁手吓了一大跳,惴惴问道
男人的脸色已趋于苍白了,与一身黑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珑儿过来“男人向少年伸出手去
身着黑衣的男人,僵直地伸着手,像死神在作最后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