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住院大楼,我们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我想起他在夜里牵着我一路狂奔,我跟他说:“岑野瞳,不跑了,你给岑夫人打电话,我们马上回去,我们,订婚。”
马路上是有阳光的,可是地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岑野瞳就站在我的身旁,我的手指勾着他的手指,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影子呢?
身后有一道影子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有时会和我的重叠,我闻见那股淡淡的栀子清香,可是这会儿只让我觉得头晕,心里堵得慌,呼吸都快被堵住喘不了气。
我们走了很远,也走了很久,我侧头看他,问他累不累。我都觉得累,他戴着假肢走这么远的路,一定更累吧?
他仍然带着微笑,手在我的头上轻抚了一下。
我们在路边的休息椅上坐下来,有风吹过,黄昏的阳光像血一样红。
脑海里出现一大滩的血渍,像映山红遍布山野……
我握紧了岑野瞳的手,可是他却缓缓的挣开,朝着远处走去。他的一只鞋子留在我的脚边,他没有走,他是飘着的,我坐的长椅下,一截假肢和一滩血渍……
我想起身去追,可是头好晕,我扶着扶手想要站起来,却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病人受的刺激太大,现在已有轻度抑郁,家属要千万小心。”有人这么叮嘱,是说谁有抑郁呢?
君长谦问:“要注意什么?”
“注意不要让她受更大的刺激!身体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回去细心调养,找心理辅导师来给她开导,试试效果。”
“几位同学,麻烦你们先替我照顾一下不语。”脚步声渐渐远去,我仍然闭着眼睛,仿佛已然存在于一个异样的时空之中。
有人敲门进来,骆云喊了一声学长,便有人坐到了我的床边。
“不语?不语?”我听见轻轻的呼唤,这个声音让我有一种安定的感觉。缓缓睁开眼,李阳溪一脸紧张,小心翼翼的叫我。
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是焦急和担忧。我拉了拉唇角,试图安慰他。就见欢欢拉住了孟琴的衣袖,一脸欣慰的看着我。
李阳溪跟我讲话,说今天刚回Q大,找了导师,对他之前的案子做评价。他不停的说,我都听着。他的话语里面不骨提及岑野瞳,也没有提及君长谦,甚至连S市都没有提及。大多数是他在陆律师身边的所见所闻。
我的注意力被渐渐的转移开去,不知道讲了多久,也不知道骆云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眼角的余光被一道身影给吸引,君长谦长身玉立,把整个病房门都挡住了。
温润的眉眼紧紧的锁着我,透着蒙蒙的雾气,这个距离并不远,但我看不真切。
李阳溪顺着我的目光,看见了君长谦,起身道:“君先生。”
打过招呼,转来对我说:“不语,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君长谦走进来,修长的双腿在我的床前站定道:“我要接她出院了。有空的话,欢迎来S市。”
除了刚刚醒来时看见他眼里的沉痛之外,君长谦此刻已然恢复了正常。他既然可以一直瞒着我,把一切都瞒得严严实实,就可以想见他是一个多么冷血无情的人。
李阳溪点着头说,有空去看我,一面跟我告别。我死死的攥住他的袖子,乞求的看着他。
我不想和君长谦独处,他会时不时的提醒我岑野瞳离去的事实,会时不时的提醒我,他和纪敏恩订婚的事实。
“学长,你方便么?带我回学校。”我听见自己在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或许是有一阵子没有说过了,喉咙有点哑,也有点呛水之后的疼涩。
李阳溪看向君长谦,后者微微皱眉。
我只扫了他一眼,然后恳求李阳溪道:“只有你不曾骗过我。”我把“骗”这个字咬得极重,眼有余光看见君长谦的拳已然握紧了些。
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原本就是他骗了我!!!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
他握住的拳头缓缓松开,对李阳溪道:“不语不想回S市,那就有劳你照顾她一段时间了。”
他把李阳溪叫到外面一通叮嘱,最后隔着病房门,一瞬不瞬的看了我半晌,才转身离开。
他在这里,我心里堵得慌,看见他,便会想起岑野瞳出事那刻,我和他正在缠绵,这是一种煎熬和折磨,难以忍受。
可他离去,便又会觉得心都被掏空了,整个躯壳没有着落,就像是一朵无处依靠的浮萍,无着无落。
“不语,来,我们出院了。”李阳溪温和平静的面容里,有一股不容抗拒的温柔与体贴。
他搀着我往外走,其实除了双腿发软之外,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但他仍然当我是病人一样,小心的扶着往外走。
李阳溪没有车,在医院门口拦车拦了有一会儿。我回头四顾,最后双眸却失落缓缓低垂。没有熟悉的身影,没有熟悉的车,我孤零零的这么站着,并且此后,都将孤零零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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