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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无处安放的婚姻(之子于归) > 第46章 谈笑

第46章 谈笑

谈笑笑着坐直了身子,揉揉眼睛,看看手表,道:“好吧,先不谈我的问题。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如果娇娇是为我好,我不可能不识好歹去说她的不对。我得脾气你了解,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废话。”

周嘉道,“好吧,我就直说了。我认为娇娇只不过是拿你的事做借口,她以为我和苏阿月之间有什么,所以想办法要陷害苏阿月,甚至让她……包括被检察院找到。”

谈笑看了看周嘉,心里叹口气:总算你还能明白点儿女人心!

其实,那娇倩的确恨苏阿月,她恨所有爱着周嘉或者被周嘉爱着的女人(包括谈笑自己),所以她会自觉不自觉的伤害谈笑,会打着帮助谈笑的名义关注苏阿月的动向,甚至在亲自报复苏阿月的时候都不忘扯上谈笑!

不过,谈笑想起那娇倩给自己照片的时候提到过:如果那个人是存心破坏谈笑的,为什么还要告诉那娇倩这件事呢?

看着周嘉,谈笑似乎有些明白了。苏阿月这是在以另一种方式通知那娇倩:看,我在北京,我和周嘉在一起。不管我有多糟糕,周嘉始终护着我,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些事情不仅包括享用你的男朋友,还包括破坏我的前情敌的生活,而你,永远无能为力!因为,你要顾着那个男人!

谈笑明白,对于苏阿月这种平时就很疯的女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只能用丧心病狂来解释了。也许,她甚至亲自找到过娇娇,炫耀一把?

谈笑不敢肯定,但也不敢否定!

想到这里,谈笑心底有些悲凉。娇娇做的这些正是以前她对那个人做的,自以为忍无可忍的反击,其实不过是命运或人生早就定下的结局——只要恨意不除,迟早都会亲自­操­起屠刀的。

猛地,谈笑打了一个冷战,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刀,已然在手了么?

“谈笑?”周嘉小声的提醒了一下。

谈笑收回思路,抿抿鬓角的发丝说:“恩,你要我怎么做?怎么……给你们一个机会?”最后一句几乎是嘲讽的说出来,但是周嘉已经没­精­力追究谈笑的态度了。只要她肯把那娇倩拽回到自己这边来,一切都好说!

其实,谈笑说对了,现在已经没什么是那娇倩不知道的。如果真的想毁灭那娇倩知道的一切,并保住自己的话,只有让她闭嘴。周嘉额头冒着细汗,谈笑能答应是一大机会!虽然谈笑拒绝他也有别的办法,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也不敢那样做!

斟酌了一下词句,周嘉说:“你能不能和娇娇谈谈,这个问题其实是很严重的,已经做过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最近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谈笑不想与他纠缠,说道:“也好。反正我也要和她见面,你的意思我会带到的。你就是希望她闭嘴,对吧?!不过——”谈笑终究忍不住,沉吟了一下说:“她的为人你最清楚,不是没有心胸的。”谈笑想提醒周嘉站稳立场,不要再逼娇娇了。她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分明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推一把,还是拉一把,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个人,已经不是她谈笑了。

但是,周嘉似乎还没意识到,困惑的说,“是啊,以前她都没事的!所以,这一次,刚得到举报消息的时候,我也没怀疑她。直到苏阿月被捕,我才想到这一切不可能那么巧合的!为什么检察院单单会拿苏阿月的公司开刀?为什么检察院就揪住收购国有资产这件事?而且收购的这家企业还和娇娇他们公司有关系?对了,这事还会牵扯到你父亲,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劝劝她。”周嘉倒是始终把谈笑当自己人。谈笑也是很久以后,再见娇娇的事后听她说:周嘉觉得一个生活在幸福中的女人是不可能做出很绝的事的。

当时,谈笑只是蹙着眉头,明显不想听这句话:“好吧,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周嘉会账相送,问起谈笑的去向,谈笑脸­色­回暖道:“去看看陆枫,这个五一他不能回来。”

周嘉看了看她摇摇头说:“没想到你这么贤惠,是我没把握好机会。”嘴角微微一挑,高大的身子稍稍弯曲,凑近谈笑的耳边道,“还能……有机会么?或者,我真不如那个宋白?”

放在以前,谈笑至少会脸红,可是今日,她只是不着痕迹的快走两步拉开距离,顺带向相反的方向偏了一下头,别说凑着耳朵说了,连一丝热气都没沾到谈笑身上。然后笑着大声说:“啊?你说什么?哎呀,现在的车真讨厌,摁什么喇叭!你说什么?”

周嘉苦笑了一下,识趣的止住话题。看谈笑依然开着黄|­色­小雨燕,忍不住酸溜溜的说:“这车开了很多年了,就没人给你换换?”

谈笑打开车门,径自上车,关上车门摇下车窗对周嘉说:“用的好好的,­干­嘛要换。周嘉……”谈笑顿了一下,猜简短的说,“你自己保重吧!”

这句话倒是真诚,虽然有很多的不愉快,可是这段时间谈笑自己都觉得自己变了,看开了许多事情,也没过去那么多怨恨了。今天见周嘉固然不快,可是想起两人在一起毕竟有过快乐时光,而他也的确对自己“以诚相待”,谈笑的怨气似乎少了很多。如今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想想以后可能的囹圄之灾,实在令人唏嘘。谈笑很真诚的说了一句“保重”。

周嘉愣了一下,有点不懂谈笑的意思。整个事件,他就没往谈笑身上想,因为一来他认定谈笑不会害自己的父亲,恨归恨,关键时刻没有出卖自家人的;二来,他见过陆枫的家也见过宋白,更看到过谈笑开怀的样子,在他看来,幸福中的女人是没什么攻击力的。所以,全部的事情最后都集中在本该隐在幕后的那娇倩身上。

所谓无常,就是无定法。千算万算,算不透自己的那颗千伶百俐心,一步步走下来,早就超出了当初的设想,回头也难!

谈笑离开咖啡厅,原本清朗的心情变得有些灰暗,甚至觉得去陆枫驻地的路怎么那么长?!事情既然转到陆枫身上,谈笑的心情也开朗了很多。顺带着想起那张挂号信的单子,不知道陆枫想­干­什么?今天已经够倒霉了,千万陆枫不要再给她找事儿。这样想着,谈笑有些着急。掏出单子看了看,也没什么线索。今天邮局也放假,取信是不太可能。谈笑有点后悔自己太粗心,越发渴望看到信的内容。加大油门,向陆枫的驻地奔去。就在大院大门遥遥在望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冲进谈笑的脑海:这封信不会和那些照片有关系吧?

陆枫心里有事,打球也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像过去一样打到吃饭,早早的就要下场。战友们前呼后拥着回去,走到宿舍门口,值班员敬了个礼,对陆枫说:“副营长,刚接到电话,说门口您家属找您!”

乍一听,陆枫脑子蒙了一下,然后心头突突的往外冒火——怎么这么久才来!这不是让人着急么!一直悬着的心却扑通一下落了原位,两腿觉得有点累了。

人群中有参加过陆枫“喜宴”的,非常遗憾没有闹成新娘,凑着球兴,哄着陆枫往大门走。陆枫脸涨的通红,嘴里嘟哝着:“接什么接,看看看,又不是没见过,丑八怪似的,去去去,别添乱!”大家哪理他,听他这么一说,再看那小脸憋得,哄得更厉害了!陆枫一着急,直着嗓门,伸手一指:“别闹了,再闹小心我下次削你们!”

“厚……副营害臊喽!厚……”人们还在闹着,却不在跟着往前走,只看着陆枫一溜小跑的离开,时不时的还恶狠狠的回头指着众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大家三三两两的回到自己的宿舍,有的进了别人的宿舍,希望能从窗户里看到“新娘子”的生活照。因为他们知道,陆枫还没有分房,只在宿舍的大办公室里凑合一间临时住所。

可是,这一回,陆枫早就找好了招待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从门口接了谈笑,直接拐弯进了招待所,一点没便宜别人!

谈笑不知道陆枫的心事,只是从蛛丝马迹处隐约猜着他或许知道什么,但是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反而很开心的把带来的东西一一向陆枫“炫耀”。陆枫想着谈笑到底看没看信,见谈笑不提,也只能从她的举止里猜测:

——拿出五六个洗面­奶­,“一下子买那么多以后不准备给我买了?”

——又软又厚的被子,“这么关心我,难道她准备放弃宋白?或者心怀鬼胎,向我示好?”

——一套套老妈做好的好吃的还有成箱的酒,“为什么是我妈做的,还那么多,是不是她准备同我摊牌,先把我妈的事情交办好?这女人总是这么虚伪。”

“对了”,陆枫正猜的万分痛苦,谈笑翻翻空空的箱子,一拍巴掌,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在陆枫眼前一晃,嗔怪道,“你给我写的什么呀?用这么老土的方式,我都来不及取!”

啊?陆枫好像在深渊黑暗里爬行到近乎窒息,突然一道金光­射­来,在分不清光明和黑暗的时候一下子冻在那里——自己提心吊胆半天,人家根本没看见!

谈笑晃了晃手里的纸片,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有心放弃却更加不甘,想知道信件内容的心一下子变得万分迫切。看着陆枫的眼睛也从戏谑变的有些锐利。

屋里突然静默下来,尴尬的——沉默着。

良久,或者只是觉得良久,陆枫才说:“你、没看啊?”

谈笑动了动脖子,脊椎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咯嚓声,好像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没。邮局放假了。”

陆枫“哦”了一声,低头琢磨该不该说。

谈笑忽然笑了:“算了,不想说就算了。对了,你有做饭的地方么?我们做饭吃好不好?”

陆枫长处一口气,赶紧说做饭就免了,找个馆子简单吃些之类的。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谈笑却想起很久以前,大家都说妈妈是傻瓜,最后一个才知道父亲外遇的事情。怎么会联想起这个?她想,如果陆枫是想分手,那么自己算不算在“主动”拖延知道的时间呢?

吃饭的时候,谈笑的话格外的多,表情似乎也过于夸张了,其间甚至不小心打破一个杯子。陆枫却觉得很压抑。

吃完饭,天黑了,两人并肩往回走。

初夏时分,草长虫飞,空气暖糯绵软,只在这漆黑的夜里还夹着一丝幽冷的气息,好像走远的冬天回望一眼,叹了口气一般。

“我今天来晚了,”谈笑开始讲白天的事。陆枫这才发现自己过于专注那封信的问题,连谈笑为什么来晚了都没问。

“是啊,怎么回事?听妈说你早就出来了,害我往大门跑了好几趟。”

谈笑道:“本来已经出来了,结果接到周嘉的电话,说有急事,我就去见他了。”

“嗯?周嘉么?”陆枫以为应该是宋白;或者明明是宋白,故意说成周嘉了?

谈笑没理他,继续说:“他和娇娇遇到点麻烦,请我有时间尽快和娇娇澄清一下。”

“哦。”看来是周嘉了。陆枫想起在商场看见的那对男女,有点和在谈笑宿舍里见到的女孩对不上号。

谈笑道:“不过,周嘉告诉我一件事挺有意思的。还给了我一样东西,正好我们回去看看。”

陆枫道:“什么事?”

“走,到招待所,我们边看边说。”谈笑突然不说了,拉着陆枫快走起来。陆枫随着她走,却觉得谈笑有点心思不属。

说还是不说?谈笑心里一直犹豫。与其让别人说三道四,不如自己直说。当年若是父亲开始就明说,也许那个家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可是,这种事——该怎么说出口?!

招待所不远,快走几步就进了大院。短短一段路,说还是不说,在谈笑心中已经反复了几百遍。最后竟然决定,如果自己能打开电脑不死机,那就说;如果打不开电脑,或者不想打开,那就不说!

陆枫只觉得掌心的小手想块冰坨,还时不时的渗出水来。握得紧些,似乎还要滑出手去!门卫诧异的看着几乎跑进去的两人,笑着对同伴说:“看见没,这家伙急得——平常多正经的人,见老婆也这样儿!”

进了房间,谈笑猛地笑了一声:“哈,电脑没带!”

陆枫指着床:“那不是在那儿呢。”

谈笑尴尬的拿过来,放在桌子上摆弄:“好像没电了?”

陆枫递过来一团黑黢黢的线团,“喏,这不是电源线么?Сhā座在桌子边上。”

谈笑嘿嘿两声,摁下Power,看着电脑屏幕变成蓝­色­,最后变成绿­色­的经典桌面。Сhā上U盘,接着硬件识别的时间,简单的说:“周嘉告诉我,他在外面的女人拍了我跟别的男人的照片寄给他的女朋友,就是娇娇。”

“啊?”陆枫一愣,“拍你的照片,寄给那娇倩?为什么?”天下还有这样吃醋挑衅的吗?

打开文件夹,谈笑没有直接点开,说道:“我和宋白吃饭的时候被周嘉撞见过。但是周嘉只和那个女人说过,没和娇娇说。我想这个女人就是想向娇娇示威,她才是周嘉的——亲密爱人吧?”

陆枫蹙紧眉头,听起来很混乱,这是什么心理?但是等等,谈笑和宋白吃饭?也许崩的太久,陆枫已经不去想同事不可以吃饭的理由,以邻人的执着和极品心态怀疑谈笑和宋白的关系。

谈笑皱了皱眉头,虽然陆枫没说话,但是她就是能感觉到陆枫反感抵触的心态。这心态不可能是对那娇倩和那女人的。

谈笑深吸一口气,转身点开一张图片,设置成手动放映的格式,把自己和宋白在一起的照片就这样展示给陆枫看。

“也许这会是最糟糕的坦白,甚至会破坏这场婚姻。但是,宁可这样明明白白的分手,也不能什么努力都不做。”谈笑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是的,什么都不做她会后悔!多年后,她会可惜!

可惜?谈笑下意识的大脑一片空白,可惜!是这个意思么?妈妈——

“你什么意思?”陆枫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令人心寒的不信任。

谈笑打起­精­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

“没什么意思。捕风捉影,怎么会有人无聊到这种地步。”谈笑做出无所谓状,扭头看着陆枫,竟然还笑出来了,“你不觉得好笑么?”

说完又转头面对电脑,一边翻着画面,一边说:“娇娇先给我一堆一模一样的图片,说从地址上看,是从宋白住的附近寄出的,但是很奇怪的是为什么寄给她。然后周嘉又给了我这个U盘,说是苏阿月留下的——”

“苏阿月?”陆枫记得这个名字,“你说苏阿眉的妹妹?”

“啊?对。”谈笑点点头,“她犯事了,被检察机关约谈,自己跑到周嘉那里躲起来。被娇娇发现还通知派出所带走了。”

陆枫听的头大,好像不是谈笑和宋白的故事啊!“究竟怎么回事?”

谈笑­干­脆把周嘉讲的来龙去脉详细的重复了一遍。陆枫一下明白怎么回事了:给自己寄信的是苏阿月。这女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在逃亡时还不忘整治别人。周嘉告诉她谈笑和宋白的事,她就找人跟踪弄了这么几张照片。一方面拆散谈笑,同时向那娇倩炫耀自己和周嘉的关系。这都是什么脑子!蠢不可及!

“愚蠢!”陆枫简单的下了一个注脚。

谈笑把照片设成自动播放,靠在椅背上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说:“女人么,都有傻的不可理喻的时候。”

陆枫听着别有意思,低头看谈笑。谈笑只是向他笑了笑,指着电脑说:“你看,拍的还是挺清楚的,我估计是专业照相机。”

陆枫看了一眼,一伸手“咔哒”一声关了,“无聊,没什么好看的!早点睡吧。”

谈笑站起来说:“你也收到照片了吧?”见陆枫不语,径直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说过不给你戴绿帽,就不会给你戴。不过你非要找顶绿帽子扣脑袋上,别人摘你还死捂着——我也没办法!”

话说的难听,陆枫黑脸更黑,呼呼的往外冒热气。谈笑不怕死的拍拍他的肩膀,走进卫生间洗漱。

本章完

以下手打更新——————————

屋子很黑,大家都睡觉了。夜是寂静、沉默和平静的代名词,可有时候……

陆枫没有翻身,呼吸正常,但是谈笑却觉得有些危险。她僵直了身子躺了一会儿,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陆枫那边好像动了动头。谈笑立刻屏住呼吸,无声地证明自己已经睡着了。

最后那句话太有杀伤力了!虽然陆枫的表情证明他收到了邮件,但是,最后一句话显然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谈笑又往旁边挪了挪。不正常,太不正常了。陆枫的呼吸轻浅得很,按理说这么久了他应该打呼噜才对!

谈笑越想越恐怖,ρi股慢慢抬起,又轻轻落……再落……怎么还没着床?一口气喘不上来,以臀部为重心,整个人被带着向那个方向落下。

“嗯——”谈笑闷闷地惊呼了一声,有人动作比她还快。整张床像突然暴动了似的,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然后她就被人抓着胳膊抽回来。没想到反作用力更大,陆枫一使劲儿,胳膊一伸,谈笑觉得明明自己平躺着却像飞起来似的,上下一颠簸,整个人就被他抱进怀里。 他抱着谈笑不动,似乎在想心事。谈笑还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应付,按照他的脾气,大概“活动活动”就好了?电光石火的瞬间,她肯定了一件事儿:这个男人挺好的,目前真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自己。

但是,陆枫一直没动,死抱着谈笑就是不动。谈笑想,他一动不动想­干­吗?一动脑子,她觉得有点儿热了。一个不好的念头突地冒出来:他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给他戴了绿帽子,想勒死自己吧?

那就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的问题了

谈笑本能地向后挣扎了一下。陆枫下意识地拥紧了她,闷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笑笑,你……你觉得我……我怎么样?”

呼!不是杀人问题。

谈笑偷笑自己神经紧张,这么戏剧化的情节都能想出来。一边试图把嘴巴解放出来。一股冷空气钻入鼻孔和张开的嘴巴,她先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才说:“挺好的。真的,你真挺好的。”赞扬的话说出来,后面的就自然而然了,“你对我真的很好。真的。我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福分。呵呵。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特像我妈,老训我!”

陆枫也笑出声来,手臂放松了些,“那……那你后悔吗?”

“后悔?后悔什么?”谈笑挣扎着让脑袋自由一点儿,试图找到陆枫鼻孔出气的位置,做“平等对话”。

陆枫配合地放松了力道,却觉得不太舒服,又把她摁住了,“别乱动。就是……嫁给我……嫁给我,你后悔吗?”

谈笑皱起眉头想了想,“……什么意思?”这两天的事情太乱了,她也不知道陆枫这儿会不会有别的事儿。比如有个女文工团员,或者……也不知道驻地有没有女兵?难道陆枫后悔了?谈笑心乱如麻,头一次知道猜忌的滋味好比蚂蚁在心上爬。

陆枫没有让谈笑等太久,­干­脆地说:“我是问你,你后悔嫁给我吗?”

谈笑松了口气,觉得这个问题应该认真回答:“不后悔。

” “跟约定没关系,我是说你心里后悔不后悔?如果有人比我条件更好……”

谈笑笑了,以近似叹息的声音轻轻地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我了。后悔?我还担心你会呢!”一不小心,反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谈笑只是吐了吐舌头,又坦然地钻进陆枫的怀里,“以后你也不许用别的女人和我比啊!你不觉得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你的吗?”说着有点儿生气,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陆枫赤­祼­的胸膛上,“听见没有?没人比我更适合你了!”

“好好说着,怎么打起来了?”陆枫的声音轻松了许多,拿下谈笑乱动的手,顺着力道背在她的身后,很轻,估计她不疼,但这样压着她也不能乱动。陆枫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想乐,从来没想到擒拿术能用在床第之间,而且还有这么温柔的用法!想到这儿,他心里也柔软起来,低头准确地找到谈笑的­唇­,深深浅浅地吻起来。

他和宋白谁更好?这样的问题留给以后吧。比起实实在在躺在怀里等他的谈笑,这个问题实在微不足道。

第二天,陆枫尽职尽责地做了一回向导,引着谈笑在营区好好转了一圈。当转到自己那间小屋的时候,他才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临时的,临时的。”营职­干­部,可以带家属随军。谈笑虽然不可能随军,但换个角度想是不是意味着陆枫有资格分套房子呢?谈笑半开玩笑地提了出来,陆枫严肃地否决。“困难的同志还很多,我们已经有房子了,要那么多­干­什么?不要添乱!”后来谈笑才发现,“不要添乱”几乎是陆枫的口头禅。对人,对己这四个字都挂在嘴边。而陆枫的行为似乎也一直沿着这四个字划定的轨迹在走。以他父亲的背景,他进机关谋肥缺似乎都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是他却一毕业就进了野战部队,从没想过离开。而且,据谈笑观察,对职位和军衔的谋划,陆枫似乎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谈笑有心试试陆枫,回到招待所,指着那箱子酒说:“喏,这箱酒是给你铺路的,你可不要喝了。”

“铺什么路?”陆枫有点儿不解,但注意力还集中在谈笑带来的瑞士军刀上,在手里把玩着,和自己的小刀比较着钢锋。

谈笑说:“当然是你的前途。你妈说了,你们头儿好喝酒,尤其是五粮液,馋得不行,又舍不得买。你如果能送过去,兴许今年年底就有你的机会。你妈听说的,年底一定会动的。至于怎么动就不知道了,反正你好好表现肯定没错。”

陆枫听明白了,哼了一声:“多事儿!别听她瞎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表现当然应该,不然白­干­了。不过,这酒已算了。”他斜眼看了看酒,:“又是你掏的钱吧?老太太才舍不得掏这么多钱呢!她就知道鼓捣老头去压人家!切,官僚作风!”

谈笑说:“哦,你这副营不是……”

“别瞎说!”陆枫急急忙忙打断她,“老头和这边的人不熟,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说到这儿,他有些上火,“我可告诉你,我陆枫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做事,你也别给我来那些歪门邪道的。”

谈笑继续说:“可是大家都这样,就算进贡也未必有你的份。话又说回来了,无非是表明一下态度,跟人套套近乎,用得着上纲上线吗?”

陆枫说:“我努力工作套近乎不行吗?他要是不认工作只认礼,我还不认他这个官呢!”

谈笑笑了笑,走上前抚着他的背,轻声说:“别生气呀,我就是随口一说。这酒不是放你这儿了吗?谁喝都一样。我转头就走了,还不是由你决定。”

陆枫脸­色­缓和了一些,握住谈笑搭在他肩上的手,说:“我妈那儿不用理,她觉得没趣了自然会放弃,我爸是不会帮她的。”

谈笑想想,的确是这样,想起每次陆妈妈在陆爸爸那儿碰了钉子的模样,觉得很有趣,扑哧笑了出来。陆枫不明所以,询问地看着她。谈笑赶紧敛了神­色­,正经地说:“其实,你妈妈也是担心你。现在的大环境就是这样。你的原则我理解,可是人家理解吗?就算理解是不是也会心里不舒服?是不是也会觉得你是异类?工作能力强、年龄适合的肯定不止你一个,选谁都可以满足建设党的军队的需要。再说了,你这么有原则,人家会不会觉得你不好管?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命令到你这儿就遇到challenge?如果有些事情无法解释、不能解释,却必须要你去做,你觉得人家会认为是你更容易遵守命令,还是那些灵活变通的人更容易呢?”

谈笑娓娓道来。陆枫听得倒还认真,只是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听谈笑告一段落停了下来,才说:“男人的事儿,你别管!我做事问心无愧,哪怕当猪倌我也认了。要是阿谀奉承,甚至行贿受贿,你就别说了。今后也别让我听见一个字!”

谈笑仔细地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半跪在地上,认真地说:“老爷子是退下来的后勤部长,你当猪倌肯定没问题。最近猪­肉­涨价了,中央震惊,是个肥差!”

陆枫眉头一拧,正要训斥谈笑,一低头正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明摆着是在编派他,“好啊!你敢编派我,看我怎么修理你!”

谈笑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就被陆枫抱了起来,“还说不说?”

“说又怎样,不说又怎样?”谈笑吓得抱紧陆枫的脖子,嘴巴还很硬。

陆枫诡异地一笑,“说了,就把你扔在地上,摔你ρi股;不说……”他看看床,“免你重罪,轻罚难逃!”说着脸上是两人在一起时谈笑常见到的坏笑。

谈笑脸红了,贝齿咬着嘴­唇­,细声说:“可不可以扔到地上的时候你在下面?

陆枫终于憋不住了,仰天大笑,把谈笑放到床上,自己也扑了过去,说:“好吧,妻有过夫之罪,我受罚。来,你在上面,让我好好看看你!”

谈笑觉得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在冒火,整个人被烧得像要炸了一般。陆枫却好整以暇地交叉双手,枕在脑后,“来,快点,你家小爷等到不及了!”

“去死吧你!”房中无人,谈笑也放弃了矜持,笑着扑过去,两人闹成一团。

陆枫终于弥补了新婚的不足,连值班的时候也是春风满面的样子。赵伯州看见了忍不住打趣道:“怎么着?相思了无痕了?”

陆枫懒得理他,低头看自己的报纸,然后又看了看表。谈笑在招待所等他晚上回去吃饭呢,可是现在才下午四点。啊!晚上,美丽的夜晚,你怎么就那么迷人呢?

陆枫想入非非。赵伯州嘿嘿一乐,“你呀,看你前两天跟丢了魂儿似的,现在找到魂儿啦?我说,要是你媳­妇­一走,你这魂儿是留还是走啊?”

陆枫心中一凛,还有那封信呢!

看来谈笑是没看到那封信,连取信条都带在身边。这两天耳鬓厮磨,陆枫突然明白那些坏蛋为什么不管女人爱不爱他,都死活要绑在身边了。是人是鬼你都得留下,放手是不可能的!

赵伯州见陆枫突然脸带杀气,打了个冷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

陆枫想了想,扭头问赵伯州:“老赵,你记不记得上次咱们出的任务?”除非是特大问题,否则他们一般不会参与地方的事情。因此他这么一问,赵伯州立刻就知道是哪件事儿,脸一黑,沉声说:“你怎么提起那个啦?”

那件事儿是死了人的,而且是他们的战士击毙的。回来后接受了好几个月的心理辅导,虽然过去了,但是大家不约而同地不提这事儿。

当时武警和特种部门都出动了,但是对方在山里藏匿,范围大,装备­精­良,尤其是对方还有部队退下来的老兵——这也是心理辅导难做的原因,当时情势紧急,大家想到的只是敌我形势。等布下天罗地网,蹲点的战士和对方面对面的时候,活生生的血­肉­大战,大家突然有种痛彻骨髓的寒凉——他们,也曾经被称为战友!

陆枫问:“老赵,你记不记得那时有个女人来着?”

赵伯州点点头,“记得。说起来还不都是为了那个女人。人家不乐意就不乐意了,偏偏跟中了魔障似的,杀了人家的丈夫,抢了人家的企业,闹得越来越大。可怜!唉,不提了,社会不好混啊!”

战士退伍,虽然安置下来,但是面对周围的花花世界,谁能不动心?凭什么挣得多,我们挣得少?有手有脚有本事,做人保镖算什么违法?哪知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陆枫沉默下来。在这之前他最恨的不是那个匪首,也不是不争气的战友,而是那个女人。红颜祸水,为什么那个女人不早点儿死了呢?她死了,就不会有后来的麻烦!可是,今天他有些恨不起来了。

赵伯州问:“嗯?快快乐乐的,怎么问起这事儿了?是不是有任务了?”

陆枫摇摇头,从沉思中醒过来,“没事儿,就是想起来觉得那个女的也挺可怜的。”

赵伯州不以为然,“祸水!我看那女人就是一个扫把星!嗯,虽说咱们不讲迷信,可是你看这女人周围的男人几乎都死光了,连她公公都死了!”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我后来听那个镇子里的人说,这女人一出生,人家就说她八字硬,她爹妈都不敢要她。本来要送人的,结果没舍得。看,出事儿了吧!祸害啊!你说,她要是真不喜欢那家伙,­干­吗不用刀子了结了?磨磨蹭蹭地跟着,给我们通风报信,又跟着那男人求死觅活的。折腾什么?”

陆枫低声说:“你说,这女的是不是最后发现她其实还是挺喜欢那男人的?要不,怎么最后跟着走了?”

赵伯州恨恨地说:“我管他们!我是替老张不值!”

他一拍大腿,向来斯文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陆枫看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老张,就是他们的战友。憨厚老实,夜间­射­击的一把好手。后来在部队选拔中受了伤,没能进特种部队就退伍了。人话不多,心气却高。想不到竟然……

陆枫和老张不熟,他走的时候,陆枫刚分过来。赵伯州却很熟悉,所以恨意就格外浓烈。陆枫记得,执行任务回来,赵伯州整整一年没露过笑脸。那时候他天天陪着赵伯州在办公室里坐着,听他讲老张的故事,讲以前的意气风发,讲袍泽兄弟。也就是那时候,陆枫从一个全新的角度理解了部队,理解了这儿的人和事,也被这份情谊深深地打动,更坚定了他留下来的想法。

屋里安静下来,陆枫轻轻地拍拍赵伯州的肩膀,“算了,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赵伯州摇摇头,声音略微嘶哑:“小陆,我真是怕啊!怕再来一个老张,真的怕啊!”

陆枫眼睛酸酸的,扭过头去,亦沉默不语。谈笑前两天的话又响在耳边,“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坚持理解是崇高,但是崇高不能喂饱肚子啊!就算是全钢的变形金刚也要喝汽油,何况是七情六欲的人!”怎么办?他想给大家谋个好出路,但是由得他吗?就连他自己不也陷在得与失的泥潭里,战战兢兢吗?

28逃避

被赵伯州一打岔,陆枫暂时忘了那封信的事儿。明天一早谈笑就要离开,晚上夫妻对酌,气氛有点儿悲伤。

陆枫心事重重:这一去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山重水复,谈笑若是应了信里所说,自己到底敢不敢说到做到?还是真的揣枪毙了那个姓宋的?到那时怕是真的没有路了!

左一杯右一杯,眼看向着酩酊发展。好在谈笑早有预见,买了吃的放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如果真醉了,只管往地上一推,估计陆枫自己能爬到床底下。谈笑心情大好,抿着嘴乐,看陆枫喝个不停,按住酒杯说:“又不是不来了,喝这么多­干­吗?还是你今晚又想睡床底下?”

陆枫趁醉握着谈笑的手,细细地抚摸着,“笑笑,唉,我早就想摸摸你的手了。你说,咱们结婚这么久,我在大庭广众之下牵过你的手吗?哦,不,牵过,但是我这样摸过吗?”

谈笑­干­脆坐近些,让他摸个够,“你现在摸了,够了吗?”

“够?哪儿够哇!”陆枫想起心事,稀里糊涂地就觉得这手被宋白牵过、摸过的,心头小火一蹿一蹿的,“哼!老子不光要摸,老子还吃呢!”一低头,呜哇一大口,已含在嘴里。

谈笑惊呼一声,推开他,手背上已是两排牙印!“你还真咬啊!”

陆枫力气大,使着蛮力把谈笑搂在怀里,“就是咬了,怎么样?”伸手勾起谈笑的下巴,强迫她仰头看着自己,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敢对不起我,我不仅咬你,我还……”

谈笑哪吃过这亏!秀眉一拧,手下使劲儿,正好掐住陆枫大腿上的­肉­,“你还怎么样?”

谈笑是半点儿也没留情,亏得陆枫皮糙­肉­厚,饶是如此,也龇牙咧嘴地松开了手,“你……你怎么真掐啊!”

谈笑哭笑不得,“你都敢咬了,我还不敢掐你嘛!你今天发什么疯?”

陆枫酒醒了一半,看看谈笑,又摸摸自己的大腿,委屈地一撇嘴,赌气地扭头看向一边,不理人了!谈笑恼也不是,笑也不是。醉酒有睡觉的,有砸东西骂人的,大概咬人也算疯了,可是有醉酒撒娇的吗?

“行了,别生气了。”谈笑抓起陆枫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我让你掐回来,公平的,好吗?”

陆枫抬眼看看她,“真的?”手指捏在一起。

谈笑硬撑着,点点头,眼瞅着陆枫手上青筋微突,赶紧说:“你比我劲儿大,不能掐得我比你疼!”

陆枫这才笑了出来,“我怎么知道用多大力你才能和我一般疼?”

谈笑还很认真,“这是公平啊!”伸手就要挪开陆枫的手,“你要做不到,就不要掐了,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啊!”脸上全是认真严肃的表情,移开陆枫手时还小心翼翼的,好像真是行使了什么不得了的权利。

陆枫才不理她,手腕一翻,把她拉进怀里,身子轻轻摇晃着,“无赖!你这职业习惯真不好。”

谈笑在陆枫怀里有点儿无聊,看他今天的架势,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反正她也不想离开,索­性­在他怀里躺着玩手指头,“不许侮辱我们神圣的法律事业啊!不是­精­英做不来的!”

陆枫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没有多说。

过了一会儿,陆枫闷闷地说:“那个宋白,有女朋友吗?”

谈笑心里门儿清,嘴巴上却很不经意,“没有吧。反正没见过,不过倒是经常听说他相亲。”

“哦”。陆枫简单地应和着,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谈笑赶紧补充:“我觉得我们所某些女律师对他挺有兴趣的。”

谁啊?”

“褚丽丽。嗯,以她为代表的。反正男未婚,女未嫁,没什么不可以。”

“我?我都结婚了!”谈笑的回答显得大大咧咧的,“瞎折腾什么啊!而且,”她顿了顿,“我可能在这个所里­干­不长了。”

嗯?这可是好事儿!陆枫身子一震,低头看着谈笑,问:“怎么回事儿?姓宋的欺负你了?”拜谈笑所赐,陆枫脑子里立刻冒出三个字——­性­­骚­扰,手臂下意识地就用上了力气。

谈笑赶紧推开,“松点儿,松点儿!没有啦,他对我挺照顾的。开玩笑,老同学都不照顾的话,他还做不做人,还在不在这个圈里混啊?我的意思是……”

如此这般,谈笑就把五一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顺便也让陆枫知道同事在一起吃饭通常与­性­别无关。

吃饭,说白了,就是一种手段。光吃饭不说话,肯定比光说话不吃饭管用。

陆枫听完了眨巴眨巴眼,琢磨了一会儿,说:“我看你就考公务员吧,不­干­这行了。看你累得,还学德语,用得着吗?”后边说得有点儿牵强,主要是不想让谈笑做律师,不想让她在宋白的所里做律师。考虑到宋白似乎和法院还有关系,那­干­脆连法院都不要进了。陆枫甚至已经想好,实在不行,他就走走老爷子的门路,把谈笑弄到和部队近一点儿的部门,最好能天天在自己眼皮底下,省得提心吊胆的。

谈笑想得没他多,还绕在自己那点儿心事上,“到哪儿不一样啊?别说地方了,前几天咱们说的部队里的事儿,不都一样嘛!我看,我这辈子是甭想有什么大出息了。”

陆枫恍然大悟,“我哪像你那么能­干­,又有个好领导啊!唉,我都觉得我将来的路越走越窄,可能就当一辈子技术工人了。寻章摘句老雕虫!”说着,她委屈地噘嘴,懊恼地重复了一遍“老雕虫”三个字。

陆枫摇摇她,“说什么呢!哦,不送礼就不­干­活啦?老雕虫怎么啦?光明正大,凭劳动挣钱,有什么不好的?我还觉得你挺光荣的!比那些挣黑心钱、昧心钱的人强多啦!我告诉你啊,咱虽然是律师,可不能没有原则。上次,我们一起看电视……”陆枫讲了一个电视上的案子,其实就是黑心美容店把人的面部给整坏了,却死活不认帐。庭审时,美容院的代理律师滔滔不绝地证明责任不在己方。陆枫对谈笑说:“这种律师不能当!给钱也不做。我都跟老赵说了,咱们做的不是这个。”

谈笑撇撇嘴,“法律不是这样的。就算是被告也有责任是否适当的问题,他有权请律师为其争取合法的权益……”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陆枫打住,“反正我觉得挣钱当官都在其次,关键要对得起自己。你说是不是?”

谈笑仰头看看陆枫,觉得他的脑袋都快够着天花板了,点点头,“嗯,是这样的。反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尽力,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至于能得到什么就由不得我们了。”

陆枫把谈笑圈在怀里,握着她的手,下巴抵着谈笑的头顶,心有戚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应该是他们努力和期望的最好注脚吧。世事几许无奈,能把握的也就是自己了。那么努力地做事,最后的结果其实就是“无愧无悔”四个字罢了!

夫妻两人想着同样的问题,陷入沉思,将来的路还长,但是至少他们彼此是相互支持、理解的。

想到这儿,谈笑仰头看陆枫,陆枫低头看她,相视而笑,悠悠地晃动起来。

屋里飘着酒香,菜香,还有淡淡的心香……

早上,谈笑终于要走了。陆枫送她到车上,终于忍不住说:“笑笑,那个……”

谈笑诧异地看着他。陆枫写信时的勇气全没了,唉了一声,松开手一挥,“走吧,没事儿!”心里暗想:要是谈笑真的同意了,大不了他再负荆请罪。如果真的那边有什么“质的变化”,大不了自己陪他们一起死!

他抬头大大地出了一口气,看着黄|­色­小“雨燕”远去的背影,竟有一分悲壮的情怀油然而生。

女人,或者谈笑,我陆枫真的要毁在你手里了。

一转身,想起这些天的相处,陆枫那点儿悲壮迅速变成悲哀。命啊!谁让自己遇见她呢!谁让自己沉不住气,写了那要命的东西呢

在谈笑眼里,陆枫这两天的表现真的不错。除了工作,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她了,甚至连要孩子的事情也没有念叨。不过,谈笑心里也有事儿。苏阿月拍的那些照片,陆枫是看见了。虽然对于自己的解释,他没有说什么,了不起就是加了句“以后小心些,影响不好”之类的,但是她不敢确定陆枫心里是不是真的如此云淡风轻。他们虽然是夫妻,但是严格地说,相互之间的了解还不如朋友们来得详细。

谈笑一边开车一边琢磨:两个不了解的人,凭什么在一起?而且看了那些照片还能若无其事,甚至更加亲密地在一起?难道说真的是越了解越有距离吗?还是说,陆枫根本不在乎她,那些暖昧的照片不过是外面世界的八卦,白添了笑话?

这样想着猜着,谈笑终于在回城之后如愿以偿地取回信件。信的内容倒没出乎她的意料,陆枫果然受不了绿帽子的侮辱要求离婚。不过……谈笑仔细看着信,心里酸酸甜甜的。有这样要求离婚的吗?一边亲昵地说我爱你,一边又委屈地要求离婚。分明就是让别人哭着喊着对他说:老大,我错了,我不是人。你伟大,你圣人,你原谅我吧!然后就让他随便虐待,随便发泄怒气,直到消火!

想象着自己抱着陆枫的大腿,撒泼似的为这没谱的事儿苦求原谅,淡笑觉得有点儿伤自尊。车子停在路边,过了上班的高峰,大厦下面的人流稀疏多了。

谈笑又看看信纸,脑子里冒出一个主意:屁大的一点事儿就被他弄得跟真的似的,这回我给你寄顶真的绿帽子回去!

谈笑走进办公室。小前台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有点儿吃惊地问:“谈律,您……这是您买的帽子?”

“啊?对啊!”谈笑晃晃手里的帽子,好心情地说,“还行吧?我可挑了好久!”

小前台挺会说话,“不错,不错,样式简单大方,就是颜­色­有点……那个,挺有个­性­的。不是您戴吧?”

谈笑笑了笑,没有说话,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小前台吐吐舌头,谈律真的做业务做疯了吗?哪有人戴那么绿的帽子?不过,这么有个­性­的帽子,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

一时间,小前台开始琢磨那个­性­小店是在哪里,煞有介事地记在小本上,准备中午的时候找谈笑问问。

晚上回到家里,睡觉的时候,谈笑又拿出帽子来端详。这是在一家礼品店里找到的。她看见的时候,这顶帽子是戴在一个硕大的布绒猴的脑袋上。现在那猴子就趴在卧室的小柜子上,挤眉弄眼地看着她。

谈笑蹦下床,拧着猴子转向墙壁,这才安心地回到床上。

绿­色­的线帽,还有几条稀疏的黄|­色­圆圈,戴在猴子的脑袋上,线帽被撑开来,那几条黄红圈都稀稀落落的,看不太清了。谈笑远远地比了比猴子的脑袋,陆枫也是个大脑袋,估计和猴子差不多,戴上的效果嘛……

谈笑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正笑着,电话响起来,打开一看,是陆枫的。哼!他还有胆儿打电话!

“你还来电话­干­吗?”谈笑开口语气很冲,“不是要和我离婚吗?”

陆枫听谈笑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扑通一下算是落了地。能这样说,就说明没事儿!有事儿不是这口气。陆枫模拟了那么多天,又试探了一个假期,谈笑的各种反应基本都没逃脱他的沙盘。目前她这种嗔怪的口气,应该预示着前景比较乐观。

嘿嘿一笑,陆枫本能地用最憨厚的口气说:“你看到了?”

“看到了,写得不错呢,主是有几个错别字,还有就是文法有些不通,前后逻辑混乱,意思重复,中心不明确——不过意思倒是表露出来了。好歹算你个意思表示真实!”谈笑­阴­阳怪气地说。少了平时的客观冷静,多了几分泼皮无赖,陆枫倒还受用。

陆枫摸摸鼻子,好象谈笑就站在他面前,“你看你说得,跟我小学语文老师似的。”

谈笑冷笑两声,转了转手里的帽子,突然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意思表示真实,同时又有受本意思表示拘束的意思,那就是一个offer,要约了。看来你已经对离婚这件事没任何异议,就等我同意了?那我是现在口头回复你,还是书面留证?”

啊?”陆枫愣住了,不会吧,一关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聪明劲儿,急着说,“不行。你不是说合同法不管人身那个什么的事儿吗?什么约不约的,咱俩的事儿跟法律没关系!”想想似乎自己有些急切,他又说,“我觉得你应该理智地考虑一下,不要工作和家庭不分,也不要使­性­子,这样不好。”

陆枫想继续说下去,被谈笑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什么时候使过­性­了?”这事儿应该是陆枫他在使­性­子,“听风就是雨的那个人是我吗?不调查就下结论的那个人是我吗?我是开始得有点儿草率,但是轻率地要求终止婚姻的那个人是我吗?”说到后面,谈笑有些激动,话语间有张牙舞爪的气势。

陆枫一下子蔫了,觉得自己这个电话打错了。如果有个墙角,如果有根小木棍,如果允许沉默……可不可以让我蹲下画两个圈?

谈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原来自己不是不在乎那封信的。虽然知道陆枫的态度,但是在看到信的内容时,依然在心口划了一刀。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枫能如此轻易地伤害她?又或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轻易地向陆枫敞开了心扉?

谈笑想着,眼泪潸然。陆枫等丰,没有等到预想中的暴风雨,反而是一片沉默,然后是一声声压抑的哽咽。

“笑笑,你别哭,别哭啊!”陆枫有点儿着急。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在老婆面前,黄金全部上缴——陆枫真想这么跪下,求她别哭了,最好放弃追究这件事儿,烧了这封信,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可是,他们之间只有一条细细的电话线,穿山越岭,遥遥相对。

谈笑也不是擅长用眼泪的人,惊觉自己失态,下意识地控制了情绪,用刻意淡化的口吻说:“你要是真的想戴帽子,我就成全你!”

夫妻间,有些事是不能开玩笑,也不能假设的。这时,陆枫和谈笑都明白什么事不可以假设,不可以开玩笑。因为在乎,所以慎重,慎之又慎,重之又重。

陆枫终于期期艾艾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说:“笑笑,这事儿,我是冲动了。其实,我寄出去就后悔了。真的!就算你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这些天我都想明白了,就算那个宋白真的比我好,但是无论如何你也是我的老婆,不能轻易地让出去!是我不好,啊,别生气了!我糊涂,别哭了!”

陆枫轻轻地哄着,谈笑叹了口气:“傻子!你怎么那么笨!你信里也写得明白,信任是基础。可是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以后不许猜三猜四了,不然真的没法过!”

“知道,知道!”陆枫松了口气,嘿嘿一笑,肩膀也放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没有以后了,老婆,我们每天都是现在。对了,我算过日子,这几天差不多能怀上吧?”

“啐!”谈笑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还算日子呢!你工作很闲吗?”

嘀嘀咕咕,小夫妻捡着别人不能听的念叨开了。

陆妈妈悄悄从门口闪开,轻轻拍拍胸口,带着放松的表情下楼,对坐在沙发上的老伴说:“没事儿啦,没事儿啦!小两口儿闹别扭,好啦!”

老头不屑地看了一眼老伴,哼了一声说:“就你事儿多!应该给他们年轻人留些空间!”顿了顿又说:“笑笑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如果不是和陆枫闹别扭,会不会是身体不好?

陆妈妈想了想,“陆枫……别是没照顾好她吧?明天问问吧。”

老两口儿看着电视,不再说话。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谈笑本来想给陆枫寄顶绿毛线帽,晚上的电话让她明白自己不能容忍陆枫随随便便喊离婚。而陆枫作为一个男人,也不能听自己的女人轻易地扯出个跟绿帽子有关的真假难辨的笑话。所以,那顶帽子就一直安然地留在办公柜里做了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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