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是个新奇玩意,庄稼汉拗不过自家媳妇,卖了两囤谷子换回来的。村里没有电,每过几天,他就得把电瓶带到镇上去冲电。
“回来就好,陪你爹说说话,舅妈这就去做饭,好好吃顿团圆饭。”说着妇女拉着他老公走出屋子。农村的厨房一般是在主屋旁建的一个单间。这时妇人正在灶堂烧水,中年人坐在饭桌前抽烟。妇人说,“你说冥仔是不是好了,刚才我看他好像很正常啊。”
“哎,哪里哦,三句有两句是胡话。可怜啊,我姐走得早,现在姐夫也快不成了。这孩子往后怎么办哟。”
“什么怎么办呀,送回医院呗。”
“你有钱啊?”妇人不支声,男人抽了口烟,“姐夫那天坚决不动手术,说反正钱不够,不如留给冥仔。哎,这办了后事,也不会剩多少了。我想,就不送回去了。多个人吃饭,我还养得起。”
“要是正常的人,那也没什么,可是养个神经病,我不干。你可得想好了,他还会梦游,谁知道他会半夜里起来做点什么呀,想着我都心里发毛。”
“晚上不行就把他房门锁起来。”
“不行,你要养自己养,你要真养他在家里,我就不跟你过。”
“你!唉!”
这时在主屋里,冥仔的爹竟然能撑一只手坐了起来,另一手抚摩着冥仔的头,依恋的看了一会儿▲稳后,吃力的拆掉他那竹编的枕头,从里面取出了个红布包。
“爹,你藏着什么好吃的呀?真会藏!”冥仔不适时的一句话,把他老爹气得直哆嗦。
打开层层叠叠的红布,呈现的是一枚色泽暗淡,花纹古朴的戒指和一块穿着一条红绸带的方印。冥仔坐在床边,挠着后脑勺。他爹把方印挂到他脖子上,又把戒指给他戴上。然后,含泪看着冥仔,刚才的一翻动作似乎花掉了他全身的力气,这时艰难的举着手,再摸着冥仔的头,露出一丝微笑,正要说点什么。
“爹,我妈让我来叫你去吃饭了。”他爹一听,叹了口老气,口里喃喃着,“也该是时候了……”,然后身子一僵,倒在床上,嗝屁了。
第三天才办白事,那天冥仔反而比谁都高兴。因为摆酒,有得热闹呀,村里远近的狗都跑来了。这时的冥仔,一身孝衣早看不出原来的白色了,孝帽没在他头上,他硬给绑在大狗阿黄脑门上呢。几个在井边洗菜的阿姨,先看到都笑歪了。砍肉骨头的几个大叔听着这边笑,看过来也笑得不行。有人就说了,“反正是他家狗,有他给刘团子送终,估计还能走得安稳点,要给冥仔来送呀,指不定半路失踪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整个葬礼的气氛都很喜庆,没人哭闹,连做法事的都嘻嘻哈哈。可能大家都觉得刘团子走了,是一种解脱,一个病秧子托着一个精神病儿子,这还怎么过呀。只是没什么人想着,他走了,他这精神病儿子又该怎么过。
葬礼结束,大家吃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发生了点小风波。
原来,冥仔在拿着根鸭腿骨逗阿黄玩,拿在手上不给阿黄吃到,这会儿周围地上零星的骨头还有些,阿黄都不带跟他玩,只是他一相情愿的在前边晃。可这时,冷不丁的,边上谁家的大黑狗,一口叼过来,把冥仔连手也给咬到了。“哇……”一声大哭,冥仔拎起个板凳就追着大黑狗去了。
手上鲜血直流,一会儿黑狗没追着,不过他好像忘记了他刚才在追狗了,这会儿,骑着凳子一颠一颠的回来了。
他舅妈急忙去给他包扎。有人说,“快带去打针,给狗咬了要闹狂犬症的。”有人说,“还管他呢,反正都病得不轻,还在乎他多一两样呀。”众人嘴碎,正吵着呢。
“啊,戒指呢?”在帮着清理伤口的舅妈,“他爹临死给他的戒指不见了!冥仔,快跟舅妈说,戒指哪去了。”
“哎哟,我说妹子,戒指那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让他戴呢?”
“他爹临死给他的,我本来想帮他收着的,可想着今天送他爹走,就让他先戴着。谁知道这败家,没一天就给弄没了。”边说着,他舅妈边给冥仔包扎。
“看看地上有没,刚才怕不是被狗给咬丢了。”众人都在那附近寻了几遍,也没寻着。
“怕不是给那黑狗连骨头一块吃了”。又有人说,“谁家的狗呀,赚大发了。”
“瞧你们说的,那是我家大黑,回头马上逮回来杀了,大家都给做个见证,看那戒指在不在狗肚子了里。妹子,它咬了冥仔,我没钱赔给冥仔去打针,好歹我家大黑也有十几斤肉,我就把它赔给你了,杀了还是卖了,随你!”说着这汉子转身就要走。
“唉,他叔,我可没说……”
“妹子你别说了,总之有人说是我家狗吃了,而且它也确实咬到人了,你得让我赔,这不赔我心里不安,指不定明天就有人背后说我闲话。”
“就让他赔吧……”
“对呀,趁还有酒,大家来尝尝黑狗肉,哈哈哈哈……”
没过多久,黑狗就被套回来了。可怜的黑狗,到死也不知道为啥,不就一跟鸭腿骨吗,至于要命吗?
可惜还是没见着那戒指,说来说去理不清,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可能早被那傻小子弄丢到哪里了。反正刘团子是啥人大伙都知根知底,他的戒指能值几个钱?估计也就是个纪念,那傻小子知道纪念是个啥玩意吗?丢了就丢了呗。
谁也没看到,就在鲜血流出,碰到戒指的那一刻,那戒指发出了一丝青光,猛吸了几滴鲜血,然后淡淡的紫光闪过,消失了,化做一个浅紫色的奇特符文,铭刻在冥仔的指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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