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只有买盘,没有卖盘,涨停!!
翟红兵傻了一下。
关闭手机,重新开启,仿佛这手机是电脑,怀疑它中毒了,内部系统发生紊乱,需要重新启动重新查询。
重新查询一次还是涨停板!
翟红兵继续发傻,并且傻得厉害。
早知道今天涨停板,我昨天卖它干什么?如果昨天不卖,今天卖,就现在卖,就现在在机场用手机拨打证券公司的交易电话卖,13万现金不是一眨眼就变成了14万多了?多出这一万块,回去给女儿买一台电脑,不是可以买一台联想笔记本了?如果考虑女儿尚小,给她买了就等于是给她妈妈买了,那么就不给她买电脑,而买其他东西,那么能买多少东西呢?再假如不给翟雨佳买那么多东西,而是回一趟盐城老家,给两个姐姐姐夫和他们家小孩也就是我的外甥
外甥女买东西,买一万块钱东西,那么他们不是记我一辈子?不是可以向全村的乡亲证明自己在深圳功成名就?
飞机有些晚点。这班飞机是早上从南京飞来的,现在再飞回去,不知道来的时候就晚点还是到了深圳这边地勤工作没有及时到位而晚点,反正在翟红兵的印象中深圳飞南京的飞机很少正点,所不同的只是晚点多还是晚点少的差别。
翟红兵仍然不甘心。既然还有时间,于是他就想打电话请什么人帮自己看一下,看看000858五粮液今天走势到底怎么样。
他首先想到的是辛惠君,但很快就否定了,否定的原因是他不想麻烦辛惠君。虽然是最可靠的老同学,但在翟红兵和辛惠君的交往中,翟红兵一直都是处于下风的,或者说一直都是他欠辛惠君的,所以,翟红兵总是想找机会报答辛惠君,而从不麻烦辛惠君。可是,除了辛惠君之外,在偌大的深圳,翟红兵还真难找到第二个自己可以完全信赖的人。最后,他决定找自己的客户经理,因为从上次自己去营业部的情况看,客户经理是很乐意为翟红兵服务的,仿佛为翟红兵服务是她的荣耀。
打通客户经理的电话,客户经理果然热情,而且热情得有些兴奋,先说恭喜,说翟红兵手上的五粮液今天又涨停板啦!恭喜恭喜。祝贺祝贺。然后又说翟红兵太有才了啦!怎么买得这么准,是不是有内部消息?还说她打算向总经理汇报,请翟红兵来营业部讲课等等。
翟红兵大脑麻木,嘴巴也麻木,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回答。好在正在这个时候,通知登机了,翟红兵竟然忘记了起码的礼貌,未做任何回答,匆匆把手机关了,然后排队登机。
飞机上,翟红兵一路安慰自己,想着谁知道呢?如果今天不是涨停板而是跌停板呢?反正自己的操作成功了,并且是极大的成功,这就行了,钱只有装进自己的口袋里才真正称得上是自己的钱。现在13万多人民币已经装进自己口袋里了,提前超额完成既定目标了,这就行了,就不要再想已经过去的事情了。要向前看,先回南京看望自己的女儿翟雨佳,后回深圳研究股票,再抓住
一个像五粮液这样的股票,从13万炒到20万,不是更好吗?再说,翟红兵继续自我安慰地想,钱是为人服务的,自己切不可沦为金钱的奴隶,不能为了钱而耽误看望女儿的计划,金钱重要,亲情更重要,否则还是人吗?
这么七安慰八安慰,翟红兵的心情果然亮堂许多,再往弦窗外一张望,万里云海阳光灿烂,飞机像是船,在云海上漂着,翟红兵的心情变得辽阔起来。
散户 十七(1)
2006年5月16日星期二阴
下午从南京回来。本来昨天就可以回来的,但翟红兵硬是在南京多滞留一天,以表明自己尽最大努力了。
这次南京之行翟红兵的心情相当糟糕。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比当初与老婆离婚的时候糟糕,也比老板与他谈“退岗”的时候糟糕。
股票上的事情就不说了,单说女儿翟雨佳,不,现在应该说是吴雨佳,对他的冷淡让翟红兵震惊。而且,未经与他商量,前妻已经将“翟雨佳”正式改名成“吴雨佳”了。
翟红兵找律师打听了,律师说既然翟红兵全额支付孩子的抚养费了,那么前妻这样未经翟红兵同意就擅自给孩子变更姓的行为是不合法的,可以打官司,而且胜算的几率很大。但是,翟红兵进一步打听获知,如果要为这件事情打官司,那么孩子本人要出庭表明态度。翟红兵不希望女儿小小的年纪就上法庭,所以就只能无奈地接受了他本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当然,放弃打官司的另一个考虑是翟红兵把握不了女儿的态度。他明显地感到女儿对他的排斥。那天一下飞机,翟红兵从禄口机场直接打车去女儿的学校,为的就是赶在女儿放学之前见到她。否则,等女儿回到家甚至是到了她外婆的家,翟红兵要再想见她就相当麻烦了。可是,女儿对他的态度却相当冷淡,仿佛这个时候翟红兵来学校看望她完全是给她丢脸似的。
丢什么脸呢?我是你父亲啊!我是专门从深圳赶回来看你的啊!为了来看你,我是承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的啊?
“雨佳,我是爸爸呀!”翟红兵怀疑女儿不认识他了,所以才特意说明。谁知道话一出口,眼泪就不争气地下来了。他感觉自己像个女人,怎么这么容易掉眼泪呢?可他顾不得这些了,像女人就像女人吧。翟红兵上去就把女儿搂在怀里,然后弯下腰,低下头,把自己挂着眼泪的脸贴在翟雨佳的小脸上。翟雨佳躲避,刚开始是轻微地不愿露出声色地躲避,后来是暗暗使劲地躲避,再后来是脸都挣红了,仿佛是嫌翟红兵脏,或者是怕翟红兵有传染病。
“走,”翟红兵说,“我带你去吃肯德基。”
“你自己去吧,”翟雨佳说,“外婆马上来接我,找不着我她要急死了。”
“不会的。”翟红兵说,“跟老师说一声,老师会告诉她的。”
“不行,”女儿说,“妈妈讲了,不经过她同意,任何人不能带我走。”
任何人?我是那“任何人”吗?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可是,翟红兵不能强迫女儿,只好请示前妻,但他并没有前妻的手机号码,问女儿,女儿说她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明显是女儿自己不愿意跟他走。可翟红兵不想责怪女儿,女儿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啊!
正在僵持着,前岳母来了。
其实前岳母还没有露面,翟红兵就感觉到她来了。翟红兵是从女儿的表情的反射中感觉到前岳母的来到的。
前岳母拉着女儿就走。翟红兵当然不能当着女儿和女儿那么多同学的面与前岳母拉扯,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女儿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这以后,翟红兵再没有看见女儿一眼。
星期一,也就是昨天,翟红兵到学校找她,老师说吴雨佳请假了,今天没
来上课。翟红兵到以前工作的学校找前妻,前妻倒是蛮客气,起码没有躲他,而且还笑着对翟红兵说话,说现在的小孩子不比以前了,他们是有自己的是非观念的等等。总之,一句话,她并没有教唆女儿不理睬他,并说就连更改姓氏,也是孩子自己要求的,她只是尊重女儿的个人意愿罢了。话说得滴水不漏,比阿庆嫂当年对付刁德一的话还严实。
散户 十七(2)
今天上午再去,学校说吴雨佳还是没来上课,继续请假。考虑到不能让女儿总是这样耽误上课,翟红兵下午只好回深圳了。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血淋淋的现实展现在翟红兵面前。000858五粮液昨天涨停,元。今天整个上午大多数时间也是封在涨停的位置上。元。也就是说,如果翟红兵不是想着回南京看望女儿,并且没有回南京看望女儿,那么,他很有可能就不在上星期四元卖出,而是在今天上午卖出。如果那样,那么翟红兵的账户上趴着的可能就不是13万多,而是15万多!!而这2万多元的代价,换回的又是什么呢?是前岳母的白眼?是前妻冷嘲热讽?或者是女儿的冷淡与躲避?
翟红兵欲哭无泪。泪水已经在南京对女儿说“雨佳,我是爸爸啊”的时候流干了。
翟红兵很想找一个人说说。
说说仅仅就是说说。翟红兵并不打算让听他说话的人帮他解决什么实际问题,甚至不指望听他说话的人能帮安慰他几句。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很多在自己看来痛不欲生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可能是非常可以理解的。但是,翟红兵还是想找一个人说说。
找谁呢?
翟红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客户经理。他想起那天在机场掐断客户经理电话的事情,感觉非常对不起客户经理。明明是自己主动打电话过去的,别人在回答你的问题,话还没有说完,你就把电话掐断,这不是非常不礼貌吗?所以,今天下午在飞机上,翟红兵就想着到深圳后要给客户经理打电话。打电话说其他事,顺便对那天的不礼貌行为做一点解释。现在,正好要想找一个人说说,
那么找客户经理说说不是一举两得吗?
不行。翟红兵又想,客户经理的电话当然要打,但不能现在打。现在打电话是想说女儿的事情,这种事情能对客户经理说吗?想到最后,翟红兵还是把电话打给了辛惠君。
辛惠君有一个优点,能认真听别人说话。翟红兵以前不知道这是优点,现在知道了,现在辛惠君在电话里面一声不吭地认真听翟红兵述说完,就哭了。
辛惠君一哭,翟红兵自己就不能哭了。不但不能哭,而且还要安慰辛惠君别哭。
“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翟红兵说。
辛惠君在电话里面鼻子抽了一下,又传过来擤鼻子的声音,然后说:“你以为就你伤心啊?我的事情要说出来比你伤心。”
辛惠君还有伤心的事?这真是翟红兵没想到的。辛惠君能有什么伤心事情呢?夫妻俩在一个城市,没有长期分居,因此也就没有离婚,当然不存在女儿对她冷淡或躲避的问题,就是有,也是偶然闹着玩的,不像翟红兵这样一时半会儿不可逆转。
翟红兵想问问辛惠君能有什么伤心事,可辛惠君不想说。先是在电话里面哭,然后说了声对不起,就把电话挂了。
是什么事情让辛惠君如此伤心呢?而且看起来似乎比翟红兵更加伤心。
整整一个晚上,翟红兵都在想辛惠君的事情,竟然把自己的伤心事冲淡不少。可见,遇到伤心事与人说说确实能起到缓解作用。
散户 十八
2006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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