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般低语又怎会不被那老妇人所听闻,只听她道:“两位不必心急,他们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很快就会有人支持不赚抢着出手”
鬼脸人哼笑一声:“那阁下认为我和他谁会先出手?”那老妇回之也是一笑,道:“这个不好说不过依老身愚见,首先出手的不是你,而是他!”鬼脸人奇道:“哦?为甚么?说个理由听听”
“阁下倒也是好高的兴致,大战临头,还有闲情与我这把老骨头在此闲聊既然阁下想问,老身自然不会推辞”老妇人稍微顿了顿:“兔死狐悲,这一战尚未开始,他的心境就已太差,你已占得先机,这是其一;其二,阁下的功力高他一筹,方才他为救人强行抵抗阁下的魔音,已受暗伤;其三,心态,他若是胜了,你自可一走了之,而你若是胜了,这帮人的性命全都不保,如此众多的人命捏在他手中与你豪赌,自然会有压力;最重要的一点,这样僵持得越久,他的体力必会不支,阁下只是以逸待劳而已呵呵,我说得没错吧,小伙子?”
这神秘老妇人说得一点也不错,乱尘已将崩溃老庙前的空地上仍是一片死寂,只有呜呜咽咽的寒风风雨吹打过湖面,死灰色的迷雾带着腐臭气息,仿佛一下子从湖底冒出来似的,漫漶了他的脸庞
老庙延展出的檐沟里,大半夜的细雨倒也堆积成水洼,滴滴答答地敲打着下方的石板,尤是显得聒噪乱尘只感觉他的汗水已经流尽了,和着微熏雨水,贴在身上,仿佛他的体力也随着流失的体温般在一点点的枯竭,可他还是直立着的身子仍如石像般沉稳他还能保持沉稳,只因他已麻木,完全彻底地麻木
冷汗一滴滴如同浆涌般从额头渗出,乱尘握紧的指甲掐进肉里,虽是通红,但他已经感觉不到这疼痛,青筋再次鼓起,他已经决定出手了他比谁都清楚,他的机会并不太多;他更清楚,再不出售,他根本连半点机会都没有
乱尘咬牙,出招!
众人只觉一道金光闪过,哪里还看得清他的出招她不枉身列绝世高手之数,临危应变够快,只见一片黑色残影翻动,将玉萧夹在掌心双手合十自然平推而出这一推众人看下甚是稀松平常,不谈与乱尘快如闪电的出手相比,就是一般的炼武之人乍看之下也可轻松接赚但正是这笨拙的一掌,不但其中所含的力道极尽霸道之能,自可摧山裂石,而且似乎还看准了乱尘四下翻飞的招式!
然而四掌并未相交,乱尘突然变招,原本上击的掌势已改为下压,前冲的身躯也变为上翻忽提身法,倒悬于她头顶,瞬间就已攻出了八卦六十四式的掌法,但每一式的掌法皆是发到中途,却被她所封拦,只好中途收掌
这时一直夹在她掌心的玉萧猛得飞出,直戳乱尘面门,乱尘不得已只好仰起头来,往天空蹿去而她趁着这个破绽一改缓慢手法,已比乱尘还快的速度顺势反手拍出一掌,乱尘只顾挡那玉萧,哪里躲开她这一击!
只听“啪”的一声轰响,乱尘整个人都被她掌力所激轰出数丈,胸后的湿衣,竟已被穿胸而过的掌力震去一只手掌大小的几片布料,火光照射下,满是血的后背竟能看出有些肋骨已经明显错位,碎片如落叶般在风雨中飘荡,还位落到地上,竟已化为粉末,顷刻就随风而散换了是常人,早就被这一掌当胸打穿,若不是是乱尘功力深厚,怕也难逃一死,但纵是如此,从乱尘脸上表情来看,显然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众人见此情形,除了那老妇人,心头大为震惊,这神秘人数丈之外发掌,掌力如宝刀利刃劲道之雄浑,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这才知道方才他以一人之力独战百人,还是有所濒,若不是如此,恐怕自己早已尸骨无存了!
不知为何,她一击得手后却未再度出手,似是有心事般楞在那里乱尘强忍着胸口巨痛,做了一回他自认为的小人之事――他也是迫于无奈,若不此时趁他露出空门时偷袭,只怕自己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毕竟这么多人的性命捏在他的手里
乱尘借着反弹之力直转而下,单手化掌,直劈她面门她虽是在发呆,但还是保存着警觉性,身子微偏,险险躲过乱尘的掌刀但乱尘这招实为虚招,致命的在于后手,招式未老,他人已经钻进脚下湿泥中她还似还未寻思出乱尘的身影,乱尘却以一个她不可能顾及到的死角里破土而出,右手的食中二指并立如剑,擦着流星般的亮光,直接戳着她背后脊椎大茓上!
一招得手,乱尘哪里还有力气收势,为防她出手反击还勉强跳开三丈开外,体力终于不支,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嗑着鲜血
受了乱尘那必杀一击,她却仿佛无事一般,气定神闲地前踱两步,手里握着的玉萧一抽,随着“嗡’的一声萧吟,有如一汪清泉横空而出,波光粼粼,长萧在雨夜的火炬下蒙上一层诡异的寒光,笔直的指着乱尘
众人无不骇然大惊,从她踱步停步出萧,无不潇洒自然,只这几个动作,便似乎告诉了他们生还消的破灭惟独有一人,却是暗暗的叹了一口长气
乱尘显然也是大惊,他实在想不通,方才他那一指,综使是他师父左慈这种半仙之人也会被震得重伤,难道眼前这人已超越天人之限,或是他本身就是上天神灵?但乱尘救人心切,来不及细想,再加上他的那股不服输的犟脾气,勉强半跪着起身子,横起右掌
二人相隔丈远,掌萧远远对峙,身形稳稳不动,潇潇寒风,冲淡了死尸的腐臭和血腥,竟吹不动场中那凝重的气息,细雨唏嘘,竟化不开那充斥的诡异之气
“我输了!”她望着大口咯血的乱尘,她眼中显出一丝痛苦,又低头看着嘴角鲜血在衣领上快速蔓延开的血渍,鬼脸面具下竟然是一阵奇怪的苦笑,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在的脸色是煞白的,好象血色瞬间即从嘴角里流溢而出
“你没有输,”诸人只见立在湖心的老妇人黑影一闪,再看清时,已经撑伞举在她的头顶,“若不是手下留情,真正败的应该是他,”
“哦?请问我哪里手下留情了分明是我技不如人……”她苦苦一笑,原想故作无事般的开口,却是牵动了内息,气血一阵翻涌那老妇人右手从袖中伸出――乱尘一呆,如果这老妇人此时趁人之危,她定是难逃一死!
火光中,只见她的右手却比左手还要枯瘦,但那瘦却瘦得格外有力,上面的筋脉呈乌黑色如沧酋般覆在干瘪手背之上那只手让人一望之下,只觉和一个正常老妇人的手大相径庭,但一时半会间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更让乱尘心寒的是:她的右手腕着似乎是套着一只钩子那钩子不像是寻常的精钢所铸,倒是甚像白骨一般闪着幽幽的寒光钩子并不长,如果手掌平伸,刚好超过中指三寸一分可如果她这时的五指握起,那这只单钩就是夺人性命的*之爪
她此时已看清这老妇面庞,但显然没料到这老妇要暗算她,就算料到,以她目前残存的力气,也逃不出那一爪她却淡淡一笑,似乎有心事了结了,合上眼睛,坦然面对生死
谁知那一爪中途变招,反过身来,以爪身弯曲的地方疾点她背后大茓,这一招看似杀她实为救她,立刻封住了她散乱的内息,只听那妇人笑道:“既然你硬要让老身说,老身就不客气了方才你有三次机会杀他,但你没有第一次,你明明有把握于那胸前一掌将他完全击杀,但我见你一阵迟疑,最终打在他胸口的掌力已不足七成;他虽已受你重创,但有一点学武之人必会清楚,说得不恰当点‘狗急了也会跳墙’,这点你身为一个超一流的高手又怎会不知,却偏偏愣在那里等他反击,这是其二
』最后一点,才是你所败的至关原因,就算你有意放他生路,你且退出他掌力所及范围便是,更何况他从地底钻出将于何处出招,你其实也早就心知肚明,但为何你却甘愿生捱他这一指老身着实为你可惜”
她垂下头去,可能是由于伤重的原因,并没有回答那老妇人的话老妇人也不在意,左手一松,那原先执在手里的伞却是动也未动,安然悬在她头顶诸人正瞠谔间,她已闪到乱尘身边,把住乱尘脉门,替他运功调理气息来
陶商为人也极是阴险,见她重伤之下已无还手之力,附在耳边糜芳与张?一阵嘀咕,只见糜芳面有难色,似是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拗不过陶商,与张?冷不丁地提起剑来,一个刺她额头一个刺他心口,欲当场取她性命
“无耻!”只听啪啪四声清脆的耳光,糜芳与张?左右脸肿得通红,已被扫翻在地,再也没有力气爬起而这四记耳光,外人看来是那老妇人隔空所发,但乱尘是看得清清切切,分明是她瞬间移出身子,亲手击飞糜芳张?二人,又重挪回自己身边替自己运功聊伤,更令人恐怖的是,她身法变动之前一直流畅灌输的真气仿佛未曾汪过,而乱尘与张?二人之间也相隔数丈之遥,可见她身法之快
那老妇高声言道:“各位且听老身我斗胆相劝,就此罢手,如何?”陶应哪里肯罢休,破口骂道:“哪里来的老妖婆,说过互不干涉,现在却跑来这里唧唧喳喳聒噪个不停!”乱尘瞥了那妇人一眼,虽没看清楚她隐在黑暗中面上表情,但毕竟受父所托,还是努力拉住她的衣袖,消她不要出手那老妇人回头怪异地瞅了乱尘一眼,那眼神让乱尘也是一阵无端的心寒
老妇人轻啐了一口:“哪里来的野狗在老身面前无礼狂吠?趁我没改变主意前,你们滚的越远越好!”“你……”陶应被骂得哑口无语“还不快滚!”老妇人眉毛一努甚是凶狠狰狞乱尘撑起身子,勉强叩首拜道:“多谢前辈相救之恩,只是他们的毒……还望前辈给晚辈一个人情”
“唉,你且起来吧”那妇人叹道,“若不是你,这种人打死我也不想救他们”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来,递给乱尘:“这药能解世间百毒,只需喂他一半,剩下的你且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前辈!”乱尘复又拜道那老妇扶过张宁,飞身而起,只听她道:“走吧,走吧”
待她清醒过来时,窗外的夕阳,正在西天浑然欲坠,落日的火红,和着附近山峰的些许阴影照在自己身上,光怪陆离的,仿佛在一点点一寸寸的缠绕驱逐着绸被上的余晖感觉到脸上的凉意,她猛然一惊: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了!这是甚么地方,那庙中自己要救的老妇又在何处?
正错愕间,一道黑色的影子掠过眼中她勉强地支起头,离床数步远的椅子上,一个黑衣女子美丽的侧影端端映在那一方透射进屋的氤氲中那片霞辉似罗裙般轻轻将她围在其中,朦胧中只见她黑衣如缀流苏,更衬得她的绢裙轻薄体态婀娜盈浓不知是重伤醒后脑子昏沉的原因,还是由于那通红的晚霞,只隐约可见她侧着的右脸绝美的轮廓中充斥着一种浓郁的哀伤与宁静,还有种不容人轻视的庄严超逸
房间里弥漫着焚香,再看她的侧脸,又仿似流溢着一份哀思且又怨忿宁谧中又带着狷狂慈祥中又夹着不是过于明朗的隐晦……她不由也感叹这女子的美来,如果这是一幅画,那她一定就是画中仙子
“你醒了”黑衣女子淡淡道她的声音清越而虚渺,恍似在耳边低语,又像似在远在天涯海角边传音“你是那庙中的女子么……”她一出口立时哑然收声照理说,那陶商陶应所劫的女子也不是凡品,但方才这黑衣女子飘身进屋的功夫却不是一般的武学高手可及,若是那被劫持的女子有如此修为,陶商陶应早就死了不知千百回了
黑衣女子转过脸来:“她有我这么老,这么丑么?”
高盘的发髻,柔顺的长发,淡雅的面庞,玲珑的眉宇……倘若她只有那半边右脸,她便若那水中的客愁丝罗的幽梦一样的高贵典雅美丽脱俗但她那转过来的左脸,却满是青黑淤块,错位的五官胡乱的搅成一团,三道纵横的长疤,触目惊心地将她的左脸完全毁了但是,如果只有那半边右脸,纵是岁月的打磨,流年似水的冲洗,她还是那样倾盖天下的绝代风华!哪里还有衰老的迹象
“原来是你!”她终于认出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这位集绝美与至丑的女子,恍若做了一场尚未醒来的绮梦黑衣女子不答,从怀中掏出她的玉萧来,垂头轻轻拨弄着玉萧上一个个音孔,低吟道:“执萧倚残阳,瑶池燕啼湘萦梦潇湘泪,花落凤求凰抱归水长处,不过离人殇这把萧的名字是叫作“离人殇”吧?
她望着黑衣女子手里的玉萧,眼前渐渐模糊,慢慢忆起那晚之事:乱尘等人走了之后,她自己再也支撑不赚又因强炼天书上所载的武功,重伤中走火入魔,若不是此人出手相救,自己恐怕就要曝尸荒野了!故而疑惑的问道:“你就是当年的船妇?”黑衣女子轻轻点头:“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何我一直以老妇面目示人,是么?”
不知为何,虽然这黑衣女子语气默然,她仍能觉出这女子对自己的一番诚挚善意不但没有了先前的警觉,反而还有种很亲近的感觉,脱口答道:“是艾我也很奇怪”黑衣女子怔怔的呆坐了一小会,悠悠道:“只因我并非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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