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师不利
热浪,袭击着香港。
天色已经逐渐地暗了下来……
妈的!怎么手心老出冷汗?
闪缩在巷子口的高振飞,心里直在嘀咕,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出手,心情难免感到紧张万分。
这条巷子是够僻静的,他决心在这里守株待兔,看看是谁倒楣,碰上他这个被生活所逼迫,万不得已出此下策的穷措大。
来了!他突然又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紧张、惶恐……
随着那嘻嘻哈哈的调笑声,从巷子里走出两男一女,两个男士把那女郎夹在当中。
瞧他妈的那股亲热劲儿,简直是肉麻得不敢看!
没办法,他们人多势众,而他身上只有一把匕首,万一失手,制服不了他们三个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算了,只好放过他们。
等吧!
反正时间还早……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也过去了,仍然没有等着一个被认为能够下手的适当对象,使他不禁感到烦躁不安起来了。
正在气馁的时候,巷子里又响起了一阵“格格格”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
他赶紧闪避在电线杆后,随声望去,只见走来的是个装束时髦的艳妇。臂弯上挂着只蛇皮的大型手提包,非常的惹眼,而且她又是只身一个人,后面没有人跟着。
这个难得的机会岂能错过?管他妈的!下手抢了再说,她那只漂亮的手提包里,总不致于只装着化妆品和卫生纸吧?抢几个是几个,最低限度总可以打发几天的生活所需吧!
主意既定,他再也不加犹豫,眼看巷子里没人进出,等到那艳妇刚一走近,突然从电线杆后窜了出来。
那艳妇大吃一惊,尚未来得及呼救,高振飞已冲到她面前。将手里的匕首一晃,厉声大喝:“你敢叫一声,我就先宰了你!”
艳妇被他吓得面无人色,惊问:“你,你要干嘛?”
“这你还不明白吗?”高振飞色厉内荏地说:“快把皮包里的钱拿出来,我绝不伤害你!”
“哦?你原来是要钱?”艳妇好像对身外之物看得很轻,听说他的目的只是为钱,于是放了心。忽然若无其事地笑笑说:“我全给你就是啦!……”
说着,便打开了手提包。
高振飞是生平第一次干这买卖,眼看她如此镇定,反而觉得自己的资格太嫩,不禁有些莫明其妙的慌张。
谁知那艳妇从手提包里取出的,并非是他所需要的钞票,赫然竟是一支袖珍型“勃朗宁”手枪!
“把刀放下!”艳妇机警地往后一退,反向他大声喝令起来。
高振飞这个楣可算倒到了姥姥家,做梦也不会料到,这么个装束时髦的艳妇,手提包里居然藏着手枪!
出师就不利,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只好凄然发出一声苦笑,忿忿地把匕首丢在地上,恨声说:“好!算你厉害,你把我送到差馆去吧!”
艳妇摇摇头,冷笑说:“那倒用不着,你送我回去,我有话要问你!”
“有话要问我?”高振飞诧然说:“有什么好问的,我是抢钱的强盗,现在被你的手枪制住了,没什么好说的,我自认倒楣,把我送到差馆里去关起来不就结了!”
艳妇的脸上罩起一层寒霜,冷冷地向他逼令:“少废话!我叫你送我回去,你就送我回去,走!”
高振飞暗觉这女人有点邪门,哪有不把强盗送进差馆里去,竟要往家里带的道理?难道她准备用私刑拷打不成?
在手枪的威胁之下。他己无可奈何,只好听从她的命令,朝巷子里走去。
艳妇握着手枪,跟在后面亦步亦趋,逼着他走向巷子的尽头,来到一幢三层楼的房子门前。
门口有两个短装汉子,忽见艳妇去而复返,并且以手枪押着个陌生人回来,立刻趋前惊问:“怎么回事?”
艳妇完全是发号施令的口吻:“把他押进里面去!”
两个汉子唯唯应命,正待上去将高振飞挟持进去,不料他猛一挥手,竟将他们推得踉跄跌了开去。
“我自己会走!”他忿然把眼一瞪。
两个汉子不由齐声怒骂:“妈的,臭小子竟敢动手!”
刚要向高振飞扑过来,却被那艳妇喝止。
“不许动手!”
两个汉子气得直翻白眼,但那艳妇的命令似具有极大的威力,使他们敢怒而不敢言,唯有乖乖地听命,不敢擅自轻举妄动。
高振飞冷冷哼了一声,径自走进了大门。
艳妇哪敢放松一步,紧紧相随在后,以防他情急拼命,趁机返身逃走。
进了大门,她便以枪口向楼梯旁的一个关着门的房间一指,逼令说:“推门进去!”
高振飞心里怀着鬼胎,只得推门而入。
这间房像是个客厅,里面尚有四五个大汉,围在方桌上赌钱。大概是赌得正起劲,各人都全神贯注在桌上,对他的进来竟浑然未觉。
“喂!你们该歇下手了吧!”
那艳妇这一嚷,他们才惊觉,急忙离开了赌桌,齐向高振飞投过来诧异的眼光。
“坐下!”那艳妇向高振飞吩咐。
他已豁了出去,索性大大方方地在沙发上坐下,心想:我看你这女人究竟要把我怎样摆布?!
艳妇在这里似具有无上的权威,那些大汉们见了她,个个执礼甚恭,谁也不敢贸然出声。
她大咧咧地在高振飞的对面坐定了,枪仍不离手,冷冷地笑了一下,才说:“我问你,是谁派你在巷子口守着我的?”
高振飞力持镇定,昂然回答道:“是我自己!”
他说的是实在话,本来嘛,被现实生活所迫,始出此下策,怎会要别人派他?可是那艳妇却不相信,又把那梳得像蜂窝的头连连摇了两下,霍地把脸一沉说:“你别在我面前充好汉!想瞒我是瞒不了的,是谁指使你的,我清楚得很!”
高振飞欲辩无词,干脆来个相应不理。
刚才在门口吃了他亏的两个汉子,其中一个已忍不住,忽然Сhā嘴说:“苏小姐,我看准是崔胖子派他来的!”
艳妇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随即向保持沉默的高振飞问:“是他派你来找我麻烦的吗?”
高振飞哈哈一笑,忿声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崔胖子,崔瘦子的!”
那汉子仗着屋里人多势众,把袖口往上一撩,气势汹汹他说:“妈的!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狗咬肉骨头不松口呢!”
他虽然摆出要动手的态势,但却不敢擅自妄动,遂将眼光瞟向那艳妇,似在等待她的眼色行事。
所谓的苏小姐,俨然是位黑社会上大姐大的姿态,她以眼色制止了那汉子,向高振飞嫣然一笑说:“我不信崔胖子那个吝啬鬼,会给你多少的好处,就能让你服服贴贴地替他卖命。你不妨直说吧,他给了你多少代价,我愿意加倍!”
“你想收买我?”高振飞颇觉意外和诧然。
“我从来不勉强任何人的,”苏小姐以威逼利诱的口气说:“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你脱离崔胖子,跟着我,包管你比替他卖命强。一条是你认定了跟他,那我也没办法,只好把你交给差馆里,告你拦街行劫!这两条路由你自己选择,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考虑!”
高振飞实在摸不清这妖冶女人的路道,更不知道崔胖子是何许人也。不过阶情形判断,她与那姓崔的之间,必然有某种利害上的冲突,形成了势不两立的局面,不然这女人怎会疑心他是奉命来找她麻烦的呢?
他拦街行劫,为的只是要生存!
犹豫之下,觉得这倒不失是个谋得生活保障的机会,于是他将计就讨地说:“既然你肯收留我,我愿意听听你的条件,如果确实比跟崔胖子强,俗语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自然乐意选择好的主儿!”
他刚表示妥协,不料站在两旁的汉子却提出抗议说:“苏小姐,这种墙头草的角色,我们不能用!”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她大声制止了那汉子,然后向高振飞妩媚地笑笑说:“我苏丽文向来待人不薄的,只要你是诚心跟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汉子被斥,虽是心里忿忿不平,但他敢怒而不敢言。在这里,谁都得听她的,没人能左右她的意思。
“你把这位……噢,对了,我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呢!”
“我叫高振飞!”他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苏丽文微点了下头,关照那汉子说:“你把这位高朋友带上楼去,问问胡小姐,今晚谁没有客人?”
那汉子回答说:“别人都有了客人,大概只有胡小姐自己闲着。她的户头今晚本来想住夜的,刚才接到老吴的电话,说他家里那口子在到处找他,吓得他匆匆忙忙赶回家去了。”
“那么就把他带上楼交给胡小姐,”苏丽文说:“现在我要出去一趟,你告诉胡小姐,要替我好好‘招待’他,知道吗?”
“是!”那汉子唯命是从地应了一声。
苏丽文又向高振飞嫣然一笑说:“我要出去办点事,可能回来得晚些,你就在这里玩玩,胡小姐会好好‘招待’你的,一切等我回来再详谈吧!”
高振飞根本不明白她所谓“招待”的意义,只好茫然把头点了点,表示他毫无异议。
苏丽文又向那汉子轻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说了声:“回头见!”便径自走出了客厅。
那汉子奉命“招待”高振飞,哪敢对他待慢,遂向他招呼说:“老兄,请跟我来吧!”
高振飞既己抱定随遇而安的心理,两个肩胛抬一个脑袋,孤家寡人一个,一身之外别无长物,天塌了下来也不怕!
跟着那汉子来到楼上,在胡小姐的房门上“笃笃”敲了两下,便听里面传出个娇滴滴,似黄莺儿般的声音问:“谁呀!”
“是我——包正发!”那汉子振声回答。
倏而,房门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个美丽动人的年轻女郎,身上披着一袭薄如蝉翼的晨褛,里面的|乳罩和三角裤一目了然!
她的体态确实丰满,高耸的双峰,修长的纤腰,配以浑圆的臀部,充分显示出成熟汝人的诱惑——她是属于那种性感型的女人。
高振飞衣衫褴褛,相形之下,颇有自惭形秽的感觉,使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卑感,不敢向她正视。
“这位是?……”胡小姐朝他打量了一眼,不禁向那叫包正发的汉子诧异地问。
包正发立即走过去,凑近她耳旁,将苏丽文交代的话轻声转达给她。
胡小姐听说要她“招待”这么个衣衫不整的人物,不由地一怔,心里确实感到非常别扭。但苏丽文的命令,她却不敢不从,只好勉强装出笑容说:“好吧!把他交给我好了。”
等包正发下楼后,她便将高振飞招呼进房,反手关上了房门,满心不情愿地佯作笑颜说:“你先洗个澡吧!”
大概她是嫌他太脏,不先洗洗干净,回头哪有心情跟他亲近!
高振飞不知是不懂得客气还是没了解她的意思,居然点点头,径自走进了浴室里去。
嘿!好漂亮的浴室,整间都是香艳的粉红色,四壁是一块块粉红色的小瓷砖砌成,抽水马桶,盥洗盆,浴缸,一律皆是粉红色的。
高振飞有生以来,还没在这样精致的浴室里洗过澡,今天可算开了个洋荤,忙不迭关上门,开了水龙头,把那一身又旧又脏的衫裤脱下。
当他刚脱光了衣服,跳进浴缸里,忽见胡小姐推门而入,使他不由大吃一惊,本能地急将毛巾掩住了下体,又窘又急地失声大叫:“你刀……”
胡小姐却是毫不在乎,若无其事地笑笑,居然走到了浴缸边,泰然他说:“我来替你擦背呀!”
“不!不要……”高振飞吓得大声叫起来。
但胡小姐却充耳不闻,径自脱下了晨褛,随手往地上一丢,身上仅留着|乳罩和三角裤,大大方方地笑着说:“别害怕呀,苏小姐吩咐我要好好招待你的,我自然要使你感到满意。”
说罢,便当真弯下了腰,要动手替他擦起背来。
顿时把个高振飞,窘得张惶失措。浴缸只有那么大的地方,要避也无法可避,尤其她一弯腰,胸前一对肉球便倾之欲出,使他不禁心神荡漾!
“小姐,你……”他几乎想跳出浴缸,逃出浴室去。但他忽然想到自己是光着身子的,怎么好意思站得起来?
胡小姐根本不由他分说,拿起香皂在他身上一阵抹擦,就用她那双自嫩柔荑的玉手,替他擦起背来。
他这穷措大,连上澡堂找个人擦背的资格都没有,做梦也不敢奢望有如此美丽的女郎服侍,使他有点受宠若惊,简直莫明其妙,这是交的哪门子的桃花运?!
胡小姐则不然,她半祼着诱人的胴体,面对一个初次见面,赤身露体浸在浴缸的陌生男人,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但见她双手在他身上一阵擦动,毫无忸怩之态,有时还故意用力抚摸,极尽挑逗之能事。
苏小姐是干什么的呢?家里豢养着一些彪形大汉,而且对一个企图拦街行劫的陌生人,竟用这种方式“招待”,未免招待得太周到了。
忽然间,他恍然大悟,这里准是个秘密的艳窟!
他猜的一点也不错,这幢外表看来像住家的房子,实际上是个贩卖Se情的大本营,苏丽文正是这里的主持人,所以谁都得听她的。
尽管香港是个“禁娼”的城市,而暗操皮肉生涯的女人,数字远超过了正当职业妇女。但看大街小巷上,那些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什么“迎宾馆”、“招待所”、“公寓”等等,骨子里根本就是“肉”与“欲”的交易场所。
近几年来,这一行畸形发展的结果,造成恶性的竞争,为了招徕顾客,大家只有挖空心思,想出各式各样的花样,以别出心裁号召,吸引那些销魂客前来光顾。
譬如说,有的房间里四壁嵌满了镜子,这称之为天晓得的法国情调,一男一女进入“镜室”就可以看到满屋至少有几百对男女,都是镜子反映所造成的。在床上,更可以从镜子里各方面的任何角度下,欣赏自己的“妙相”!
另外的尚有“太空床”,是在席梦思床下安装着一具马达,那马达的电力能把床托高降低,逐渐升高,一直可以升高到距离天花板相差不足一尺。
更有的备有四脚悬空的吊床,人一上床,便像荡秋千似地摆动,真是别有情趣,乐在其中!
其他的花样层出不穷,无法一一枚举,最妙的是这些所谓的“迎宾馆”、“招待所”和“公寓”包括女人在内。有的是论月出租,也可论周出租,论日出租,论时出租。每逢晚上十二点以后,租费特廉,以示优待那些想玩又花不起大钱的玩家们。
高振飞不要说玩,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些,被胡小姐的一阵浑身抚摸,早已情难自禁了,渐渐地意乱情迷起来……
胡小姐阅人多矣,凭她经验丰富的眼光,哪会看不出他是此道的门外汉,这种人还是她涉身欢场第一次碰到。一般的销魂客都是色中饿鬼,把她视作发泄的玩物,好像花了代价,就有权利尽情玩弄,否则不会感到满足。
遇上这么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反而激起了她采取主动的兴趣,心想:你不是脸嫩吗?我非逗逗你不可!
趁他一个没留神,她突然用力把他按睡在浴缸里,出其不意地抢去他遮掩在腹下的毛巾。
高振飞一时情急,竟然忘了自己全身一丝不挂,赤条条地跳起来,捉住了她的手,想夺回那块毛巾。但她却将拿着毛巾的手往背后一挪,使他非但没有夺到,反而成了将她拦腰一抱的姿势。
“你要干嘛?”她故意问,脸上泛起了一片春意。
“我,我……”
高振飞顿时面红耳赤,窘得手足无措,正呐呐不知所答,她却双臂一张,竟将他紧紧地搂住了。
他又不是木头人,正值血气方刚,最容易冲动的年龄,哪能经受得住这种肌肤相触的诱惑,使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理智。突然将她一把抱住,抬起了她的下巴,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香唇。
胡小姐毫不拒绝,非但任他恣情拥吻,并且主动将香舌轻吐,伸入了对方的口内,以示她的热情。
经这一吻,他早把数日来所受的生活折磨,忘了个一干二净。尤其搂住她纤腰的手,触摸到的肌肤又细又嫩,柔腻而富于弹性,足能令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胡小姐靠的就是出卖色相和肉体,供生张熟赵的玩家销魂。现在是奉命“招待”高振飞,自是需要特别卖弄风情,使出她的浑身解数,把他迷得混淘淘的,回头才好向苏丽文那女人交差。
她既安了心要“逗”他,那还怕没有办法,当他吻得如痴如醉之际,她便把手弯向了自己背后,松开了|乳罩绊带的铜钩,于是,|乳罩脱落了下来。
顿时,她的上身也赤祼祼的了!
高振飞忽然感觉出,她的双峰紧贴在他的胸前一阵揉动,撩得他心里欲火狂炽,同时生理上也起了一种亢奋。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冲动得像一头脱缰的野马,双手将她身子抱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上还是湿淋淋的,就抱她冲出浴室,抛在了卧室的席梦思床上。
正待向她身上扑去,她却嫣然一笑说:“你身上这么湿,怎么能上床,快去把身子擦擦干呀!”
高振飞如奉懿旨,赶紧冲进浴室,忙不迭抓了条大浴中,将身上的水匆匆擦干。
到这时候,他好像才突然想到自己是赤身露体似的,这样一丝不挂地面对着她,似乎总有些失礼,并且自己也不大好意思,于是他就用那条浴中围在了腰上。
当他走出浴室,再度进卧房时,只见胡小姐好整以暇地躺在床上,身上覆盖着一条薄被单,向他春意盎然地微笑着。
多么诱惑的睡态!
多么迷人的笑容!
高振飞忽然之间冷静下来,心里暗想:她是如此美丽动人的女郎,我这穷光蛋凭那一点能受她青睐呢?
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女郎绝不会无缘无故,白白把身体无条件地供他任所欲为。对了,她必然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呢?很显然的,是那姓苏的女人怀疑他是崔胖子的人,想用金钱和女色收买他。使他向崔胖子倒戈,而归附在她的艳帜之下为她出力,今后死心塌地的受她驱使。
但他所需要的,只是最起码的普通生活,能够不愁温饱,心愿已足。并不想卷入黑社会的圈子里,整天在跟那些九流三教的人物为伍,动辄玩命,那才犯不上呢?
因此,他不禁犹豫起来了……
躺在床上的胡小姐,看他愣在那里趑趄不前,颇觉诧然,风情万种地朝他招招手说:“你过来呀!”
高振飞这才如梦初醒,强自定了下心神,走到床前,忽然正色说:“小姐,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能不能回答?”
胡小姐“哦”了一声,笑笑说:“请问吧!”她这一笑,具有勾魂摄魄的魅力。
“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不是苏小姐叫我招待你的吗?”她反问了一句。
“这样招待?”高振飞怔了怔。
“你要怎么招待呢?”胡小姐妩媚地笑着说:“苏小姐吩咐我招待你,我只知道用身体来招待,除此之外……哦,对了,你的意思是不要先来点酒,助助兴?”
高振飞怕酒会乱性,摇摇头说:“那倒不需要,我只要你坦白告诉我,苏小姐是干什么的,要你这样招待我,究竟安什么心?”
“这个我怎样知道,”胡小姐说:“最好等苏小姐回来,你自己去问她好了……”
高振飞故意忿声说:“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么我也不能接受你们的这种招待!”
说罢,他便转身要进浴室里去穿衣服,表示他准备立即离去。
这一来,可把胡小姐急坏了,因为苏丽文特地叫包正发关照她,要她好好在高振飞身上下点工夫,使他能死心塌地的归附在她手下。现在要是让他走了,回头苏丽文回来,叫她如何交代?
情急之下,她霍地掀开被单,从床上翻身下来,急忙阻止他说:“你不能走!”
“为什么?”
高振飞一回头,顿时把他惊得呆住了,原来她已经全身赤祼!
胡小姐居然毫不在乎,光着身子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泪光闪闪地恳求说:“你不能走,如果你一走,苏小姐回来一定会怪我招待不周,以为我得罪了你,那我可吃不消……”
高振飞看出她是在装模作样,冷冷一笑说:“要我不走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
话犹未了,冷不防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将他围在腰间的浴巾一拉,拉下了,返身就逃上床去。
高振飞下意识地追了过去,本来只是想夺回浴巾,没有想到追至床前,竟被胡小姐将浴中朝脸上掷来,避之不及,整个的脸均被浴巾蒙住了。
浴巾尚未扯开,胡小姐却已跳到了他身后,双手猛力朝他背后推去。
在毫无防备之下,这一推,顿使他向前一冲,全身扑倒在席梦思床上。
她根本不容他翻身起来,将娇躯整个扑在了他的身上。于是,两个赤身露体的男女,在床上了滚作一堆。
高振飞再也无法抗拒她的诱惑,在这种情形之下,就是铜铁,也会被她这团欲火熔化,何况他只是个血肉之躯,还不及铁那样经得起炉炼。
于是,他被她的热情熔化了。
被她的欲火吞噬了……
苏丽文在午夜十二点钟以后,始带着个瘦高条的中年绅士回来。她显得很疲乏,进屋就把身体朝沙发上一抛,吐了口长气说:“今天晚上是真把我给累惨啦!”
那绅士一脸奸相,笑起来都是阴沉沉的。对她的抱怨,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从他身上掏出香烟,点着了,猛吸了两口才说:“小苏,你刚才说的那家伙呢?”
他问的显然是高振飞,苏丽文把嘴向楼上一呶说:“我把他交给小迷汤了,你问他干嘛?”
那绅士皮笑肉不笑他说:“我只是想看看那家伙,究竟是怎样个角色,崔胖子居然敢派他单枪匹马来找你的麻烦!”
苏丽文颇为自负地笑了笑说:“管他是怎样个角色,就是生着三头六臂,我也照样能制得服服贴贴,跟着我ρi股后头打转!”
“我得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太自信!”那绅士深谋远虑他说:“崔胖子可不是好对付的,他的人能轻易让你收买过来?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你是存心泄我的气?”苏丽文把脸一沉。
那绅士哈哈大笑起来,挨着她身边坐下说:“小苏,你可不能这样冤枉人,为了你,最近崔胖子跟我闹得很不愉快。说我存心搅他的局,把他的几个大户头,全拉到了你这里来了。你还说我在泄你的气,那可太不凭良心啦!”
“我也没亏待你老吴呀,”苏丽文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伸了个懒腰说:“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谈吧,今晚我实在太累,需要早点睡,你也早些回去吧!”
她既然下了逐客令,老吴只好识趣地站起来,笑笑说:“那我走啦,别忘了刚才跟你谈的那码事,还得你多多帮忙呀……”
苏丽文打了个呵欠,懒洋洋他说:“让我今晚好好考虑一下,明天你等我电话好了。”
老吴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她呵欠连天,只好无可奈何地告辞而去。
等他一离去,苏丽文的瞌睡也没有了,精神忽然一振,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兴冲冲地来到了楼上。
胡小姐的房间并未落锁,被她转动门钮,轻轻一推,房门便应手而开。
苏丽文进房一看,只见床上一对男女,正交颈而卧,他们身上覆盖着一条薄被单,睡得又香又甜。显然胡小姐未辱使命,圆满面顺利地达成了任务。
于是,她放心了,满意地微微一笑,悄然退出房外,下楼回到自己的卧房里去。
她的卧房就在楼下,客厅里面的一间。往常这时候她回来,便有个专门待候她的阿妈,替她准备好洗澡水,忙这忙那,一直服侍她到上床。
刚才她跟老吴一起回来,一路只顾着说话,倒是没有留意那阿妈在不在。现在回到客厅里,始发现一直没见到阿妈的人影,以为一定是在里面替她收拾卧房。
“王妈!”
她叫了一声,未见那王妈答应,不由地生起气来,气冲冲地直趋卧房。
正要伸手掣亮电灯,背后突然被一支手枪抵住,黑暗中一个粗哑的声音向她警告:“别出声!”
苏丽文吓得魂飞天外,情不自禁地惊问:“你,你是什么人?”
“那你就不必管啦!”黑暗中持枪的人冷声说:“你要是不想吃卫生丸,最好少问,乖乖地听老子的吩咐!”
苏丽文听这口气,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毫无疑问的,这家伙跟在巷口拦劫的高振飞一样,准又是崔胖子那死对头派来的!
她真后悔,不该催着老吴离去,否则有他陪着,至少可以壮壮胆。现在她既不敢贸然呼救,手提包又丢在客厅的茶几上,连重施故会的机会都没有。
“你要我怎样呢?”她终于硬着头皮问。
那人嘿嘿笑一声,逼令说:“把你身上的衣服,替老子全部脱光!”
“干嘛?”苏丽文大吃一惊。
“你又要多问了?”那人冷森森他说:“叫你干嘛,你就干嘛,再多问小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苏丽文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家里,居然会发生这种威胁的倒楣事。平时豢养的那班闲汉,在这骨节眼上,竟然一个也没派上用场,岂不是白白养活了他们!
其实这又怎能怪他们呢?深更半夜的,没有她的召唤,谁又敢贸然闯到她的卧房里来?
正在愈想愈气之际,那人已不耐烦了。用枪管朝她背后猛一顶,厉声说:“脱!”
苏丽文再也不敢迟疑,赶紧顺从地将名牌洋装脱下,任它滑落在地上。
那人是站在门旁,借着由客厅射人的灯光,看她只将洋装脱掉,身上尚留着衬裙,和里面的三角裤|乳罩,便呆在那里不动了。
“你是要我动手吗?”那人意犹未足他说:“老子叫你要脱光,脱光!你难道听不懂?”
苏丽文可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在这种情势之下,她居然能够力持镇定,勉强笑笑说:“朋友,大家都是在外面跑的,别太过分了,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们可以商量……”
“商量个屁!”那人喝止了她,接着怒问:“你究竟是脱不脱?”
“脱就脱!”
苏丽文一气之下,索性处之泰然,不愿向这种小人求情讨饶,刹时将全身脱了个精光!
“现在你该满意了吧?!”她赌气地忿声问。
那人冷笑一声,居然得寸进尺地命令说:“走到床边去!”
苏丽文无法反抗,只好光着身子走到床边。
尚未揣摩出那人意图,不料床上霍地坐起一人,竟出其不意将她拦腰一抱,按倒在床上了。
“救……”情急之下,她不顾一切,拉开了喉咙大声呼救。
但她才叫出声“救……”,嘴已被床上的人,用事先准备好的一团药棉塞住,使她叫不出声来。
她立刻意识到即将遭遇的命运,只得拼命挣扎。可是那人早已全身压了上来,把她压得无法动弹。
随着一阵狞笑,双手被刚才持枪的人过来按住了。
紧接着,脚也被另外两人按住,使她仰睡在床上成了个“大”字型。
黑暗中看不出屋里究竟有几个人,也看不清对方是什么人。但,毫无疑问的,敢用这种手段对付她的,除了那跟她势不两立的崔胖子,还会是谁?
于是,这自命不凡的女人,顿成了待宰的羔羊,任凭床上的那人,在她全身欲情地狂吻,抚摸……终于毫无反抗地被奸污了。
但对方意犹未足,一个下马,另一个接着上阵,在她身上发泄了近似疯狂的兽欲。
由于过度的惊骇和愤怒,再加上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轮奸,她终于陷入了昏迷状态,直到完全失去了知觉。
这一阵狂风暴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当她逐渐清醒时,天色已经微明。
她仿佛做了一场噩梦,要不是身上的某部分隐隐作痛,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在夜间遭受了几个大汉的轮流弓虽暴!
睁眼一看,那些人早已无影无踪,待她撑坐起来,才发现在自己赤祼的身上,赫然留着一张纸条。
上面只写着几句话:
“今夜只是警告性的行动,若不自爱,当心遭到更厉害的手段,以此为诫,幸勿自误!”
苏丽文看罢纸条,气得粉脸铁青,浑身直抖,显然已怒到了极点!
三把两把,将纸条撕了个粉碎,霍地翻身下床,吐出了嘴里塞着的药棉。冲进浴室一看,只见王妈被捆作了一团,蜷伏在地上,嘴里也被塞着一大团药棉。
一看这情形,她已完全明白,王妈必是在她回来之前,已被那几个大汉制住,难怪见不到她的人影呢。
此刻她已顾不得身上一丝不挂,急忙先取出王妈嘴里的药棉,声色俱厉地怒问:“那些人是怎么到我房里来躲着的?”
王妈是个三十来岁的寡妇,跟随苏丽文已好几年,平日忠心耿耿,做事也非常巴结,从来不犯一点差错,怎知第一次犯错,就犯了个大错!
其实说起来也不能怪王妈粗心大意,她连那几个强徒是怎么进来的都茫然不知。当她在十一点钟左右,准备替女主人进房铺床叠被的时候,刚一进房,便被门后窜出的大汉拦腰抱住,并且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紧接着又上来两个大汉,七手八脚将她捆了个结实,嘴里塞进一团药棉,便被他们拖进了浴室。
听王妈述说完毕,苏丽文冷冷哼了一声,费了半天的劲,才将她身上的捆绑松开。
“把包正发他们那些混蛋,替我统统叫来!”
“是!”
王妈领命出房去后,苏丽文立即扭开水龙头,放了满满一浴缸水,跳进浴缸,使整个的身体泡在水里,似乎要洗净昨夜在身上的污秽。
倏而,王妈已将那些闲汉从睡梦中叫起来,一个个睡眼惺松地来到了客厅。
刚才他们已听王妈说了昨夜被人侵入的事,心知苏丽文必然会大发雷霆,这一顿派头是吃定了。只是到目前为止,连王妈也不清楚宅内究竟损失了些什么贵重财物。
王妈叫包正发他们在客厅等着,便径自进入卧房,在浴室门口向苏丽文复命:“小姐,他们全在客厅里等着了。”
“叫他们等着,谁都不许走开!”苏丽文大声吩咐。
“是!”王妈唯命是从,出房去把她的话照传不误。
这一批闲汉均以待罪的心情,静候着苏丽文的发落。他们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挨骂等于是家常便饭,根本毫不在乎。怕只怕砸碎饭碗,没地方去混口闲饭吃!
等了足足有十来分钟,才见苏丽文披着件晨褛走了出来,只见她满脸怒气冲冲,气呼呼地走到包正发面前。不问青红皂白,撩手就是“啪啪”两个耳光,掴得他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却连气也不敢吭一声。
“你们他妈的都是喝西北风的?”苏丽文破口大骂:“我就是养条狗,见了生人也会叫两声,你们能让人跑到我屋里来,登堂入室,直进直去,都他妈的没一个人知道?!”
包正发被她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但又不敢抗辩,只得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脸说:“苏小姐丢了些什么?咱哥们负责替你找回来就是啦……”
苏丽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丢的是什么,怎能向他们说得出口?可是她又不甘心白受此辱,就这么不了了之,让崔胖子以为她怕了他。
“找你个大头鬼!”
她手一扬,吓得包正发连退两步,嘴里连声应着:“是!是……”
苏丽文适可而止,面罩寒霜地说:“昨夜来的是崔胖子的人,我限你们在今天之内,替我查出他们是哪几个,否则你们就全替我滚蛋。我苏丽文不能白养着你们吃闲饭,不办事!”
包正发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说:“他们跟楼上那姓高的小子,是一路的?”
“你问这个干嘛?”苏丽文一时气昏了头,几乎忘记了高振飞这个人。
包正发倒是有点鬼心眼,他说:“那小子既是跟他们一个窝里的,只要问他,一定是可以问出个名堂来!”
苏丽文被他一语提醒,这才觉得自己确实是舍近求远,现成的高振飞在楼上,他既奉命先来找她麻烦,自然会知道崔胖子对付她的整个计划。
于是,她点了点头,同意说:“好吧!你们去把他叫起来!”
包正发见她采纳了自己的意见,不由大喜,立即带着两个闲汉,直登二楼,把拳头在胡小姐房门上一阵擂打。
胡小姐在睡梦中惊醒,不知出了什么事,吓得一骨碌惊坐起来,急问:“谁呀?”
“是我——包正发!”门外大声说:“苏小姐在楼下等着,要那姓高的下去问话!”
“好,等一下……”
胡小姐应了一声,看看床头柜上的小台钟,还不到凌晨五点!
这么一大清早,苏丽文是发的那门子的神经,居然心血来潮,要叫他下楼去问话呢?
眼睛朝睡得正香甜的高振飞一瞟,他竟鼾声如雷,未被刚才的擂门声吵醒。
胡小姐看他美梦正浓,真有点不忍把他叫醒,但苏丽文在楼下等着,她哪敢违命。
于是伏在他身旁,将自己的秀发理出一小束,在他鼻孔里轻轻搔动。
“阿——阿欠!”一个喷嚏,把他从梦中打醒了,睁眼一看,发现竟是伏在身旁的她在恶作剧。
胡小姐不禁“噗嗤”一笑,把脸整个进了他的怀里,笑得浑身花枝乱颤起来。
二、食髓知味
高振飞在熟睡中被弄醒,哪肯轻易饶过她,一个翻身,把她紧紧地拥抱住了,低下头去就是一阵狂吻!
胡小姐来不及说话,嘴巴被堵住,使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只能从鼻孔里发出连声嘤咛。
高振飞根本不知包正发尚在房外等着,被她弄醒,误以为是故意挑逗。欲火既已被她挑起,立即一发不可收拾,情不自禁地以手袭向了她丰满的双峰,一阵揉抚……
胡小姐急欲告诉他,苏小姐在楼下等着他问话,苦于嘴被压堵着,挣扎又挣扎不脱,急得她只有把娇躯左右扭动。谁知这一来,更激起了他的欲火,猛一抬腿,跨骑在她身上了。
正待驰马上阵,忽听房外的包正发大声催着:“胡小姐,快一点吧!”
高振飞猛的一怔,这才停了狂吻,诧然问:“是谁在房外?”
胡小姐喘过一口气来,正色说:“苏小姐在楼下等着,说是有话要问你,你快穿起衣服下去吧!”
高振飞侧过头来一看台钟,颇觉扫兴地忿声说:“现在还不到五点钟,这么早……”
胡小姐瑃情荡漾地冲他一笑,像哄孩子似地说:“你乖乖地下楼去一趟吧,我等着你就是了。”
高振飞无可奈何,只好怏怏地下了床,走进浴室里,将那一身又旧又脏的衣服穿上,然后出来开了房门。
包正发看他出房,把头一歪说:“快点吧,别那么慢腾腾的,苏小姐在楼下等得要发火啦!”
高振飞被他们大煞风景,心头的火气也不小,冷冷地哼了一声,不甘示弱地说:“发火又怎么样?我还一肚子的火呢!”
包正发嘿然冷笑说:“老兄有火尽管发,可是别发错对象,我姓包的没招惹你,犯不着跟我瞪眼。是苏小姐吩咐我来叫你的,你有火可以下去对她发!”
高振飞看他那副狗眼看人低的神气,真恨不得过去给他两耳光,煞煞他的气焰。但冷静一想,实犯不着跟这种无赖冲突,随即冷哼一声,径自朝楼下走去。
来到客厅里,只见苏丽文躺在长沙发上,王妈正在替她“松骨”,捏得她龇牙裂嘴,发出低低的哼声,也不知她是感到疼痛,还是浑身舒服。
四五个闲汉,则恭立在侧,似在待命。
苏丽文等他走近了沙发,才挥挥手,示意王妈停止,然后坐正了身子,寒着脸说:“高振飞,现在我问你,你是不是真心跟我了?”
高振飞想不到这么一大早,把他从睡梦中叫起来,只是问他这个问题,岂不是小题大做!
于是他昂然回答说:“有吃有喝,我跟谁都是一样!”
“难道你分不出厚薄?”苏丽文忿声说:“混吃混喝太容易了,我是问你,崔胖子会不会像我一样地‘招待’你?”
“崔胖子?”高振飞哈哈一笑说:“苏小姐,不瞒你说,我根本不知道崔胖子是什么人!”
苏丽文勃然大怒,霍地站了起来,冲上来就是一巴掌。但高振飞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抬手,已把她的手捉住,正色说:“苏小姐,有话好说,最好不要动手动脚!”
苏丽文没想到他居然敢还手,气得飞起一脚,猛朝他身上踢去!
高振飞迫不得已,只好将捉住她的手往前一送,苏丽文顿时站立不稳,踉跄连退,倒在了沙发上。
包正发他们一看竟敢动手推倒苏丽文,那还了得,不待她发令,便已齐齐发动,七八个闲汉一齐扑了上来,向他展开了围殴。
他们是想带罪立功,因此这一发动,个个奋不顾身。尤其仗着人多势众,七八个人要是制不了一个高振飞,今后在苏丽文面前,哪还能抬得起头来。
但高振飞也发了狠劲,双拳左右开弓,宛如生龙活虎,才一动上手,便将两个闲汉撂倒了。
可是包正发已从后面扑到,跳起来双手一抱,死命抱住了他的脖子,另一闲汉趁机照着肚子上,狠狠递了一拳。
高振飞吃痛一弯腰,却顺势抓住了包正发的两臂,猛一低头,竟把他从背上抛过头顶,摔出了老远。
紧接着,猛一头朝对面的闲汉腹部撞去,只听得一声惨叫,那汉子已被撞昏过去了。
高振飞用力过猛,收不住余势,顿时跟那汉子跌作了一堆。
犹未来得及起身,又一壮汉扑到,双手扼住了他的颈部,使他不由情急拼命,屈膝一蹬,才把那家伙蹬开,跌了个四脚朝天!
苏丽文眼看自己豢养的七八个闲汉,居然不能制住高振飞,不禁又急又怒,跳上了沙发大叫:“饭桶!你们全是饭桶!平常的狠劲哪里去了?”
被她这一骂,果然激起了那些闲汉的勇气,再度发动猛攻,个个奋不顾身,全都豁了出去。
高振飞纵然英勇,究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的人有七八个之多。更加上昨夜一夕缠绵,消耗体力过巨,经过刚才一阵扑斗,已渐呈心余力绌之象。
包正发昨晚第一眼看他,就觉得看不顺眼,曾怂恿苏丽文不能收留他。偏偏苏丽文一意孤行,非但不采纳包正发的意见,反而要胡小姐对他特别“招待”。
昨夜他们几个哥们在一起,说起这件事就愈想愈气。因为他们虽在苏丽文的艳帜下,每天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妞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是连边也沾不上。
可是高振飞一来,就蒙苏丽文另眼相看,居然叫这里最迷人的小迷汤胡小姐,陪这小子睡了一夜,厚彼薄此,怎不令人生气!
现在逮着了机会,他们那还不假公济私,趁机痛痛快快地报复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上!”
包正发一声大喝,哥们全都发了狠,扑向了高振飞,刹时人影翻飞,拳足齐出!
高振飞仍然沉着应战,奋力抵抗着四面八方的攻势,心里已然打定了主意,只要抓住机会,他就夺门而出,逃出重围,不必跟他们死缠。
闲汉经过刚才的交手,已看出他的身手不凡,这则哪敢大意,全都采取了稳扎稳打。
没机会就虚张声势,有机会就出冷拳,照准他的要害攻击。
这一来他可不易脱身了,眼看包正发一拳照准太阳|茓打来,他急将头一偏,双手急抄,捉住了对方的手臂,大喝一声:“去你妈的!”双手一扭一送,便将包正发推送出去,一头撞上了酒橱。
只听得“哗啦啦”一阵乱响,酒橱的玻璃门全碎,琳琅满目的各式洋酒,震得跌碎了一地,包正发则已头破血流!
包正发不愧是个玩命的,居然不顾血流满面,顺手抓了只摔碎的酒瓶,霍地跳将起来。手握瓶颈,以破碎成齿状的瓶肚朝前,怒骂一声:“小子,老子跟你拼了!”
骂声方落,人已向高振飞扑了过去。
高振飞顿时暗吃一惊,若被这只破瓶戳中,那可不是玩的!情急之下,双手一按沙发背,腾地一下像跳木马似地跳过了沙发。
说时迟那时快,包正发刚好扑到,戳了一空,脚下被沙发一绊,全身扑在了沙发上。
高振飞刚一返身,正见两个闲汉双双扑到,他手下毫不留情,挥拳迎头痛击,以闪电般的快拳,将两个汉子击得东倒西歪,跌了开去。
距离房门只有一个箭步,机会一闪即失,他哪敢迟疑,未等其余的汉子赶来阻拦,急向房门口冲去,谁知将门一拉开,门口竟赫然站着两个武装警察。
“啊!”高振飞大吃一惊,当场怔住了。
两个警察已掏出手枪,向他喝令:“不许动!”
高振飞不敢和警察动手,只好把双手高举,表示接受逮捕。
苏丽文也没料到,在这时候居然来了两个警察,不过他们的不速而至,倒是帮了她个大忙,要不然就被高振飞夺门而逃了。
但在这么一大早,怎么有警察上门呢?她不禁暗觉奇怪,于是满腹怀疑地走过去。
未等她开口,警察已诧然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他们只是开玩笑恼了脸,彼此言语冲突,所以动起手来。”
警察“哦?”了一声,似乎对她的话不太相信,便向屋里的闲汉们问:“是这样的吗?”
闲汉们等于是苏丽文的应声虫,既然她如此掩饰,他们难道还能否认,自然全都点头,表示她并非撒谎。
警察只好再问高振飞:“你也住在这里?”
高振飞未及回答,苏丽文已抢着说:“他是我刚雇来打杂的……”
“我没有问你!”警察把她喝住了,以严厉的眼光逼视着高振飞说:“你自己回答我!”
高振飞犹豫了一下,才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苏丽文松了口气,遂说:“请问二位……”
警察肃然问:“这幢房子是你的?”
“是的,”苏丽文力持镇定说:“楼下这个套房是我自己住,其他的都出租给别人。”
警察“嗯”了一声,郑重说:“我们据人密告,说你这里是假借公寓名义,实际上是形同娼馆,养了些应召女郎,经常留客陪宿,所以我们奉命特地来查一查!”
苏丽文听得惊怒交加,心知这又是崔胖子捣的鬼,气得她顿时脸色铁青,不由怒问:“你们怎能凭人家的密告,就信以为真,要是有人说我杀了人,你们也相信?”
警察不动声色地说:“小姐,请你别对我们发脾气,我们只不过是奉命来查看一下,如果没有这回事,我们自然会回去销案的。”
说罢,从身上掏出了一纸搜索案,表示他们是奉命而来,只好公事公办,苏丽文心里暗急,因为昨夜在这里留宿,确实尚有两三个客人,这时大概尚在好梦正甜,如果被他们搜出来,那可麻烦了。
好在她这里早有一套设备,足以应付临时的紧急措施,于是大大方方地笑着说:“那么就请二位随便查看吧!”
随即向一个闲汉吩咐:“你领他们二位上楼去!”
“是!”那闲汉把手一摆:“二位请!”
警察正色说:“这屋里的人都不要走开,回头还有话要问你们!”
交代之后,他们才随那闲汉登楼去查看。
苏丽文立即飞奔进房,伸手按了下装在床头的警铃电钮,使楼上各房间的女郎紧急应变。
在香港这个花花世界的都市里,法律上往往有很多漏洞,譬如,男女相偕赴旅馆去奸宿,警例上是不加干涉的,但单身汉召妓伴寝,或私娼留客,却是违警的,通常抓到了就被拘送法庭,罚款了事。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干这一行的自有她们的神通。根据法律上的漏洞,卖淫的女郎们,往往会乔装成嫖客的女友,双双公然到旅馆宣淫,她脸上又没印着“妓汝”两个字,警察又能把她奈何?
其实警察抓也抓不尽,现在生活逼人太紧,香港赖此为生的人数实在太多,他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非上级逼得紧,才大事扫荡一番,平时就懒得过问,以致使这一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像今晨的情形就比较特殊,因为有人密告警方不得不来个突击检查,其实他们何尝不知道,查也是枉然!
果然不出所料,当他们登楼向每间房逐一查看,房里只有一位青春貌美的女郎,并无可疑之处。
只有一间房里,是一位女郎陪着三位男士,正在作方城之战,香港打麻将是公开的,更不足构成违警行为。
两个警察心里非常明白,这桌麻将根本就是临时布局,掩人耳目的。实际上那三个男士,便是留宿在这里的嫖客!可是抓不着证据,又能把他们奈何?
他们轻轻咬了一阵耳朵,交换了一下意见,便走下楼来,向苏丽文正色说:“刚才是哪几个参加打架的?”
苏丽文非常机警,听他们这一问,已然猜出他们是要带走滋事打架,便指着高振飞和包正发说:“就只有他们两个打架,其余都是劝架的。”
警察当即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神气说:“好!你们两个随我到差馆去一趟!”
高振飞一心只想赶快离开这里,所以毫不分辩,立刻随了两个警察就走,倒是包正发有点不情愿,最后还是苏丽文向他暗使了个眼色,他才无可奈何地跟去。
香港的法典上,好像除了“罚款”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条处罚犯罪者的条文了。打架滋事是罚款,宿娼卖淫是罚款,倒提着鸡鸭,是为虐待动物,遇上了警察要罚款。男士们上街忘了扣裤扣,抓到了没话好说,罚款!
高振飞和包正发被带回警署由于尚未到上班时间,并未接受侦询便关进了拘留所。但在刚刚上班时他们已被释出来,不消说,那又是有人来代付了罚款!
走出警署大门,只见门外停着一辆“的士”,从车上走出个瘦高的中年绅士。
“吴老板!”包正发老远就向他打着招呼。
原来他就是昨夜陪苏丽文回去的老吴,他只微微点了下头说:“你先回苏小姐那里去,我跟这位高老弟有几句话要谈!”
包正发朝高振飞瞪了一眼,才悻然迈开脚步,径自走过了马路。
老吴即向高振飞笑笑说:“这家伙就是那么个狗熊脾气,高老弟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高振飞并不认识这个人,他却左一声高老弟,右一声高老弟,叫得怪亲热的,不禁诧然问:“你这位先生是?……”
“敝姓吴,你就叫我老吴好了。”他干巴巴地笑着。
“哦,原来是吴先生!”高振飞不像他那样一见如故,还是没叫老吴,称呼了一声吴先生,遂说:“刚才听吴先生说,好像有话要跟我谈?”
老吴拉开了车门:“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高老弟请上车,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去。”
“很抱歉,”高振飞拒绝说:“我跟吴先生从不认识,似乎没有什么可谈的吧!”
老吴哈哈一笑说:“谁也不是生来就认识的,现在我知道你老弟姓高,你也知道我叫老吴,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那么有话请在这里说好了!”高振飞仍然坚持己见,不为他的花言巧语所动。
“高老弟,难道你不给我一点面子?”老吴鼓起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至少我一大清早赶来保释你老弟,这点情面总有吧?”
高振飞这才知道,自已被释放出来,原来是面前这个人保释的,但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他立刻猜到了,这家伙准又是跟苏丽文那女人一丘之貉的角色!
“是苏小姐叫吴先生来保释我的?”他问。
“苏小姐现在还生着你老弟的气呢!”老吴笑笑说:“刚才我接到她的电话,知道你们被捉到了差馆,是我背着苏小姐,主动为你老弟保释的啊!”
“哦?”高振飞茫然问:“吴先生跟我素昧平生,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就是我要跟老弟谈话的原因,”老吴郑重其事他说:“怎么样,老弟是否能跟我找个地方谈一谈?”
高振飞忽然想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不如就跟他去一趟,看他究竟能谈出个什么名堂来。
“好吧!”他终于同意了。
老吴大喜过望,忙不迭请他上车,急向司机吩咐:“回北角!”
显然他刚才是乘车由北角赶来的,司机立即发动引擎,风驰电掣地驶往北角。
在车上,他们彼此保持沉默,但却在各怀心事,谁也不打扰谁。
车到北角,转入了名园西街,因这条街有石阶,车子无法驶入,只好在街边停下。
老吴付了车资,与高振飞一起下了车,便相偕朝一级级的石阶走下去。
原来这名园西街,整个一条街几乎都是酒吧、招待所、旅馆、小舞场、脱衣舞戏院之类的声色场所。各式各样引人注目的广告、招牌、霓虹灯,彩色缤纷、争奇斗艳。身入其境,直如置身在一个迷离无双的世界!
老吴把高振飞一直带到中段,抬头一看,那里竖着一块长方形的高大招牌,赫然是“天堂招待所”。
“请进!”老吴向他作了个手势。
高振飞刚想问这是什么地方,还未及开口,便见从里面迎出个花枝招展的女郎,春风满面地向老吴招呼着:“吴老板,这么一大早就出去啦?”实际上她是奉命在此迎候的。
老吴立即替他们介绍:“阿凤,这位是高老弟。”
阿凤向他抛了个娇妩的媚眼,嗲声嗲气地叫了声:“高先生。”
高振飞自惭形秽,只向他微微点了下头,窘得把要问的话全忘了。
老吴确有一套手腕,对他就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拍拍他的臂膀,笑着说:“老弟,别呆在门口,我们进去吧!”
高振飞只好进入了门里,发现这所谓的招待所,楼下这一层整个的就是一个酒吧。与一般酒吧有所不同的,是它附带有个小舞池,大约可供十来对婆娑起舞,另外尚有个半圆型的小舞台,后面的部分供乐队演奏,前面可供舞娘表演脱衣舞助兴。
这时候不过凌晨八点多钟,酒吧里尚未开始营业,椅凳全架在桌面上,四脚朝天,只有两个小厮在打扫。
老吴向阿凤吩咐说:“送瓶酒到我办公室来!”
然后带着高振飞登上二楼,走过一排像旅馆似的房间,来到秘道的尽头,才是老吴的办公室,门上的毛玻璃居然是“经理室”三个字。
他这间办公室,房间并不大,摆一张办公桌,一套沙发便已显得很挤,所余的空间有限。但在墙上却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挂满了各式各样姿态的美女照片,最妙的是,全部都是祼体的!
老吴招呼高振飞在沙发上坐下,先取了筒“茄立克”香烟敬客,然后笑笑说:“高老弟,你觉得我这间办公室如何?”
“很好,只是令人有点眼花缭乱。”高振飞实话实说,毫不懂得恭维。
老吴却是洋洋自得地大笑说:“老弟可是指的墙上这些照片?哈哈,这算得了什么,最近我正计划,准备开一次别开生面的‘天体舞会’,墙上这些妞儿还不够充场面的呢!”
高振飞对他的“天体舞会”并不发生兴趣,急于想知道把他带来这里的用意,即说:“吴先生,我们的话现在可以谈了吗?”
老吴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老弟急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
正说之间,那叫阿凤的女郎,已推门而入,送来了一瓶XO白兰地酒,和两只高脚酒杯,放在茶几上,替他们各人面前注满了一杯。
“来!高老弟,我们先干了这一杯!”
高振飞此刻正需要一杯酒提提精神,也就毫不客气,举杯一饮而尽。
酒杯刚放下,阿凤又替他斟满了。
老吴暗使了个眼色,示意叫她坐在高振飞的旁边,然后才笑笑说:“高老弟现在是在哪里得意?”
“得意?”高振飞哈哈大笑说:“吴先生,你这话不是存心挖苦人吗?不说别的,就看看我这一身叫化子相,像不像个得意的人!”
老吴故作关怀他说:“那么说,高老弟的景况并不太好啰?”
高振飞哼了一声,愤慨说:“一日三餐都混不到口,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崔胖子没给你一点油水?”老吴表示诧异。
高振飞听出老吴的口气,完全跟苏丽文一样,仍然以为他是什么崔胖子的人,不由地忿声说:“吴先生,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从来不喜欢说假话,可是那位苏小姐偏偏不相信,现在我再说最后一遍,信不信由你,我根本不认识谁是崔胖子!”
老吴以怀疑的眼光望着他说:“那么是谁教你守在巷口,拦劫苏小姐的呢?”
高振飞坦然说:“我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只是碰巧遇上了她,如果是个单身男人,我也同样会下手的!”
老吴比苏丽文冷静,他察言观色,觉得高振飞并不像是撒谎,于是不再追问下去,改变话题说:“好吧,我们暂且不谈这个,现在我问你,如果有一个工作给你,你愿不愿意干?”
“当然愿意!”高振飞毫不犹豫他说:“不过,要是替那姓苏的女人做事,我是宁可饿死,也绝不干的!”
“那么我这里如何?”老吴向他试探。
高振飞考虑了一下,郑重说:“我必须了解,是什么性质的工作,以及我的能力是不是能够胜任。”
老吴哈哈一笑说:“放你一千二百个心,我这里绝不会叫你去杀人放火的。只要你每天在这里招呼招呼,万一遇上有人故意捣乱,把他替我轰出去就行了。我相信这个活儿,你总能胜任愉快吧?”
高振飞点点头,表示他干得了。
老吴心里暗喜,遂说:“我这里一向不亏待任何人的,别人每个月是五千,我给你壹万元。如果办事卖力,另外还有奖金,老弟对这个待遇可有意见?”
高振飞简直不敢相信,这么轻而易举的工作,每月居然能拿到一万元的薪水,那可比一般中级职员的待遇都高多了,不禁欣然说:“说老实话,一日三餐不发愁就成,有个地方给我睡觉,致于给不给薪水,我是绝不斤斤计较的。”
“好!那么我们一言为定!”老吴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办公桌旁,打开了保险箱,取出十张簇新的千元大钞,丢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说:“我先预支你一个月的薪水,你可以拿去买点衣服和应用的东西,如果不够,随时可以向我开口,万儿八千的,我想总能通融。”
高振飞喜出望外,这些年来,他连摸都没有机会摸过这种大钞,平时身上能有个百儿八十的,已经是神气十足了,想不到现在手头上竟有十张大钞,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笔可观的财富了!
老吴锁上了保险箱,才发现他在望着茶几上的十张大钞发愣,不由笑笑说:“老弟,你明天正式上工,今天可以尽情痛快地玩一天,这里有受雇契约,你只要在上面签个名字,今天就没事了。”
说罢,即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张打字的受雇契约书,连同一支圆珠笔放在了他面前。
高振飞此刻心情太兴奋了,连契约的内容也不看,就依照老吴的指示,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老吴非常满意,把契约收进了抽屉,然后向阿凤使了个眼色说:“今天高老弟还不算我们招待所职员,你可以把他当客人一样招待一番,一切费用算我请客。”
高振飞一听“招待”两个字,立刻就紧张起来。想起胡小姐的“招待”,那香艳的情景犹如在眼前,想不到老吴又要“招待”他了。
“不……不用招待了……”他连忙婉拒。
但老吴却说:“老弟,今天因为你还是客人的身份,才让你开开眼界,以后你成了招待所的职员,我们这里严格规定,任何工作人员,都禁止跟小姐们接近的,所以以后你就没有机会了。”
“我……”
高振飞未及表示可否,阿凤已把他拖起,媚态毕露地笑着说:“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的!”
老吴接着说:“阿凤,你先带他去洗个‘三温暖’,使他消除身上疲劳,我回头叫人送衣服上来给他换。”
四楼是“天堂招待所”最高的一层,整楼分为两部分,一半是传统式的上海澡堂,惟一不同的,是所有擦背捏脚的“伙计”,一律是穿着“比基尼”泳装的妙龄女郎另一部分则是所谓的“三温暖”,一间大房间里,装置着五六个大木桶,里面由地下通入蒸气,使洗澡的人除了头部露在上面的圆洞外,整个身体全罩在桶内,像蒸馒头似的蒸,直到汗如雨下。再出来用冷水冲洗。有人说这是消除疲劳的妙法,但有的人则认为它不是享受,而是活受“洋”罪!
高振飞今天可算也开了次“洋”荤,被阿凤带进这间大房,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么几个大木桶,在不断冒出蒸气。
这是他妈的什么玩意?高振飞看得直发呆,心想:洗澡嘛,总也该有个浴缸,譬如像胡小姐浴室里那种粉红色的。至少不像她的那样精致,最低限度也要有个浴缸,或是浴盆呀!
还没想通这个澡是如何洗法,阿凤已笑容可掬他说:“请脱衣服吧!”
高振飞怔怔地问:“在哪里洗?……”
阿凤指着那些大木桶说:“看,就在那里面!”
“那里面?”高振飞诧然说:“你想把我当馒头蒸?”
阿凤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纤手在他脸颊上一指,笑骂了声:“土包子!这是三温暖呀!”
“三温暖浴?”高振飞觉得这名堂倒怪新鲜的,于是充满好奇地说:“好吧,我就开开洋荤吧!……小姐,请问这个洋荤怎么开法?”
“你没洗过澡?”阿凤故意问。
“可是我没洗过这种怪澡?”高振飞回答得很妙。
阿凤嫣然一笑说:“只要是洗澡,就得脱衣服呀!”
“脱……”高振飞面有难色,望了望她,似乎不好意思当着她把衣服脱光。
阿凤看出他的窘态,心里不禁暗想:“你真是个土包子呢?还是故意假正经?”
在她所接触的男人中,可说从未见过像他这样脸嫩的,也就不愿使他过分难堪,走进连着浴室的小房间里,取了条大毛巾来,遮住他腰部以下,闭上了眼睛说:“我不看你,现在你总可以把衣服脱了吧!”
高振飞漫应了一声,赶紧以最快的动作,将身上的衣服脱掉,连忙夺过大毛巾,围在了腰间。
阿凤果然没有偷看,等他围好了毛巾,这才睁开眼睛,风情万种地笑着说:“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看!”
高振飞被她说得脸上一红,只得把话岔开,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小姐,现在请你教教我,这个澡怎么洗?”
阿凤笑而不答,把他带到大木桶旁,先调整了一下桶内的蒸气温度,然后开了桶边的一个门,指示高振飞进去,坐在桶内的一张小木凳上,再把门关上。
这种“洋”罪真不好受,除了头部露在桶上的圆洞外,整个身体都在桶内备受蒸刑,他真有点担心,怀疑这样是不是会把他蒸熟?!
阿凤将他置于木桶内之后,便径自走进了那一排同样大小的房间里去。
高振飞坐在大木桶内,被蒸得浑身汗如雨下,逐渐地,连神智也迷迷糊糊起来……
恍恍惚惚中,发现阿凤又回到了木桶旁,刚才她身上穿的是一袭紧身洋装,此刻已然脱掉,丰满的胴体上,仅穿着像“比基尼”泳装似的,白色的|乳罩和三角裤。在他的眼里看来,她的体型要比胡小姐娇小玲珑些,但双峰却特别高耸,突出,至于是否经过“隆|乳”手术就不得而知了。
阿凤走到木桶旁,向他笑问:“觉得怎么样?”
“快蒸熟啦!”高振飞摇头苦笑。
阿凤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取笑他说:“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再过一会儿,保险你浑身轻松,骨头都会轻掉四两呢!”
“那我不是成了个轻骨头?”高振飞居然也学会了说俏皮话。
阿凤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直笑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高振飞实在忍受不住了,他愁眉苦脸地问:“你究竟准备还要蒸我多久?”
“你不是说我要把你蒸熟吗?”她说:“现在你熟了没有?”
“大概快熟啦!”高振飞只求赶快脱离苦海。
“那还得蒸一会儿!”阿凤似乎存心要让他受洋罪。
“你是非把我蒸熟不可?”高振飞问。
阿凤笑而不答,忽然蹲下身去,将那蒸气的开关扭大了,刹时蒸气更热,使他情不自禁地失声大叫:“啊!好热呵!……小姐,我跟你无怨无仇,难道你存心谋杀我?”
阿凤充耳不闻,居然低声哼起了洋歌!
高振飞简直热得发昏,几乎想跳出木桶,但门的搭扣在桶外,使他无法启开。
妈的!这是什么玩意嘛?
一气之下,他索性不声不响,咬紧了牙关,决心忍受这种蒸刑,看看到底能不能熬得住!
阿凤真够“残忍”的,一只洋歌哼完了,接着又哼出广东戏,再下去变成了黄梅调……
蒸了足足将近四十分钟,他早已浑身冒油,人已昏沉沉了,阿凤才算大开宏恩,拾起他刚才进木桶时,丢在地上的大毛巾,搭在桶上说:“馒头可以出笼啦!”说时,已拉开了木门。
高振飞忙不迭抓起大毛巾,遮住下身逃了出来,热得他不住地喘气,仿佛是九死一生,总算捡回了一条性命!
阿凤暗自窃笑,等他喘过气来,便带他到那间小房间去,房里跟浴室差不多,有个淋浴的莲蓬头,另外尚置有一张像手术台的皮面软床。
她开了莲蓬头,故意把脸背过去说:“我不看你,你先把身子冲冲吧!”
高振飞照着她的话做了,用冷水淋罢,果然感觉身体非常轻松舒畅,这才相信她不是骗人,遂问:“小姐,现在是不是完事了?”
阿凤回过身来,看他又把大毛巾围在腰上,不由笑了笑,拍拍那张皮床说:“还没完哩,你躺上来!”
“干嘛?”他诧然问。
“揉面粉,好做馒头呀!”她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高振飞听得一怔,但随即恍然大悟,所谓“揉面粉”,一定是他把“三温暖”比作蒸馒头,所以她就把按摩说成了揉面粉,这两个比喻,确实太妙了!
堂堂一个男子汉,难道真这么胆怯?他自然不甘示弱,当即伏在了皮床上,准备接受她的按摩。
阿凤非常老练,先抽掉了他围在腰间的大毛巾,爬上皮床,跨骑在他的身上,便双手齐动,从他的颈后至两肩开始,以纯熟的手法替他按摩。
她那柔荑娇嫩的双手,仿佛通有电流一般,使他感觉所触之处,又酸、又痛、又麻……简直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按摩最重要的是手法,按、捏、推拿、抚摸,必须轻重恰到好处。阿凤确实有一套,她能够凭一双玉手,令人欲痴欲醉,感到浑身说不出的舒服,痛快。
高振飞是生平第一次享受这种按摩的乐趣,使他顿觉疲劳全消,几乎翩然入梦。
她的一双纤纤玉手,由上而下,从后颈开始,顺着次序是两臂、背脊、腰部,以迄大腿、小腿脚……
全部按摩完毕,她已是香汗淋漓,伸手拢了拢散乱的秀发,随手在他光着的ρi股上轻轻一拍,笑着说:“翻过身来吧!”
三、如痴如醉
当高振飞在四楼大享其福的时候,苏丽文已得到包正发的消息,匆匆赶到了“天堂招待所”来。
她的脸色非常难看,一进经理室,就以兴师问罪的口气,冲着正在自斟自酌的老吴责问:“老吴!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存心跟我别瞄头?!”
老吴胸有成竹地笑笑说:“别发脾气,有话我们慢慢谈……”
苏丽文板起了脸说:“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苏丽文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你老吴,你心里可得放明白些!”
老吴却是一点也不动肝火,阴阳怪气他说:“嗳,小苏,你把我老吴看成了什么样的人?千不看万不看,看在你我这几年的交情,我还能昧着良心,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吗?”
苏丽文深知他的阴险,是个口蜜腹剑,惟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势利小人,于是直截了当他说:“我们不必绕圈子,电灯泡下说亮话,你把那姓高的保释了,带到你这里来,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这个你还不明白吗?”老吴哈哈一笑说:“我可是为你小苏用心良苦,结果你也不问个青红皂白,跑进来就乱发一通脾气,未免……唉!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
“你说话利落些,别这么婆婆妈妈的成吗?”苏丽文显得不耐烦起来。
老吴一本正经说:“信不信由你,小苏,我这样做可说完全是为你设想!”
“为我设想?”苏丽文不屑地冷冷哼了一声。
老吴心里早已打好了底子,走过办公桌去,从抽屉里取出那张雇用契约书,递在她面前说:“小苏,你先看看这个。”
苏丽文本是一肚子的火气,看了这张东西,无疑更是火上加油,气得把茶几一拍,怒不可遏地说:“我早就料到你是安的这个心眼,我要用他没用上,你把他拉过来了,表示你有办法?”
老吴嘴里啧啧连声地说:“你要这么说,简直是愈说愈离谱了嘛!别人不了解我老吴,也许真以为我有这个意思,你小苏等于是我肚里的蛔虫,说这种话未免不凭良心啦。”
苏丽文寒着脸说:“既然你有良心,那就痛痛快快说出来,你安的是什么心,我可没工夫跟你猜谜语!”
“好吧!”老吴终于郑重说:“我不妨从头说起,刚才接到你的电话,要我马上把包正发从差馆保释出来,我立刻遵命照办,一点也没敢耽搁。一到上班时间,我立刻就去了差馆……”
“可是我并没叫你保释那姓高的!”苏丽文忿声说。
“你听我说呀!”老吴接下去说:“我坐在车上一路想,姓高的如果是崔胖子的人,我们不保他出来,崔胖子必定会出面保他。而据你在电话里说,包正发他们七八个人,居然让他揍了个落花流水,像这样狠的角色,可不是正合我们派用场吗?”
“这有什么稀奇,”苏丽文不屑他说:“谁逼急了也会狗急跳墙的!”
老吴却微微摇了下头,不以为然地说:“跳墙也要跳得起来呀,要是换了我老吴,让七八个人围攻,别说是还手,早就吓得不敢动啦!”
“这么说,你倒是蛮佩服他啰?”苏丽文问。
“至少我觉得他很有种!”老吴说:“所以我灵机一动,与其让崔胖子保他出来,不如由我来做个顺水人情,把他跟包正发一起保释出来。”
苏丽文冷笑说:“就为了你出面保他,他就决定跟你了?”
老吴收回了那张契约书,笑笑说:“这个总假不了吧?不过我得向你说明,我这么做可不是跟你过不去,只要你认为用得着这个人,随时一句话,我绝对把他割爱!”
苏丽文何等聪明,听到这里,心里已完全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由悻然说:“我看不会这么简单,一定是有条件的吧!”
“谈条件就伤感情了,”老吴皮笑肉不笑他说:“我这个人向来够意思,利害归利害,交情归交情,你小苏的事,我老吴绝对义务帮忙,不谈任何条件!”
他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却满不是那么回事,不然他就绝不会瞒着苏丽文,不告诉她实话,说明高振飞并不是崔胖子的人。由这一点看来,这家伙确实够厉害和狡猾的!
苏丽文何尝不了解他的为人,索性直截了当的说:“既然你帮我的忙,我也就不能不帮你的忙。我们不必拐弯抹角,你干脆说吧,昨晚你跟我提的那件事,要我怎样帮忙?”
老吴听她自动提起昨夜谈的事,自是正中下怀,不禁眉飞色舞他说:“小苏,我可不是拿这个作条件,说实在的,崔胖子最近对我施的压力很大,你要再不拖我一把,天堂招待所就撑不下去了……”
苏丽文冷声说:“所以你就动出什么‘天体舞会’的念头来了?”
老吴忙说:“这个脑筋不是我一个人动,由于近来这一行竞争得太厉害,大家为了抢生意,都在不择手段地想出各种花样。崔胖子前些时就弄了个‘上空装舞后’竞选,听说弄得有声有色,大捞了一票。最近大家都眼红了,小黄在搅什么‘情人夜’,老鸭子在筹备‘狂欢舞会’,还有什么‘洞洞装女郎竞选大会’,‘热情比赛’,都在紧锣密鼓地展开宣传。所以我要不弄点名堂出来,眼看生意就要被他们抢光了……”
说罢,深深地叹了口长气,似在引起苏丽文的同情。
“你的意思,是要我怎样帮忙?”她问。
老吴看她已然心动,顿时振奋说:“我的筹备工作早已做好,舞会的地点,布置都不成问题。只是我手头上出色的妞儿没几个,号召力不够,如果你肯帮忙,首先必须支持我一些登样的漂亮妞儿……”
“这个我可以考虑,”她说:“还有别的吗?”
“别的嘛……”老吴迟疑了一下说:“我想凭你的关系,多拉几个大户头捧场。”
“是要他们参加舞会?”苏丽文问。
老吴连连点头说:“是的,我的入场券正在印,一共分为三种,一种是普通券,每位只收一千元,一种是赞助券,每张三千元,另外一种是荣誉券,每位五千元……”
苏丽文暗想:乖乖!你倒真是异想天开,准备大大地捞它一票呢!遂问:“你要我替你推销?”
“我想交给你一百张,”老吴说:“二十张荣誉券,二十张赞助券,六十张普通券……”
苏丽文默默算了一下,吃惊说:“总共是二十二万?!”
“开销太大呀!”老吴诉苦说:“一百个妞儿,最起码的也要给她们三千两千,好的就得五千到一万,还不一定能打得住。借地方要钱,乐队要钱,招待舞会的要钱,吃的喝的也不能马虎,还有条子们要应酬几个,算下来所剩已经无几。当然,多少总得落一点,我老吴做事向来够意思,绝不会被窝里放屁——独吞的!”
“我倒不在乎你分我一份,”苏丽文面有难色说:“不过,要我去找一百个户头,我实在没这个把握。”
老吴哭丧着脸说:“小苏,你要不帮我这个忙,难道忍心看着我垮台?”
苏丽文犹豫了一下,始说:“如果你真需要我帮忙,我也只好尽力而为,至于能不能达到理想,我可没有把握。”
“只要你肯答应帮忙,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老吴喜出望外。
“不过……”苏丽文欲言又止。
老吴察言观色,已知她必定尚有附带条件,当即毫不考虑地说:“小苏,我们不是外人,你有条件尽管直说!”
苏丽文这才恨声说:“刚才我在电话里不便说,昨天夜里的筋斗,我可是栽得鼻青脸肿!”
“哦?”老吴诧然吃了一惊。
苏丽文咬牙切齿地说:“在你走了以后,我刚准备进房洗个澡睡觉,谁知一进卧房,还没来得及开灯,就被躲在门旁的一个家伙,用枪抵住了我背后……”
“是什么人?”老吴急问。
“我怎么知道!”苏丽文忿声说:“屋里是黑的,我根本没看清他们有几个人!”
“你吃了他们的亏?”老吴表示异常关切。
苏丽文点了下头,在老吴的面前,她是一向说话毫无顾忌的。但昨夜被人持强轮暴的事,说出来实在丢脸。所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硬着头皮,把当时的情形大略述说了一遍。
“妈的!这些王八龟孙子!”老吴是发自内心的愤恨,因为他自己久欲染指苏丽文,以便人财两得,但她却若即若离,使他连边都沾不上。没想到几个持枪的大汉,居然轮流尝到了甜头,怎不令他气恼?!
苏丽文接着又把两个警察,突然光临的经过也说了出来,最后强调说:“我敢打赌,这件事准是崔胖子干的!”
老吴“嗯!”了一声,没接腔。
苏丽文趁机说:“现在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我替你销票,我可以答应尽力去办,到时候不管我销不销得掉,我负责交二十二万元给你,但你得先替我讨回这个公道!”
“你要我去对付崔胖子?”老吴颇觉棘手。
“我不能不出这口气!”苏丽文恨声说。
这可给了老吴个难题,要说答应吧,崔胖子不仅是香港风月场上的大老板,财力雄厚,手下人多势众,而且尚有黑社会的恶势力为他撑腰,实在不易对付。
要说不答应吧,眼看“天堂招待所”的房子租约已将届满,到期无法交出一笔巨款续约,势必得迁让。听说崔胖子己在施压力,准备接手过去。
老吴就靠着这个招待所混,外表看起来混得还不错,其实是外强中干,一旦场面撑不住,他就窘态毕露,一切完蛋了!
左思右想,终于硬着头皮说:“好吧!我负责替你出这口气!”
“你准备如何着手?”苏丽文报仇心切,似乎一刻也不能等待。
“这个嘛……”老吴慎重说:“我得好好地想一想,崔胖子不是容易对付的,我们要打蛇,就要打在他的七寸上,否则反被它咬上一口!”
“那么我等你的消息好了。”苏丽文说着站了起来。
老吴不挽留,亲自送她下了楼,约好随时以电话联络,然后回到了楼上的经理室来。
“妈的!这女人真厉害!”
他忿忿地骂了一声,颓然坐在了沙发上,把茶几上的半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似在借酒浇愁。
这时他一脑门在想着,如何暗伤崔胖子一下,以便向苏丽文交差。当然,正面他是绝不敢跟对方碰的,同时他也没有这个力量。
想着,想着……
他突然间灵机一动,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急急走出经理室,来到了梯口旁的一个房间,在房门上重敲着:“黛黛,快开门!”
房里的少女听出是他的声音,忙从床上跳下来,抓起一件晨褛披上,就光着脚跑来开门。
老吴等房门一开,便连忙闪身而入,反手关上了门,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向她如此这般地面授机宜一番。
黛黛尚睡眼惺松,听他没头没脑他说了一大通,她只有惟命是从地连连点头。
然后,她匆匆漱洗完毕,又在脸上化妆一番,才意态姗姗地登上四楼,来到三温暖浴室。
走进按摩的小房间一看,不禁使她面红耳赤,只见两条肉虫缠在一起,正在皮床上赤祼祼地拥抱,而且还彼此浑身抚摸。
黛黛虽是干这一行的,见了他们的热情场面,也禁不住一阵心跳,顿时全身发热,连忙退出小房间,在门口故意声咳了一下,叫着:“阿凤姐姐!”
两个人正在如痴如醉地狂吻,谁也没有听见,黛黛无可奈何,只好再放重脚步走进来,一直走到皮床前,他们竟浑然未觉!
黛黛别无他策,只得拉开了嗓门大叫:“阿凤姐姐!”
阿凤这才听见,顿时吃了一惊,急忙轻轻推开搂住她的高振飞。一抬头,发现是黛黛站在面前,不由满脸通红,窘然问她:“你吓我一跳!这时候跑来找我干嘛?”
黛黛急向她挤挤眼睛,故作紧张他说:“你家里出了事,吴经理在办公室等着,你快下去一趟!”
阿凤虽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但看她连连使以眼色,心知必然有原因,绝不会是存心开玩笑的,于是茫然说:“我……”
黛黛不等她说下去,已接口说:“吴经理叫我来替你,交给我好了。”
阿凤只好向高振飞歉然一笑说:“对不起,吴经理叫我去一下……我给你介绍,这是黛黛小姐,是我最好的小妹妹,你可不能欺侮她啊!”
高振飞赤身露体,窘得不好意思回头看她,只漫应了一声,表示已经招呼过了。
阿凤下了皮床,连衣服也不及穿,系了条大毛巾,便匆匆赶下楼去。
黛黛是奉命依计行事,等阿凤一走,她立刻绕到了皮床的另一边,面对高振飞笑着说:“对不起,我来打搅了你们。”
“没……没有。”
高振飞紧张地回答着,暗向黛黛一打量,发现她又是另一种型的少女。年纪至多不会超过十八九岁,秀美的脸庞,配着一对摄人心魂的灵活大眼睛,如同会说话似的。
她的身材似与阿凤相仿,只是更苗条些。当然,这只是从她的外表判断,“内容”如何,则需见后方知。
黛黛看他只顾呆瞧,并没有行动表示,不禁嫣然一笑说:“你看阿凤姐姐还没看够,我比她瘦多了,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高振飞俏皮地反问她。
黛黛虽是欢场中的姑娘,毕竟年纪太轻,尚未完全失去天真之态,顿时用手指在脸颊上刮着说:“呸!谁要看你,光着身子,难看死了!”
高振飞一时冲动,情不自禁地捉住了她的手,故意说:“你把她叫走了,得赔偿我的损失才行!”
“你要我怎样赔呢!”小妮子居然也有一套。
“至少总得跟她一样吧!”高振飞表示要求并不苛刻说:“我得比较一下,看你们谁的身上肉多……”
黛黛摇摇头说:“现在不能……”
“为什么?”高振飞一把将她拉近了身边。
黛黛半推半就地说:“我有些不忍心……”
“哦?”高振飞诧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黛黛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拥进自己的怀里,叹了口气说:“唉!你不知道,阿凤姐姐家里出了事,我怎么能忍心对她毫不关心,而跟你……”
不等她说完,高振飞已急问:“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黛黛照老吴的话说:“听说她的妹妹给人绑去卖了,年纪才只有十五六岁,强迫她接客,她自然不肯,逼得没办法只好自杀。可是自杀又没有死成,被人把刀夺下来,她的老板一气之下,准备把她转手,卖给人贩子带到澳门私娼馆去啦!”
“真的?”高振飞怒问。
“当然是真的,”黛黛认真地说:“吴经理叫阿凤姐姐去,就是告诉她这件事。”
“那么她能怎么办呢?”高振飞颇为关心。
黛黛又叹了口气说:“连吴经理也爱莫能助,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不能报警?”高振飞问。
“报警得有证据,”黛黛说:“并且我们自己也干这一行的,阿凤姐姐怎能出面……”
高振飞突然推开了她,翻身下床说:“我去跟经理谈谈!”
说罢,冲出房间,又将那套脏衣服穿上了。
黛黛见计已售,急忙跟了出来,故意说:“我看你别多事吧,人家势力大得很,你惹不起人家,犯不上去寻这个麻烦。”
高振飞急问:“你说的人家,指的是谁?”
“我也不大清楚,”黛黛说:“听吴经理说:可能是什么……什么叫崔胖子的!”
“哦?”高振飞不由一怔,但他已不再多问,径自走出了浴室,直落二楼,到了经理室。
笃笃!他在门上敲了两下,便听老吴在里面问:“谁?”
“是我——高振飞!”他回答。
“进来!”
高振飞推门而入,只见阿凤伏在沙发扶手上,正在伤心欲绝地痛泣着。
老吴察言观色,已知黛黛的任务达成,心里暗喜,表面上却明知故问:“阿凤有点事,我不是叫黛黛替她了,怎么……”
高振飞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诡计,正色说:“听说阿凤小姐家里出了事?”
老吴沮然叹了口气说:“这件事很麻烦,不告诉你也罢!”
“我已经知道了,”高振飞忿然说:“绑去他的妹妹的,是不是那个叫什么崔胖子的?”
“一定是黛黛那丫头多嘴!”老吴表情逼真地责怪了一句,遂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用不着再瞒,事情有八成是他干的。可是他有财有势,我虽然想帮阿凤的忙,但斗不过那崔胖子,又有什么办法?”
高振飞振声说:“我认为该报警……”
“无济于事。”老吴摇摇头说:“求他们那完全是白费,没有证据,你最多只能报她妹妹失踪。那可好,等着他们慢慢去找吧,等到他们还没查出线索,人早被运到了澳门!”
“那么我们向警方提供线索呢?”高振飞自作聪明。
“这个我倒也想到过,”老吴说:“问题是崔胖子非常狡猾,他干转卖的勾当已经好些年,到今天为止,还没有人清楚他是跟澳门哪一方面的人搭的线。据说每一个月都有一趟,由崔胖子在港九方面,以较低的代价买进一些姑娘,然后转手牟利,交由一艘机帆船接运到澳门去。”
高振飞提议说:“吴经理能提供这些资料,警方不是可以根据线索,抓到他们贩卖人口的罪证了?”
老吴淡然说:“警方的档案里,有关崔胖子的资料,比我知道得更详细呢!可是他神通广大,警方早就在暗中密切注意,一直想查出他交‘货’的时间和地点,但到今天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你想报案有什么用?”
阿凤忽然抬起头来,哭哭啼啼地说:“吴经理,你总得替我拿个主意呀……”
老吴装模作样想了想,皱起眉头说:“我主意倒是有一个,只是没有适当的人……”
高振飞听他们一拉一唱,不察他们是串通的,不由信以为真地问:“吴经理有什么主意?”
老吴郑重说:“我是想,崔胖子绝不会为阿凤的妹妹一个人,就派那条机帆船来香港接运的。他一定要等手头上多买进几个姑娘,才会通知澳门方面。所以,我们如果能把握时间,在他脱手以前,派人设法混进他们的圈子里,那就不难查出他的一切了,可惜我手下的人他全认得出,而且防范相当紧,实在不容易混得进去。”
高振飞立即自告奋勇,毛遂自荐地说:“吴经理,我能替你做这件事吗?”
“你?”老吴心里暗喜,表面上却故作矜持说:“你是生面孔当然是可以试试……不过,这件事相当危险,万一露出马脚,崔胖子那家伙的手段是非常厉害的,我怎么能叫你去冒险?”
高振飞看看阿凤,只见她仍在饮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看了实在于心不忍,于是毅然说:“我自愿去冒这危险!吴经理是否能给我机会去试试?”
老吴尚未表示可否,阿凤已“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双手抱住他的腿说:“高先生,你要能救回我那可怜的妹妹,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的……”
高振飞顿时慌得手足无措,连忙扶起她说:“阿凤小姐,你快别这样,我只是愿意略尽心力,是否能顺利救出令妹,我可没有把握……”
老吴眼看高振飞已进了圈套,时机成熟,当即哈哈一笑说:“高老弟真不愧是位不惧危难的硬汉!了不起,了不起!哈哈,我吴某人总算有眼光,没把你老弟看错!”
高振飞被他两句高帽子一戴,更是觉得义不容辞,拿出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说:“吴经理,我看事不宜迟,你就吩咐我该怎么办吧!”
老吴沉思了一下说:“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我需要全盘计划一下,并且还得各方面布置一番……这样吧,阿凤,黛黛,你们先替我陪高老弟,等我把一切安排好了,再来通知高老弟。”
高振飞似乎迫不及待地问:“吴经理准备几时叫我着手办?”
“当然愈快愈好,”老吴笑着说:“你现在可以放轻松些,让阿凤和黛黛陪着你,我这里安排好,立刻就会通知你的。……哦,对了,阿凤,你可以陪高老弟去参观下你跟黛黛的房间,让我好静静地计划计划。”
说时,暗向她们使了个眼色,阿凤会意地微微点了一下头,便收起那副伤心欲绝的表情,两个女郎一边一个,挽着高振飞出了经理室。
黛黛的房间就在梯口旁,自然是就近先参观她的香闺。
高振飞一进房里,便觉满室芳香,只见房间布置得简单而精致。一张双人席梦思床,靠窗口两只沙发,当中夹着个小茶几。另外只有衣橱,和床头的一个小柜,上面放着一盏台灯,如此而已。
家俱虽然简单,但布置得相当高明,浅湖色的墙上,点缀着几幅巨大的祼女画,非常的触目!
黛黛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忽然把阿凤一推,推得她跌进了他怀里,坐在了他身上。
“黛黛!”阿凤故作娇嗔。
黛黛笑得花枝乱颤,忽生奇想说:“高先生,刚才在楼上浴室里,你不是说要看看,我跟阿凤姐姐两个,谁的身上肉多吗,现在你可以当裁判,让我们比一比了吧?”
“我才不跟你比呐!”阿凤说。
黛黛却不依地说:“阿凤姐姐,你别假正经,刚才我到楼上去叫你,你不是全身精光吗,现在怎么怕起羞来了?”
其实阿凤身上只系了条大毛巾,她是在故意吊高振飞的胃口,遂说:“呸!我会假正经?不过是为你着想,你简直不知多歹。要比你一定输给我,何必比呢?”
“笑话!”黛黛不甘示弱:“你要不敢比,就干脆说不敢,别说得那么好听,我才不领你的情呢!”
“比就比!”阿凤也非常好胜,霍地站了起来。
黛黛嫣然一笑说:“高先生,你当裁判员可得公正些,不能对她偏心啊!”
高振飞掉进了脂粉陷阱里,犹是浑然未觉,尚以为自己是交上了桃花运!随口漫应说着:“我绝对公正!”
阿凤最方便,随手一拉,便将身上裹着的大毛巾拉开,顿时全身赤祼,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
黛黛比较麻烦,她模仿着脱衣舞娘表演的动作,慢条斯理地脱去晨褛,然后背过身去,将自己身上仅有的|乳罩除下……
高振飞禁不住一阵心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但见她的肌肤晶莹白嫩,纤腰只有盈盈一握,而臂部却又丰满圆浑,确然毫不逊色于阿凤!
黛黛很懂把握男人的心理,如果开门见山地把全身脱光,反而一目了然,会有“不过如此”的感觉。所以她先背对“观众”,在紧要关头,却以缓慢的动作,将身上仅存的一条薄薄的三角裤,慢慢地向大腿下搓,慢慢地褪……
高振飞真被她撩得心痒痒的,目不稍眨地看着,只见她身上,三角裤被搓成了一条,慢慢地褪露出了深深的股沟,露出了……
终于,三角裤褪下大腿,滑在她的脚面上了。
突然之间,她赤祼祼地回过身来,娇羞万状地说:“裁判先生,请评分吧!”
高振飞顿觉眼花缭乱,面前站着两个赤身露体的娇娃,诱人的胴体,曲线分明,肉香四溢,直令人目不暇接,那还能分辨得出燕瘦环肥!
她们居然毫不在乎,真好像竞选世界小姐似的,搔首弄姿,摆出了各种姿态,还把身体转了几转,以便让他前后都饱览无遗,好品头论足一番。
高振飞做梦也没想到,昨天还流落街头,为了一日三餐发愁,被迫拦街行劫,今天居然坐在这里大饱眼福,不知道自己交的是什么运?
管他呢!是祸躲不过,眼前的这种机会错过,只怕下辈子也不容易再遇上呢!
这一步棋,完全是出于老吴的安排,他授意阿凤和黛黛必需使出浑身解数,吊足了高振飞的胃口,然后在紧要关头,他才出面。
正如同婴儿吃奶吃得正起劲,突然把他嘴里的奶头拔出,那会比什么都难受。老吴就是要用这种方法,要在高振飞如痴如醉之际,把他叫来面授机宜,那时候他必定百依非顺,唯命是从,绝对不致于打退堂鼓的。
由此可见,老吴非但是善工心计,而且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奸巨猾!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老吴立刻出了经理室,来到黛黛的香闺,连门也不敲,便横冲直闯地推门而入。
阿凤和黛黛正在搔首弄姿,比赛谁的双峰丰满,纤腰细小,臀围肥大……突然见老吴不声不响闯了进来,两个人故作吃惊,连忙跳上了席梦思床,抓了薄被覆在身上,露出不胜娇羞之态。
真他妈的煞风景!
高振飞几乎想把这不识趣的家伙轰出房去,但理智告诉他,人家是这里的老板,让你大饱眼福是天大的面子,你凭哪一点轰人家出去?
老吴心想:我来的正是时候!
随即正色说:“高老弟,我已经计划好了,一切都有了妥善的安排,不过得劳驾你去澳门走一趟。”
“到澳门去?”高振飞为之一怔。
老吴“嗯”了一声,郑重其事地说:“最迟今天下午就得动身,回港证和一切我会叫人去办,详细的计划,回头我再告诉你,你现在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有困难,我们这个计划就作罢,我绝不勉强你!”
现在己成骑虎之势,他刚才满口答应了,哪能出尔反尔,于是只好点点头说:“好!我下午就去澳门!”
老吴心知在这节骨眼上,他是非答应不可的,果然不出所料,当即欣然笑说:“很好,很好,现在你可以把握时间,尽情地玩玩,等事成以后,我会重赏你的。哈哈,你们痛痛快快地玩吧!”
说罢,他退出了房去。
回到经理室,立即拨了个电话给苏丽文。
苏丽文从“天堂招待所”回去后,由于昨夜被几个大汉施以弓虽暴,身体感觉非常不适,正躺在床上,叫王妈用电动按摩器,替她作全身按摩。
忽然客厅里的电话铃响了,王妈放下了按摩器,出来接听是老吴打来的,便用手按住话筒,向苏丽文请示:“小姐,是吴经理的电话,他说有急事,你要不要跟他讲话?”
苏丽文犹豫了一下说:“接进来吧!”
她卧房里装有分机,电话就置在床头柜上,王妈这边按下了开关,她便抓起了电话说:“老吴吗?是不是有消息了?”
“你的事我还敢耽搁吗?”老吴在电话里笑着说:“现在有个极难得的机会,保证一闷棍打下去,崔胖子不伤筋也得动骨,只看你想不想整他一下?”
“你这不是多此一问!”苏丽文忿声说:“这个仇我要是不报,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好!”老吴振奋说:“现在你听我说,崔胖子不是一直在私下转卖姑娘吗?警方早就在调查,可是始终查不出眉目。我准备叫人去踩他的盘子,设法弄清澳门方面的‘货’主是谁,怎样跟他接头,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交‘货’。”
“你是说,查明了这些,向警方告密?”苏丽文问。
“跟他没什么道义可讲,”老吴说:“他不是也来过一手,让两个条爪子去你那里搜查过?这叫以牙还牙,对他这种人,我们不必顾虑太多!”
“我不是顾虑太多,”苏丽文担心他说:“我是怕你没有十分把握,万一一闷棍打下去,没打着他要害。你刚才不是说过,打蛇要打在七寸,否则会被蛇反咬一口?”
“这一棍就是打他的要害!”老吴充满信心他说:“我的计划非常周密,绝对万无一失,今天下午我就派人去澳门。快则一两天,慢则三五天,一定会查出眉目的!”
“你准备派什么人去?”苏丽文显然已被他说动。
老吴振声说:“就是那个叫高振飞的!”
“他?”苏丽文大为意外:“那家伙怎么靠得住:老吴,我得提醒你,别忘了他可能是崔胖子的人!”
老吴哈哈大笑说:“这个你放心,我老吴从来不会冒险,做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如果有任何差错,由我老吴一个人挺,绝不把你小苏牵连在内,如何?”
“好吧!”苏丽文终于同意说:“事情由你去办,办成了,我负责替你把一百张票全都脱手!”
她刚要挂断电话,老吴却急忙说:“喂!小苏,别忙挂断,我的话还没说完啊!”
“还有什么要说的?”苏丽文有些不胜其烦。
“是这样的,”老吴说:“我派高振飞去澳门,准备要他冒充阔佬,以便混进私娼馆,表示有意思在澳门也开一个窑子。这样才能由他们的路子,跟香港这方面的崔胖子搭上线,所以他身上不能不多带点钱,充充场面,而我最近手头上实在不便……”
苏丽文已听出他的话因,偏偏她自己报仇心切,只得问他:“你说吧,需要多少?”
“二十万……”老吴居然狮子大开口!
“二十万?”苏丽文吓了一大跳,冷笑说:“你大概把我看成了银行,还是印钞票的?”
老吴却说:“数目是大了点,不过,少了的话,他去澳门怎么能充得起场面?再说嘛,这个钱并不是叫他乱花的,充过场面仍然要带回来的。如果有了问题,一切损失算在我头上,将来票脱手了,你可以在票款里照扣!”
苏丽文慎重考虑之下,咬着牙说:“二十万我一时拿不出,最多凑足十万!”
“十五万怎么样?”老吴表示让步。
“这又不是买青菜萝卜,还讨价还价的!”苏丽文也摸透了他的心理,断然说:“我只能先付你十万,多一分钱也没有。如果不行,我就另外想法子对付崔胖子,不必劳你的神了!”
老吴终于妥协,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好吧!十万就十万,不够的我再设法凑上,嗳!你小苏的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苏丽文胜利地笑了笑说:“钱你几时要?”
“愈快愈好,”老吴急猴猴地说:“他下午就去澳门,最迟要在中午以前把钱送来我这里。”
“好!我中午派人给你送去!”
说完,她把电话挂断了。
老吴这边刚刚搁下了电话,顿觉心情轻松愉快,嘴里吹着口哨,洋洋得意地走出了经理室。
来到梯口旁黛黛的房门口,只听得里面传出一阵男女的嘻笑声,显然高振飞正在左右逢源,乐不可支了!
老吴没有再去打扰他们,嘴角挂者微笑,径自走下了楼,来到酒吧,吩咐正在打扫的小厮,把睡在后面的手下几员大将,全部叫了起来。
一时如临大敌,他就像运筹帷幄的主帅,在酒吧里发号施令,分派着各人的任务。
然后,一个个的睡意尚未全消,便奉命出发,分头去办事了。
一切安排妥当,老吴才想起自己一大清早就被苏丽文的电话吵醒,赴警署保释了包正发和高振飞,回来一直忙着到现在,尚未好好休息过。于是,他上楼回到自己的卧房里,和衣而睡,只等着中午苏丽文派人把钱送来。
不到十二点钟,苏丽文果然派人把十万元现款,送到了“天堂招待所”来,交给老吴当面点收,并且要了张收条回去,以示慎重。
老吴的手下也纷纷回来复命,整套的新西服,衬衫领带、鞋袜,甚至于内衣裤、手表、钢笔,一切齐备。
回港证、身份证、船票……一齐俱全!
老吴一一亲自过目,然后才叫人去通知高振飞,到他办公室来面授最后的机宜。
高振飞被两个女郎缠得精疲力尽,好容易才蒙她们放过,昏沉沉地睡着,偏偏又被老吴的手下叫醒。
来到经理室,只见老吴春风满面,指着沙发上的一只新皮箱说:“高老弟,这一箱行头全是你的,你先换上,马上就叫理发师来替你装修一下门面,我还有话要嘱咐你。”
高振飞又开了一次洋荤,生平头一回穿得这样西装革履,穿在身上反而觉得浑身不对劲。
当他换好衣服,一位理发师带了两个女助手也来了,立即替他动手“装修门面”。
老吴则趁着他在理发时,坐在一旁,轻声向他面授机宜。嘱咐他到了澳门之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门面”装修完毕,全身又是焕然一新,前后相隔不过一个小时,高振飞已判若两人。只见他容光焕发,风度翩翩,谁会想到他昨天还是个身无分文的穷措大?!
人要衣裳马要鞍,经过改头换面的高振飞,连他自己也觉得神气起来了。老吴摒退了左右,只拿出五万元来交给他,并且郑重叮嘱说:“高老弟,别忘了我刚才的话,一切务必小心行事,我另外派有人暗中跟去,必要时可以接应。千万要记住一点,就是在任何人面前,绝对不能提到我,记住了吗?”
“吴经理放心,”高振飞说:“我一定照你吩咐的去做就是!”
老吴这才放心,随即吩咐厨房,马上来两份全餐,附带一瓶冰冻的香槟,以示预祝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高振飞酒足饭饱,看看新戴上的手表,已经快两点了,于是便向老吴告别,独自雇车赶往中环的港澳码头。
今天是星期六,下午三点有班“澳门号”开往澳门,老吴为了要替他充场面,居然大事派场,替他买的是特等船位。
高振飞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尤其身上穿的笔挺西服,使他感觉这也不对劲,那也不对劲,领带“拴”在脖子上,勒得他透不过气来。
这又是受他妈的什么洋罪!
上了船,尚有足足半个小时才开船,他已忙不迭进了舱房,关上门,解除身上的全副“武装”,总算松过一口气来。
然后,他倒上席梦思床便睡……
大概是连日身体疲劳过度,这一睡下就浑然入梦,等到一觉醒来,舱房里已是一片漆黑,坐起来从圆窗望出去,星火万点,如同香港半山的澳门已然在望了。
四、人蛇集团
船靠了码头,他按照老吴的指示,登岸后,立即雇车前往“六国饭店”,上午已有长途电话,替他订下了一个华丽套房。
老吴计划的第一步,是要他以观光客的身份,透过拉线的——旅馆里的仆欧,通常会向单身旅客兜售Se情的,打入澳门人肉贩子的圈里。
这个无需他费脑筋,在仆欧将晚餐送来套房,侍候他用毕后,收拾餐具时便向他展开攻势,搭讪说:“先生是第一次来澳门?”
“嗯,”高振飞点上了一支香烟:“我是特地慕名来观光观光的,澳门有什么地方好玩?”
“你喜欢赌钱吗?”仆欧说:“澳门最热闹的就是赌场,差不多来的观光客,都喜欢去玩玩的。”
高振飞摇摇头说:“赌,我是一窍不通。”
“夜总会怎么样?”仆欧建议说:“有两家夜总会每晚有特别节目,相当的精彩,保证你先生可以消磨一个愉快的晚上。”
“哦?”高振飞好奇地问:“怎么个精彩法呢?”
仆欧将餐具放在了推车上,眉飞色舞地说:“有家叫‘爱神’的夜总会,最近聘请了三位法国女郎,在那里表演脱衣舞,个个都生得漂亮极了,身材更是无话可说,完全符合国际标准。门票只收两百五十元,没有别的开销。而且每晚由她们亲自当众摸彩,每人摸出一个号码,如果客人的彩券号码被摸中了,就可以得到那位法国妞儿陪一晚,你看多划算!”
“可是客人一定很多,我哪会有这样好的运气,偏偏让我中彩呢?”高振飞耸耸肩。
仆欧神秘地笑笑说:“如果你先生有兴趣,我可以负责你如愿以偿!”
“哦?你有什么门路?”高振飞诧然问他。
仆欧笑着说:“你先生真想尝尝法国味道的话,只要花三千元葡市的代价,我保证你能中彩!”
对于高振飞来说,三千元葡币是个相当大的数字,但老吴已事先授权给他,要在仆欧面前尽量充阔,不可露出寒碜相,于是点点头说:“好!照付三千元就是!”
说着,便故意亮相,从身上掏出那五万元港币,数了十张千元大钞给他说:“这里是一万元港币,你拿去替我兑换一下吧!”
港币与葡币的币值相差无几,港币尚略高一点,仆欧其实只需付夜总会一千五佰元,自己干落一千五,高振飞付的是港币,无形中更多赚了个虚头。
于是,他欢天喜地地说:“你请稍等一下,我立刻替你去打电话通知他们。”
说罢便推着餐车出房去,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交给高振飞一张精制卡片,上面印着“爱神夜总会”字样。右上角是个小天使弯弓射箭的图案,左下角则是地址和电话号码,背面尚签有那仆欧的名字,大概是以资识别。
“你到那里去后,只要把卡片交给招待的人,他们就会安排的。”
高振飞想不到这仆欧,居然有如此大的神通,能够操纵大庭广众之下举行的“摸彩”,当时不便多问犯忌,小心翼翼地收起了卡片,然后笑笑问:“那里几点钟开始?”
“现在已经开始了,”仆欧说:“法国妞儿要到九点钟才出场,不过现在的节目也不错,你先生要是有兴趣,不妨先欣赏一下。”
“好吧!”
高振飞反正闲着也无聊,便吩咐仆欧锁上房门,出了“六国饭店”,雇车直趋“爱神夜总会”。
到了目的地,只见大门外车水马龙,好不热闹,门口几幅巨大的广告,画着三个赤身露体,身材极其诱人的法国女郎,并且用几只强光水银灯,照射在她们身上,使许多路过的人,也都不由地驻足而观。
显然,她们确实具有莫大的号召力呢!
高振飞照章购票入场,由侍者招呼在一张小台子坐下,他立即出示那张卡片。
侍者看过卡片,微微一点头,然后径自离去。
过了不一会儿,侍者送上饮料,盘子里压着一张彩券,轻声说:“彩券别弄丢了!”
高振飞会意地点了下头,即将彩券自杯底抽出,收进上装的小口袋里。
眼光向四下一扫,只见偌大的一个夜总会里,除了中央一个圆型舞池是空的,周围的桌上几乎坐满,真是座无虚设!
“爱神夜总会”备有舞池但并不供人跳舞,而是专门表演节目用的。
此刻音乐台上,正有几个奇装异服的男女,在抽筋似地演唱热门歌曲,听得高振飞汗毛直竖。看他们拉长了脖子鬼喊鬼叫,简直不知他们发的什么羊痫疯!
演唱完毕,他们已是声嘶力竭,只留下了一口气,总算鞠躬下台,接下去便是脱衣舞上场。
脱衣舞永远就是那么一套,穿得整整齐齐上场,逐渐地脱,脱,脱!……直脱到无可再脱,赤身露体为止。
于是,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满足了。她们亮完了相,跑回后台的化妆室,穿上另一袭舞装,再出场脱到一丝不挂。说穿了不过是那么回事,穿了脱,脱了穿,观众居然乐此不倦,百看不厌!
高振飞从前是根本没机会涉足这种声色场所,一日三餐都在发愁,哪有如此豪兴。但自昨夜起,他非但大饱眼福,彻底欣赏到胡小姐,阿凤和黛黛,三个不同女郎的胴体,更在她们身上获得了“临床经验”,比现在看台上的舞娘表演更为刺激、过瘾!
但他毕竟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几乎是全神贯注,目不稍瞬地盯在那些女郎的身上,看她们搔首弄姿,|乳浪滚滚,臀波乱摇……
节目一个紧接一个,相当的紧凑,直到九点钟,司仪在一阵急鼓声中,走上音乐台,对着麦克风报告说:“谢谢各位来宾的光临,今天晚上我们特地请到了法国尤物,露露、娜娜、丽丽三位青春美丽的舞后,为各位表演最精彩的节目。节目之后,并且由她们三位小姐,亲自当众举行摸彩,将有三位幸运来宾中彩,得到她们的特别招待。希望各位在今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谢谢各位,现在就请静静欣赏她们的表演!”
说罢,他又以英语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于是,全场灯光齐灭,只有两只聚光灯,由不同的角度,集中射向音乐台右边,垂着绒幔的台口。
一阵急鼓后,乐队奏起了一支闻名的“海宫仙蕊”伦巴舞曲,随着小喇叭的响起,从绒幔后伸出了一条雪白赛玉的粉腿,灯光耀下,腿上金黄|色的汗毛美极了!
她似在故意吊人胃口,把腿伸屈了几下,又缩了回去,然后把另一只玉腿伸出来,使观众只见其腿,而不见其人。
接着,她再伸出那娇嫩的藕臂,跟着音乐的旋律,作出柔美曼妙的动作,如同轻纱随风飘舞。然后她以绒幔裹住了全身,始将头部露出,只见她面色洁白娇艳,一头金黄|色的长发,散披在两肩,果然像刚才司仪介绍的,是个美丽动人的尤物!
观众为她的美丽,情不自禁地,报以一阵如雷的掌声……
她妩媚地嫣然一笑,仍然裹着绒幔,向台中央移动了几步,便开始浑身扭动,一会儿伸臂,一会儿露腿,让观众能惊鸿一瞥地看清,并且意识到她是全身赤祼的,但她很巧妙地利用了绒幔,使人不能一窥全貌。
吊足了观众的胃口,她总算大发慈悲,在激昂的小喇叭声中,突然撤开绒幔,以赤祼的胴体背对观众,将纤腰和丰臀,一阵轻摆,扭动。
观众全都屏息静观,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蓦地,她猛一转身,赤祼祼地面向了观众!
全场顿时掌声如雷,只见她从台上跳下了舞池,动作愈来愈野,愈来愈疯狂,两只跟着她的聚光灯,也开始变化成五颜六色,忽红、忽蓝、忽紫……将她诱人的胴体,幻成了各种颜色,令人眼花缭乱。
观众疯狂了……
当表演达到最Gao潮时,小喇叭正好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余声嘎然而落,全场灯光突然齐明。
那法国尤物表演完毕,向鼓掌的观众深深一鞠躬,光着身子跑回了音乐台,再鞠躬而退。
下个节目仍然是位法国女郎表演,节目叫“荡妇卡门”,不外乎是将全身脱光为止,但她舞技造诣很深,并非完全卖弄Se情,舞来蛮像回事,颇多可取之处。
接下去表演的一位法国女郎,居然载歌载舞,大展其性感的歌喉,边唱边脱,倒是别出心裁。
只是观众并不欣赏她的歌喉,只以贪婪的眼光,盯着她一对特别丰满的双峰,以及她身上最神秘的地方,饱览无遗。
舞罢,三个尤物再同时出场,全身一丝不挂地站在音乐台上,准备开始摸彩!
这时候是今晚的最Gao潮了,在场的每个观众,无不希望鸿运高照,能够幸运中彩,一尝异国情趣。
其实天知道,数百来宾之中,早已内定了是哪三位将中彩,成为今晚的幸运儿。
只见两个侍者,抬来一只大玻璃盒,里面散乱地放着数百张印有号码的小卡片,由司仪当场说明:“这里面装着今晚每一位来宾所待彩券的号码,由她们三位小姐,各人从其中摸出一张卡片。如果摸出的号码,跟你们哪一位的相同,那就是中彩了。今晚将由摸彩的小姐,与你共度一个美满愉快的良宵!”
全场爆起了一片疯狂的掌声!
司仪又用流利的英语,重复说了一遍,然后捧起玻璃盒,用力摇动几下,大声宣布:“现在开始摸彩,第一位,请露露小姐摸!”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几百双眼睛,齐向台上看着,其实他们真是空自紧张,露露的手心里,早已暗握了一张卡片,只是装模作样地,把手伸入玻璃盒,在里面一阵搅动,然后取出那张卡片,交给了司仪。
司仪看了一下,便高高举起,让坐得较近的来宾也能看到,嘴里大声宣布说:“露露小姐摸的是一○七号!哪一位是今晚幸运的来宾?”
全场的眼睛都在四下搜索,只见一位脑满肠肥的中年绅士,兴奋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高举自己的彩票大叫:“我是一○七号!”
一片热烈掌声,露露赤身祼体地从台上走了下来,含笑走向那张台子,热情地送上一吻,然后挽着那春风满面的中年绅士,在数百双羡慕的眼光注视下,大大方方地走向音乐台旁的小门里了。
当来宾的喧嚣逐渐平息下来,司仪又开始宣布说:“第二位幸运的来宾,将由娜娜小姐来决定!”
娜娜依样画葫芦,在玻璃盒里摸了半天,才将手心里预藏的卡片,交给了司仪宣布:“娜娜小姐摸出的是一九四号,哪位先生是今晚第二位幸运来宾?”
高振飞一看自己手持的彩券,可不正是一九四号?!不觉心里一阵狂跳,怯生生地站了起来,鼓足勇气高叫:“在这里!”
掌声,喧嚣交识下,那美丽动人的尤物,颤动着一对高耸的丰|乳,走下音乐台,含笑走到他面前,照样先送上一个热情的香吻,然后挽着他,也走向了那个小门。
于是,音乐台上又在“摸”最后一位幸运来宾了……
经过一夜消魂,高振飞在第二天中午,才返回“六国饭店”。
昨天的“三温暖”浴,他算开的是“洋荤”,昨晚居然又开了一次真正的“洋”荤,真使他大开眼界。
东方女人的体型,确实要比洋妞儿逊色许多,胡小姐、阿凤、黛黛,她们的身材已经算得丰满的了,可是跟娜娜一比,就显得小了一号。尤其她全身那金黄|色的细细汗毛,非常的够刺激,再加之法国女郎的天生热情、大胆,她们自然要相形见绌了。
初尝异国风情的高振飞,返回“六国饭店”,仍感到回味无穷,恨不得今晚再花上三千葡币!
仆欧看他回来,见面就神秘地笑问:“高先生,昨晚玩得痛快吗?”
高振飞说了一声:“还不错!”随手掏出两百元,塞在他手里,算是额外的犒赏。
仆欧连声称谢不已,为了巴结这位豪客,大献殷勤说:“今晚您要不要再去?”
高振飞是食髓知味,自然巴不得再去玩个痛快,但他想到此来是为了阿凤的妹妹,怎忍心花老吴的钱,只图自己风流快活,而搁下正经事不办,于是笑笑说:“我想换换味口,有没有什么好的妞儿,最好是由香港来的,本地的没劲!”
仆欧已把他认作了冤大头,想了想说:“回头我替您物色一位应招女郎,可以整天陪着您,要观光澳门,她还能作向导,玩名胜,逛赌场,保险使您称心满意!”
仆欧应命而去,高振飞便立即动起脑筋,他必需想出一番适当的话,要在不知不觉中,利用这仆欧的路子,跟澳门的人肉贩子搭上线。
正在默默地想着,电话铃响了,他接听之下,对方是个陌生的声音说:“喂,姓高的,你别只图快活,把正经事抛在脑后,老子们不能跟在你ρi股后头打转!”
“阁下是?……”高振飞先是一怔,继而想到了,对方必定是老吴派来跟着的人。
只听对方嘿然冷笑说:“大家都是外面跑的,油水嘛,应该大家沾一点,要是你被窝里放屁——独吞,那就未免不够意思啦!”
“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振飞理直气壮他说:“我是奉经理之命,派来澳门办事的,阁下要是认为我办事不力,尽可以回去向吴经理报告!”
“那倒不必!”对方狞声说:“吴经理也有命令给我们,随时发现你不可靠,兄弟就可以采取必要行动,姓高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对不起!”高振飞忿声说:“阁下的意思我听不懂,最好说明白些!”
“好吧!”对方愤愤不平他说:“坦白告诉你,咱哥们都觉得吴经理有欠公平,同样是来澳门办事,不应该厚此薄彼,让你吃喝玩乐,住的是套房,吃的是西餐,我们却几人挤一间最便宜的鸽子笼啃老米饭!”
“那你们怎不向吴经理提出抗议?”高振飞问。
“嘿嘿!”对方冷笑说:“我们自有主意,吴经理派咱们跟来,一方面是暗中保护你,一方面也可说是监视你。如果你是够意思的,我们大家可以兜着点,你放手去办你的事,我们尽力保护你,绝不让你在澳门吃上一点亏。不然的话,我们只要向外放一点风,你就吃不完兜着走,休想平平安安离开澳门了!”
高振飞故意问:“阁下所谓的够意思,是怎样个够法呢?”
“很简单!”对方要挟说:“把你身上的五万港市,拿出一半来给我们大家分分,其余的不管你怎么花,我们回去在吴经理面前,自然会替你兜着点的。否则我们只要随便找个理由,说你靠不住,嘿嘿!你就别想回香港啦!”
高振飞想不到老吴的手下,居然会见财起意,对他身上的五万元眼红起来,不由怒声说:“钱是吴经理交给我办事的,我没有权擅自作主拿出一半来分给你们,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正好仆欧推着餐车进来,送上了一份丰富的西餐,巴结地一旁侍候着。
高振飞一阵狼吞虎咽,一边仍在动着脑筋,忽然灵机一动,向仆欧搭讪说:“我看你对澳门各方面都很熟?”
仆欧得意地笑笑,大吹法螺说:“高先生,这可不是我吹牛,你只要到各处打听打听,提起‘六国饭店’的小方,少有人不知道的!尤其是那些夜总会、酒吧、大小旅馆……还有那些舞厅里的舞女、跳脱衣舞的妞儿、应招女郎,甚至于私娼馆,我都熟,每天最少总得替她们介绍几个客人去。”
高振飞趁机试探说:“在澳门靠女人赚钱,是不是很有赚头?”
“当然有赚头!”仆欧说:“除了赌场之外,这一行是包赚不赔的!”
“哦?”高振飞故作心动他说:“我手头上倒是有一笔钱,始终想不出有什么适当的生意可做,如果要在澳门投资,不知道能否干这行包赚不赔的买卖?”
仆欧哪知他的诡计,顿时喜形于色他说:“高先生,你要是真有这个意思,我劝您不必把本钱下得太大,搞什么夜总会之类的,钱花下去了一时不容易收回。要稳扎稳打,十拿九稳的包赚,干脆到外地去收买十来个出色点的姑娘,开私娼馆,每天都能见钱。不消半年就拿回了本钱,往后就坐着赚,睡着赚啦!”
高振飞暗喜他已上了圈套,表面上却不敢稍露声色,笑了笑说:“照你这么说,只要半年以后,就是干赚啰?”
“当然!”仆欧眉飞色舞他说:“如果关系好的话,各旅馆仆欧肯尽量多把客人介绍去,要不了半年,就可以连本带利拿回来了!”
“这样的话,我到真想留在澳门大干一番了,”高振飞煞有其事他说:“你对各方面都熟,如果我出资本,让你出面来替我主持,你愿不愿意干?”
“高先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吩咐一句,我小方绝对效劳!”仆欧禁不住一阵心花怒放。
高振飞摆出一副大资本家的派头,微微点了下头,遂说:“可是,那里去买一些出色的姑娘呢?”
仆欧仿佛真把他当做了大老板,忙说:“姑娘有的是,我可以替你张罗,澳门有很多穷人家的女儿一个只要三五万块钱,差点的两三万就能买到……”
高振飞摇摇头说:“本地的姑娘不行,譬如像我吧,我对本地姑娘毫无兴趣,最好是能从香港方面弄来几个像样的,宁可多花些代价。我要么就不干,要干一定干得比别人干得有声有色,绝不在乎多下本钱!”
仆欧犹疑了一下,终于说:“高先生真想干,回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是专门负责在香港收买姑娘的,手下大概还有不少出色的妞儿呢!”
高振飞大喜过望,情不自禁地振奋说:“好!我们说去就去,等我吃完了,我们就一起去一趟!”
仆欧不免怀疑地望望他,心想:这又不是干什么,哪有这样性急的,居然说到风就是雨,未免操之过急啦!
但对这位财神爷,他却不敢轻易违拂他的意思,只好顺从说:“要去的话,我还得向经理请假,找个人替我代班才行……”
“那你现在就去请假吧!”高振飞已迫不及待。
仆欧遇上了这个急惊风,简直拿他毫无办法,莫可奈何之下,只得从命,匆匆出了房间,径自去向经理请假了。
高振飞此刻说不出的兴奋,想不到来澳门的第二天,就打通了这一关,所花仅不过数千元,而且还开了次洋荤,尝过了异国风味。
但是,当他忽然间想起刚才的电话,顿时如同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使他心里一凉,似乎预感到,将会遭遇到无可避免的麻烦。
那家伙说的不错,如果不能遂其所愿,不必采取行动对付,只要在外面放点风,甚至于让那仆欧知道,他来澳门的真正意图,他就无法达到目的了。
往更坏处想,说不定还会遭受到意外的麻烦呢!
事到如今,他已顾虑不了一切后果,唯有勇往直前,反正自己本来就是光棍一条,一身之外并无长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是那么回事,总不致于把命送在澳门吧!
匆匆用餐完毕,仆欧已请准了假,换去号衣,居然也穿得西装革履起来。
“高先生是休息一会儿,还是现在就去?”他问。
“说走就走!”高振飞用餐巾抹去嘴上的汤油,站了起来。
于是他们锁上了房门,相偕离开了“六国饭店”。
乘“的士”来到二咙喉花园附近,仆欧抢着付了车资,带着高振飞,走进一条狭巷,以识途老马的姿态,找到了一幢两层楼的旧式木屋。
门里正走出个衣衫不整的汉子,向那仆欧招呼:“小方,你跑来干嘛?”
“歪嘴,”仆欧直呼那汉子的绰号,显然他们很熟:“张二爷在不在?”
那被称作歪嘴的汉子,当真把嘴一歪说:“你他妈的来得真不巧,二爷今天一早刚去了香港,你找二爷干嘛?”
高振飞听得暗吃一惊,担心自己来迟了一步,那人贩子张二爷既去了香港,很可能是去接运姑娘的。等他查出眉目,恐怕阿凤的妹妹早已被接来澳门。
仆欧也颇觉失望,遂说:“我找二爷有点事,真是不凑巧。”
歪嘴又把嘴一歪说:“二奶奶跟大婶婆都在,你要不要进去?”
仆欧最怕跟那两个女人打交道,但张二爷既已去了香港,尚不知几时回来,身边这位高振飞又是个急惊风,只好硬着头皮说:“好吧!”
歪嘴便领着他们进内,走过一个天井,才来到客厅。只见里面的摆设,完全是中国旧式样的红木家俱,颜色都已变成深紫发黑,显见用的年代相当久了。
在红木大靠椅上,正坐着两个年纪在四十上下,梳着粑粑头,满头Сhā了玉簪金钗,鬓旁尚别了朵花的妇人。
她们穿的是又宽又肥的唐装,两个都是又矮又胖,这副打扮,令人一看就看出,活像京戏里的刘媒婆!
两个肥女人正在一面嗑瓜子,一面口若悬河,在那里又说又笑,谈个没完没了。
看见小方带了个陌生人来,二奶奶习惯地把手那么一招,露出两颗大金牙笑骂起来:“该死的小方呀,我说二奶奶什么地方亏待了你呀,上次叫你替我办点事,一去就没了影子,连个回音也没有,你还有点良心吗?”
小方最怕的就是这种疲劳轰炸,果然不出所料,一进客厅就别想耳根子清净了。
“二奶奶,我这不是来跟你请安了吗?”小方只得陪着笑脸。
不料大婶婆忽然把脸扭了过来,故意挑刺说:“哟,小方呀,几天不见你可抖起来啦,怎么?见了我大婶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我还没来得及呀,”小方苦笑说:“大婶,你好,添福添寿、财运亨通、万事如意,这该成了吧?”
“贫嘴贫舌!”大婶婆这才饶了他,笑骂一声,仍然继续嗑她的瓜子要紧。
二奶奶诧然打量了高振飞一眼,向小方问:“这位是?……”
小方连忙替他们介绍:“这位是高先生,这位是张二奶奶,还有这位是大婶婆……”
这回他可学乖了,没忘记介绍大婶婆,免得又落个不是。
大婶婆只微微点了下头,仍然嗑着瓜子。二奶奶却是身为主人,不得不把手一摆,极不自然地笑笑说:“请坐!”
小方没等高振飞坐下,便走到二奶奶身旁,轻声在她耳边叽叽咕咕一阵。
二奶奶很仔细地听着,不时拿眼神瞟向正襟危坐的高振飞,看出他的神色略显局促不安,心里不免暗觉诧异:难道是年头变了,这么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居然也想开起窑子来啦!
所谓的张二爷,自己并没有开窑子,而是专干贩卖姑娘的勾当,从香港崔胖子的手里,以低价买些“剩余物资”,当然,好的“货色”崔胖子自己得留着。
张二爷把姑娘运回澳门,再以高价卖出,转手牟利,这些年来确实发了些缺德的财!
二奶奶本身是窑姐儿出身,年轻时可能苗条些,近年来有了钱,心宽体胖,所以身体一天比一天发福。闲来无事,不是找几个搭子凑桌麻将,就是跟开着“香怡馆”的大婶婆磨舌根,谈些风花雪月的艳闻。
她等小方把话说完,忽然起身把他拉进了屋里,郑重其事地说:“小方,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糊涂啦!怎么没摸清人家的底细,就把他往二爷这里带?你可知道,最近警察到这里来查过好几次,想必是有人在外边放了风,你带来这家伙,别是踩盘子来的吧?”
“这个我敢负全责!”小方拍着胸脯说:“别的不说,我小方见的人头可不少,相信这点眼力还有!”
“你不会看走了眼?”二奶奶可不敢大意。
“绝对不会!”小方表示很有把握。
“出了漏子,你能担当得起!”二奶奶问。
“这个……”小方虽然财迷心窍,毕竟还是怕担当责任,被二奶奶当头浇了盆冷水,不禁犹豫起来。
“我说小方呀,”二奶奶拍拍他肩膀说:“这年头变啦,知人知面不知心,凡事都得先往坏处想,别尽打如意算盘,不是我泄你的气,趁早别多这个事吧!”
小方仍不死心,呐呐他说:“我看……这个人蛮靠得住的,而且,是我先吹得天花乱坠,他才被我说动心的,又不是他向我打听什么,二奶奶,你的疑心也太重啦。”
“二爷没在,我可不敢乱作主张,”二奶奶谨慎他说:“这么吧,让我来探探他的口气,一方面跟他敷衍,一方面叫人暗地弄清他的底细。如果确实靠得住,等二爷的‘货’带回来,我们再作进一步的商谈也不算迟。”
“二奶奶看着办吧!”小方没刚才那么兴奋了。
二奶奶笑了笑,露出两颗大金牙,随即回到客厅,只见高振飞已和大婶婆聊开了,两个人居然谈得很起劲。
看样子高振飞知道大婶婆开着“香怡馆”,正在向她讨教开窑子的种种,以充实自己的经验呢!
这小子当真准备开窑子?二奶奶的心里暗觉诧然,一ρi股坐在了红木靠椅上说:“大婶婆,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样起劲呀?”
“我还能聊国际大事吗?”大婶婆说:“谈来说去,还不就是些风花雪月!”
高振飞忙补充说:“我正在向这位大姐讨教……”
这一声“大姐”,叫得大婶婆全身骨头都酥了,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
“哟,你还叫我大姐呢,四十出头啦,人家背后叫我肥老太婆哩!我看呀,你跟小方的年纪差不多,干脆叫我一声大婶吧!”
“是,大婶,”高振飞立刻改了口:“以后还得请大婶多关照,多指点。”
“没问题,”大婶婆眉开眼笑他说:“赶明儿等你哪天开张,我准定替你拉些大户头捧场!”
“那我先谢谢大婶啦!”高振飞表情极为逼真。
二奶奶听他的口气,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不禁Сhā嘴问:“高先生是真有意思在澳门打天下?”
“据说这一行很有赚头,”高振飞轻描淡写他说:“反正目前没有别的生意可做,所以我想试试。”
二奶奶“哦”了一声,开始盘问:“高先生以前在那里发财?”
老吴事先已给了他底子,因此他毫不迟疑地回答说:“我一向是在南洋一带跑跑生意的,可是近来感觉成年到头在外边奔波,赚不了什么,实在没多大意思,所以想改行,找个安闲些,又不担太大风险的买卖干干。今天无意中跟小方谈起,听说在澳门开窑子是稳有赚头的,因此我很冒昧地来拜访张二爷,想……”
没等他把话说完,二奶奶已露出两颗大金牙笑着说:“真不凑巧,我们二爷今天刚去了香港,不然你们就可以当面谈谈了。”
“张二爷几时回来?”高振飞不愿白来一趟,想打听清楚他的行止,必要时可以打长途电话报告老吴,就地在香港采取行动。
“大概总得两三天吧,”二奶奶眼珠子一阵乱转,忽然说:“高先生要是能等,自然最好,不然的话,我们手头上还有几个‘新货’,都是从香港买来的,可以让高先生挑挑看,有没有中意的。”
大婶婆也在一旁帮腔说:“二爷上次带回来的几个妞儿,我都看过,确实不错,要不是最近我手头不方便,我就全要了。”
二奶奶便接下去说:“昨天还有人来接过头,准备收买一大批姑娘,因为价钱没谈拢,约定今天下午再来作最后决定,如果高先生有意思,我就把她们留着,先尽高先生这边……”
高振飞的目的是要查出张二爷在香港如何与崔胖子接头,和接运姑娘的确实时间地点。但又不便表示得太明显,以免引起对方的疑窦,慎重考虑之下,只有当机立断说:“好吧,今天晚上我再来一趟,只要看得中意,价钱总好商量,我不会斤斤计较的。”
其实二奶奶是用的缓兵之计,见计已售,便春风满面地笑着说:“就这么说吧,今天晚上我把姑娘带来这里,等高先生亲自看过,中意了,我们再谈价钱。小方介绍来的,我们绝对不会漫天开价,高先生尽可以放心的。”
高振飞无意再逗留在这里,立即起身告辞,约定晚间再来,便与小方相偕离去。
走出巷口,小方忽然以怀疑的口吻说:“高先生,你该不会是警方的密探吧?”
高振飞笑而不答,挥手招来一辆路过的街车,上了车,吩咐司机驶返“六国饭店”,然后才从身上掏出一张香港的身份证,递给他说:“请看吧!”
这张身份证,是老吴临时花钱赶出来的,由一家印刷厂精心伪造,几乎可以乱真,除非是用高倍的放大镜鉴别,普通人根本看不出破绽。
小方接过来仔细一看,只见上面注明他的职业是经商,便疑云顿消,交还了给他,歉然陪笑说:“高先生别见怪,是刚才那位二奶奶疑心太重,恐怕你是警方的密探,我小方可没这个意思……”
高振飞哂然一笑,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身份证说:“这也怪不得她多疑,干这行买卖的,自然得处处谨慎些,出了漏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方连连点头,没再说什么。
回到“六国饭店”,才记起问高振飞:“高先生,你下午怎样消遣?是不是要叫位小姐来陪你玩玩?”
“我想先休息一下,”高振飞感觉心余力绌,笑笑说:“等我养足了精神,再通知你好了。”
随即又掏出一千元,赏给小方,作为他辛苦一趟的工价。
小方是见钱眼开,嘴里连声称谢不已,巴结地替他开了房门,才欢天喜地的去销假。
高振飞进入房里,刚脱下上装,解开勒着脖子怪难受的领带,便听得电话铃声大作。
是谁消息如此灵通,他才回来,立刻就打来电话呢?
抓起电话一听,果然不出所料,又是老吴的手下打来的!
“姓高的!”对方狞声说:“中午跟你说的,你考虑过了没有?”
“我不需要考虑!”高振飞断然回答。
“我劝你最好考虑一下!”对方嘿然冷笑说:“老实说吧,刚才你们去了哪里,我清清楚楚。如果你不想在澳门惹麻烦,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破财消灾!”
高振飞气得当时就想把电话挂断,来个相应不理,看他们能使出什么花招!但继而一想,现在好容易刚刚搭上线,今晚尚要再去张二爷那里,倘若自己意气用事,小不忍而乱了大谋,岂非是功败垂成!
唯一的办法,就是暂时先跟对方周旋,于是提议说:“阁下能否来我这里,跟我当面谈谈?”
“我看无此必要吧,”对方狡猾他说:“事情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再谈!你要想平安无事,就把五千元现款,送到楼下的服务台,用报纸包好,说明留交一个姓龚的客人去取,就没你的事了。如果你不照办,嘿嘿!不是我吓唬你,今晚去张二爷那里,你可得有点小麻烦呢!相信你会听懂我的意思吧?”
高振飞尚未及时表示可否,对方的电话又挂断了!
妈的!我高振飞真会受你们威胁?
他忿然搁下了电话,决定不理对方的要挟,倒上床便睡,以便养足精神,应付今晚可能发生的麻烦。
五、码头喋血
高振飞未曾受过什么高深的教育,但他疾恶如仇,而具有一种潜在的正义感。其实阿凤与他之间,根本毫无渊源,不要说她妹妹被绑是属虚构,就是真有这么回事,也不需要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呀!
但他就是这么个热心肠的人,既然自告奋勇地答应了下来,那就不畏一切艰难,决心要达成任务不可。
至于老吴手下的要挟,他可毫不放在心上。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朦胧,他立即整装出发。
这次他不需要小方带路了,单枪匹马,雇车来到二咙喉花园,走进那条狭巷。
白天他跟小方来时,便觉得这条巷子异常僻静,此时更是不见一个人影,冷冷清清的,倍觉阴沉,不禁使他预感到情形有些不大对劲起来。
来到那幢两层的旧式木屋前,只见两扇黑漆大门紧闭,没有丝毫动静。
高振飞看这情形,心里暗觉事有蹊跷,但既来之则安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伸手按了两下电铃。门开了一条缝,探出个脑袋来,向他厉声喝问:“找谁?”
高振飞认出这人绰号叫歪嘴,即说:“张二奶奶约我晚上来的……”
“不在家!”歪嘴“嘭”地一声,把门重重关上了。
高振飞应邀而来,想不到居然吃了个闭门羹,不由怒火中烧,用拳头在门上使劲地擂着,怒声说:“喂!你们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存心嬲老子?”
门里的歪嘴,来了个相应不理!
高振飞气得狠狠照门上端了一脚,破口大骂:“妈的!你们敢嬲着老子玩,可得当心点!”
尽管他在门外叫嚣,里面的歪嘴根本充耳不闻,使高振飞骂了一阵,自觉没有意思,只得憋着一肚子气,恨恨地向门上唾上一口唾沫,扭头就走。
气冲冲地走出狭巷,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那位大婶婆,日间跟他倒是谈得蛮投机的。心想:从这女人身上动动脑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呢。
张二奶奶闭门不见,显然是老吴手下捣的鬼,也许真的放了风,使她有所顾忌,才故意赏以闭门羹的吧?
既然直路走不通,何不绕个弯!
于是,他雇了一辆计程车直趋下环街市的“香怡馆”,去找那风月场中颇有名气的老鸨。
下环这一带又脏又乱,是澳门九流三教人物会聚的地方,尤其出入风化区的分子更为复杂,无形中,私娼馆就成了一切罪恶的温床!
“香怡馆”是半公开的卖淫大本营,由大婶婆亲自主持,艳帜下拥有二十来个年轻姑娘,大部分是由张二爷那里转手买来的。因为本地“土产”不吃香,所以大婶婆不惜投下巨资,以迎合嫖客的脾味。
由于交易上的接触,大婶婆与张二奶奶之间,自是顺理成章地成了手帕之交的腻友,彼此互通声息。因此,今天高振飞去过二咙喉花园后,她们就密商了对策。
一方面,由歪嘴去暗查高振飞的来龙去脉,另一方面,她们也唯恐自己的多疑。而失掉一个大主顾,所以当真挑选了几个出色的姑娘,准备给他“看货”。
根据歪嘴的情报,高振飞跟澳门的警方,确实是风马牛不相干的,并且证明他是来自香港的游客,以前从未来过澳门。
张二奶奶对歪嘴的报告很满意,疑念顿消,当即叫人把挑出的几个姑娘,送到了二咙喉花园这边来。
但,在五点钟左右,这条狭巷里,突然出现一些鬼鬼祟祟的人物,看来形迹颇为可疑。张二奶奶据报顿时又紧张起来,忙不迭派人把几个姑娘,由密道送走,以免被警方查获。
当时大婶婆尚未离去,两个女人一致认为,张二爷本人既不在澳门,一切应谨慎小心为宜,宁可失掉高振飞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主顾,也不能冒险。万一对方真是警方的密探,出了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后,大婶婆为了要赶回“香怡馆”去招呼,便匆匆告辞而去。
回“香怡馆”不到半个小时,高振飞就找来了。
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大婶婆心知他必是去张二奶奶那里,尝到了闭门羹,未得其门而入,但他跑来这里干嘛呢?这倒颇出她意料之外,不得不小心应付。
“哟,什么风把你这位贵客,吹到了我这寒窑里来呀?”大婶婆笑脸相迎,其实满腹怀着鬼胎。
高振飞哂然一笑说:“在下是专程来向大婶讨教的,同时也是特地来参观一下,开开眼界,得点实际经验。”
“讨教是不敢当,参观倒是非常欢迎……”大婶婆确实有一套应付的手腕,她把高振飞让到了屋里坐下,立即亲自奉茶敬烟,如同迎接财神爷似的。
高振飞哪知她是虚情假意地在敷衍,人才坐下,便心直口快地说:“大婶,张二奶奶究竟是怎么回事,下午分明约好了我,晚上到她那里去‘看货’的。可是刚才我到那里去,她竟闭门不见,不是岂有此理吗?”
“哦?”大婶婆故作诧然说:“这就奇怪了,半个小时之前,我还在那里,看她特地叫人送了几个蛮像样的姑娘去,准备等你去挑的,怎么……会不会是临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振飞忿声说:“生意不成|人情在,我专程应约去的,卖不卖在她。可是,关起了门来不见我,这总不应该吧!”
“张二奶奶不会是这种人,”大婶婆代为分辩说:“我跟她来往了不少年,知道她向来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既然约好了你去,绝对不会不见你,一定是发生了意外的事情……”
“哼!”高振飞冷笑说:“我看呀,她一定跟别人把价钱谈妥了,怕我出不起高价,所以干脆来个避不见面!”
“不会的……”大婶婆仍在掩饰。
高振飞却故作气愤说:“我不相信,澳门就数他张二爷独吃一份,我姓高的只要口袋里有钱,还怕别处买不到像样的姑娘!”
大婶婆看他表情逼真,不禁似信非信地问:“这么说,你真有意思干这行买卖?”
“不是真有意思,我何必跑去找她?”高振飞忿然说:“冲着她今晚对我的态度,我也非争这口气,哪怕花再多的钱,也要在澳门干这一行让她看看,除了他张二爷之外,我姓高的有没有办法买到姑娘!”
大婶婆想了想,忽然说:“高先生,您先别动气,在这里稍坐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就回来。”
高振飞猜想她这个电话,必定是打给张二奶奶的,心知事情尚未绝望,可能尚有一线转机,心里不由暗喜。但表面上不敢稍露声色,只漫应了一声,便目送大婶婆扭着肥大的臀部,走出了房去。
手里的一支香烟抽完,把烟蒂丢进了痰盂,始见大婶婆回来,满面春风地笑着说:“对不起,让你久等啦。”
“哪里话……大婶刚才是不是打电话给张二奶奶?她怎么说?”
大婶婆不由地一怔,随即很勉强的笑着说:“我知道张二奶奶这个人,是说一不二的。既然答应了你,绝对不会因为别人出的价钱高,就……”
没等她把话说完,高振飞已迫不及待地问:“她没有改变主意?”
“主意是没变,”大婶婆呐呐他说:“不过……今晚你恐怕不能‘看货’了。”
“为什么?”高振飞急问。
大婶婆瞥了他一眼,似在暗察他的神色,然后才说:“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下午你去过以后,在附近不断有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可能是警方的密探。张二奶奶倒不是疑心你高先生,而是担心有人跟她过不去,向条子方向放了风。最近已经有人去她那里搜查过好几次,所以她不得不小心些,临时又把姑娘送走了。”
高振飞沉吟了一下说:“改一天,或者换个地方,是不是可以呢?”
“那当然不成问题!”大婶婆忽然以试探的口气说:“高先生,如果你真急于干这一行,我把‘香怡馆’全部转让给你,一切都是现成的,怎么样?”
高振飞事先毫无准备,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他顿时茫然不知所答起来。
“这……”
“高先生放心,”大婶婆龇牙裂嘴地笑着说:“我这个人很凭良心,不会向你狮子大开口的,只要拿回这几年在姑娘们身上下的本钱,绝对不多加虚头。”
“可是……”高振飞急中生智,虚与委蛇他说:“你大婶辛辛苦苦经营了‘香怡馆’这多年,花了不少的心血,我怎能叫你大婶割爱……”
“什么割爱,”大婶婆说:“老实说吧,我干了这些年下来,也确实干腻乏味了,你既是有意思干,另起炉灶嘛,也不过是图个新鲜,可是那得下多少精神下去。我这个虽是旧瓶,也可以装新酒的。班底已经有了,再多添几个出色点的姑娘,面目就一新,照样是新开张。再说嘛。‘香怡馆’这块招牌还蛮叫得响的,将来旧雨新知一定不少,保证有你赚呢!”
高振飞揣摩不出她这番话的用意,究竟是试探他开窑子的诚意呢,还是真有“倦勤”之意。
总而言之,这问题把他难住了,不能不小心回答。
“我看这么吧,”他终于随机应变他说:“让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大婶真有意思出让‘香怡馆’,我绝对愿意接手,改天我们再洋谈,你看如何?”
大婶笑笑说:“不急,哪天谈都成……高先生不是想参观吗,请跟我来。”
高振飞看她并不逼着立刻成交,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她出了房。只见外面的一条长长的走道,两旁排列着一间间鸽子笼似的小房间,门上只挂着布帘。里面的春光虽不致外泄,阵阵调笑宣淫之声,却是处处可闻。
一共二十几个小房间,几乎全都门帘深垂,表示里面的姑娘正在接客。门帘掀起的,则表示尚无客人。
几个闲着的姑娘,均在一间较大的休息室里“待命”,一个个花枝招展,脸上虽然涂抹了厚厚的一层脂粉,仍无法掩饰她们藏在强颜欢笑后面的悲哀!
两个衣衫不整的嫖客,正在跟姑娘们“打茶围”,大概价钱尚未谈拢,想真个销魂又花不起钱,只好打经济算盘,在那里干吃“豆腐”。
高振飞真有点惨不忍睹,忽听身旁陪着的大婶婆笑问:“怎么样,我这里的生意不错吧?”
高振飞漫应了一声,他胸有成竹,故意挑剔说:“我看大婶这里,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姑娘嘛?”
大婶婆叹了口气说:“尽挑好样的,二三十个姑娘得下多少本钱呀!再说嘛,到‘香怡馆’来玩的,都不是大户头,姑娘再好,没有人玩得起。我们指着姑娘吃饭的,还能花钱把姑娘买回来当菩萨样的供?”
高振飞不以为然他说:“我要么就不干,否则每一个姑娘,都得像模像样,站出来就像那么回事!”
大婶婆置之一笑,心想:你要真花那么大的本钱,三个月下来,不关门大吉才怪呐!
窑子根本没什么可“参观”的,好戏都在鸽子笼里上演,那是“谢绝参观”的。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个名堂。
高振飞正感索然无味,忽听得坐在门口的龟公,拉开破锣似的嗓子高叫:“接客!……”
随声望去,见是两三个衣衫不整的汉子,喝得醉醺醺的,勾肩搭臂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休息室里几个姑娘,听得龟公的这一嗓子,立即迎了出来,一个个搔首弄姿,在客人面前亮相。
可是来的这儿个客人,好像并非真来嫖的,他们望了高振飞一眼,其中一个汉子仗着几分醉意忽然冲冲跌跌地走到大婶婆面前,手舞足蹈地说:“喂!你们这里有没有漂亮妞儿,大爷要买几个回去……”
大婶婆只当他是喝醉了,这种事是屡见不鲜的。应付醉汉,她自有一套办法,忙叫了个姑娘过来,笑笑说:“这位爷们大概喝多了,阿英,快扶他到屋里去歇会儿吧。”
阿英刚要上前搀扶,不料那汉子却把手一挥,怒骂:“去你妈的!”吓得她连忙倒退两步。
大婶婆的粑粑头一扭,仍然陪着笑脸说:“哟,我说这位爷们是怎么啦,敢情是嫌我们阿英不会体贴,那你自己挑就是了,何必生气呢!”
“妈的!”那汉子把眼一瞪:“你们以为大爷喝多了,满嘴的醉话?大爷再说一遍,要买你这里几个妞儿回去,听懂了没有?!”
大婶婆笑笑说:“那你可找错了门,我这里的姑娘只卖身,可不连人都卖的。”
“你以为大爷出不起价钱?”那汉子狂笑一声,突然指着高振飞说:“凭他这穷小子,能信口开河,哄得你们团团转,把他捧得真像个大财主似的,大爷难道就比不上他?”
大婶婆闻言不由一怔,将眼光移向了高振飞。他立即断定,这汉子必是老吴的手下无疑,心知他们是要挟未遂,以至恼羞成怒,跟踪到这里来,存心要揭穿他的西洋镜的。
面临这个尴尬的场面,高振飞只得力持镇定,哂然一笑说:“朋友,你要耍酒疯,可得认清对象,别像疯狗似的乱咬人,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那汉子嘿然狞笑说:“姓高的,你别他妈的反穿皮马褂——装羊!照子放亮些,大爷连你身上有几根穷骨头,早已数得清清楚楚,还他妈的充什么阔佬!”
高振飞听他毫不保留,居然当着大婶婆的面,掀开了他的底牌,脸上笑容顿失,冷冷地问:“你大概就是那姓龚的吧?”
“你别管大爷姓公姓母,”那汉子张牙舞爪他说:“反正大爷不会认错人,你小子就是骨头化成灰,大爷也认得出……”
“你可以住口了吗?”高振飞己按捺不住,刷地把脸一沉,眼中射出两道慑人的怒光。
这时“香怡馆”的几个保镖,已闻声围了过来,见状便要上前干涉,但却被大婶婆以眼色阻止,只好暂作壁上观,看他们双方针锋相对。
只见那汉子纵声狂笑说:“住口?哈哈,你小子要是怕让人掀出底牌,何不……”
话犹未了,高振飞已兜起一拳,击上了那汉子的下颚,使他嘴里发出“呃……”地一声,仰面栽倒在地上!
高振飞实在盛怒之下,忍无可忍,不顾一切地动了手。
他这一出手,其余两个汉于立即扑来,向他发动猛攻。
大婶婆见状吓得退开一旁,嘴里直叫:“别动手呀,别……”
正好一个汉子扑向高振飞,被他挥起一拳,击得踉踉跄跄跌开,一头撞向了大婶婆怀里,两个人顿时跌作了一堆!
“要死的!短命鬼……”大婶婆的身体臃肿不灵,又被那汉子压在身上,使她跌在地上两手一阵乱抓,爬不起来,急得破口大骂。
阿英急忙赶过去,一脚把那汉子从大婶婆身上踹开,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把那肥婆扶起来。
大婶婆气得跺脚大叫:“你们要打到外边去打,别在我这里闹,我这里还要做生意!”
可是谁听她的呢,双方正展开恶斗,打得难分难解。刚才被击倒的汉子,霍地跳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弹簧刀,大拇指轻按簧钮,“咔嚓”一声,雪亮的刀锋弹了出来。
“当心!”
那汉子心一横,趁着高振飞不留神,不声不响地从背后扑去,举刀就刺!
大婶婆的警告发出迟了一步,高振飞回身发现那汉子举刀刺来,已是避之不及。情急之下,急将身子一偏,刀未刺中胸膛,划过了左肩。
刀锋过处,顿时血流如注!
“杀人啦!”
大婶婆这一声惊呼,惊动了所有的嫖客,全都冲出鸽子笼来察看究竟,不知“香怡馆”里发生了什么事故,有几个嫖客竟光着身子!
那汉子见祸已闯,惟恐惊动警方,那就不易脱身了,慌忙返身夺门而逃。
另两个汉子哪敢怠慢,也忙不迭脚底板揩油,溜之大吉。
奇怪的是,大婶婆眼见双方交手,并不让“香怡馆”的保镖出手阻止。高振飞挨了一刀,她也未叫他们拦住行凶的汉子,仅仅叫了那么两嗓子,那管个屁用!
高振飞挨的这一刀虽不太严重,但肩头上血如涌泉,使他无法追赶凶手,急将肩头的伤口按住,以免流血过多。
大婶婆这才上前惊问:“伤的重不重?”
高振飞咬紧了牙关,只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大婶婆一脸的虚情假意,故示关切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附近有个医院,我叫人送你去!”
随即吩咐两个保镖的,陪同高振飞前往急救。
高振飞不便拒绝,只得由他们护送,默默离开“香怡馆”。
等他们出了大门,大婶婆便向那些好奇的嫖客们招呼说:“没事啦,没事啦,各位回房去吧!”然后,她走进了帐房里,拨了个电话给张二奶奶。
“怎么样?”张二奶奶在电话里急问。
“精彩极啦!”大婶婆说:“那小子挨了一刀,我叫人送他去医院了。”
张二奶奶闻言大喜,兴奋地说:“那太好了,现在你就照我刚才说的办法,如果能套出他的真话,自然是最好不过,否则我们就用第二个办法对付他!”
“你等我的消息吧!”
“好!回头见!”
大婶婆搁下了电话,走出帐房,向龟公交代了两句,便依计而行,带着个保镖的,匆匆赶到附近的那家小医院。
高振飞的伤口缝了几针,敷上药,又打了止血和消炎的针,正在包扎,见大婶婆已亲自赶了来。
“没关系吧?”她表示异常关怀。
高振飞报以苦笑,由那替他包扎的医生回答说:“最少得个把星期才能复元,还得要忌口,别吃鱼腥,多休息,少劳动。”
“唉!这真是无妄之灾……”大婶婆叹了口气,又向那医生说:“医药费算我的,回头我叫人送来。”
“不!”高振飞拒绝说:“医药费应该由我自己付,这点钱我还付得起……”
“那是什么话,”大婶婆一本正经他说:“事情发生在‘香怡馆’,我应该负责,说什么也不能叫你自己掏腰包的!”
高振飞正色说:“大婶是不是听了他们的话,认为我是个冒充阔佬的穷小子,怕我付不起?”
“你扯到哪儿去了呀!”大婶婆笑笑说:“他们那些流氓的活,鬼才相信呢!”
高振飞神态自若的笑笑,等医生替他包扎完毕,故意亮相,把身上的一叠钞票悉数掏出,遂问:“请问一共是多少……”
“不!汪医生,别收他的钱!”大婶婆一把夺过他掏出的钞票,塞进他的口袋里说:“我知道你付得起,可是凡事总得讲个理,该谁付的,就得由谁付,不是钱多钱少。我大婶婆做任何事情,一定得把良心放在中间,你要不让我付,那我睡觉都睡不着的!”
高振飞看她如此坚持,不便违拂她的一片心意,只好笑笑说:“那我谢谢大婶啦。”
“这算得了什么!”大婶婆丝毫不露声色,装模作样他说:“在我的地方,累你高先生挨人捅了一刀,我心里真过意不去,回头我一定叫人去查。”
“那倒不必了,”高振飞婉言相拒说:“捅已经挨人捅了,只能怪我自己太大意,跟你大婶毫不相干,何必再替你添麻烦。算了吧,我自认倒楣。”
开窑子的老鸨,那张嘴是哄死人不偿命的,尤其大婶婆跟张二奶奶是计划好的,更得好好卖弄一番她的生花妙舌,哄得高振飞七荤八素。
“我说高先生呀,像你这样气量大的人,我还真少见到过。”她说:“我看这么吧,你伤的不轻,先到我那里去歇会儿,回头我再叫人送你回去。”
高振飞尚未表示可否,大婶已不由分说,连拖带拉的,把他拉出了医院,一直拖回“香怡馆”。
其实他也想借此机会,跟这个老鸨打打交道,以便从侧面探听关于张二爷的一切,所以并不坚持拒绝。到了“香怡馆”里,大婶婆便把他招呼在自己的房里休息,吩咐打杂的特地去买了些水果、点心,殷勤招待他。
“大婶婆拿我当客人,那我可实在不敢当了。”高振飞看她忙得团团转,心里颇过意不去。
“高先生别跟我客气,”大婶婆笑容可掬他说:“小方知道,我这个人是最好客的,只要你不嫌简慢,就把我这里当自己的家一样,随时欢迎高先生来玩。”
“我会常来打扰大婶的,”高振飞投其所好他说:“小方向我说过,大婶不但好客,而且是热心肠的人,以后仰仗大婶帮忙的地方还多得很呢……”
几句高帽子给她一戴,大婶婆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仿佛对他的奉承非常受用,遂说:“没问题,只要我能办得到的,我一定尽力帮忙!”
高振飞谢了一声,趁机说:“我看张二奶奶很难缠,大婶能不能替我另外介绍一条路,我想澳门卖姑娘的,不会就只有张二爷单独一家吧?”
大婶婆暗自瞟了他一眼,似在观察他的神色,然后才微微一笑说:“人口贩子澳门有的是,我随时都能替你介绍。可是香港方面的姑娘,却只有张二爷才有办法,别人都没这路子。本地也有不少出色的妞儿,高先生是不是可以将就挑几个,或者干脆我把‘香怡馆’便宜些让给你?”
高振飞笑笑说:“大婶能够忍痛割爱,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我就是接手‘香怡馆’,也得招兵买马,从外地弄几个拿得出去的妞儿撑撑场面,以壮声色……”
“那你就非得跟张二爷打交道不可了!”大婶婆表示除此之外,她是爱莫能助。
“张二爷这个人如何?”高振飞问。
“不瞒你说,张二爷才是个真正难缠的老油条!”大婶婆说,“张二奶奶只是处事谨慎些,人倒是不错的。所以依我看呀,你与其准备直接找张二爷,还不如走走张二奶奶的门路,她可比较好说话多了。”
“可是……”高振飞苦笑说:“我不是已经登门拜访过她了吗,结果她竟赏了我闭门羹!”
大婶婆一本正经他说:“她就是这么个小心眼的人,张二爷不在,偏偏今天你去过之后,又有些形迹可疑的人,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徘徊。再说嘛,你们又是初次见面,她自然得处处小心,不敢轻易冒险啦。”
“那么,她要怎样才对我信任呢?”高振飞正色问。
“她呀,”大婶婆说:“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高振飞怔怔他说:“哦?大婶的意思,是说她必需要我先提出保证,才能取得她的信任?”
“对啦!”大婶婆极有把握他说:“如果高先生能先付她一部份现款,表示你是诚心向她买姑娘,我相信她绝对会答应随时让你‘看货’的!”
“她怎么不早说呢!”高振飞毫不迟疑他说:“大婶看我应该先付多少?”
“这个吗……”大婶婆想了想说:“我是局外人,这个数目很难说,不过,以我的看法,反正挑中了姑娘,钱早晚都得付的,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不如先多付一点,将来多退少补,谁也赖不掉的。”
“先付多少呢?”高振飞征求她的意见。
大婶婆随口说出了个数目:“至少得付她个十万八万的!”
高振飞听得一怔,心想:“十万八万,说的倒蛮轻松,可是我到哪里去弄呀!”
老吴交给他带来的一个整数——五万元,现在只剩下四万多在身上,悉数拿出来也不够,差了那么大一截。
但是,他既然冒充阔佬,口口声声要在澳门投资开窑子,要是连十万八万都拿不出,身份岂不是当场就穿帮了。
因此,他不敢稍露犹豫之色,哂然一笑说:“不成问题,我就照大婶的意思做好了,大婶是否现在就跟她联络一下?”
大婶婆没想到他会一口答应,遂说:“这么吧,高先生如果信得过我,不怕我把钱吞了,就请把钱交给我,由我亲自替你跑一趟,去跟她接好头。谈妥了,安排好时间和地点,马上通知你。”
“这点小数目,我还不放心大婶吗?”高振飞的口气,俨然是位千万富翁,他说:“不过,现在我身边没带这么多现款……”
“没关系,反正又不是急着在今天晚上成交,”大婶婆轻描淡写他说:“随便什么时候,你叫小方把款子送来,我就替你去办。”
高振飞心里暗急,但表面上不便露出忧色,事到如今,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既然在大婶婆这里,探听不出张二爷在香港的行踪,他也就无心再逗留在“香怡馆”跟她穷扯蛋,心不在焉地聊了一会儿,便托词身体支持不住,匆匆告辞而去。
大婶婆假意挽留了一阵,见他坚持要去,也就不便挽留,送他出了大门,返身回来,立即就去打电话给张二奶奶了。
高振飞此来澳门,目的是要查出香港的崔胖子,把那些不幸的女孩子,转手卖给了什么人。
现在他已查出眉目,获悉澳门的人口贩子是张二爷,可算不虚此行了。
但张二爷已去了香港,他跟崔胖子是如何接头,和“交货”的时间地点,却是无法查明。
照时间计算,张二爷的船已抵达了香港,假如他在香港不耽搁,很可能跟崔胖子一成交,立刻便回程驶返澳门。那么阿凤的妹妹,便来不及救出,必需由高振飞在澳门出高价,将她自张二爷手里买回了。
如果高振飞真是位大财主,只要花点钱,就能救出一个无援的弱女出火坑,未尝不是个办法。但他苦干囊中不足,心余力绌,又徒叹奈何。
慎重思考之下,在澳门已无计可施,惟有连夜赶回香港,把一切报告老吴,设法找到张二爷其人,或许能及时营救出阿凤的妹妹。
为了争取时间,怕万一赶不上张二爷,他立即前往“邮电厅”,先拨了个长途电话给香港的老吴,偏偏老吴不在,他只好在答录机上留话,说明跟崔胖子交易的是张二爷,船已在今日出发,盼老吴派人赴港九各大小码头查寻。
通完电话,高振飞仿佛松了口气,立刻雇车返回“六国饭店”,准备当晚搭船赶回香港。
向服务台一查,晚间由澳门开出的船已没有,最接近的一班“大来轮”,也要到凌晨一点三十分启航。
灵机一动,他立即借用服务台的电话,打到“游艇俱乐部”,查询有无游艇可租。
游艇俱乐部的职员,查过之后回答他说:“现在只有两艘大型游艇,租金是每小时一千两百元,包括人员在内,燃料另计……”
高振飞当机立断,订下了一艘游艇,叫对方登记下他的姓名,约定半个小时之内前往。
刚把电话搁下,忽听身旁有人狞笑说:“怎么?老兄雅兴不浅,有意思海上夜游一番?”
高振飞闻言一怔,转过身来,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身旁已悄然站了个平阔头脸的壮汉。
此人其貌不扬,穿的虽是套半新不旧的西装,领带打得歪歪斜斜,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活像套在狗头上被挣断的半截皮带。令人看了,会觉得他穿上了龙袍,也不像皇帝!
高振飞不认识这个人,但看他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气,就不是个正经人物,立即意识到,这家伙很可能是老吴派来跟着的人之一。
“阁下是跟我说话?”高振飞沉声问。
壮汉嘿然冷笑说:“老兄知道我不是自说自语,总算不错了,哈哈……”
说罢,发出了一阵刺耳的狂笑,言下之意,似乎对高振飞表示极大的不满与愤恨。
但,当他的眼光瞥向高振飞的左肩,发现袖上ρo处血迹斑斑,笑声突然止住,冷森森他说:“老兄怎么挂了彩?”
“哼!”高振飞忿声说:“阁下何必假惺惺,多承照顾,兄弟会把这笔账记下的!”
壮汉皮笑肉不笑他说:“老兄要把这笔账,挂在兄弟的头上?嘿嘿,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高振飞在这里不便发作,强自压制住自己愤怒的情绪,冷声说:“阁下是否有话要跟我谈?”
“如果不耽误老兄海上夜游的话……”壮汉说。
“此他说话不方便,”高振飞提议:“阁下要愿意,就请到我房间来谈!”
壮汉犹豫了一下,不甘示弱地说:“恭敬不如从命!”
高振飞心知对方敢答应去他房间,必然不止一个人,可能去“香怡馆”寻衅,用刀刺伤他的三个人,就在近处监视,但不知老吴究竟派了几个人跟来澳门。
老吴又怎会想到,派来监视和接应他的手下,居然见钱眼红,结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岂是始料所及!
高振飞眼光向四下一扫,并未发现在“香怡馆”殴斗的那班人,不由向那壮汉不屑地问:“那几位喜欢动刀子的朋友呢?”
壮汉只是阴森森地狞笑,置之不理。高振飞也不追问下去,冷哼了一声,两个人便并肩走进电梯,升上三楼,来到那间华丽的套房。
高振飞自己身上带有钥匙,开了房门,让在门口,把手一摆说:“请进!”
壮汉有恃无恐,把头一昂,大剌剌地走进了房内。
高振飞随后跟进,突然一脚蹬上了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上前用臂弯勒住了壮汉的脖子。
壮汉喉管里发出“呃……”地一声,被高振飞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身强力壮,体格相当的结实,急将双手扳住高振飞的手臂,身子一弓,竟把高振飞从头顶抛了过去。黑暗中,也不知把他抛到了何处。
高振飞没想到这家伙有几份蛮劲,一跤摔在地板上,跌得七荤八素。尚未及爬起身来,壮汉已冲到,飞起一脚,照准他的头部踹下。
情急之下,高振飞已顾不得左肩的伤痛,一咬牙,奋起双臂捉住了对方踹下的脚,用力一掀,壮汉顿时站立不住,被掀翻在地板上了。
高振飞急将身子滚过去,扑上壮汉的身上,挥拳就照他下巴上狠狠一记。
壮汉吃了这一拳,顿时发起狠来,当胸一把揪住了高振飞的胸前,企图将他掀下身去。但高振飞已拳如雨下,一连几记重拳,狠狠地落在了他的左颊上。
顿时,眼前金星直冒,嘴角流出了血!
高振飞已形同疯狂,为了不甘心白挨一刀,他决心要还以颜色,在这家伙身上施以报复。一阵狂风暴雨般的乱拳,终于把那大汉击昏了。
他看壮汉已不再动弹,这才住手,站起来整了整衣服,舒了口气,向昏迷在地上的壮汉冷笑说:“先让你尝尝我拳头的厉害,这笔账留着,等回了香港我们再算!”
时间已很局促,他不敢再事耽搁,忙将衣橱里的皮箱取出,提了就开门出房。谁知门外已站了个穿白号衣的仆欧,正是那小方。
高振飞不由地一怔,小方也露出诧然之色,即问:“高先生上那儿去?”
“我,我有点急事,要赶去香港一趟……”高振飞支吾说。
“你的房间还要不要?”小方问。
高振飞急于离去,又怕小方进房发现那被击昏的壮汉,恐怕就不易脱身了。事到这节骨眼上,他已是骑虎难下,只得把心一横,装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哦,小方,房里还有点东西,麻烦你替我拿下楼去。”
小方对这位财神爷,哪会起疑心,当即应了一声,便推门而入。
当他一跨进门,刚要伸手掣亮电灯之际,冷不防脑后被高振飞的一拳,如同铁锤般狠狠击下,仅只发出一声闷哼,人已倒在地板上。
高振飞击倒了小方,忙退出房外,锁上房门,急急由楼梯直奔楼下。
他倒不是贪小便宜,省几个房间钱,而是时间紧迫,怕万一那壮汉或小方清醒过来、追下楼来阻拦,他就走不成了。所以来不及去结算房间租金,急步走出大门外,招了辆“的士”,登车吩咐司机说:“到游艇俱乐部,快一点!”
司机唯乘客之命是从,立即将车子加足马力,风驰电掣地驶向“游艇俱乐部”码头。
高振飞到这时候,才算松了口气,只要上了游艇,驶离澳门,那就无所顾虑的了。
澳门的游艇俱乐部有两处,同在新口岸的码头,一个是葡籍青年作水上活动的“葡国青年团游艇俱乐部”,一个则是民营的“游艇俱乐部”,备有各型游艇,任何人均可随时租用,只是租金颇为高昂。
车抵新口岸码头,高振飞付了车资,下车便直趋“游艇俱乐部”,向里面的职员说明,刚才打电话来租用了一艘游艇。
职员便取出登记簿,要他照章办理租艇手续,并且先付三千元保证金,以后多退少补。
高振飞匆匆办妥手续,交了三千元,即由另一职员陪往码头,指着停泊在岸边的一艘艇说:“就是这一艘,艇上一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你上船把租艇证交给船长就行了。”
高振飞谢了那职员一声,便径自提着皮箱,由跳板走上游艇。
船长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敞开衣领,歪戴帽子,邪里邪气地走过来,向他索取了租艇证,洪声问:“去哪里?”
“香港!”高振飞完全是发号施令的神气。
船长点点头,便向身旁的水手一挥手,两个水手立即动手抽回跳板,解开绳缆……
但,正当这时候,突见一辆大型轿车,风驰电掣而至,车子一直冲到码头才刹住。车门开处,跳出了四五个彪形大汉。
高振飞大吃一惊,正待找一件应手的东西拒敌,不料站在他身边的船长,霍地掏出了手枪,向他喝令:“不许动!”
“你?……”高振飞惊怒交加,想不到这位船长,居然跟他们是一丘之貉!
“我吗?”船长敞声大笑说:“我这个船长,跟你这位大富翁一样,是冒牌的宝贝货!”
高振飞不甘束手就缚,趁着那冒牌船长说话分神,出其不意地,突将手里提着的皮箱一挥,挥在了对方执枪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