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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借问梧桐何处有 > 终成好字

终成好字

三弟的行为在我看来十分好笑。他以为杀死苏家的女儿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么?或许他该再心狠手辣一些——直接把我处理掉不是更好?

不过我没有想到,就在我亲自去苏府与苏太傅商议婚礼过程的时候,苏太傅竟然敢把自己的女儿支到府外。他就不怕女儿被害?

看着苏太傅一脸平静并无担忧,我想他大概是知道什么了,所以才会这般镇定自若。我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二弟的人应该会很快就得到消息,他们赶到城外之时,正逢阻止袭击的最佳机会。

我信得过二弟的本事,于是便按捺下了所有的情绪,同苏太傅周旋。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了有人在暗处偷偷看着这边。多年来养出的高度警惕与绝佳眼力,使我轻易就找出了偷窥的人。我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发现树叶掩映中,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时隐时现——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窃笑一冷漠,面善得很,乍一看过去简直就是两个穿上了女装又年轻了几十岁的苏太傅。

原来是凤凰的妹妹们。但我一贯没有笑脸相迎的经验,所以冷着脸特意拿眼看了看那个窃笑着的孩子。结果她好像有些被我吓到了,动静极大地从树上落下,然后一溜烟就跑远了。

只见苏太傅冷冷地一笑。我回头再看剩下的那个孩子,她倒是静静地又瞅了我们一眼,才没事人似的拍了拍衣摆,慢慢地爬下了树。

比起苏太傅的冷笑,我自认不是面相凶恶之人。那为什么一个被我吓走了,一个却没被苏太傅吓走?

……我很可怕么?

我有些介意,因为我实在不希望凤凰的妹妹跑到她那里去乱说一气。

又过了几日,我带人将聘礼送到了苏府,得知凤凰并没有受伤,只是稍微有些受惊,悬了许多个晚上的心终于归位。刚一松口气,我就愕然发现自己还是一直在关注着她,像是被套上了一道摆脱不了的咒语。

算了!我放弃心里的矛盾斗争。既然无法抗拒,那就接受这个现实吧!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承认便是。更何况这个女子还将会是自己的妻——名正言顺。

大婚那天,我早早地就被小德子喊了起来。衣服从里到外的换了一遍,全都是新的,宫里张灯结彩,比过年都隆重。我无心理会这些,只想着该怎么应对我的新娘。

拜天地拜祖先。

凤凰有盖头,看不见外面如何。而我则端着张冷脸给所有胆敢造次的人看了一整天,意在警告他们不许乱来。

凤凰被送到新房后,二弟附在我身后乐呵呵地小声说道:“皇兄,谁敢招惹你们这一对夫妻啊!新郎官是监国太子,新娘子是苏鬼之女。看看吧,就连灌酒的都没有……”

我毫不留情地甩给他一个背影。

当初娶顾荏苒的时候,我好像也没这么不确定过。我在新房外的院子里踱了好久,却又自己回了东院的书房发呆。外面明明一片喧闹,但在我的书房里关上了门,也就只是隐隐听到一些笑声了。这正好能让我平复一下自己的心境。

直到小德子在门外喊了好几次后,我才慢慢地走出了书房。

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可能会出现的窘态,所以我进屋就挥退了所有随侍在旁的人。看着那个笔直端正地坐在床沿的女子,我有些恍惚。她就是凤凰了?原来成亲后的感觉也不是我所设想的那样美好,其实只是多了个女人睡在身边吧……

我这么想着,拿起了秤杆挑开了她的盖头。凤凰上过妆的面容缓缓地露了出来,看似安静而又带着些许桀骜的神情令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差点停止。她的样貌或许在别人看来不如顾荏苒,但我就是觉得她美丽无双。大红­色­的嫁衣穿在她身上,让我没来由地兴奋了一下:她是为了我才穿上了这身嫁衣的!

面对这样的凤凰,我需要努力让自己清醒,结果清醒过头了,冲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我后悔了无数次:“……原来你就是那个让容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的苏梧桐……长得不过如此。”

我清楚地看见了凤凰眼中闪过的那道气愤的光芒。但她没有发火,而是愣了一小会儿,然后辩解了一番。

我根本就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看着她的嘴­唇­张张合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凤凰已经越过我,走到桌边问我需不需要交杯酒了。

她好像总是在制造惊奇。但唯一让我有些不满的是,她并不像二弟说的那样飞扬跋扈,甚至连起码的反抗都表现得很温顺。她的言行与一般女子无异了,这让我很失望。

看她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我都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苏梧桐了。不过,当她喝完酒后说的那几句话,终于还是露出了她的本­性­。我心里轻松了不少,也开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让严肃了的凤凰变脸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我寥寥几句就反败为胜,惹得她也红了脸。最可爱的是,她的脑袋里不知想了些什么,居然说了“务必请你留下”。

顺水推舟是我的强项,所以我笑着再逗了她一句,这才心满意足地更衣入睡。

新婚第二天,我醒来之后就看到凤凰神情迷糊地看着我。

我利索地起身穿衣,然后抽出匕首。本来是要刺在自己身上的,但转念一想,这个法子不行。如果被小德子发现了,少不得又是一阵慌乱。可刺在凤凰身上……我又不忍心。

门外轻轻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被派来伺候的宫女已经到了。不能再耽误下去,我要速战速决,否则一旦她们进屋,我就没有时间去造假证来证明凤凰的清白。

我一狠心,抓住了她的脚踝,迅速地扎在了她的小腿上。

见她疼痛难忍地使劲瞪着我,我故意拿话刺激着她,好让她能忘掉一些伤口带给她的不适。但看她想要靠自己下床,我又忍不住抱起了她,将她送到妆台边。

没想到凤凰的脾气第一次发作竟然是为了两个跟她一起进宫的宫女。她把水盆打翻了,我的衣服就这样被弄湿了。可眼看着她就要跳起来往外走,我连忙上前,谁知她居然以为我要打她!

真是……我气急,却又忍耐着不和她一般见识。再次抱起她,一番视线交流后,我俩达成共识,各退了一步,暂时休战。

我果然不该小瞧了她的。虽然她在苏太傅五年的改造下养出了一些太子妃该有的气质,但她毕竟还是那个骨子里倔强的苏梧桐。我不想继续陷下去,所以一直在提醒着自己,可是我还是一头栽了进去。面对这个我早就对其动心了的女子,面对她活生生的笑容和恼怒,我发现,我不仅是喜欢上了她,更……爱上了她。

一路走向母后住的清泰殿,我明知道身边的人在笑什么,却不点醒凤凰。这些人想歪了没关系,就让他们想去,正合我意。

而凤凰纳闷却又忍着不问的样子,竟没来由地让我心情大好。

凤凰没吃早饭就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到清泰殿请安,很容易撑不过去,但碍于礼节,我无法说明这点。好在请安茶一轮过后,我终于抓住了机会,扶了她一下,并对各位看似热情实则­阴­冷的女人们说了些暧昧不明的话,成功地将她们的注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而我则细细地回想了一下凤凰见到容嫔时的表情——她还是没忘掉容可!我的心沉了沉,有些焦躁了。

回到东宫新房,刚用过午饭,顾荏苒就带着一群西院里住着的侍妾们来到了。这是例行的请安问好,也是她们彼此之间互相认识的方式。然而我却不怎么高兴,因为凤凰对这些女人没有任何的不满之情。连最起码的吃醋都没有?看来她还真是不把我当回事。

她不在意,她不在意!我真的生气了,恼怒之下,我扔给她药瓶子就走了,也没那闲情去解释我给她的是什么东西。我很生气!她根本就不在意!她居然敢这么回答我!她居然敢说她不在意!怎么可能?难道妻子对丈夫都是这么大方的吗?我从不知道后宫里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除了是吃醋还能是什么。然而今天,我的新婚妻子告诉我说,她不在意我的那些侍妾!

当我处理完一天的杂事后回到东宫,却见安和也在,正与凤凰说得高兴。看着凤凰生动的表情,我想我是不是该换种方式来表达我的感情?于是我出声留安和在东宫用膳。

安和一离开,凤凰就又恢复到了之前不冷不淡的样子。我挫败得很,为什么她总是要把自己保护得这么好呢?难道这个世上除了容可就没男人了吗?

我送她的创伤药,她也没用……

新婚第三日,凤凰的父母入宫了。

可以看出,凤凰以前的脾气应该是很像岳母的。苏太傅似乎也拿苏夫人没办法,对此我有些想笑。

凤凰对父母的感情很深,尤其是对母亲。送走他们的时候,她甚至还哭了。我不知该怎么劝她,只好再次用语言刺激她,让她振作一些。我想,以后或许该多让苏夫人进宫来伴她说话,她其实还是不习惯住在这深宫里的吧!

本来我是知道她的小名是“婧女”的,但我想让她自己承认是她愿意让我这么喊她。家人才能唤的名字,听起来就很让人振奋。可惜,我记得容可也是喊她婧女……不可饶恕……

连骗带拐的让凤凰——不,从现在开始就是婧女了——答应了我的条件,我正在为自己与她的关系更进一步庆幸着,那边就出了状况。西院来报:顾荏苒有孕。

我脸上的兴奋一下子就被打掉,因为我能看到婧女眼中在那一瞬间闪出的难堪。我让她难堪了,尽管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可是我必须要去看望顾荏苒,因为她怀着“我的”孩子。

我匆匆留下一句话,头也不敢回地就离开——我怕再看到任何我不想看到的表情出现在婧女的脸上。

顾荏苒和原成有染也就罢了,这次居然还弄出了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她已经怀孕,因为原成忽然间对婧女的威胁就代表了一切。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敢选在这个时候这么大张旗鼓地放出了消息。这有些让我措手不及。

是不是我和婧女又要回到原点?是不是我们之间永远都有无数个障碍在等着?为什么我觉得距离婧女越来越远了呢……

看望顾荏苒后,我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让婧女住在东院,不再搬往西院那边。康妃之流不足为惧,但我怕原成失控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他被爱情冲昏了头,可他毕竟还是我的弟弟,我不想把他怎么样,所以我需要把婧女牢牢地掌控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尽管婧女为此与我吵了一架,我也气得几乎要摇醒这个迟钝的女人。

晚上,我一进寝宫后的浴池就看到了婧女。她正鬼鬼祟祟地缩在一角,一副生怕我看到她的样子。水池里雾气不小,其实根本就看不到什么,可我依然几乎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起了些反应。狼狈地下了水,我吸气呼气,想要把杂念排出脑内。

我刚一睁眼,却见她的一个小宫女进来了,还递给她了一个小小的什么东西。接着,她打发走了那个宫女,自己靠在水池边……看她的那动作,难道她在上药?不可能啊,我特地找来最好的金疮药,她的那点儿小伤,抹上一次就该好了。除非……

我自认平时是个善于控制情绪的人,但一碰到她的事我就要发疯。靠近她短短几句话,我们就又接上了火。待我掀开她的裙角,才看到她腿上肿得厉害的伤口——她确实是没有及时上药!我满腹火气再一次被她撩起。

而她居然还有话说。她指责我为难她!

好了好了,我不生气,我不能生气……我自己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忍耐地为她仔细地抹上了药膏。刚才的那些个什么反应早就被我扔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伤口让我心疼,哪还有空去想别的?

上好药后,我平静地告诉她,无论如何,她是必定要住在这东院的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充分地让她体会到了我的强势作风。她的活动范围被我缩小至东宫一带,还时时有人在她身边守着,不让她乱跑。

早知她不是个安分的人,却没想到她会无聊到跑去西院。我最近的脸­色­想必很难看,就是因为她的不服管治。唉,我可以轻易地将大臣们掌控在手里,却偏偏收拾不了这个小女子。

那次,她又去了西院。我刚得到消息就抛下一群藩王,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等我到的时候,看见的只有她被顾荏苒垫在了身下,听到的只有她的吸气声。

她出事了?

我的血液呼啸着倒流起来,上前扯开了顾荏苒。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想说。因为自责、怨恨、害怕等各种情绪一拥而上地霸占了我的思绪,我早就紧绷着的心弦一下子断掉。她不喜欢与我共处一室,她又到西院看顾荏苒了,她还是没有吃醋,她受伤了……

这回,我终于没能控制得住,冲着婧女发了火。然后,我们有半个多月没再说一句话。

彼此之间不开口说话,难受的明显是我而不是她。

我看我还是认命了吧!

但我不能就这么示弱……于是我想到了中秋节。

翔成番外下

机会比我想象中的要来得早。某天苏夫人来过之后,当天的晚上,婧女总是在用探究的目光盯着我,使我感到了一丝振奋。这是个好兆头,说不定她已经愿意和我说话了。

我故意冷淡地问她:“怎么了?”

其实我平静冷淡的表情下面是忐忑不安,我有点儿怕她又是半个月不理人。然而她接了话,这令我的心马上就不知飞到哪里去庆祝好运降临了。

所以我顺杆而上,趁着大好时机,终于打破了连日来的沉默。

八月十五那天,我一下朝就早早地回到了东宫。刚踏进殿门,就发现婧女已经起身,正站在桌边指着什么东西说要换掉。我随口问了句“换什么”,她的那个宫女就愁眉苦脸的说,她想穿素雅的衣服去参加宫宴。

我看过去,桌上摊开的是大婚前我着人用南方贡品花织红纺做的一件衣裙。我曾无意中在母后的宫里见到了这匹布,据说这种布本身并不罕见,但能织出如此水平的却十分难得。记得当时,我在脑中勾画着“刁蛮活泼天真可爱”的婧女穿上这个颜­色­的衣服该是多么的明媚动人。

可惜,她­性­格已不再如旧……

我调侃了她一句,谁知她却说这是“破布”。我不知自己此时是何等复杂的心情,只得笑叹一声,由着她的喜好去了。提醒过她不要晚了时辰,我带着小德子去了侧殿那边换衣服。

至于她想穿什么,就让她自己决定吧!即使那件红凤衫是聘礼之一,即使那是我专门为她准备的,即使那衣服穿在她身上一定会很好看……我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即使”,让小德子拿出了一套颜­色­较深的衣服。

我终究是不懂得女人心。我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对这件衣服大为不满的婧女,会在转眼间换上了它。我只清楚,自己在看到她穿着那件红凤衫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再也掩饰不住心底的赞叹——真的很耀眼!

为了掩饰自己一时的失态,我轻轻咳了一声,只说了“很好看”三个字,就热了耳根,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向她。

与婧女一进殿里,就能感到扑面而来的众多视线。我平静依旧,却稍稍注意了一下身边的婧女,发现她也还能撑得住。不过我不希望她面对太多老­奸­巨猾的藩王们,所以我垂手抓住了她,将她带往姑母那边。

姑母很喜欢婧女,拉着她不放手。这正合我意,于是我将婧女托付给了姑母照看着,自己下去同藩王们周旋了。

我在一群人围着的空隙间也能看到婧女似乎很为难。她还不习惯宫里有人能对她如此热情吧!我想,在她看来,宫中每个人都是虚伪的,才是正常的。

本来最担心婧女撑不过轮番的敬酒,却不料她的酒量委实惊人,让第一次见识到的我大吃一惊。原来我的妻子这么能喝,那么计划着把她灌醉是不可行的了。

我一直在暗暗观察着婧女,生怕她忽然就会不支倒地。可她似乎没有任何不妥,只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露出了落寞的神­色­。她又想到了什么?难道还是容可?我顿时有些泄气,不知是不是该把她唤醒。

哪知我还没对婧女说些什么,桂王就又端着酒杯来敬酒了。

婧女又一次将酒一饮而尽。桂王故作无知,专挑让我窝火的事情说。又是顾荏苒的怀孕,又是暗示我该纳妾……想让女儿来当宫女?这根本不可能。凭着他的身份,他女儿进宫后不是侧妃都不行,我岂会上了他的当?

我忍住了怒火,却忍不住冷笑:“桂王,您这就不对了。天下的父亲哪个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能当人上人?您又何必非要让令千金来东宫受苦呢?况且我与凤凰新婚燕尔,同住一处,本就无需太多宫女在身侧伺候。”

桂王自讨没趣,讪讪地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我侧头悄悄看了看婧女,挫败地发现她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刚才的对话她一点儿都没听见似的。

虽然我与婧女同床而眠了近半年之久,但我们之间并无夫妻之实。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怕。我从心里害怕她在事后会对我更加疏远,所以我宁可能忍下所有的冲动。

可经过中秋节这晚的宫宴后,我突然有些沉不住气了。我想告诉她我拒绝桂王的原因,我想对她说我喜欢她很久了,我想……偏偏我百年不遇一次的懦弱泛了上来,使我硬生生地只说了一半就住了嘴。

婧女喝得不少,她在我的话还没表达清楚的时候,就迷糊到走不踏实了。我叹口气,咽下所有的话,将醉醺醺的她抱回了东宫。

二弟已经受封为王,关于他选择的藩地,其实是经过我们兄弟二人商量过的。解决藩王刻不容缓,皇父的身子骨一天不及一天,我想先让二弟去越刍筹划一段时间,然后静待时机。

或许我该暂时放一放感情问题。分享至高无上的权力并不是帝王之爱的唯一方式,我不赞同皇父的见解,所以我不会让婧女被卷进复杂的斗争中。

送走了一批藩王,二弟也离开了京城。我淡淡地看着他远去,心里却没来由地想着婧女昨天喝了太多的酒,胳膊上的伤口很有可能肿起来。

回去再给她上点儿药……

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要天天关心皇父的病情,还要不断地处理越积越多的折子——母后要照顾皇父越发虚弱的身体,根本就没了心情去管这些东西,事务全都压在了我这边,让我不得不夜以继日地忙碌着。

白天要接见大臣,处理奏折,晚上要与二弟通信联系,商量应付藩王的对策,抽空还要去探视皇父……我忙到恨不得一天能当两天用,所以也就渐渐将婧女冷落了。不过我想,她大概巴不得我能冷落她。

唉!

九月初一那天,母后因前一天衣不解带地照顾了皇父一整晚,所以清早起来就免了宫中的请安。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暖阁,继续整理昨天未看完的信件。

时间好像还没过去多久,一个冒失的小宫女就出现在了门外,小德子将她拦下。两人说了些什么之后,小德子就进了屋,我直觉不妙。

果然,康妃领着一群妃子们去东宫闹事了。

我头疼地匆匆放下所有东西,指示小德子收拾好就跟上,接着就直奔东宫而去。

康妃胆大妄为惯了,虽然在我面前还不敢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来,可我白天很少在东宫待着,她会不会就是冲着我不在而去为难婧女的呢?

我能想象得到她们是因何彼此看不惯。自从那次敬茶起,康妃就不止一次地为难过婧女了。只是她多半是口头上的一些冷嘲热讽,我们都无需在意。就怕这次她会仗着没人敢怎么样她,在东宫对婧女动粗……

等我赶到东宫的时候,康妃已经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我冷瞥了她一眼,进宫,却见母后也在。

“母后?”母后为什么也在这里?她怎么没在景泰殿休息?

原来是母后派人给婧女送了些补品,结果送东西来的宫女见康妃气势汹汹地在东宫里正发着火,赶紧禀报了回去。母后顾不上疲劳,带着人到了东宫,狠狠地将康妃一通训斥,将婧女解救出来。

我自责:婧女有困难的时候我没有及时赶到,反而让她受了委屈。

这一年的秋天是我一生中最忙碌的秋天。顾荏苒早产,生下一个孩子之后就去世了,我费尽心思地要处理好顾荏苒的事情,婧女却不怎么领情。随后,皇父病危,没过多久就在我与母后的悲伤中驾崩。

在群臣的呼声中,我力求简单地登基称帝,控制了朝政。这听起来是多么的顺理成章,可其中的辛苦无人知晓。首先,能不能压住顾其志就是个问题,他的女儿刚因难产过世,他会怎么想?不过我不担心,因为他的女儿生了谁的孩子,他自己心里有数。

接着是皇父下葬的事宜。我与二弟商议,决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杀藩王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我下旨,令藩王们速速进京,不得有误。

在这多事之秋,我本不该封后。可是我知道后宫在传着些什么流言蜚语,我不能让婧女再受委屈。就算现在不是时候,我也要先让我爱的女子与我并肩而立。

我在暖阁住下,每天忙着国事,又焦头烂额地应对着来自大臣们的觐见。然而,一次在朝堂上的发火,终于使所有人都认可了我封后不封妃的主张——不说话的,我就权当是他们已经同意了,无需再问。

当我在封后诏书上落下玉玺的时候,我如释重负:我的皇后——婧女。

没想到,婧女居然没有诚意地随便递上了一个折子就算谢恩。我微恼,难道她就这么不把我的心意当一回事儿?

所以这天,我处理完了杂务就跑到了景泰殿,同时还给了自己一个理由:我身为皇帝,就该去皇后的宫殿,这绝对不是因为我想她了,而是我应该去……

我早就该知道,婧女永远都不会让我安宁。我刚到景泰殿还没坐稳,迎接我的就是她请求给顾荏苒封号的折子!

唉……我心里再叹一声。我感觉自从婧女入宫后,我叹气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几年叹气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不过我不能总是受她的气,看吧,她自己逍遥得很,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经气得不轻了。这点令我十分的不满意,等我有空了,一定要琢磨出能将她拿下的方法。

至于现在……就还是从小事上让她恼怒一下吧!

比如,我刚才对她说,我要在她这里就寝。她几乎在我说完这话的同时,就摆出了一副不情愿却又不敢反抗的样子。虽然她的不情愿依然让我的心有点儿刺痛,但看她有些生气的脸,也是蛮有趣的。那种生动自然的美丽,比起她平时端着的闺秀面孔强多了。

其实我的自制力很强。咳咳,不从别的地方说,单从我一直没对婧女怎么样就能看出来了。可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抵御的本事,低估了婧女对我的影响。

看着婧女在我触目可及的地方,看着她心不在焉地翻书,看着她两眼发直地盯着我……我就……失控了。

等我好不容易找回理智的时候,婧女已经被我放在了床上,衣衫半露,双目紧闭,像是在承受着什么不可承受的痛苦。

我猛然惊醒:我在做什么!

然而我宁愿自己没有清醒,因为清醒过后只余失望——原来她还是不能接受我的触碰。

我无奈地按捺下所有的冲动,努力地忽视掉如刀绞一般的心痛,放开了婧女。既然她不愿意,我想……我可以再等。所以我需要活络气氛,尽管我的心几乎麻得没了知觉。

可是我不甘心。我叹气,问她是不是因为还没忘记容可,才这么抵触我。婧女回答说没有,她对我说,她早就忘掉容可了,她说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容可。

我不信。

不是容可又能是什么呢?我无法想象。但我的不甘心促使我对她说出了长久以来一直想说的那句话:“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

说完了我才觉得有些轻松,但马上涌上的却是更大的失落——婧女并没有回应我。我想我确实是很早就喜欢她的,但爱上她……应该在我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时候。可能是从成亲之后才开始,可能是从二弟对我抱怨她的刁蛮的时候,也可能是……从容可描述那个我还不知是谁的“婧女”的时候。

现在,我该对她暂时放手,还有更大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需要暂时放开一切儿女情长,全身心地投入平稳朝政中。等顺利度过这个难关,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和婧女耗着。我不信我的毅力拼不过一个女子。

由于我的计划只对几个知情人说明了,所以当母后得知我要削藩的时候,她抛弃了身为太后的尊严,来对我哭诉,希望我能对保成网开一面。我对母后说,我身为皇帝,一言九鼎,如果自己的亲弟弟都不能做出表率,又怎么能服众呢?

母后气急败坏,可等她平静后,却又听出了我的话外之意。她叹息着说:“你们都长大了啊!母后也老了……以后,就没有母后能帮你们的地方了吧……”

再然后,就传出了太后娘娘绝食抗议的流言。

我知道,这是母后在帮我们造势。她在用她独特的方式,宣告了我削藩的决心。

接下来就该是二弟出奔的戏码。当然,他在“逃出”驿馆前,也会煽动一批有意谋反的藩王跟着他一起走。越刍那边……容可跟着二弟去了越刍,这事我是知道的。所以我猜二弟一定会进宫偷偷带走容太妃。

可我万万没想到,二弟居然为了容可做到了这一步——他把婧女也带走了!

我震怒!

立即修书一封质问二弟这么做的目的。孰料他在回信中竟然告诉我,他想让容可死心!我的心躁动着,不安着。什么让容可死心!万一他不死心,如果婧女她……如果她接受了容可怎么办?天啊,我为什么不早些将她变为自己的人!这样会不会更好一些?

“死灰复燃”是什么意思?我的脑中忽然蹦出的这四个字是什么东西?我不能再想了……

我不敢再想,忙命令在景泰殿的莫喜和尚忧等人时刻戒备,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平时一­干­大小事务照常即可,不能自乱阵脚。

如此将后宫消息封锁住,我再对外宣称皇后生病,不宜接见任何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被有心人得知了婧女私自出宫,即便她不是自愿的,也会被他们那群口无遮拦的家伙传得难听至极——我不想让她背上任何不好的名声。

然后我拼命按下所有不该出现在这种关键时刻的情绪,每天坚持冷静地处理着来自各方的事务。直到……我从越刍来到的信中发现了一些端倪。

原来,那个一直负责与我通信的人,正是容可!

容可,这个名字像一把利刃,时刻Сhā在我的心中。他曾经是婧女爱过的人,他曾经是那么的文武双全,他曾经……我不能否认他的才华横溢。可我每想到他的一个优点,就更难受一分。

最终,我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气恼与……嫉妒。我写了一封指责容可的信,信中明确表达了我的不满。在这个时候,我不是皇帝,只是一个充满了嫉妒与怨恨的丈夫。

同时,我颁布了讨伐檄文,由我亲笔书写的讨伐檄文。

婧女,不管你会不会选择容可,我都会亲自将你抓回宫!

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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