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敢肯定地说,小兰明天早起习字的时候,绝对会接到父亲大人下达的惩罚命令。我说的一百张小楷是有些偏多,八十张倒是有可能。
一想到罚写字,我有些愣神,放下手里的绣活,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在我的印象中,我似乎有一套笔管很粗可以横着排在一起的毛笔,专门用来应付“几十遍小楷”这种惩罚。写的时候可能比较不舒服,不过效果很好,可以一次写三遍。只是,三遍是一列字三遍的形式,就怕精明的父亲大人看出破绽。
可惜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那么,小兰,阿姐帮不了你了,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婧儿,我们出去骑马好不好?你都五六天没出门了呢!对身体不好的哦!”
“婧儿,射箭要想射准的话,你得拉正弓,看,像这样……”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凤凰,呵呵,原来你不是婧女,是凤凰女啊!”
“我原本以为只要你……十五岁的及笄礼根本就是皇上的赐字礼……你何其狡猾,从来都不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没有,我没有!
“我死了你就解脱了对不对?对不对?”
“……九族之内斩立决……”
啊!
我惊恐地坐起来,一把扯开被子,任由冰凉的空气争先恐后地钻进我的身体。
又做梦了?
大口喘着气,我惊魂未定地缓缓地下床,一步步挪到桌前,软绵地倒坐在凳子上,一手扶着桌沿,一手颤抖地倒水,却发现怎么都无法倒在杯子里,水全都洒了出来,顺着桌布流到我身上。
不需要害怕,不需要害怕。
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平复着心境。或许我真的是没忘记他,但是,我不能总是活在他的阴影里啊!因为我是,我是……我是苏梧桐……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一个多月后的大婚,我真的会出问题的!不行,为了全家,更是为了自己,我必须克服他们两个——或者说是那双眼睛——带给我的影响!
忽然,我听见窗外似乎是有一个轻微的叹气声。
谁?
我顾不得喊醒外屋的小忧,披起外衣就开窗掠出。
院子里静悄悄的,我警惕地环顾四周。
好像没有人。
忽然——
“啊……唔……”
我刚感觉到后面有人靠近,转身攻击的时候却被人捂住了嘴,接着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我昏迷前,我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叹息:“婧儿,你何苦呢?都忘了吧……”
早上,我被小兰的声音吵醒了。
起身,发现自己安好地躺在床上,马上去看外衣,却见外衣还是好好的半搭在画案上,紧靠着画案的窗户也是关得紧紧的,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昨天晚上只是我的另一场梦?
可还未容我多想,小兰已经推开里屋的门,大剌剌地进来了:“阿姐,宫里的聘礼都到了呢!我也想去看看,阿姐你快起来,带我一起去啦!”
说完她就三两步跳过来,撩开床帐就拉我。
我一甩手,恼怒道:“苏兰!”
小兰也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样子了,连忙撒手,几步又退回门边,诺诺地:“阿姐……人家不是故意的……”
我恨恨地白她一眼,也不管她隔这么远能不能看见。
等我收拾完毕之后,又一次看了看窗户。随即自我唾弃:苏梧桐啊苏梧桐,你傻了吗?怎么能仅凭一双眼睛就断定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是谁?
将所有的疑问都抛在脑后,我踏出了房门。
从今往后,我便彻彻底底的是苏梧桐了。因为象征着我的未来身份的聘礼和嫁衣已经双双安静地躺在正厅的大红箱子里。
从今往后,我便彻彻底底的要与过去诀别了。因为我即将嫁进的,是吃人不眨眼的皇宫,一个不容许任何闪失的地方。
从今往后,我便彻彻底底的不能再受任何人的影响了。因为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都不能与我的家人和自己的性命相比。
我不再是我。
我是——苏梧桐,字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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