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沈茉涵依然打扮的极有气势,任何时候,这个女子都不允许别人疏忽她的身份。
“贤妃久不曾来访了,今日所为何事?”裴容卿语调慵懒,但并无不耐。
沈茉涵怔怔的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的女子。
若不是父亲的嘱咐,她一点也不想来这未央宫,因为每一次和这个女人的会面,于她而言都是一种难言的羞辱。她恨的不是她的皇后之位,她只是恨,同样身为这宫中的女人,同样不得君王的宠爱,为何她就可以活的这般恣意潇洒,而她沈茉涵只能在深宫的角落里、在无穷的绝望中寂寂老去?难道仅仅因为她是皇后吗?
不。因为这个女人根本不在乎皇上的恩宠,而她为了让皇上的眼神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一会无所不用其极,同样是家世出众,有足够骄傲的资本,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如此痛苦的沉沦?
如果当初她不曾期待过君王的倾心,如果她一心只为家族效力,那么今天是不是就可以像她这样潇洒自如?
可是,她偏偏爱上了这个世界上最不该爱的人。
恍惚间再次听到对面的女子发问:“贤妃妹妹?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皇后娘娘……”她这才回神,沉下脸色说,“臣妾知道您如今执掌大权,可是您为什么处处针对我的父亲?”
“贤妃妹妹,后宫不得干政。”裴容卿平静的提醒她。
“皇后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太可笑了,您都已经临朝听政了,臣妾问几句家父的事都不行?”
“本宫可以,并不代表你也可以。”裴容卿睨了她一眼,“更何况,本宫何时与沈将军作对了?倒是沈将军处处与本宫为难!”
“你……”沈茉涵哑然,忽然哼了一声说,“臣妾只是来提醒娘娘一句,尽管娘娘已经名正言顺的干政了,可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认可,首先齐国和燕国就未必会认可!如果有一天燕国或齐国派使者前来,娘娘身为女子,难道要亲自面见他们不成?”
来访
燕国和齐国的使者前来?裴容卿敏锐的感觉到,也许这并非只是一种假设!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她是燕国或者齐国的皇帝,得知元国垂帘听政的太后病重,而年纪尚轻、入主中宫才不过两个月的皇后开始临政,也会想办法派人来一探虚实的,派遣使者只是其中的一个方法罢了。
想到这里,裴容卿看向沈茉涵的目光不由的多了几分深思。
“贤妃妹妹,有沈将军和裴大人在,这些事哪里需要本宫操心?”裴容卿一笑,仿佛丝毫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么说,皇后娘娘您还需仰仗家父,那么臣妾希望皇后能给家父几分体面,家父的脾气可一直不太好,若被皇后娘娘您气病了,可没人能帮到皇后娘娘您了!”沈茉涵瞪着她。
裴容卿忍不住笑出声,颔首道:“本宫知道了,沈将军劳苦功高,只要沈将军还愿意给本宫几分薄面,本宫自然不会与沈将军为难。”
沈茉涵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多留,很快就离开了,裴容卿思考着她刚刚所说的,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也许,是沈随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才会让沈茉涵到她这里来又是警告又是威胁。
的确,若燕国或者齐国真的派使者前来,沈随是合适的接待人选。
前段时间,燕国的厉擎天虽然透露了想要结盟的意图,但似乎燕国内部出了一些内乱,厉擎天很久没顾得上这件事,如今燕国走上正轨,他若要结盟或者一探虚实,这的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即使他们真的要派人来访,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如今元国余威犹在,他们还不敢乱来。
纵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裴容卿没想到三天后她便在太和殿内听到了这个消息。
彼时几个给事中正在脸红脖子粗的争论某个地方官的下方问题,裴容卿听的无聊,干脆拨着流苏玩,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人的争论终于告一段落,裴容卿正欲宣布退朝,便听到沈随的声音。
“娘娘,今日一早,齐国送来国书,称他们派了使者来我大元,商量两国边境通商之事。”沈随抱拳,声音含着几分自得。
他的话立刻让朝堂之上炸开了锅,裴容卿抚了抚额,想,果然这个老匹夫早就得到消息了。
“娘娘,老臣也有事要禀。”裴昭别有深意的看了沈随一眼,这才说,“燕国同样向我大元递交了文书,燕国的陛下厉擎天将亲自来大元一趟,与我大元结盟,并带回燕国的五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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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帘后的裴容卿手一抖,这下事情有趣了,没想到不仅来了人,而且一来来俩,其中一国甚至皇帝亲自出马!
众大臣也被两人的话震惊的不知东南西北,底下安静了一瞬,立刻陷入了极大的喧哗中,而曝出这两个消息的人一个淡定自若一个怒目而视。
怒目而视的自然是沈随,他本以为自己提早知道这个消息,可以借此机会压到裴昭,谁知裴昭也有后招!
“这……这……”率先回过神来的是管财政的三司,他焦虑的抓着头发,“两国都来人……如今国库吃紧,上哪拨这个银子!若招待不好,有损我大元的威仪啊!”
裴容卿不由的在心中暗暗点头,她私底下不动声色的了解了朝中各方面的状况,国库这方面她心里自然也清楚,虽不至于亏空,但的确拿不出这样一笔银子供外族花销的,如果都是使团那也罢了,偏偏有个皇帝要来!
话又说回来,厉擎天他堂堂一个皇帝,怎么会愿意亲自来大元和谈?
“娘娘!”沈随抱拳道,“臣愿意亲自迎接齐国的使团!”
“如此,”裴昭看了沈随一眼,不甘示弱,“臣亦愿意迎接燕国的陛下。”
“不妥!”刘大人吹胡子瞪眼,“二位都是我朝重臣,都去做这迎接使者,有辱我大元的尊严!”
这话还算有道理,这两位如今掌握着实权,朝中一日也离不开他们,百官的奏折和上书都是由他们经手第一道的,否则使者来访的消息也不会首先被他们知晓。
裴容卿眼睛一转,透过珠帘瞄到了某个挺拔的身影,不由一笑:“不知邵大人有何高见。”
邵梓孺这个参知政事刚刚上任不过三天,在朝上却像个经年的老油条似的,不点他名,他从来不主动发言。
默默的说一句,其实邵梓孺这个角色狠狠的戳中了我的萌点,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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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凭娘娘吩咐
见裴容卿问起,他微微一笑:“臣同意刘大人的看法,裴大人和沈将军都是国之栋梁,都去做这接待使者,自然是不合适的。依臣看来,燕国以皇帝之尊来防,让沈将军接待倒是适宜,既不会显得怠慢,又不会让大元处在弱势,毕竟燕国的皇帝曾经是沈将军的手下败将。齐国区区的使者团,肯定不必劳动裴大人的大驾。”
裴容卿勾起唇角,她已经明白邵梓孺的打算了,于是笑着问了一句:“那依邵大人的意思,这齐国的使团由谁去迎接比较合适。”
“如果娘娘不嫌弃,臣愿意接待齐国的使者。”他从从容容的答道。
“哦?”裴容卿放松了身体,懒懒的问道,“各位大人觉得如何?”
邵梓孺身为参知政事,官位不低,又名声远扬,由他做接待,也足以显出诚意了。
刘大人摸着胡子,笑道:“臣以为如此甚好。”
裴昭也跟着附和。
只有沈随神色阴郁,谁都知道厉擎天是他的手下败将,而此次他是来结盟的,自己不能得罪他,可对方却极有可能借此找茬,好羞辱自己,因此他才主动提出接待齐国使团,谁知道被邵梓孺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沈将军觉得如何?若沈将军觉得不方便,不如就让裴大人……”
“臣但凭娘娘吩咐!”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总不能让裴昭占去了先机!
裴容卿心中暗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
“既然如此……三司使,如今国库还有多少银子可用?”
三司使想了想,谨慎答道:“回娘娘的话,如今国库最多还可以拨出十万两的银子,不能再多了!”
“十万两……那沈将军和邵大人一人领一半去吧!如果能多下来就算你们的辛苦费了!”裴容卿大方道。
沈随的脸孔有些扭曲,他接待的是一国皇帝,对方还不知道要带多少随从和手下,五万银子怎么可能够!这摆明是要他自己掏腰包!
五万两用来接待一个使团肯定是足够的,多半还有剩余,因此邵梓孺笑眯眯的应了声是,把沈随气的够呛!
今日的早朝至此,终于告一个段落。
回到未央宫,裴容卿首先去找了厉一鸣小朋友,向他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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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想我吗
他呆呆的看着裴容卿,结结巴巴的说:“父……父皇……说,他要亲自来接我回去?”
裴容卿笑着点了点头:“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但是燕国的国书都送来了,这事肯定做不得假。”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皱着眉头说:“父皇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除非他有什么阴谋!”
“你对你父亲倒是毫不避讳。”裴容卿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顺便捏捏他的脸,“不管怎么说,如今可是你的大好机会。”
他一下子摁住了裴容卿放在他脸上的手,期期艾艾的说:“皇后娘娘,你……你希望我回去吗?”
裴容卿一笑:“我希望不希望并不重要,而是你想不想,以及,该不该。”
他脸色沉重,良久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可没要求你做什么。”裴容卿托着腮,神色漫不经心,“不论你回去之后面对怎样的境遇,我都不会出手帮你,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她挑眉看着小男孩,“本宫可不是你的恩人,你不必有任何顾忌,哪怕有一天燕国向大元宣战。”
这样的话,本该让他心里更轻松才对。
厉一鸣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并不打算在自己身上获取多少利益,唯一提出的条件也极为飘渺,可能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一旦他回到燕国,可能他与她就再也没有交集。
再也没有交集,从此形同陌路。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很不甘心。
“皇后娘娘,”他胆怯的看了她一眼,“你……你会想我吗?”
这个样子才像是一个六岁的少年,裴容卿笑了,再次摸了摸他的脸:“当然,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本宫肯定会极为想念的。”
他脸色一红,嘟囔道:“我会好好保护的。”
“什么?”
“没什么!”他神色一凛,郑重道,“也许过了几年您就会忘记我,但是我一定会努力让您想起我的!”
裴容卿挑眉,只觉得他这个模样极为有趣,遂笑道:“好啊,本宫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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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偷着乐吧
半个月后,齐国的使团率先抵达大元的京城。
一行十三人的使团,并没有在京中掀起太大的波澜,邵梓孺礼数周到,将这十三个人安排在行宫住下,还特地请了几个官员陪同他们欣赏京城的风土人情。
“这支使团的领队是齐国的二品官员,名为赵谦,为人八面玲珑,行事不卑不亢,滴水不漏。”未央宫里,邵梓孺含笑向裴容卿汇报使团的情况。
裴容卿轻轻的哼了一声:“邵梓孺,本宫想知道是不是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这副含笑的模样?有些时候,你这个样子真的让人觉得很讨厌。”
邵梓孺嘴角的笑意更深:“回娘娘的话,家母教导臣待人接物需一团和气,多少年下来都这样,臣习惯了,让臣板着脸孔实在是为难。”
“一团和气?”裴容卿眯起眼睛,“上次本宫去你的府邸,可是亲眼看到你一口一个‘爷’,很是威风呢!”
他轻咳一声:“让娘娘见笑了,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裴容卿忍了很久才忍住把手里的茶杯砸到他头上的冲动,跟他打了一段时间的交道,她很清楚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
“除了这些,你就没别的想说了?”裴容卿盯着他,大有他不说出点什么就治他罪的架势。
邵梓孺略一思索,笑道:“回娘娘的话,还真有。那副使的身份颇为可疑,虽然他看起来其貌不扬,年龄不大,且在十三人中很不起眼,但据臣观察,其他人都对他极为恭敬,哪怕是赵谦。臣问了赵谦,他告诉臣,那副使虽然品级不高,但学识出众,因此他们对其很是敬重。”说到这里,他做出一副极为不好意思的模样,“那赵谦还说,这副使在齐国的地位,就相当于臣在大元的地位。”
裴容卿又好气又好笑:“你害羞给谁看呢?你就偷着乐吧!”
“娘娘,臣可没有偷着乐,臣只是觉得心酸,同样是素有才名,怎的臣在朝中还有那么多人给臣使绊子,那副使却能得到其他十二个人的尊敬?臣想着,臣不如去齐国做这才子吧!”
“邵梓孺!”裴容卿实在没耐心听他絮叨,“给本宫直说!”
“臣怀疑,那副使是齐国的某个宗室,极有可能是王爷或者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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妓*院是个好地方
裴容卿似乎并不意外,她略一沉吟,问道:“这副使叫什么名字?”
“赵谦说他叫王信。”
“齐国有这样一名才子?如果他真的和你邵大人一样,那肯定一打听便打听出来了。”裴容卿似笑非笑。
邵梓孺用袖子遮了遮脸:“娘娘,你别一直消遣臣,臣心里脆弱,承不起您这样的……”
“别废话!”裴容卿咬牙。
“臣调查过了,齐国确实有这样一名才子,名为王信,此次主动请缨出使大元。”他笑眯眯道。
裴容卿被他闹得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摆了摆手:“可是,你还是怀疑他。”
“这只是臣的直觉,因为包括赵谦在内的十二个人,对他的敬重都多了一份畏惧在里面,所以臣才有此怀疑,只是到底要怎么做,还需娘娘你拿主意。”
“该怎么拿主意是你的事,别来问本宫,本宫只有一句话,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就提头来见!”裴容卿睨了他一眼,直接下狠话。
邵梓孺依然满脸笑意:“臣明白了,请娘娘放心,不过,臣还有一事要禀。”
“说。”
“前几日臣派人陪着他们将整个京城差不多游了个遍,昨日那赵谦说,想自己到处逛逛,臣便同意了,谁知今日一早臣便得到消息,他们竟然去了飞星阁。”
“飞星阁?”裴容卿疑惑蹙眉。
“便是男子寻花问柳之地,咳咳。”邵梓孺轻咳道。
“邵大人没有给他们送婢女?”
这些使团在这里一逗留便是个把月,送婢女伺候也属正常,待他们离开大元时,往往也会带走这些婢女,收作侍妾。
“送了,可是他们拒绝了。”邵梓孺勾了勾唇角,“臣瞧着,许是臣送的太理所当然,他们觉得受到了侮辱,这才拒绝了,臣该悄悄将人送到他们的房间……不,送到他们的床上去。如今倒累的他们不得不去找妓汝解决问题。”
“你怀疑他们去飞星阁别有目的?”裴容卿端起茶杯,浮了浮上面的雾气。
“那倒未必,不过极有可能去探听消息。娘娘不知,这妓院最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客人在酒酣耳热之际,不知道透了多少重要的信息给那些妓汝。”
今天是个好日子!~(≧▽≦/~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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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星阁
飞星阁。...feigwenxue...
纤舞以手支腮,看着窗外,她眼波流转,体态风流,虽然挂牌才刚刚一年,但凭着妩媚的外表和出色的手段,她很快就成为飞星阁的头牌,在楼里的日子可算顺风顺水,更何况,最近更有一个大人物要为她赎身!要真能脱了娼籍,去大户人家做个姨奶奶,怎么也比在飞星阁里应付不同的男人要好。
因此,当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时,她立刻眉开眼笑,赶紧站起来去开门。
“苍爷,您来了……啊……”纤舞刚刚和门外之人打过招呼,人就被打横抱起。
被称为苍爷的人面容冷峻,但纤舞知道今日他的心情定然不错,所以在他的怀里咯咯笑道:“苍爷,您被那么猴急,放奴家……嗯啊……”她还想跟男人调几句情,男人却懒得与她多话,直接扯下她的上衣,一口咬在她的酥胸上!紧接着,裙子也被撩了起来,男人干脆利落的长驱直入攻池掠地,惹的纤舞娇喘连连。.
“苍爷,求您慢一点,奴家快不行了,啊……”女子做作的喊叫着,扭动着身体,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紧紧握住她的纤腰,狠狠的Сhā入又抽出,见女人的表情变得既享受又痛苦,他如鹰般的眼里显出了几分得意。
男人身体健壮,肌肉累累,力气也大的惊人,没过多久女人就受不住了,她紧紧抓着男人的手臂,眼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嘶哑,断断续续道:“爷,求您……纤舞真的不行了,啊……嗯……”
“小……”苍爷咧嘴一笑,恶意的用力一捣,“爷知道你厉害的很,怎么干都干不坏,不然你以为爷为什么看上你了?”
因为他旺盛的精力,府里的侍妾根本伺候不了他,不到半个时辰就晕过去一个,实在败他胃口,即使一夜连御数女,也架不住一个又一个晕厥,直到发现了纤舞。这个女人是第一个能在床上跟他完成一个回合的。
过多的快乐凝聚成了痛苦,纤舞扭动着,叫喊着,却得不到饶恕,她在男人的连续捣弄下多次达到,男人却始终没有达到巅峰!因此对这个男人,她既期待又害怕,他总能给她带来极致的快乐,可是每一次跟他上床,她都会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弄死了!
恍惚间有一连串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她迷迷糊糊的想,自己的房间是独立的阁楼,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不识趣的来找她?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皱起了眉,停顿了一瞬,他忽然用力一挺,释放了自己也饶过了身下的女人,纤舞被他的热流激的浑身狠颤,意识沉沦间,她听到一个低沉戏谑的嗓音:“即便与下官约在了这里,郡王爷也不忘寻欢,果真是英雄本色!”
我们主子能得到什么
神仙稻
“这一点无需郡王爷操心,郡王只要知道,我能在我们主子面前说上话便可。”男人的五官极为平淡,唯有一双眼睛泛着琥珀色的温润光泽,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此刻他坐在那里,虽然只是布衣青衫,却给元司野极大的压迫感。
元司野阴测测的一笑:“那本王刚才所说的,你觉得如何?”
“郡王给的筹码太低,但是我们主子并不要求你给土地。”男人微微一笑,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握成拳,轻点着桌面,“互通有无自然是需要的,除此之外,我们主子还希望郡王能提供贵国的‘神仙稻’”。
元司野皱起眉:“神仙稻?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产量很高的稻子,仅此而已,这点我无需隐瞒,因此我知道郡王事后会查清楚的。我们主子希望事成之后,郡王能够派一些精通神仙稻培植之法的老农来齐国。”
“这个东西很重要?你们主子为什么只要这个东西?”虽然不懂神仙稻有何神奇之处,但元司野至少明白一点,如果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对方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提出来。
“郡王应当知道,齐国临海,每年的谷物产出极少,多半时候都需从虞国购买大量的粮食,受制于人的感觉非常不好,郡王该明白的,我们主子只是不希望一旦发生什么意外,要被虞国用粮食威胁,而贵国的神仙稻恰恰能为我们主子解决这个难题。”
元司野用锐利的目光打量了他许久,而男人始终淡然自若的回视着他,仿佛会笃定他会答应般。
良久,元司野终于笑了:“本王答应。”
“为了显示郡王的诚意,我们主子希望郡王现在就能弄些种子来。”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男人微笑着说出另一个要求,见元司野似乎要发飙,他接着道,“作为回报,我们主子会立刻派一万兵马去兖州,助郡王一臂之力。等到郡王正式起事,还有另外四万兵马。”
这个条件非常诱人,元司野挣扎了一会,想,就算不把这劳什子神仙稻给他们,他们肯定也会自己搞来,无非是一种稻子罢了,想到这里,他咬牙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原本平淡的五官显示出一种极为迫人的神采,竟然生生让元司野出了一声冷汗。
那种气势,是长期居于上位者之人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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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后患
看见对面的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容,元司野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后背忽然出了冷汗,他豁然站起来:“本王还有事,先行告退!”
“郡王似乎忘了一件事。.”男人低低一笑,用目光点了点还躺在床上纤舞,“虽知道郡王神勇,这名女子多半晕了过去,可是万一……我想,郡王定不敢冒这个险的。”
言下之意,这个女人不能留,可是他的语气如此平淡自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feigwenxue...
元司野脸色一沉:“这个女人本王会马上带走,你们不必担心。”
“郡王爷,做事不留后患是我们主子的原则,即使郡王要带这个女人走,总不能时时把这个女人带在身边。”男人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嘴角微微勾起,“郡王太过神勇,这名女子因为承受不住因而窒息而死,郡王,世间真正的美人难得,郡王爷可要怜香惜玉。”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赵谦也跟了出去,临走之前目光再次在床上一转,提醒元司野千万别留下后患。
元司野沉着脸走到床边,将还在昏睡的纤舞从床上捞起来,迅速除掉自己的衣服,抬起女人的双腿,猛地将自己的硬挺送到女人的秘道中!
纤舞在一阵尖锐的疼痛中醒来,看到伏在她身上用力挺动的男人,她配合的用双腿勾住了男人的腰,哪怕身体再不适,也得伺候好他,自己赎身还需靠他呢,她这样想着,越发妩媚主动。
元司野冷冷一笑,忽然扣住了她的双手,飞快的抽送,很快她再次攀上了云端,然而这个时候,男人却以滚烫的唇将她的喘息堵在了口中,让她根本无法呼吸,几个来回之后,她忽然感到心脏一阵尖锐的疼痛……
头顶旋转着,她在绚烂的中彻底陷入了黑暗……
咳咳,略有些重口味,请担待……
花魁死了
“神仙稻?”裴容卿挑眉,“你是说,齐国的使团在不动声色的打听这种稻子?”
“是。”邵梓孺露齿一笑,“不过这也不奇怪,齐国的土地,一般的谷物很难存活,但是神仙稻不但适应力极强,而且产量很高,目前这种稻子只有大元有,其实这也是大元富足怎么多年的一个重要因素。为了不让这种谷物外流,户部设有专门的机构,每年将种子送往全国各地,将懂得神仙稻培植技术的老农关在一起,这些人世代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培育神仙稻,因此神仙稻的培植技术从来不曾外泄过。”
“如果让别国掠去一些种子……”裴容卿沉吟道。
“这就是神仙稻最奇怪的地方,神仙稻结的稻种,都只是普通的种子,齐国即使掠去一些种子也没用,神仙稻种子的培育方法才是关键。”邵梓孺解释。
正因为神仙稻有这样的特性,元国才会设立专门的部门管理,因为只要监管得力,就不怕别国得到培育的方法。因为有神仙稻,元国才能在此前的上百年里成为五国之首。也难怪齐国千方百计想得到神仙稻稻种的培育方法。
思及此,裴容卿一笑:“你能保证稻种的培育方法不流传出去?”
“娘娘的意思是……”
“既然知道齐国怀着什么样的目的,那就多加留心,还需本宫多说?”裴容卿横了他一眼,“对了,可查出赵谦几人去飞星阁的目的了?”
“那倒没有。”邵梓孺神神秘秘一笑,“不过另有一桩有趣的事,只是怕污了娘娘的耳朵。”
裴容卿盯着他。
“好吧,臣直说便是。据说那日,飞星阁的一名花魁暴毙,而且是在和客人欢好的时候,因为她身体不够好,而客人太过神勇,竟然就这么猝死了,老鸨吓的和什么似的,草草的把那花魁埋了,对外说她被家人赎回去了。”邵梓孺摸了摸鼻子,见裴容卿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好继续说,“那客人的身份倒不清楚,只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他常来找那名花魁,据见过那客人的龟公说,那人身材魁梧,每次来花魁的房都折腾很久,花魁猝死了也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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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皇宫
“果然有趣。”裴容卿垂下了眼睛,忽然一笑,“只是可惜了这名花魁,也不知道那客人赔了多少银子才把这事压下去。”
邵梓孺眼睛一亮:“臣明白了,多谢娘娘提点。”
那人既然不是第一次来找花魁,想来平时给的银钱或者首饰都不少,从这些东西上入手,一般都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裴容卿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几分疲惫,她挥了挥手:“那便去办吧,没有结果别来烦本宫。”
邵梓孺的目光在她轻颤的睫毛上一转,含笑道:“可是,臣还有要禀。”
裴容卿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阴测测的看着他:“邵梓孺,本宫听说崔尚书家的女儿仰慕你已久,不如本宫做个主,让你娶了她吧!”
他脸色大变,好看的脸皱成一团:“娘娘,你也忒心狠了些。臣没有戏弄娘娘的意思,只是这事需得一件一件的说……”
裴容卿用力把杯子一放:“本宫觉得下个月十五就是极好的日子……”
“娘娘,那燕国皇帝的銮驾明日就能抵达京城,不过行宫已经住了齐国使者一行,再安排厉擎天住下显然是不合适的,何况厉擎天带的人可不少。所以他提出,提出,想住在皇宫里,咳,沈将军命臣来问问娘娘的意见。”
住进皇宫?亏他想的出来!裴容卿微微一笑:“这个厉擎天还真有趣。”
“可不是。”邵梓孺苦笑道,“臣瞧着,这厉擎天大有来大元游玩的架势。”
“皇宫里可有合适的地方?”
“臣觉得,翡阳宫足够富丽宽敞,四周又空旷,不怕遇上妃嫔,只是离陛下的挽月斋近了些。”邵梓孺想了想说。
裴容卿哧的一笑:“如此看来,这翡阳宫再合适不过了,就这么安排吧,咱们的皇帝陛下想必也不会有意见。”
“臣遵旨!”难得见到她笑的如此畅快,邵梓孺亦露出笑容,仿佛让她高兴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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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送人
接待身为一国皇帝的厉擎天,自然更要慎重。
第二天在朝堂之上,沈随汇报了对厉擎天一行人的安顿情况,听他话里的意思,厉擎天不但变得礼数周到,而且对于沈随的安排没有丝毫的异议,珠帘之内的裴容卿都能听出沈随话中的疑惑和防备。显然,厉擎天这样的表现,让沈随越发怀疑和不安。
轻点着扶手,裴容卿漫声道:“不管怎么说,如今他们人在皇宫里,安全方面还需沈将军多多费心。”
“臣明白。”
“裴大人。”裴容卿稍稍探了探身,“两日后在宫中的宴会,还需您多费心,不过本宫有些担心,这样的场合,需不需要本宫出席呢?”
裴昭还未开口,刘大人率先道:“让娘娘抛头露面,固然不妥,可是无论是燕国还是齐国,对我大元的状况都是了解的,只要对方诚心,就绝不会为难娘娘,假如他们为难娘娘,那只能说明……他们来者不善。”
裴昭笑道:“臣以为刘大人所言极是,娘娘不必顾忌,臣会保证那天的宴会,万无一失。”说罢,还若有若无的瞟了沈随一眼。
亲自接待外使,出席宴会,是对她如今的地位的一种承认,因此裴容卿才有此问。
“臣会护的娘娘安全,请娘娘放心。”沈随冷笑着看了裴昭一眼,抱拳道。
对于沈随的识趣,裴容卿很满意,对于两日后的宴会亦多了份期待,她的确很好奇,厉擎天,以及齐国的王信是什么样的人物。
“娘娘,燕国的陛下还提出一个条件。”沈随再次朗声道,“如今他已在宫中住下,希望能见一见五殿下厉一鸣,而且,他希望由娘娘亲自送五殿下过去。”
严格来说,这个要求不算太过分。毕竟如今厉一鸣养在皇后膝下,由皇后亲自将人送过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派足够的人随行,那么自然无所顾忌。因此众人的表情都十分正常,只有裴容卿察觉到一丝奇怪的味道。
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厉擎天提出这个要求,说不定目标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厉擎天的行事风格和以往有了很大的变化,她不得不多想一点。
但是,毕竟是在宫中,就算厉擎天因为好奇想提前见她也没什么,恰好她也对此人好奇的很。
思及此,她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本宫就跑一趟。邵大人,今日午后你带人随本宫一起把五殿下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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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乡情怯
厉一鸣得知下午就要见到父皇,极为紧张,小脸绷的紧紧的。以至于中午用膳的时候,他的手一直用力抓着桌子一角,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裴容卿将此理解为近乡情怯,毕竟已经两年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了,更何况,他对厉擎天的感情想必也复杂的很,敬畏有之,害怕有之,怨恨有之,期待有之。
当他第三次把筷子碰掉在地上,裴容卿终于抬了抬眼,似笑非笑:“你很害怕?”
“没有!”他飞快否认,正襟危坐,过了一会儿又期期艾艾道,“皇后娘娘,您……您会送我过去?”
“嗯。”她不禁失笑,“听说你父亲如今的脾气变得好多了,你不必害怕。反正你现在只是住进翡阳宫,又不是立刻要走,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他的神色终于轻松了一些,点了点头,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
裴容卿看了眼他的菜碟,挑了挑眉,没有点破,只是吩咐敛翠带他下去沐浴更衣。
没过多久,邵梓孺就恭恭敬敬的等在了未央宫外,裴容卿携厉一鸣坐进了轿辇,一行人向翡阳宫走去。
这条路她并不陌生,因为去挽月斋的路也是这一条,不知道尊贵的皇帝陛下得知自己的皇宫住进了另一个皇帝,而且还与自己比邻,是什么感受。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他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很快,翡阳宫就到了,邵梓孺含笑掀开了轿帘,伸出一只手来,裴容卿挑眉,探究的看了他一眼,他始终笑得如沐春风,明明十分不正经的模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偏偏透出几抹认真。
裴容卿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由着他扶自己下轿,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家伙虽然如女子一般漂亮,一双手倒生的修长而有力度,可以轻易的将她的手包在其中。
莫名的,心中产生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而另一边,厉擎天早已带着人侯在了殿外,裴容卿将自己的手从邵梓孺的手里抽出,正好与厉擎天的目光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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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谁?
因为日日对着厉一鸣小朋友,所以她知道厉擎天的长相绝对不会差,果然如她所料,他的五官深刻而英挺,双眸极黑,薄唇紧抿,生的一副薄情模样,因为长年征战,出色的外貌被浓烈的戾气包裹,身上有一种在厮杀和血腥中淬炼出来的霸气。
然而此刻让裴容卿觉得极为不舒服的却是他的目光。
她很确定,在他看到自己的那一瞬,他的眼里闪过了狂喜,是的,就是狂喜,仿佛终于得到了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目光中的炽热和强烈的占有欲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邵梓孺牵着她的手的那一幕,他自然也看到了,因此他很快皱了皱眉,锐利的目光放在邵梓孺身上,仿佛要在他的身上剜出一个洞来,而邵梓孺却含笑着看着裴容卿,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厉擎天的目光。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她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这位燕国的皇帝,从前的裴三小姐也绝没有和这个男人见面的机会,那么,他这种强烈的占有欲和炽热的情感从何而来?
定了定神,她牵过厉一鸣的手,缓缓的向殿门走去,厉擎天就这样看着她走近,目光越来越复杂,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看一眼厉一鸣,这个他本该歉疚的儿子。
“皇后娘娘。”他语调低沉,声音沙哑,在念及这几个字的时候刻意放慢了速度,生生让裴容卿听出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燕帝陛下,本宫将殿下带来了,您和小殿下两年未见,本宫便不打扰你们父子享受天伦之乐了。”裴容卿含笑道,在称呼上刻意加了“燕帝”二字,恭敬却疏离。
“朕与小五两年未见,怕是有许多地方都生疏了,不知皇后娘娘可愿意留下一会,为朕与小五斡旋一二?”
与自己的儿子相处还要人从中斡旋?裴容卿嘴角勾起,笑容含了几分讽刺,厉擎天自然看出来了,他的笑容越发深邃。
“怎么,皇后娘娘很为难吗?”他一步步走近她,眼底的光芒炽热而意味深长,仿佛笃定她会同意一般。
裴容卿心中狠狠一跳,恍惚间竟然觉得他的目光给她一种致命的熟悉感!
难道……
脑子里忽然闪过的一个念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此时,什么身份什么礼教都顾不上了,她紧紧的盯着他,声音微颤:“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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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中注定
男人眸色一沉,叹息一般的说:“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因为我而失态。”
裴容卿微微一震,定了定神道:“五殿下与本宫感情甚笃,离开了本宫身边只怕一时半会还不习惯,本宫少不得要留下来稍加安抚。”
厉擎天朗声一笑:“如此甚好。”说罢侧了侧身体,微笑着看向裴容卿,示意她先行。
“娘娘,时候不早了。”邵梓孺略带焦急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已经将五殿下送到,娘娘就不便多留,而且,您还约了裴大人议事。”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你回去告诉裴大人,改日再议吧,今日本宫没空。”
不待他再次出声阻止,裴容卿已经走进了内殿。不明所以的厉一鸣被侍从带到了偏殿,很快,内殿只剩他们二人。
关门声在空旷的殿中响起的时候,裴容卿觉得自己的双手颤的厉害。
身后,男人滚烫的身躯覆上来,将她娇小的身体牢牢的圈在怀里。
“卿卿,真的是你,幸好是你……”沙哑的嗓音伴着沉重的呼吸声在她的耳边响起,“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个怀抱如此的熟悉,唤着她名字的那种感觉也一如既往,缠绵而宠溺,让她恍惚间觉得在这个异世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她还是她,而韩岑依然是那个韩岑,他宠着她,爱着她,而她全身心的信任着他。
静默了很久,她才低低的笑出声:“见到我又如何?你要再次毒死我吗?”
他狠狠一震,呼吸变得紊乱:“卿卿,别……”
裴容卿坚定的推开他,转身,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忽然一酸。
“你一定非常的恨我,恨我这样践踏你的感情,恨我始终把你放在从属的地位,恨我从来不曾爱过你。”她浅笑着,抚上他的脸,“这样说来,你的确是应该恨我的,因为我只是在利用你对我的爱,我一直欠你一声对不起。”
“不!”他慌乱的抓住她的双手,眼底的神色哀戚而痛苦,“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做到,可是我受不了……”他低低的呢喃,将她的手靠紧自己的脸,“我受不了明明离你那么近,可是你依然不愿多看我一眼,你对你的工作赋予了十二万分的热忱,却从来不愿在我的身上花心思,三年,我几乎每天都在等你。”
“韩岑,你何苦如此。”她轻轻一叹。
“我以为我没有想过放弃吗?我做不到。”他苦笑一声,“求不得却放不下,卿卿,你永远不知道这有多么痛苦,所以我才会选择解脱……”
她抽回自己的手,神色逐渐变得清冷:“解脱?所以你要毒死我。”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上的暴戾之气退的干干净净,“我只能庆幸,你还活着。”
“是的,我还活着。”裴容卿抬起眼睛看他,“我们都还活着,可是一切都变了,我们不再是夫妻,而且,我们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他忽然温柔的笑了,轻轻摇头说:“不会,只要我愿意,我们永远不会对立。卿卿,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完成。”
“韩岑!”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手心亦微微出汗,“你还没放弃吗?”
“放弃?”他似乎很不可思议,“卿卿,如果我能放弃,还需要等到现在吗?就算你不爱我,就算你不能原谅我,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不曾变过。”
一个人爱到了极致和绝望,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从前的韩岑会因为绝望而毒死她,现在的厉擎天也依然会,无论他话说的多么动听,她都无法再信任他。
他看到她眼中的戒备,心中狠狠一痛。
“卿卿,我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他的目光变得怅然,“刚开始的时候,我四处探听你的下落,可是都一无所获,那个时候我才明白,相比较得不到你,活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才最可怕。”
“不要说了。”裴容卿逐渐镇定下来,眼神冷静的可怕,“你应该明白的,我们之间再无可能。而且,你现在是一国的皇帝,你要对自己的国民负责,所以,不要再对我费任何心思。”
他神色大恸,一把抱住她:“卿卿,我不允许你跟我划清界限!你不爱我没关系,可是不要拒绝我!我身为皇帝,能做到很多你做不到的事,我知道你的处境有多为难,不要为了跟我赌气就逞强!”
“韩岑,”她轻吐一口气,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你不是害我落到这个境地的人,我会很高兴有你在我身边,可是现在我没办法相信你。你想做什么,我管不到,可是至少别打着为我的旗号。到此为止吧,不要让我后悔我三年前所做的决定。”
他忽然低低的笑了,将抵着她的额头,亲昵道:“卿卿,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还习惯吗?”
她蹙眉看着他,疑惑于他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这张脸虽然也很耐看,但的确和从前的他相差很大,但是他的动作和神态无一例外都在说明,他就是韩岑。
“你要尽早习惯才是,不过还好,你和从前几乎一样,只是更年轻了。”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鬓发,“不知道你十六岁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个模样,那个时候我还没遇到你。”
她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只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他就将她放倒在一旁的长榻上!
“卿卿,我至今记得我第一次拥有你的那种感觉,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几乎拥有了全世界。”他扣紧她的双手,强势的覆在她的身体上,笑容温暖一如从前,“你看,我是皇帝,而你是皇后,多么完美,我们命中注定应该在一起。”
带你离开
了解到他的意图,裴容卿忽然笑了。
韩岑,或者说厉擎天,正欲吻她,却因为她突兀的笑声而怔在了那里。
“卿卿……”他闭上了眼睛,神色有几分挣扎,忽然低下头,狠狠的咬住她的唇!柔软的唇瓣如早晨沾着露珠的玫瑰,和记忆中一般甜美,她甚至不曾挣扎,任他予取予求,察觉到她的顺从,他内心一阵激荡!松开紧扣她身体的双手,捧着她的脸,慢慢的加深了这个吻。
忽然,一只柔软的小手扣在他的脖子上,窒息的感觉让他有一阵晕眩。
“韩岑。”她低低的笑道,声音不含丝毫的**,冷静如初,“你该明白现在是什么地方,我们又是什么身份,我们单独相处本已是大大的不妥,哪怕你瞒的再好,有心人都已经知晓,你欲置我于何种境地?”
他喘着气,深深的看着她:“我可以带你走?”
“带我走?”她勾起唇角,仿佛觉得十分好笑,“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让我身败名裂,让我除了依附你之外别无选择。韩岑,你未免太天真了,你有再大的能耐,也是燕国人,大元的事怎么可能让你Сhā手?一旦我和你苟合的事让旁人知道,朝中大臣宁愿让我死也不会让我跟你走的,而你想要全身而退也几乎不可能。”
他低低一笑:“只要我愿意,没有人能拦得住我!身败名裂又如何?卿卿,你何曾在意过这些了?随我去燕国,没有人敢在你面前说这些!”
“韩岑,你还是这么固执。”她轻叹一声,松开了手。
他再次俯下身,咬住她的耳垂:“卿卿,我知道你在这里过的很辛苦,跟我走好不好?我不会勉强你,只要你愿意待在我的身边,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细密的吻一路向下,移到了锁骨,他沉溺其中无可自拔,只是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
他已经等了太久。
虽然她并不爱他,但从来不曾排斥过他的亲近,甚至很享受,因此三年来他们的**一向很和谐,他熟悉她的身体比熟悉自己的身体更甚,也十分清楚她的敏感点,和从前一样,很快她就难耐的蜷在他的怀里,半眯着眼睛轻吟,娇媚无限,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如火般燎原,他的手灵活的在她的后背游走,牙齿在她的胸口啮咬着,留下一排深深的印子,少女的身体还不够丰满成熟,可是莹白如玉的肌肤和腻滑的触感已经足以让他发疯!
“卿卿……”他动情的喊着她的名字,试图望进她的眼里,可是她始终不曾看他一眼,而是含笑看向窗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他不曾忽略她眼底的那一份嘲讽。
他神色一暗,伸手便要撩起她的裙子,这时,窗口忽然传来一阵劲风,直直的向他袭来!
凭着本能,他利落的翻身躲过了这个袭击!
黑衣劲装的侍卫手持长剑冷冷的看着他。
厉擎天看了来人一眼,笑着问躺在榻上的人:“原来你一直在等他出手?难怪你没有反抗,我差点以为……”
他没有说下去,神色渐渐落寞。
裴容卿坐起身来,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拢好头发,确定一切都整理好了,才笑着的睨了他一眼:“本宫以为燕帝陛下足够睿智,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克制自己,一时的贪欢有时候可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也不知燕帝陛下能不能承受的起。”
厉擎天只是笑:“卿卿,你用这种口吻说话的模样,也该死的迷人的很。”
她横了他一眼,站起来看着脸色极难看的唐麒麟:“你在外面看了多久?如果本宫不反抗,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现身?”
他猛地跪下,声音粗噶:“属下该死!”
“是啊,你的确该死。刚刚那种状况,如果本宫挣扎的厉害,让殿外的人察觉到一星半点,本宫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么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你让本宫怎么放心你?还是说,你有别的目的?嗯?”她笑着说,一步步走近他,声音温柔,却满含杀气。
“属下该死!”他的身体狠狠一颤,却依然只有这一句话。
裴容卿探究的看了他很久,最终收回目光,抬了抬手:“你先回去吧。”
“娘娘……”
“无妨。”她冷淡的打断他的话,唐麒麟抬头看了她一眼,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从窗口离开。
“你这个侍卫身手倒是不错。”厉擎天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还要去见小五吗?”
“你家小五绝非池中物,可别疏忽了他。”
“如果他是我们的孩子该多好。”他轻声喟叹,“如果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你会不会留在我身边。”
裴容卿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翡阳宫外又是另一番情景。
邵梓孺负手站在轿辇边,看到她走出来,终于露出了笑容。
“皇后娘娘,您可算出来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含笑着为她掀开轿帘。
裴容卿看着他,目光有些玩味。
在这宫里待了那么久,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疲惫,也许是因为发现韩岑也是这个时空让她想起了从前的不愉快,也许是因为忽然开始怀念能够全身心相信一个人的感觉。纵然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依赖别人,可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并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
邵梓孺却丝毫不在意她怀疑的目光,始终微笑着看着她,只是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胸口的那一抹隐约的痕迹时,露出了几分戾气。
“邵梓孺,你觉得本宫可以信你到什么地步?”她忽然开口问道,目光掠过几许森寒。
欲行不轨
“娘娘,臣与你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裴容卿哧的一笑:“你说的也不错,本宫与你不但没有利益冲突,你还需你从本宫这里得到一些利益,说起来不过是各取所需,也没什么不好,有的时候,单纯讲利益的关系可比论感情的关系更让人放心。”
“娘娘为何会这么想?只讲利益的关系,一旦有更大的利益在他的面前,他就会很快叛变,但若是有感情维系,自然会牢固一些。”他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不由笑道,“其实臣更想告诉娘娘,臣愿意帮助娘娘,只是单纯的仰慕娘娘而已,只是臣想,娘娘定是不信的。”
裴容卿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有的时候,本宫真的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臣对娘娘从来不说假话。”他目光坦荡,冲着他柔和一笑,倒是比他对谁都笑容满面的模样顺眼许多。
她安静的看了他许久,忽然道:“不坐轿子了,本宫走回去。”
“那臣陪着娘娘吧。”他没有阻止,吩咐轿子跟在后面,与裴容卿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一带是宫里相对比较荒凉的地方,因此比较空旷,没走几步,她就看到通往挽月斋的拱桥。
嘴角不禁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她名义上的夫君倒是这个宫里最潇洒自由的人,不必烦忧任何事,可以尽情的思念一个女人,还可以同时享受着天底下最尊贵的生活。
有的时候她真想命人断掉给挽月斋的补给,轻哼一声,她不由的加快脚步。
走在她身后的邵梓孺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今日的她很不对,从她见到厉擎天的时候就开始不对劲了,仿佛……他回忆那个场景,仿佛她和厉擎天是旧识。
而她低落的情绪,是不是也和那个男人有关?想起刚刚在她胸口看到的那一抹痕迹,他的目光沉了沉,暗暗告诫自己要防着厉擎天这个人物。
走在前面的裴容卿忽然放停了下来,看向河的对岸,神色渐渐沉寂了下来。
邵梓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的一怔。
挽月斋的四周被一条河包围起来,轻易不能过去,但从河的对岸,是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的。此时,裴容卿的目光就牢牢的锁在那道萧索的背影上。
元怀瑾侧对着他们,手持一支翠绿的笛子,看着水面的波光粼粼,不知在想什么,俊美无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忧伤的情绪还是从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透了出来。他整个人都被这种哀伤的情绪所包围,仿佛脱离于俗世之外。
没过多久,他将笛子放在唇边,闭上眼睛吹了起来,裴容卿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她听出了其中的哀思和怅惘,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点同情这位尊贵的陛下,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在爱人故去一年多以后,依然时时刻刻的思念着她?
“娘娘,”邵梓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臣听说,先皇后是太后娘娘送给陛下的玩伴,和陛下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陛下的眼里从来只有先皇后一个人。”
“陛下真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裴容卿勾了勾唇角,语气含着几分讽刺,“不知先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臣早年进宫面圣的时候,有幸见过先皇后一面。”他低低一笑,“极为温柔婉约的一个女子,对陛下爱重逾常,甚至胜于自己的生命。只是,臣觉得,比起娘娘的风采,她差的远了。”
裴容卿忽然笑着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对大多数男子来说,先皇后这样的女子才是他们的一生所求,邵大人不必抬举本宫。”
“娘娘太过自谦了,他们不敢追寻娘娘这样的女子,因为他们本身太过平庸,娘娘对他们而言太高不可攀,他们配不上娘娘,陛下终有一天会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他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因此这几句话,也随着清风吹到了河的另一边。
裴容卿回头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只可惜,本宫如今名分已定,这样的话邵大人以后还是不必说了吧,本宫可不想招来麻烦。”
“是臣逾矩了。”邵梓孺含笑做了个揖,跟上了她的脚步,二人都没有再往河的那一边看一眼。
笛声渐渐变弱,最终消散在空气中。元怀瑾放下笛子,双手轻抚着笛身,沉默了许久,忽然低低一笑,转身回到兰汀阁。
精致典雅的房间如一位曼妙的女子,自从柳瑂儿死后,这里的摆设就不曾动过。元怀瑾走到床边,双手放在花瓶上,顺时针转了三圈,又撩开床幔,找到一处凸起按下去,过了一会儿,一道暗门便出现在了墙上,他推开走了进去,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四角都悬着硕大的夜明珠,将这里面照的亮如白昼,这里的装饰和一间书房差不多,但书柜上摆的并不都是书,大部分被嵌着暗金的奏折所占据。
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见元怀瑾走进来,屈膝跪下。
“如何?”元怀瑾顺手抄过一本折子,漫不经心的问道。
男人的声音有一丝异样的粗粝:“娘娘和厉擎天的关系似乎并不寻常,好像二人早已熟识,厉擎天对娘娘……”
元怀瑾一怔,那张脸上难得出现了震惊的表情,良久他才轻笑一声:“早已熟识?没想到朕的皇后这么大的能耐,连燕国的皇帝也能招惹上。”
“不仅如此,那厉擎天还对娘娘……对娘娘……”脑子里出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他的眼睛都快要烧红了。
“直说便是。”厉擎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他……欲对娘娘行不轨!”
姐妹妯娌
“啪”的一声,元怀瑾将折子狠狠扔在他的身上:“你说什么?”
“属下该死!”他伏下身体,双手握紧成拳。
元怀瑾面容冷峻:“厉擎天还真是胆大包天,住进皇宫便罢了,既然连朕的皇后都敢动!”
“皇上息怒。”男人声音沉重,“如今的局势得来不易,皇上定要为大局考虑。”
元怀瑾眸色微沉,打量着依然跪在地上的男人:“厉擎天和皇后之间的任何动作,你都需要立刻来报,两日后的接风宴上,注意齐国的使节,尤其是王信这个人物。”
“属下明白。”
“朕希望你再明白一件事。”元怀瑾盯着他,声音含着几分压迫感,“你跟了朕那么多年,希望你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哪怕朕不待见皇后,她也是朕的女人。你可不要假戏真做了。”
男人的身体狠狠一震:“属下不敢!”
元怀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终于收回目光:“回去吧,不要让她有所怀疑。”
男人无声的行了个礼,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的真实水准,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高的多。
暗室里陷入了安静,元怀瑾从书柜的底层翻出密报,不知怎么,脑子里忽然响起刚才邵梓孺的那句话。
陛下终有一天会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回到未央宫的裴容卿睡的昏天地暗,似乎要把这些天的疲累全部补回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含烟来伺候她更衣时抿嘴笑道:“娘娘,二小姐在殿外等着给娘娘谢恩呢!按道理二小姐早该进宫谢恩了,只是不知何故拖到了今天。”
裴容卿勾了勾唇角,还能有什么原因?二姐从前在家里嚣张跋扈惯了,心高气傲,怎么可能愿意给一直以来懦弱无能的妹妹行大礼?现在愿意来,无非是因为整个朝廷的重心都在燕国和齐国的来访上,她生怕自己的婚礼不够盛大,这才来提醒她,别薄待了她这个姐姐。
“她来了多久了?裴容卿懒洋洋的问道。
“有两个时辰了,二小姐几次想让奴婢唤娘娘起来,奴婢都推脱了。”含烟狡黠一笑,“二小姐得明白,如今小姐贵为皇后,哪里是她能使唤的?”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用了晚膳再去会她吧。”裴容卿低低一笑。
“奴婢遵旨。”含烟一笑,很快就将晚膳摆上桌,裴容卿痛痛快快的吃完,这才施施然走了出去。
这段时间受的闲气太多,今日见到韩岑的事更让她郁闷至极,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她的二姐一头撞上来。
走出内殿,她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桃红色衣服的女子正满面不耐的训着一个小宫女。
“不是说三妹醒了吗?怎么还不来?”
“裴小姐别急,娘娘马上就到。”那小宫女说着,余光看到了裴容卿,忙跪下道,“见过娘娘。”
“下午吧。”裴容卿一挥手,笑吟吟的看向裴梦语,“二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本宫在里头睡的迷糊了,这才刚刚醒。”
裴梦语狠狠的剜了含烟一眼,她长相还算出挑,只是颧骨有些高,生就一副凶相,此刻凶狠的模样更是让裴容卿忍不住扶额,这样的性子,也不知安王受不受得起。
“我几次想让含烟去喊你,可是含烟一直给我装傻!”裴梦语怒气冲冲道。
裴容卿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含烟,这是怎么回事?”
含烟扑通跪下,委屈道:“娘娘累了好几天,这些日子都没睡一个安稳觉,难得今日睡的好,奴婢哪里敢打扰娘娘。”说着主动向裴梦语告罪,“二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心疼娘娘。”
裴容卿为难道:“这……”
裴梦语看着不耐,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三妹,你且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这副大喇喇的模样,以为裴容卿还可以任她揉搓吗?
裴容卿没有应她,只是含笑在主位坐下,对含烟道:“给本宫奉杯茶来。也给二姐再泡一杯。”
“是,娘娘。”含烟朝她磕了一个头,这才走出去。裴梦语在听到裴容卿自称“本宫”时就皱了皱眉,再看到含烟这般恭敬的模样,她的脸色白了几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只是她依然不肯示弱,蹙眉道:“三妹,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咱们姐妹那么久没见了,你不想与我说说体己话吗?”
裴容卿忽然低下头,叹息道:“二姐,你也知道我们那么久没见了?本宫不可能出去,可是二姐可以来宫里啊,怎么这么久才来?眼看着连你也要出阁了,嫁的还是你心心念念的安王殿下,本宫可真羡慕你。”
听她这么说,裴梦语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既像是得意,又有些讪讪,看来她对于自己妹妹代替她进宫这件事,多少是有些内疚的。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三妹,你如今可是皇后了。”
“是啊。”裴容卿漫不经心的抚着衣服上的花样,“皇上虽然不踏足后宫,但不管怎么说本宫都是皇后,不能倚仗皇上,好在还有权势傍身,只要本宫愿意,这天底下无数人的命运本宫都可以玩弄于鼓掌之中。”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了裴梦语一眼,“就连二姐的婚事,也是本宫一力促成的,二姐可要感谢本宫?”
裴梦语身子一颤,勉强笑道:“自然是要谢的,我今日进宫就是要谢三妹成全,你我在家是姐妹,出嫁了也是妯娌,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二姐,你有如今得来不易,可一定要惜福。”裴容卿睨了她一眼。
她脸色更加难看,攥紧了衣摆,挤出一个笑容:“今日来,还有一事要麻烦皇后娘娘。”
决绝和毁灭
终于知道换称呼了?裴容卿心中暗笑,欣赏着她忐忑不安的表情,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二姐还有何事?”
“皇后娘娘,我,臣女还有几日便要出阁了,臣女原本听母亲说,宫中会出一份嫁妆,只是臣女至今没见到嫁妆的影子,臣女想,定是娘娘太忙了,所以才厚着脸皮请提醒娘娘一句。”
厚脸皮提醒?可不是,一般人哪里敢向皇后要嫁妆,她原本肯定以为,只要她一提,这个懦弱的妹妹二话不说就会把嫁妆给她补上,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有这等事?”裴容卿一脸惊讶,说完怒气冲冲的一拍扶手,“本宫早已吩咐了内务府,要给二姐送一份嫁妆去,内务府竟然至今没送?”
裴梦语也愣了:“娘娘……已经吩咐了?”
“自然!本宫还会说假话哄你不成?”裴容卿难掩怒气,“好个内务府!竟然敢欺上瞒下,哄骗本宫!”接着高声唤道,“含烟!”
含烟一溜的进来:“娘娘,奴婢在。”
“把内务府的总管叫来!看来今日不整治整治他们是不会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的!”
“奴婢这就去办!”
裴容卿看向裴梦语,叹了口气:“二姐,你看看这宫里,稍不留心就有人敢违逆本宫的意思,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了?二姐且回去,过两日本宫定派人将嫁妆送去!”说罢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便吩咐人进来,“好好的把裴二小姐送回去,若出了岔子,本宫唯你们是问!”
殿外的含烟见裴梦语一脸惨白的被送走,这才偷笑着回到内殿。
“娘娘好计策!这就把二小姐哄住了!”她眉飞色舞道。
“好在她还不算太蠢,知道本宫不会再任她拿捏,以后除非必要,她绝不会再踏进未央宫了,更不敢对本宫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裴容卿淡淡一笑,“只要她安分,本宫就不会跟她过不去。”
“娘娘,要不要和内务府说一声?要是二小姐去内务府要嫁妆该怎么办?”
“裴梦语可能会这么做,可是本宫那精明的娘亲可不会自讨没趣。”裴容卿无所谓一笑,抚了抚额说,“什么时辰了?”
“酉时已经过半了。”
“叫小厨房送些水果来,也给一鸣送一份。”
“娘娘,”含烟小心翼翼道,“五殿下在翡阳宫呢。”
裴容卿不由失笑:“本宫竟然忘了,还是本宫亲自把人送过去的。”
想到下午的事,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经过挽月斋时看到的那抹寂寥的身影和悲怆的笛声。
有些东西可以作假,那么感情可以作假么?虽然曾经无数次怀疑过皇帝的真实目的,可是那一瞬间,她希望只是自己猜错了,也许这位皇帝陛下真的只是因为伤心过度才无心政事。如果那份深入骨髓的哀思和寂寥也是假的,那么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何况,有的时候感情也不能够保证什么,韩岑爱她若斯,不是一样给了她致命的一击,他的感情太过偏执,最后伤人又伤己,而她从来不是能够被感情所束缚和禁锢的人。
此时的翡阳宫里,厉擎天正在和他名义上的儿子交谈。
忽然成为那么多孩子的父亲,以及那么多女人的丈夫,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适应,只能敬而远之。但是这个孩子是裴容卿欣赏的,他便乐意帮帮这个男孩。
“小五,你恨朕吗?”他含着一缕浅淡的笑容,居高临下的问道。
厉一鸣绷着脸,摇头:“儿臣不敢。”
“不敢?”他失笑,“从前是朕疏忽了你,以后,朕会好好栽培你。”
他一惊:“父皇,儿臣资质愚钝,不敢劳烦父皇。”
“朕相信你。”他一甩宽大的袍子,“此次朕亲自来接你,你就该明白,从前朕好大喜功,嫌你的性子文弱,如今看来,你虽然不如你哥哥们威猛,但也算有勇有谋,在元国的这两年,想必你也成熟了很多,这个位子,你当的起。”
厉一鸣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父皇,儿臣不敢……”
“不必再推拒。”厉擎天一挥手,“想必她也跟你说过类似的话,你的心里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吧?如今朕给你提供条件,但是,你至少要向朕证明,你有足够的能力跟你的哥哥们抗衡!”
她?
想起下午父皇和她之间的互动,厉一鸣心中霎时一片雪亮!
恐怕也是因为她曾经跟父皇提过,所以父皇才愿意提拔他,原来她又一次帮了自己大忙。虽然不知父亲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异样的感情,可是如果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自己如何能帮到她!
想到这里,他重重磕了个头:“儿臣定不让父皇失望。”
厉擎天微微颔首,忽然问道,“她对你很好吗?”
厉一鸣一惊,轻轻点头:“相比较其他的大元人,皇后娘娘对儿臣极好。”
“那她喜欢你吗?”
呃?厉一鸣小脸红了红,心想父皇和从前变化真大,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这……儿臣不知,但皇后娘娘喜欢……呃……捏儿臣的脸。”
闻言厉擎天眸色一暗,不由的看向小男孩,的确是个漂亮的孩子,难怪她喜欢。
他想起,曾经他们也是有过一个孩子的。
他至今记得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欣喜若狂,然而她的态度十分冷淡:韩岑,我还不想要孩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他本以为如果有个孩子,至少可以把她留在家里,可是她从来没打算为他生孩子。
他陪着她去医院,将那个才一个多月大的胚胎扼杀,那一刻,他的心也几乎死了,也许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真正意识到她永远不可能属于他。决绝和毁灭的念头也是从那个时候滋生的。
夜宴
两日后,接风宴如期举办。
接待一国皇帝和一国使节的宴会,规格自然极大,为了不怠慢来客,宴会设在宫里最大的明华宫,还未入夜,这座宫殿就已经灯火辉煌。
穿着艳丽的宫女穿梭其中,像一朵朵盛开的荷花,裴容卿仔细打量了一下宫女的衣服,不由的笑出声,一看就知道是邵梓孺的手笔。
她踩着时间抵达,至少不算失礼,殿内已经几乎坐满了人,因她的到来,殿内一片,不仅因为众人需向她行礼,还因为她今日的打扮,吸引了太多目光。
代表皇后身份的大红色束腰宫装,端庄又不失妩媚的飞仙髻,尽显皇后的气度和风采,她含笑坐在主位上,轻轻抬手,众人这才重新落座。
“本宫来的迟了,还请贵客见谅。”
齐国的使团早已落座,听裴容卿如此说,赵谦忙拱手道:“娘娘能来此,已经是我等的福分了。”
“这便是赵大人吧。”裴容卿含笑看向说话之人,他三十多岁的模样,看起来精明强干,的确如邵梓孺所说,待人接物极为到位。
“蒙娘娘惦记,正是下官。”
“齐国人杰地灵之地,所以才养出赵大人这样风采卓绝的人物。”裴容卿说着举起酒杯,“还请赵大人代本宫向贵国陛下问好。”
“多谢娘娘。”赵谦忙站起来,满饮一杯。
这期间,裴容卿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始终胶着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几分意味深长,虽不至冒犯,但依然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眸光一扫,立刻看到赵谦身边的一个男子。
裴容卿心中一凛,此人大概就是王信了。
明明是普通至极的长相和打扮,可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凛然至上的感觉。存在感并不算强,至少如果不是刻意,你并不会注意到他,可是一旦注意到他,便很难移开目光。他的举手投足都很随意,但偏偏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优雅和风度,那是多年的贵族生活才能淬炼出来的一种气度。
似乎察觉到裴容卿在打量他,他毫不避讳的对上她的目光,微笑着转着手中的杯子,裴容卿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有一双极美的眼睛!
不同于元怀瑾的漆黑凌厉,也不同于邵梓孺的眼睛妖娆而朦胧,他的眼角微微上挑,眼底泛着温润的琥珀色,温和而包容,但又有能看清一切的透彻,仿佛所有的阴暗在这双眼睛下都无所遁形。
仅仅一秒的对视,裴容卿竟然觉得心跳加速!心中的警惕反而让她凝出一个甜美无比的笑容,她冲着男人笑吟吟举杯:“这位便是王信大人吧?听说王信大人素有才名,惊才绝艳,本宫定要敬王大人一杯。”
仿佛早已猜到她的动作,男人眼底泛出几许甚至可以称为宠溺的笑意,端起杯子道:“娘娘过奖了,今日看到娘娘,下官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惊才绝艳。”
说罢,一个眼风扫过她,他已将手里的酒喝完。
裴容卿陡然生出一种被调戏的恼怒,迫使自己撇开目光,问向一旁端坐着的裴昭:“裴大人,燕帝陛下还未到吗?”
裴昭站起来抱拳道:“燕帝陛下说他今日不太舒服,可能会迟一点到。”
裴容卿立刻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怎么不舒服?可是翡阳宫的人伺候不周?”
邵梓孺笑道:“娘娘莫要担心,太医已经诊过,燕帝陛下只是水土不服,很快便好了。”
一旁的赵谦脸色沉了沉。
厉擎天也来大元的消息,是他们在即将抵达大元的时候才知道的,生生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也不知道厉擎天在搞什么鬼,明明对大元恨之入骨,如今却假惺惺的说什么结盟,如果这两国真的结盟,对齐国自然是大为不利的!因此此行的任务便多了一样:破坏两国的结盟!
一旁的王信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指尖在桌子上轻点了两下,赵谦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端起杯子掩饰性的喝了一口,收敛了脸上的愤怒和戾气。
“燕帝陛下还不知何时才能到,怎好让齐国的贵客久等。”裴容卿端起杯子,笑道,“贵客来访,我大元上下均觉得荣幸之至,希望使者满饮此杯,以贺我大元与齐国的世代友好。”
裴昭等人附和了一声,都举起了杯子,一时间殿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这时,一声朗声大笑传进殿内:“朕来迟了,希望皇后娘娘和各位莫怪。”厉擎天笑容满面的走进内殿,在侍从的引导下坐在上座,炽热的目光立刻落在裴容卿身上。
此时此刻,裴容卿真的很想横这个男人一眼,明明脸色红润的很,非告病来迟,高调入场,现在还丝毫不避讳的盯着她猛看,生怕她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燕帝陛下不必在意,本宫听裴大人说陛下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了?”裴容卿笑吟吟的看向他,目光含着几分警告。
他哈哈一笑:“朕无碍,皇后娘娘莫要担心,更何况,见到娘娘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再严重的病也好了。”
这话就是**祼的调戏了!裴容卿脸色一沉,目光冰冷:“燕帝陛下,您逾矩了!”
他依然满脸笑容:“是朕说错话了,请皇后娘娘恕罪!”说罢冲她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他的态度引起众人的一阵狐疑,都说厉擎天脾气暴戾,如今看来,暴戾不见得,古怪倒是有几分,面对敌国皇后的冷言,他竟然认错如此干脆!
裴容卿不禁咬牙,这个男人肯定是故意的,她正欲饮下杯中的酒,却听对面的男人温柔的来了一句:“你体质虚寒,不宜多饮酒,意思意思就罢了,朕不会介意的。”
就要让你心疼
殿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裴容卿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她眉眼低垂,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无一例外在等着她的反应。
赵谦立刻兴奋起来,没想到今日会有这样的收获,如果厉擎天和这位守活寡的皇后真的有什么猫腻,只要将这一点善加利用,不怕大元不与厉擎天反目成仇!一旁的王信手持酒杯,看着裴容卿的目光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仿佛觉得十分有趣。
突兀的一声低笑在殿内响起,裴容卿抬眼看向厉擎天,语气娇嗔:“燕帝陛下可不要乱说,本宫一向千杯不醉,别说满饮这一杯,哪怕三杯都没问题,陛下以为这样说就可以让本宫退缩了吗?我大元的女子,即便是男子都不遑多让的。来人!给本宫和燕帝陛下拿三个大海碗!”
说罢,挑衅的看向厉擎天:“燕帝陛下敢与本宫喝完这三大杯吗?”
厉擎天脸色变了变,不禁有些后悔,缓和了语气说:“朕不过玩笑一句,皇后娘娘莫要当真。”
“看来燕帝陛下是看不起本宫了,来人,拿五个海碗!”裴容卿轻轻一挥手,轻描淡写的吩咐,宫女们不敢怠慢,很快十个巨大的海碗就摆在了他们面前。
厉擎天这下真正的后悔了,他只是想看到她生气的模样,谁料她竟然把自己的戏谑之语当成挑衅!他早该知道她的性格,如果轻易服软,她就不是裴容卿了,看着她面前的五个海碗,厉擎天恨不得替她喝,只是这话要说出来,这个女人大概会直接加到十个碗。
裴容卿端起一只碗,看着里面透明的液体,心里一阵无奈,如果这是雪碧该多好。
她的确不能喝酒,今日的宴会,为了能撑下来,她这桌的酒壶是兑了水的,可是哪怕是兑了水,五个大海碗下来也很要人命。
只是今日无论如何不能退缩,只有让他知道,他的戏谑或者亲昵,都会对她造成巨大的伤害,他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
“燕帝陛下,本宫先饮一杯,以尽地主之谊,也希望燕国和大元能冰释前嫌,永结为好。”说罢,面不改色的将海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碗展示给他看,笑吟吟道,“燕帝陛下,该您了。”
大元这边的官员代表自然舒了一口气,如果燕帝真的存心调戏,哪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最后名誉受损的都会是皇后娘娘,都会是大元。如今皇后娘娘不仅化解了尴尬的局面,还借机给予对方警告,只是……看着那五个大海碗,哪怕是酒量最好的都觉得有些发憷,看向皇后娘娘的眼神变得肃然起敬,若说从前有些人还对裴容卿以女子身份干政多有不满,此刻也只剩下满满的敬意了,皇上无心政事,皇后娘娘不得已以一己之躯撑起了朝政,如今还需面对外人的种种猜疑和挑衅甚至是调戏,对一个女子而言,这是多么大的羞辱!
有些老臣想到这一层,几乎要落下泪来,对一年多未曾蒙面的皇帝也多了分怨怼。
许久不见厉擎天有所反应,裴容卿轻哼一声:“燕帝陛下怎么了?不能喝么?难道你体质虚寒,不宜饮酒?”说罢欲取第二只碗。
“等等!”厉擎天目光复杂又心疼的看了她一眼,端起一只碗道,“朕喝了这一碗便是,皇后娘娘不必再喝了,朕没有瞧不起皇后娘娘的意思,只是皇后娘娘和朕若真的喝了五个大海碗,让其他贵客喝什么?”
这话是要解围的意思了,可是裴容卿却不领情,神色一冷:“燕帝陛下这话是瞧不起我大元么?难不成我大元连这点酒都拿不出来?陛下不喝,本宫可是要喝完这五大碗的,希望陛下能看到我大元的诚意!”
说罢,端起第二碗一饮而尽,接着是第三杯,第四杯……
“够了!”厉擎天骤然大怒,心里被无尽的悔意所淹没,他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他心疼,让他后悔!
裴容卿放下碗,露出一张娇艳欲滴妩媚至极的脸:“燕帝陛下,本宫虽身为女子,却也知道一言九鼎,本宫既然说了要喝完这五碗,那么一滴都不能剩下!”
看到这个模样的裴容卿,不少人不由自主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尤物天成,就是这样了吧,也不知元帝在想什么,竟然舍得冷落这样的女子。
众人贪婪的目光厉擎天自然发现了,不由的双眸一眯,眼底凶光乍现!该死,一想到她这副模样被那么多人看到,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握紧了拳,他干脆端起一只碗大口喝下,很快,他面前的几只大海碗便空空如也。
这个身体有个好酒量,因此厉擎天依然面不改色,只是狠狠的盯着那个不自觉的女人!
裴容卿也接近了结尾,发现厉擎天的目光,她微笑着将最后一只碗底展示给他看,见他怒气更甚,她的笑容就更加甜美,怎么看都有股赌气的味道。
也许只有邵梓孺和那个名叫王信的男人发现了两人之间不正常的暗潮涌动。厉擎天的愤怒根本不是因为被挑衅,而是因为心疼和后悔。
当一个男人心疼一个女人的时候意味着什么?王信低下头轻抿一口酒,笑容却不曾达眼底。
邵梓孺却想到了前几日二人初次相见的场景,心不自觉的下沉。
“燕帝陛下,如何?”裴容卿笑吟吟的问道。
厉擎天声音涩然:“朕再也不敢小瞧皇后娘娘了,亦不敢小瞧大元。”
裴容卿一笑,看向众人:“本宫喝了不少了,贵客们也不要客气,还请畅饮吧。”
她声音清楚,动作神态无一丝不妥,可眼神朦胧,水意十足,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你是谁的人
邵梓孺握紧了拳,忽然站起来,含笑端着酒杯上前:“娘娘,不知臣可有幸敬娘娘一杯?”
裴容卿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略一迟钝才认不出他来,轻轻一笑:“邵大人也想来凑这个热闹?那本宫就陪你喝一杯吧。”说着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小宫女给自己斟酒。
那小宫女大约是第一次当值,本就极为紧张,此刻端着酒壶的手微微发抖,给裴容卿斟酒的时候,因为被裴容卿的衣袖轻轻一扫,酒壶竟然就那么脱手了,倾倒在桌上洒了一大片,裴容卿的衣袖自然未能幸免!
“奴婢该死!”小宫女吓得六神无主,一个劲的磕头,裴容卿看了眼自己被酒水浸湿的衣袖,蹙眉不语。
众人都这一变故惊到了,邵梓孺“啊”了一声:“臣不过是想和娘娘喝一杯,却累的娘娘湿了衣袖,臣实在该死!”
厉擎天眉心一动:“如今天气忽冷忽热,皇后娘娘最好还是去换件衣服,若您凤体有损,就是我们的罪过了。”说罢,他看向赵谦等人,“赵大人定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吗?”
赵谦微笑颔首:“娘娘凤体要紧,不必顾虑我们。”
裴容卿轻轻的“唔”了一声:“那本宫就去换件衣裳,裴大人替本宫为贵客们赔罪吧。”
裴昭应了声是:“请娘娘放心。”
如此,裴容卿才施施然走进偏殿,厉擎天和邵梓孺都松了口气,王信无声的笑了,放下手里的杯子,悄悄离座,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席面上,竟然也无人发现。
一走进偏殿,含烟等人就一脸焦急的迎上来扶住她,裴容卿再也支撑不下去,眼睛一闭便软倒在榻上,一时间天旋地转,她痛苦的揉着额心,半天说不出话来。
含烟都快哭出来了,一叠声的吩咐:“快,湿毛巾醒酒汤都拿过来!再拿个盆子来,还有蜜饯!”
吩咐完,她轻轻一叹,边用湿毛巾给裴容卿擦脸边说:“娘娘,感觉如何?奴婢伺候你喝点醒酒汤吧。”
她轻轻点头,喝了醒酒汤,之前灌下的酒水几乎全部被吐了出来,含烟又一次叹气,一看就知道娘娘光顾着喝酒,什么东西都没吃。
把胃腾空,她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由着含烟伺候她梳洗,敛翠取来衣服,二人小心的替她换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燕帝真是过分!”敛翠愤愤道,“果然是野蛮人,竟然这么欺负娘娘一名女子!”
含烟横了她一眼:“离的这么近,要让有心人听见有的你好看的,只是娘娘这个样子,还怎么能回去继续喝?”
“不如就让娘娘在这边躺着休息吧。”
含烟自然也想这么做,可就怕误事,二人正在犹豫,裴容卿睁开了眼睛:“外面怎么样?”
“大家都在喝着,各位大人们都在和燕帝和赵大人说话,互相探着口风,娘娘不去也罢。”含烟见机道。
“嗯,估计本宫不在,他们会更自在一点。”裴容卿一笑,刚刚那种情况,谁都看得出来邵梓孺是找借口让她休息,反正大家心照不宣,她就干脆躲个懒。
“扶本宫出去走走吧。”
“是。”
明华宫后面就有一处荷花池,也是宫中一大胜景,夜晚看来别有一番滋味。她沿着河边散步,只看见宫女们神色匆匆进进出出,倒没人认出她。
眼看了离人群远了些,她忽然挥了挥手,吩咐两名宫女回去。
含烟和敛翠面面相觑,自然不肯,裴容卿无奈:“那就在这里候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跟来,本宫很快就回来。”说罢走进了荷花池深处。
不见了两个丫鬟的身影,她舒了一口气,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醉酒的感觉依然纠缠着她,脑袋一阵阵发晕。
“卿卿,你来了。”一声柔温到骨子里的轻唤让她回神。
“楚飞阑。”她睁开眼睛,十分冷静。
微风浮动,男人嗤笑一声行到了她面前:“难道看到你狼狈的模样的,倒是有趣。”
“尊驾总共才见了本宫三面,何来难得一说。”她扯了扯嘴角,“莫不是阁下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本宫?”
对方哈哈一笑:“也不是时时,但我在你身边的日子也算不少了。”
“本宫惶恐,何以得到尊驾这样的关注?”她讽刺一笑。当她走进偏殿的时候,这个男人就隐藏在某处,她虽然喝醉了,但她确信自己听到了那声轻笑,所以走了出来,因为这个男人定然会跟着她。
“你可以当我闲得无聊。”他凑近她,深深嗅了一口,“你的体香被酒香晕染,更加醉人了。”
“你到底是谁的人?”裴容卿懒得和他废话,直接的问道。
“卿卿,你这么聪明,自然猜的出来。”
“你这一次,是不是和齐国的使团同来的?”她挑眉。
“哦?何以见得?”
“赵谦等人待在行宫,却有人在替他打听消息,那个人多半是你吧。”裴容卿想起神仙稻的事,不由的一笑,“只可惜你的方向完全错了。”
楚飞阑终于露出了一丝意外:“那你觉得,什么方向才是对的。”
“弄清楚大元第一株神仙稻得来的原因,大概会给你一些灵感,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与其想办法偷盗,还不如自己研究,自主创新才是核心啊。”裴容卿勾了勾唇角,在对方思索的时候,她忽然一笑,“你不是说你是为了还人情才帮人做事的吗?怎么这份人情到现在都没还掉,还是你又欠了人家?你看,你还是不知不觉中被他利用了。”
黑暗里,楚飞阑的脸孔顿时有些扭曲,他粗声粗气道:“这是我的事,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更何况,”他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不是同样在被人利用吗?元怀瑾那样的人,你都能死心塌地的为他!”
死心塌地?黑暗里,裴容卿无声的笑了。
裴氏有女,容色倾城
或许在别人看来,真的是这样。
自己的丈夫为了思念别的女人整天闭门不出,置偌大的家业不顾,身为妻子的她愤然挽袖上阵,辛辛苦苦打理着家业,还不忘尊重丈夫对爱人的思念,哪怕从来不曾看她一眼,可不是死心塌地。
最重要的是,一旦丈夫回心转意,她就立刻把这份家业还给丈夫,自己就靠一边站,到了那个时候,家里的人只会为丈夫的回心转意而感激涕零,不会有人想起她的劳苦功高,反而要责怪她越俎代庖。
这样想起来,她似乎真的在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啊。她忍不住开始佩服自己,笑的更加动人,半真半假的说:“本宫虽然是个女子,但有些道理还是懂的,不管皇上对本宫怎样,只要他还是皇上,本宫就还是皇后,如果没有他,本宫就什么都不是,所以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一声,不必再来策动本宫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杀了本宫,就像你一开始做的那样。哦,对了,你的主子是不是就是齐国的那个副使,叫王信的?”
楚飞阑悲愤:“他不是我的主子!”
裴容卿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你不愿承认他是你的主子,但你的确在帮他做事,让你欠人情的那个人就是王信。”
她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楚飞阑有一瞬间的茫然,待想明白了,他才意识到自己上了这个女人的当!
被她前面的那一串话一绕,他完全没想到设防,因此听她提到那个人,他根本没想到掩饰,那种语气,明显是不满却又不得不为之,因此她立刻就做了判断,此时他再否认大概就是欲盖弥彰了!
想到这里,楚飞阑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觉得是他?”
因为他的身上有王八之气,裴容卿恶意的想。
“直觉。”裴容卿轻轻一笑。
“难道你没想过我就是他?”他轻哼。
“气质差的太多了,你虽然聪明,但其实没多么深的心机,而且习惯了率性而为,讨厌束缚,虽然三观略有不正,但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裴容卿想了想补充道,“不然你怎么会被他拿捏住?”
“老子才没有被他拿捏住!”楚飞阑怒道。
裴容卿挑了挑眉:“本宫出来的久了,尊驾请自便吧。”说罢便转身离开。
今日这一趟,倒颇有收获。
王信是当初想要杀自己的人,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齐国臣子,好好的怎么会想起来杀她?他的身份必然不简单。
王者,信之,行之,王与行,便是珩字!
他就是公子珩!
心里刹时一片雪亮,难怪这人会有那样的气质!如果他就是公子珩,那么就不难解释为何赵谦等人会对他如此尊敬。
邵梓孺怀疑此人是齐国的宗室,谁知道他不仅是宗室,而且是太子。想到这里,裴容卿不由的勾起唇角。
而荷花深处,楚飞阑还未从刚才说错话的懊恼中走脱,一个身影来到了他的身边。
“喂,老子无意间让她知道了,你可别怪老子。”楚飞阑别扭道。
他低低一笑:“无碍,她现在不仅知道你听命于孤,还知道了孤的真实身份。”
“你那么确定?”
“孤对她有信心。”黑暗里,齐珩的一双眼睛泛过温润的笑意。
“真受不了你这副德行。”楚飞阑足尖一点,飞到树杈上,寻了个合适的姿势休憩,“我早说了,这个女人有意思的很,幸好当初没杀了她。”
齐珩向前走了一步,眉心一动,看到裴容卿刚刚站立的位置上落了一只香囊,有艾叶和熏香的味道,大概是用来防蚊虫的,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他将香囊握在手中,勾起了唇角:“你确定她的身上有异香?”
“是,凭我钻过那么多的香闺的经验,那绝对不是一种脂粉,天生异香,不会错。”楚飞阑懒洋洋的回答,忽然他似想起了一事,豁然睁开眼睛问道,“你当真对她有了兴趣?我可告诉你,这个女人固执的很,而且油盐不进!”
“因为你在她的身上栽了跟头,所以对她这么大成见。”齐珩毫不留情的取笑他。
楚飞阑冷笑:“那你尽管去试吧,要是你能拿下她,老子管你叫爷爷!”
树下之人依然打量着手里的香囊,唇边的笑容不曾褪去。
告诉你们主子,自主创新才是核心。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那双明亮慧黠的眼睛里又会闪烁着什么样的光芒。
裴氏有女,容色倾城。
果然有趣的很。
回到明华宫,今日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了,裴容卿少不得告声罪,但是没有再喝酒,不少人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了,算是宾主尽欢。
厉擎天用目光询问她,裴容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见她脸色红润,眼神恢复了清明,厉擎天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她对自己的狠,他不由的心里苦涩,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卿卿,如果这样的局面是你想要的,我就会尽力为你达成。
裴容卿无暇顾及他的感受,只是把玩着衣服上的流苏时,她忽然觉得身上似乎少了什么。
对了,去河边之前,含烟给她戴了个香囊,说是防蚊虫的,不知被她丢到哪里了。她正努力回想,忽然看见席上一直安静喝酒的齐国副使忽然站了起来,持酒杯走到她面前,神色恭敬。
知道此人就是齐国太子齐珩,她的内心一时有些复杂,想到他以齐国太子之尊却要给她行礼,她又觉得一阵快意。
想到这里,她温和笑道:“王大人似乎喝的还不够尽兴,不知是不是这酒不合王大人的胃口?”
人有相似
其实她的本意是,你是不是看不上这酒?
如果他只是普通官僚王信,自然不会看不上这酒,但,他是齐国只手遮天的太子齐珩,什么美酒没享用过?
对方似乎知道她的言外之意,笑意更深:“下官不敢,正因为这酒芳香醇厚,喝一杯便醉了,下官才不敢多喝,毕竟下官没有娘娘这样千杯不醉的体质。”
裴容卿挑眉:“那王大人这是打算畅饮了吗?”
“下官只是想求娘娘一件事。”他始终笑得柔和。
“王大人直说便是。”裴容卿提高了警惕。
“下官听说燕帝陛下住在宫中。”他说着恭敬的对厉擎天颔首,接着笑看向裴容卿,“下官使命在身,为了方便与各位大人协商,下官想,我们可不可以像燕帝陛下这样亦住进宫中,毕竟行宫距离太远,怕是不太方面。我们一行只有十三人,应该还不算麻烦。”
是啊,比起厉擎天上百人的规模,十三人的确不算麻烦。
裴容卿挑眉看着他,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对方既然提出来了,而且有理有据,自然不能随便就拒绝了,遂漫不经心的问邵梓孺:“邵大人,宫里可还有合适的宫室?”
她本以为邵梓孺能明白她的意思,以没有合适的宫室为由拒绝,只是没想到邵梓孺思考了一会后说:“回娘娘的话,翡阳宫的西南角有处昀昭宫,倒是较为适宜。”
裴容卿不由的眯起了眼睛,这个邵梓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竟然敢违逆她的意思!可是大庭广众之下邵梓孺这么说,她怎么能拒绝?
只好笑着对王信道:“王大人觉得如何?”
“极好,那下官不日就搬来,能与燕帝陛下比邻,倒也是一件幸事。”王信微微一笑,再次对厉擎天颔首,厉擎天敷衍的点头,明显不想搭理的样子。
“那便让邵大人安排吧。”裴容卿看向邵梓孺,模样颇有些咬牙切齿。
邵梓孺恭敬的应了,心里却不由得意。
让齐国使团分去厉擎天的精力和注意力,他就没机会再去缠着她了吧。
见目的达到,王信含笑冲裴容卿举杯:“下官祝娘娘凤体长健。”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虽姿态谦卑,动作优雅,却让裴容卿感觉到有那么一点不自在,直到他落座,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份不自在,她忍不住眯起眼睛,这个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还是少接触为妙,出于本能,她自动将这个男人划为危险人物。
待这一场夜宴终于结束,已经快要子时了。派人将两国贵客送回去,裴容卿就直接坐上轿辇回去了,至于收拾残局?那肯定不是她的事。
只是没想到等她回到未央宫,又有一个巨大的“惊喜”在等着她。她刚一下轿,便听到一道尖细的嗓音:“给皇后娘娘请安,奴婢是长华宫的春妮。”
裴容卿正在思索,含烟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娘娘,长华宫是贤妃娘娘的寝宫。”
贤妃?她又要使什么幺蛾子?今日本就疲累,她完全没心思去应付这一茬,便挥了挥手道:“你们娘娘派你来有何事?”
“陛下今晚宿在了长华宫,我们娘娘特意遣奴婢来告诉娘娘一声,明日一早她会来给娘娘请安。”春妮身体娇小,嗓门却大,这句话清清楚楚的传到未央宫的每一个角落!
含烟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去看裴容卿的脸色,然而裴容卿只是惊奇的挑了挑眉,并不见愤怒或难过。
“这倒是奇事。”裴容卿径直走向宫门,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春妮一眼:“告诉你们主子,本宫知道了。”
春妮原本满是得色的脸有些苍白,她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如此平静,这和她预想中的场景差太多了,只是此刻皇后已经进殿,其余人怒视着她,眼神不善,她不敢多留,磕了个头赶紧离开。
“娘娘,这事不对!”敛翠气的不行,“好好的皇上怎么会去长华宫?”
含烟见裴容卿神色倦怠,忙用眼神制止敛翠:“娘娘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裴容卿的确懒得管这件事。
元怀瑾能去长华宫,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对贤妃的挑衅她无需放在心上,至于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明天再说,天大的事也挡不住她的睡意。
只可惜她刚刚沐浴完换好寝衣,敛翠就一脸为难的来报:“娘娘,邵大人来了。”
裴容卿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道:“让他进来。”
敛翠瞠目结舌:“进……进寝殿?”
“嗯,我不想动了。”裴容卿含糊道,声音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敛翠不由心疼,放下帷帐后忙出去传话。
“打扰娘娘休息了。”邵梓孺做了个揖,看着帷帐内那道曼妙的剪影,“娘娘,陛下今晚驾临长华宫了。”
半晌里面传来一道不耐的声音:“这本宫已经知道了,如果没别的事就赶紧滚。”
明显是睡梦被打扰的不耐,而不是因为消息本身,邵梓孺心里一松,脸上露出了笑容:“娘娘,如果仅仅是这件事,臣当然不敢打扰娘娘,可是臣得知,陛下之所以会驾临长华宫,因为贤妃今日接了一名女子进宫,晚上贤妃派人给陛下送去了一幅画像,然后陛下便匆匆赶往长华宫。”
听到此处,裴容卿已经毫无睡意,她一把坐起身,撩开帐子披衣下床,走到邵梓孺面前,蹙眉问道:“那名女子有什么稀奇?”
她穿的清凉,就算披了外衣,也能看见轻纱下的一截藕臂,以及薄裙中的一双玉足,邵梓孺飞快的低下头,定了定神方道:“臣召见了一名见过这女子的宫人,据她说,那名女子长的有八分像先皇后柳氏。”
事有玄机
先皇后!
难怪元怀瑾急匆匆的赶去了长华宫,这才合情合理嘛,也不知贤妃是出于什么心理,为了见丈夫一面,却不得不找别的女子做诱饵,如果今晚元怀瑾宠幸了那名女子,沈茉涵肯定要咬碎一口银牙。
裴容卿往榻上一坐,神色慵懒至极:“可知这名女子的来头?”
再一次确认对此裴容卿只是觉得有趣而没有别的情绪,邵梓孺唇角的笑意更深:“回娘娘的话,这件事真正的玄机正是在这里,这名女子其实是燕帝陛下带来的,是燕帝身边的一名侍女,沈大人接燕帝陛下进京的时候见到了这名婢女,立刻像燕帝求了来,燕帝陛下并未在意,便送了个人情给沈将军,这才被贤妃带进宫。”
裴容卿眯起眼睛:“也就是说,厉擎天根本不知道这个女子与先皇后长的相似,这一切只是巧合?”
“按理说是这样,毕竟燕国人不可能见过先皇后,别说燕帝,哪怕皇宫也有好多人不曾见过柳瑂儿,当初柳瑂儿知道自己不受后宫待见,常年待在挽月斋中。”
竟然有这样的巧合?
韩岑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毕竟他和她一起来到这个异世,不可能见过柳瑂儿,那么,是他身边的人做的安排?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裴容卿倏地一笑:“邵大人,陪本宫去一趟长华宫吧。”
邵梓孺一愣:“娘娘,此时夜已深……”
“本宫刚刚才想起,今日可是初一呢,按理说陛下该宿在本宫这里才是,本宫身为皇后的尊严可不能这样被践踏。”
如果只是巧合就罢了,可是,若是燕国人或者是沈随的阴谋,那么她就不能坐以待毙,她可不希望自己的计划被打乱,就怕皇帝把这个女子当成先皇后的替身,那后宫多半会被弄的乌烟瘴气的。唉,想想就头疼。
“臣遵旨。”邵梓孺含笑应下,径直去寝殿外等候。
夜凉如水。
坐在轿子里,裴容卿再一次昏昏欲睡,心里把元怀瑾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头一次这么讨厌一个人!
长华宫华丽异常,灯火通明,简直比刚刚结束夜宴的明华宫还要热闹,主殿里,沈茉涵打扮的雍容华贵,含着冰冷的笑意坐在上首,仿佛正在等着裴容卿。
“贤妃,你不是告诉本宫今晚皇上宿在你这里么?怎么你竟然打扮的如此齐整?”裴容卿满脸惊讶。
沈茉涵呵呵一笑,说不出的冰冷诡异:“皇后娘娘何必说这样的话,您既然驾临嫔妾这里,肯定是知道原委的,陛下此刻正在偏殿内宠幸月贵人,啊,也就是月染霜,贵人之位是皇上刚刚封的,皇后娘娘可要去问候一声?”
月染霜?是那名女子的名字,裴容卿不动声色的看了身后的邵梓孺一眼,他会意点头。
“既然如此,贤妃娘娘不如去本宫的未央宫坐坐,陪本宫说说话喝喝茶,何必在这里枯坐到天亮呢。”裴容卿笑着走近殿内,好心的建议。
沈茉涵一下子变了脸色,妆容精致的脸诡异的扭曲,她忽然站起来冲到裴容卿面前,神色癫狂:“你也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咱们是一样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柳瑂儿也就罢了,难道连一个替身都要踩在我的头上么?”
裴容卿蹙眉,不由的后退一步,她却步步紧逼,笑声瘆人:“爹爹让我把这个女子送给皇上,说这样就能压制你的风头,也能让皇上看到我。可是皇上何曾看到我呢?别说宠爱,他连厌恶都懒得给我,他直接当我是个透明的人,他压根就没有看我一眼!你说,我可不可悲?”
低低的呜咽声伴着粗粝的笑声在殿中回响,邵梓孺见情况不对,忙上前挡在裴容卿身前,果然,沈茉涵猛地朝她扑了过来:“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
为什么她就丝毫不放在心上呢?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痛苦,为什么自己这么可怜!沈茉涵在心里疯狂的叫嚣着,强烈的痛苦和绝望让她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
“贤妃娘娘,你冷静一些!”邵梓孺不顾对方是妃嫔,一把抓住沈茉涵的手腕,身边的宫女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过来拉沈茉涵,裴容卿看着她疯癫的模样,不由的看了眼偏殿的方向,那里依然平静,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邵大人,放开她吧。”裴容卿勾了勾唇角,神色平静,“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贤妃娘娘好自为之。”
再待下去也是徒增笑话而已,既然皇帝此刻正在和那名女子共享鱼水之欢,那也就说明,他接受了这个女子,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月贵人都会成为整个后宫乃至整个大元的焦点,知道这一点,她此行的目的便已经达到。
邵梓孺应了声是,松开了沈茉涵,她怔了一会儿,忽然又癫狂般的开始怒吼,这时一道人影从裴容卿身边飞快经过,一把抓住沈茉涵的手腕。
“你该清醒了!你越是这样,他就越会厌恶你,忽视你,已经够可怜了,你还想让自己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不成?别忘了,此时燕齐两国的人都在宫中!”女子声音冷静,怒喝中却包含着几分关切。
裴容卿仔细打量了这个忽然出现的女子一眼,恍然想起,她是舞。
沈茉涵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软倒在地上,像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舞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朝裴容卿施了一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刚才事从情急,请娘娘勿怪。”
“无妨。”裴容卿微微一笑,对这个女子多了几分欣赏,“贤妃似乎能听得进去你的劝,那本宫便把她交给你了,请她务必放宽心。”
“嫔妾省得。”
裴容卿转身,一眼看到偏殿的方向,一道身影安静的出现在那里,清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
柔若轻烟
月光之下,穿着浅色寝衣的元怀瑾恍若仙人,神情安静,带着居高临下的悲悯,但是这悲悯背后,却是一种不屑与漠视。
裴容卿忍不住扬起一抹讽刺的微笑,一旁的沈茉涵再一次痴了,看着那道身影,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可笑呢?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足够的淡然,可是每一次看到他,所有的心理建设和防线都轰然倒塌。
倒是邵梓孺率先反应过来,含笑上前,恭敬做了个揖:“臣邵梓孺见过陛下。”
元怀瑾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也许想问他为何忽然入仕,也许想问为什么他身为外臣却深夜出现在后宫,可是他什么也没说,目光漠然的掠过他,转向偏殿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变得奇异而柔和,眼底的温暖足以让人沉溺。
裴容卿心中一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一个女子被宫女扶着从那里走出来,她见到主殿有这么多人,显然惊讶了一下,飞快的低下头,怯怯的走向元怀瑾。
好一个柔软的女子,娇柔的仿佛一团轻烟,一碰就要碎,长相虽不算极美,但眉宇间的娇怯和痴然却能让心肠再硬的人都忍不住呵护。
裴容卿挑眉看了邵梓孺一眼,言下之意,这个女子比之柳瑂儿如何。
邵梓孺笑而不语,只是在见到月染霜冲元怀瑾怯怯一笑时,微微蹙起眉,冲裴容卿点了点头。
看来这名女子不仅容貌像极先皇后,性情也是极像的。这样软的跟轻烟似的的女子,难怪元怀瑾爱到了骨子里。
“这里太吵,朕带你去挽月斋,那是你从前的住处,你最喜欢了,这一年多来朕都没动过里面的摆设,和从前一模一样。”元怀瑾拥着她入怀,声音极为温柔。
月染霜羞怯的点了点头。裴容卿却看得心惊胆战!
这个女子丝毫不意外元怀瑾提到挽月斋,显然对自己身为替身一事极为清楚,似乎对她而言,这份情和温柔是不是因为她并不重要,要的只是结果!
这样看来,月染霜极有可能是什么人安排的,邵梓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难得变的有些沉重。
元怀瑾拥着月染霜就这么离开,视众人于无物,裴容卿轻笑一声,走向了自己的轿辇。
“娘娘,若这女子真的是燕国特意安排的,只怕她对陛下随意的一句话就能让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邵梓孺勾起唇角,看向元怀瑾离开的方向,难掩讽刺不屑之意。
裴容卿想了想:“本宫去翡阳宫一趟。”
他一怔:“翡阳宫?”
“你将本宫的轿辇护送回未央宫,让个小宫女坐里面,本宫独自一个人去便成。”裴容卿不由分说,将头上的玉钗取下来。
“臣不同意!夜色已深,娘娘您去见厉擎天,这……”邵梓孺紧了紧拳,牙齿咬的咯咯响。
“无碍,天明前本宫定能回去。”
天明!邵梓孺眼睛都快红了。
“本宫的命令你也要违抗?”裴容卿威势十足的看了他一眼,说罢转身离开,邵梓孺无法,只得按她的吩咐行事。
他相信厉擎天不会伤害她,可是裴容卿对那个男人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极为不舒服。
夜色已深,只偶尔看到巡夜的侍卫走过,长华宫距离翡阳宫并不算近,她走了将近一刻钟才走到翡阳宫门口。她穿着朴素,头上也没有任何装饰,翡阳宫竟然没人认出她来,她便称自己是未央宫的宫女,来给燕帝陛下送药,不一会儿,一个宫女走出来,请她进去。
厉擎天此时已经换了寝衣,正在看一本列传,听见脚步声,他抬头,见是她,眼中掠过狂喜。
“卿卿!”他猛然站起来走向她,见她这样的打扮,眉头一簇,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送到床上,“这么晚了,你还敢一个人过来?还穿成这样,生病了怎么办?”
裴容卿轻舒一口气,也不计较他的亲昵,躺在他的床上,只觉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累。
厉擎天吻了吻她吧冰冷的额头,将她的双手握在手心:“说吧,到底什么事。”
她把事情简略的说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你安排的?”
他轻笑着摇摇头:“不是。”
裴容卿闻言睁大了眼睛:“真的只是巧合?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虽不是我安排的,可是这个女人的来头连我也不清楚。”他神秘一笑,说,“那日我带着我的人马刚刚到大元,一个女人冲到了车队最前头,哀求我们带她回大元,说是与家人走散了,我也没在意,就同意了,直到进了京城,让沈随见到她。沈随来求人,她自己也同意跟沈随走,就是这样。”
裴容卿狐疑道:“你信她的话?”
“当然不信,不过当时那种情况下,丢下她的确不地道,反正我没打算让她近我的身,所以无所谓。”他说着一笑,一副你看我多坚贞的样子。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沉吟道:“这样还真不好说这个女人是谁派来的,她既然像极了柳瑂儿,那么对方的目的肯定是元怀瑾,事实上她的确被元怀瑾看到了。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对方难道没想到,你可能会看上她的美貌,把她据为己有吗?”
厉擎天挑眉一笑:“说不定这就是对方原来的打算。”
如果厉擎天宠幸了月染霜,定然会将她带进宫,假如碰巧让元怀瑾见到这个女子,凭她和柳瑂儿的相似程度,即使知道她已经是厉擎天的女人,元怀瑾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样的话,必然会惹怒厉擎天,两国结盟之事肯定难以进行!
这才是对方的最终目的!
逼她就范
想通了这一层,裴容卿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双温润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琥珀色眸子,不由的脱口而出:“是齐国搞的鬼!”
“肯定是,齐国是最不愿看到燕国和大元结盟的。”他摸了摸下巴笑道,“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原来的厉擎天早就魂飞魄散了。”
“虽然和他们的原计划不一样,但是这个女人的出现依然会给大元带来很大的麻烦。”裴容卿不由的烦躁。
“卿卿。”他轻叹一声,“你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她眼波流转:“什么人能给我委屈,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惹出什么幺蛾子,直接除掉就是。”
厉擎天一窒,苦笑着抱紧了她:“我永远拿你没辙。”
因为没法动摇我的决定,无法对我产生影响力,所以就要毒死我么?她看着他紧锁的眉,在心里这么问,但最终没有说出口,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卯时喊我。”
他怔了怔,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是今晚要留在这里,不由的一阵狂喜,他将她牢牢的揽在怀里,就像那三年里一千多个夜晚一样,柔声道:“好。”
过了很久,厉擎天以为她已熟睡,谁知她忽然抬头看着他:“韩岑,如果是你,你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吗?”
像元怀瑾那样?
他定定的看着她,良久,轻声道:“如果那个女人是你,我也许会比他还要疯狂,如果你像我爱你那样的爱我。”
她忽然沉默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永远也无法验证他说的是真是假,也许,真的会有这样的男子,哪怕他坐拥天下,哪怕他是一个帝王。
可即使如此,元怀瑾还是因为一个替身的出现而违背了一直以来的做法,这对先皇后来说,是不是某种意义上的背叛呢?唇角弯了弯,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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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染霜的入宫不出意外的在宫里掀起了轩然,尤其是对后宫的妃嫔来说,一年多来平静的如死水般的生活被打破,当裴容卿悄悄回到未央宫睡个回笼觉起来后,方得知除了贤妃和舞妃,后宫的十几位妃嫔极为整齐的来给她请安了。
昨晚太累,今天又是难得的休沐日,裴容卿可不想浪费时间在应付这些琐事上,遂吩咐含烟将月贵人的情况告诉诸人,其实只要交代清楚月贵人和先皇后长的非常相似这一点就足以将她们打发了。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后妃们都很清楚,既然涉及先皇后,那么一切都没有了转寰之地,也就是说,她们只能忍受着月染霜占去皇帝的所有关注和宠爱。
实在是不甘心!如果是先皇后也就罢了,如今只是一个替身也敢如此嚣张!这是后妃们普遍的心声。
而此时裴容卿却在殿内摆弄一副厉擎天送给她的宝贝。
敛翠好奇的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小方块,问道:“娘娘,这是什么?”
“这叫麻将。”裴容卿高深莫测一笑,她没想到韩岑竟然把这玩意弄了出来,虽然前世他们两人都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但多少都知道一些。
见敛翠看着有趣,裴容卿干脆把规则教给她,想了想,吩咐她将这一副送到琉璃厂,让琉璃厂照着做二十副送到后宫去。
“告诉她们,这是本宫赏给她们的玩意儿,你顺便把规则也教给她们。”后宫的女子大多无聊,元怀瑾宠幸月染霜一事估计会给她们很大的刺激,不如给她们找点消遣,说不定麻将的魅力足够大,能够让她们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虽然不知裴容卿打是什么主意,但敛翠还是高高兴兴的去办了,几天以后,后妃们人人得到了一副,在学会了玩法,试探着玩玩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宫到处是搓麻声。这是后话。
午后酣畅淋漓的一觉让裴容卿把这几天的亏损都补了回来,醒来之后却见含烟吞吞吐吐的说,月贵人来给她请安了。
裴容卿挑眉,这女人不是被元怀瑾掬在了挽月斋么?她来给自己请安,元怀瑾也不阻止?
笑话,早上她没有见后妃们,难道下午还会单独见她一个人不成?所以她漫不经心的挥手:“告诉她本宫还在午休,不见。”
含烟犹豫道:“可是,这样皇上会不会……”
“这是她自找的,本宫可没要求她来请安,告诉她,本宫体恤她体弱,以后都不必来请安了。”裴容卿不耐道。
已经知道齐国把这个女人送来的目的,裴容卿就不怕了,反正如今有韩岑在,齐国离间大元和燕国结盟的阴谋不可能成功,那么,这个女人充其量就是对元怀瑾产生点影响力,可是,如今的元怀瑾在朝中还有多少威信呢?如果他真的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大元的利益,那些原本还对他心怀期待的老臣会更加失望吧,就更不会任他胡来。
假如月染霜欲对元怀瑾不利?那太好了,正好名正言顺的换个皇帝!想到这里,裴容卿不由的冷笑,如果月染霜真的有这份能耐,她倒要感谢她。
未央宫外,虽然被宫女恭敬的请回去,但月染霜还是怯怯的望着宫门的方向,对宫女的劝阻不理不睬,一副不等到裴容卿不罢休的架势。
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站在宫门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裴容卿故意惩罚她呢!没过多久,月染霜就扶着额头,摇摇欲坠的模样,含烟此时算是看出她的目的了!她冷着脸,吩咐人把座椅,酒水全部摆在她面前,旁边还有一顶软轿,想休息或者离开随时都可以,还等?那就是你自找的!
想用这种方式逼娘娘就范,你还太嫩了些!含烟守在宫门口,冷冷的盯着不远处的女子。
虚假温柔
手里的茶盏都续了三次水了,不远处的女子还是坚持着,含烟冷眼瞧着,没想到她看起来娇弱,体力倒不错,虽然一直在晃,但到底没真倒下。
第三杯水就快要喝完了,含烟招来个小宫女让她继续看着,自己则打算进内殿去伺候裴容卿用晚膳,这时,不远处忽然出现的身影让她睁大了眼睛。
含烟进宫虽久,但见过元怀瑾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率先跪下行礼,合宫的人也跟着跪下。
元怀瑾却径直走到月染霜面前,轻斥的语气中含着几分心疼:“不是让你不要来了?怎么不听话呢?”
月染霜勉强一笑,正好让元怀瑾看到她苍白的脸和盈盈欲坠的几滴泪:“臣妾身为后宫嫔妃,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应该的,娘娘不愿见臣妾,定是因为臣妾有什么事做错了,臣妾就在这里给皇后娘娘请罪,臣妾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这几句话说的,既能表现她的知礼,又恰到好处的表明了自己的委屈。
元怀瑾却轻轻蹙眉:“朕说过,你只需待在挽月斋陪着朕就好,其他的事都不必上心,难道你不信朕?”
她脸色一白,忙摇头:“臣妾当然相信皇上,可是,臣妾不愿被皇后娘娘这样误会……”说着她咬唇道,“定是昨夜在长华宫臣妾见到娘娘时没有给娘娘请安的缘故,是臣妾的错。”
含烟沉声开口:“月贵人,奴婢已经说了很多回了,我们娘娘在休息,奴婢们不敢打扰,何况,娘娘早说过免了月贵人的晨昏定省。”
她神色惶急:“皇后娘娘这样说,定是怪我了!”
“染霜。”元怀瑾微微蹙眉,眼里的温情变得淡薄了不少,“朕已经亲自来接你了,你若不和朕回去,岂不就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看来在你眼里,讨好皇后比伺候朕更重要。”
她大惊,身体颤抖着,扑通一声跪下:“皇上,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皇上体贴臣妾,臣妾很感激,可……”
“既然如此,就和朕回去,再也不要来这里了。”元怀瑾欲拉她起来。
月染霜依然犹疑着看向宫门口,含烟头也不抬,心中却在冷笑。
身为替身,却没有身为替身的自知之明,皇上固然宠爱她,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分的清楚的,她不是先皇后,这个女人以为皇上会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只让她待在挽月斋,说明皇上只是把她当成而已,连一般的妃嫔也算不上,充其量也只是个玩具,月染霜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元怀瑾此时已经失去了耐性,声音既沉又冷:“染霜,你若再固执下去,便连挽月斋也不用回了,只在这里跪着!”
月染霜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握住他的手勉强笑道:“是臣妾不懂事,让皇上为难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来了,只陪着皇上。”
这时,一顶轿子刚好在门口停下,里面的丽人掀开帘子下轿,竟是舞妃!她见到元怀瑾和月染霜,显然也惊讶了一下,她很快镇定下来,恭敬的行了个礼,但元怀瑾根本看也不看她,只是含笑将月染霜揽在怀里。
含烟立刻上前微笑道:“奴婢见过舞妃娘娘。”
“本宫闲来无事想和皇后娘娘说说话,不知皇后娘娘可方便?”舞含笑道。
含烟忙点头:“自然是方便的,娘娘刚起不久,正要用晚膳呢,有舞妃娘娘相陪,我们娘娘定会高兴的。”
一旁正欲离开的月染霜闻言身体一颤,不由的回头看了谈笑甚欢的两人一眼,眼神里含着无尽的幽怨,但元怀瑾似乎对此一无所觉,只是挽着她的手,声音温柔,含着无限欢欣:“瑂儿,今晚有你最爱的桃花酥,高兴吗?”
桃花酥,她何尝喜欢过桃花酥呢?牵了牵嘴角,她收起那份不甘,笑的甜美而娇怯:“当然,臣妾多谢皇上。”
即便是虚假的温柔,也足以让人沉溺了。
看着月染霜离开,含烟忙进去通报裴容卿。
裴容卿完全不知道月染霜在外面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更不知道元怀瑾把人带走了,这样的小事,含烟自己既然处理好了,怎么可能还会报告给裴容卿让她添堵?
得知舞来了,裴容卿挑眉一笑:“请她进来吧。”
她对舞的印象一直很好,昨晚一事更让她看到,舞恐怕是这个宫里看的最清楚的一个人。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眼前的女子规规矩矩的敛衽请安,无可指摘,裴容卿只是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坐下。
“你一向最懂得明哲保身,既然知道早上本宫没有见嫔妃,怎么笃定本宫一定会见你?”裴容卿似笑非笑。
她抿嘴笑的矜持:“臣妾只是碰碰运气罢了,娘娘肯见臣妾,是臣妾的福气。”
此时宫女已经将晚膳摆上,裴容卿搅着燕窝,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你和贤妃是同一年进宫的?”
“臣妾和贤妃姐姐都是皇上初初登基的时候一同册封的,因臣妾为人蠢笨,不大和贤妃娘娘争宠,她还会给臣妾几分薄面。”
“不争宠么?即使先皇后还在的时候也不曾争过?”裴容卿盯着她。
她直视着裴容卿,声音平静:“先皇后还在的时候,皇上的宠爱大部分都是在先皇后身上的,为了做做样子,偶尔也会宠幸旁的妃子,但也极为有限,所以,着实没有什么可争的,臣妾家世还算可以,即使不受宠,宫里也不会怠慢,争宠的心思就更淡了。”
“你的确看得开。”裴容卿低笑,忽然话锋一转,“你今日来找本宫,是想闲聊些什么?”
一个真相
“皇后娘娘是臣妾至今见过的最睿智的女子,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比起来也差得远了。”她真心实意叹道,“因为皇后娘娘的出现,臣妾才觉得这个宫里有了几分人气。”
“你这话说的有趣。”裴容卿一哂,“仿佛这宫里除了本宫都是死人似的。”
舞微笑:“皇上住进了挽月斋后,宫里的女子一下子失去了目标,整日浑浑噩噩,什么希望也没了,可不是死人?就连皇上,因为先皇后的死,也像天塌了一般。但是皇后娘娘您不一样,您的率性和洒脱,远不是臣妾们能比的。”
率性?洒脱?裴容卿觉得很新奇:“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本宫在这宫里,自然还是有所图的。”
“娘娘图的只是一个开心随性罢了,这宫里能给您的实在有限。”她笃定笑道。
裴容卿眯起眼睛看着她:“那又如何?”
“臣妾不希望娘娘被宫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琐事绊住了脚步,那实在太委屈娘娘了,那些个腌臜事,自有人去做,其实并不需娘娘亲自动手。”
裴容卿不动声色的微笑:“本宫听你的意思,似乎是在劝本宫放手,或者说放权。”
“臣妾不敢,娘娘既然身在这深宫,要自保,肯定需要一些手段,只是这宫里的事情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舞低下头喝了一口水,忽然抬头粲然一笑,“几年前,臣妾还未进宫的时候,臣妾的爹爹曾经告诉过臣妾,他打算把臣妾许配给安王,只是后来太后下旨让世家女子进宫,臣妾被太后看中留下,这便在宫里蹉跎至今。”
裴容卿终于有了点兴趣:“安王知道?”
“他自然是知道的,若不是安王曾经跟爹爹隐晦的提起,爹爹也不会忽然起这样的念头,只是后来,太后召臣妾入宫,安王却不曾有过任何作为,臣妾那会儿——说句让娘娘笑话的话——多少有点灰心丧气,毕竟臣妾曾经把安王当做此生的良人,谁知他竟然如此薄情。臣妾很久也想不明白,若安王不曾倾心过臣妾,怎么会跟爹爹提起呢?毕竟臣妾当时在闺阁中并不算出名,家世才情比臣妾好的也大有人在。那时实在太傻。”她不由的摇头苦笑。
元司灏么?过几天便是他娶裴梦语的日子了,舞在这个时候提起当年的事,难道和元司灏的婚事有关?裴容卿眨了眨眼睛:“那么,你后来想通了?”
“宫里的日子寂寞又无聊,臣妾只好想这些事。”她苦笑一声,“当时臣妾一直想,凭安王的亲王身份,若提前和太后提一提这个事,太后没道理不成全他。可是后来臣妾明白了,正因为安王这样的身份,他才不能提,一旦他有了自己的主张,太后必然会怀疑他,他的婚事只能由太后下这个恩典。”
裴容卿点了点:“太后虽然抚养他长大,但毕竟不是亲生的儿子。”
“可即使是如此,还是说明安王心里没有臣妾,对他而言,臣妾并不是非娶不可,所以他不会为了臣妾去担这样的风险。”她轻轻一叹,“想的深入了,就不由的怀疑当年他主动跟爹爹提起亲事,又不上臣妾家里提亲的原因,只怕他心里一直存着让爹爹先开口的意思,这样便跟太后有交待,还能得到爹爹这样的助力。如此,臣妾才算真正死心了,也对他彻底心冷。”
“舞妃的故事果然让人唏嘘。”想起元司灏那副永远唯元怀瑾马首是瞻的模样,她不由的讽刺一笑,“这样的情景,只怕曾经在很多女子身上发生过。”
“让娘娘笑话了,臣妾今日来,当然不是让娘娘听臣妾这么无趣的故事。”她又是一笑,“只是,臣妾听闻娘娘的二姐即将嫁给安王为正妃,而且很碰巧的一点是,娘娘的二姐也是在闺中就对安王殿下芳心暗许。”
裴容卿脸色一沉,目光灼灼:“你的意思是……”
“臣妾那时虽然是无知的女子,但也不至于对一个不曾见过的人上心。事实上,那一年的上元节,臣妾也曾巧遇安王殿下,所以后来爹爹跟臣妾说,臣妾可能嫁给安王的时候,臣妾才会那么高兴。”
听她说到这里,裴容卿终于明白了,脸上的笑容很是意味深长:“你怀疑这一切都是元司灏策划好的?”
“臣妾不敢这么揣测,只是事关娘娘的二姐,臣妾这才饶舌一二。”她微微一笑,“臣妾当年在上元节见到的安王殿下,也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清雅男子,否则也不会对他一见倾心,只是后来在宫里见到安王和皇上的相处,才发现臣妾当时错的有多离谱。”
“今日你说的一切若是属实,那么安王殿下还真是可怕。”裴容卿不由的冷笑,“想必他也精心计划了很多年,可是他当初负了你,便被你看穿了,可见人还是不要做亏心事比较好。”
“娘娘的二姐嫁与安王之事已成定局,只是,娘娘虽然是裴家人,想要和安王以及安王妃保持距离也不是什么难事。娘娘定不会希望卷进这些是非中。”她恳切的望着她。
裴容卿看了她许久,终于一笑:“本宫明白了,多谢你。”
“臣妾愧不敢当。”她站了起来,“今日臣妾的目的已达到,便该告辞了。”说罢恭敬的行礼。
“难为你跑这一趟,本宫知道凭你的性子这有多难。”裴容卿含笑看向她,“只是,既然已经来了,就多坐一会,本宫还有些事情想问你。”
她疑惑道:“娘娘还想知道什么?”
“一个真相。”裴容卿直视她的眼睛,“当年先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去了翡阳宫
昀昭宫最大的特点就是阳光充足。
楚飞阑躺在枝桠掩映间,不时的瞄几眼树下的人,见对方始终没有反应,忍不住开口道:“一个香囊而已,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齐珩微微一笑:“香味虽然淡了许多,但依然保存着,已经快十二个时辰了。”
楚飞阑哼了一声:“你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果然不是一般的香。”齐珩收起香囊,眼底的光芒变得深沉。
“你研究了这么久,只得到这个结论?”楚飞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孤不得不小心,这世上别有用心之人太多了。”他收起香囊,慢悠悠道。
楚飞阑哼了一声:“还有谁比你的心眼更多!不然老子也不会三番两次上你的当。”
“孤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要记恨到什么时候?”他轻飘飘的看了树上之人一眼,似想到了什么,“挽月斋至今没传出什么消息来,你去帮孤探探。”
“没门!”楚飞阑飞快的拒绝,“你使的美人计倒是妙极,只可惜元怀瑾把人掬在了挽月斋里,恐怕帮不了你什么事。就月染霜那点段数,只怕连给皇后添堵都不够。”
“孤并不需要她做什么,孤只想确定一件事。”齐珩站了起来,负手走进内殿,“去吧,孤给你留宵夜。”
楚飞阑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模样,气的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可是想起这个男人的手段,他把牙齿咬的咯咯响,却不得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殿下!”见齐珩走进来,赵谦忙抱拳上前,一脸喜色,“苍郡王传来消息,他已经得到一批神仙稻稻种了!”
“哦?”齐珩挑眉轻笑,“大元每年分给百姓的种子都是有定数的,此番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被掠去了一年的希望。他用这种法子,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有人联想到齐国身上,他自己的目的也就暴露了。”
“可是……或许他是从宫里弄来的……”赵谦猜测。
“他若有这个本事,还需求助孤么?”齐珩沉吟,“原本以为他还有点谋略,只可惜这么沉不住气,立刻断了和他那边的联系吧,孤还不屑于他掠来的那些稻种。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想到昨日裴容卿所说的那句自主创新,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殿下是打算放弃苍郡王了?”赵谦不由的担忧,“那大元不就乱不起来了?”
“你着什么急。”齐珩微微一笑,“元怀瑾如今这番做派,只怕暗中动心的宗室不在少数,你且等着,要不了多久,自有人亲自来找你。”
赵谦略一思索,明白了过来,抱拳笑道:“殿下神机妙算,臣自愧不如。”
挽月斋里太空旷,想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实在不容易,夜幕降临,楚飞阑伏在一处水榭,寻找着最佳探听点,心里把齐珩骂了个遍。
他正欲接近主殿,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阵迅疾的风声,心神一凛,他飞快的侧身避过,一道剑风又袭来,他稳住心神,抽出软剑和那人缠斗在一起!几次交手下来,他就知道这人也是个高手,楚飞阑不敢掉以轻心,留心着他的路数,却一无所获,完全不知道他是哪一派的人,看样子极有可能就是宫中的!
眼中精光大盛,他虚晃一招,露出个破绽,趁着对方全力以赴之时,他飞快旋身离开了水榭!对方丝毫不肯放松,足尖一点便追了上来,楚飞阑心里暗咒一声,不再躲闪,径直出了挽月斋,对方确定他已离开,这才放弃,转身回到了水榭之中。
看来皇帝虽然不管事,但至少还惜命,这挽月斋里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把守着,楚飞阑心中思量,直奔昀昭宫而去。
此番并无多少收获,不知道那个狡诈的家伙会不会连宵夜也不给他留!楚飞阑暗暗咬牙。
兰汀阁里又是另一番情景。
柔弱无骨的女子陷在层层稠纱之中,咯咯直笑,元怀瑾伏在她的身侧,捧着她的胳膊,一遍遍的吻着上面的一点,月染霜大约是觉得痒,因此笑个不停。
“瑂儿……”他低低地唤,“你从前最喜欢朕这样对你了。”
月染霜一震,勉强笑道:“臣妾……就是因为喜欢才这样笑。”她翻了个身,伸出另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经过两天的相处,她知道他喜欢被这样对待。
元怀瑾果然露出了温柔的笑,低低一叹,将她柔软的身体摁在怀里。
“瑂儿,你真的回来了么……”他一边说一边轻吻她的耳垂,温柔而虔诚。
月染霜被他这样对待着,身体渐渐发软,脑子却清明的认识到,此时她唤的分明是另一个人。
嗬,瑂儿,每当他高兴时或动情时,他便会这么唤,可是一旦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便是冷冰冰的染霜,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瑂儿,可还是这样自欺欺人。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呢?沉浸在他给的无尚宠爱里,她着迷的盯着元怀瑾的侧脸,只希望这一刻可以成为永恒。
哪怕是替身,如果能够永远这样下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房间里的红烛渐渐燃尽。
身边的女子沉沉的睡去,唇角还泛着羞涩而喜悦的笑容,元怀瑾的眼中却不见丝毫的沉溺,冷静的如同刚才那一场情事根本不曾存在一般。他披衣下床,挪动按钮,进入暗室。
手里攥着最新的情报,元怀瑾脸色暗沉了下来。
事情本该如他所预计的那般进行下去,可是厉擎天这个人却让他看不透了。凭他的性格,所谓的结盟根本不可能,那么也就没有齐国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了。
这时,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背后,沉声道:“陛下。”
“你今日来迟了。”
“属下刚刚在水榭见到了一个人埋伏在那里,和他纠缠了一会儿。”
元怀瑾手势一窒,冷声问道:“可知是哪方的人?”
“他的套路十分诡谲,属下猜测应当是江湖中人,不知他是哪方派来的。”
“也罢,只要你别让人发现踪迹,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就随他去吧。”元怀瑾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毕竟凭他的身手,这个世界上能伤到他的也没几个。
“是。”他应道,接着迟疑开口,“陛下,月贵人的存在是否会影响到您?”
“无妨。”元怀瑾眉心一动,“皇后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黑衣人颤了颤:“皇后娘娘……昨夜没有回宫……”
元怀瑾一惊:“她去了哪里?”
“她去了翡阳宫。属下跟着他一路来人翡阳宫,只是娘娘进去后,却直到第二天卯时才被燕帝陛下送回未央宫。”他咬咬牙,闭上眼睛说道。
手中的情报被他握的发白,元怀瑾的脸色无比沉郁:“当真?过了一整夜么?”
“属下……一直候在翡阳宫外……”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
元怀瑾许久不曾说话。
他骄傲的皇后,什么时候跟厉擎天纠缠在一起了?厉擎天这段时间的超常表现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难道说,他的皇后为了让燕国和元国的结盟顺利,甚至不惜委身于燕帝?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性极大,强烈的愤怒和屈辱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眼底的戾气让人胆寒!
“不仅是昨夜,昨晚的晚宴,燕帝陛下对娘娘的觊觎和占有欲根本不曾掩饰,百官可能以为燕帝只是借羞辱娘娘来羞辱大元,但属下看来,也许燕帝陛下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皇后娘娘。”
昨晚的情况元怀瑾早已心中有数,原本他和百官的猜测的一样,却没想到,厉擎天对皇后的感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烈的多,如此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通了,可是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结论。
他的皇后,不论是为了大元也好,或者是被诱惑了也好,都不再纯洁,她到底背叛了他!
眼底闪过几分厌恶和屈辱,不论自己是否愿意要她,她都是他的女人,这辈子她都别想摆脱这个身份和标签!
“密切注视着两人,还有,想办法阻止他们两人私底下的见面!”元怀瑾吩咐,声音说不出的沉郁。
黑衣人心中一凛,低低道了声是。
太和殿。
今日的早朝多了两拨人,一拨是齐国的使节,一拨是厉擎天派来的和谈属官,他身为皇帝,在朝上怎么样都是不妥,索性不来了,大元的百官对此也赞成,不然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安排这位皇帝。
看到王信和赵谦等人一起给自己行礼,裴容卿眯起眼睛,心中一阵暗爽,快意过后又想到这个男人心机深沉且能屈能伸不拘小节,虽然是个做大事的料,但同样也说明这个男人很不好对付,在他离开之前,还不知道要给自己使多少绊子。
“各位大人,有事便启奏吧。”裴容卿懒洋洋道。
站在队伍之中的王信不由的勾起了唇角,他几乎可以想象珠帘之后的女子是怎样一副慵懒妩媚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走进其中一睹芳颜。
裴昭率先出列,捡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说了,没用多久便处理了,听着裴昭说着解决方法,裴容卿忽然发现,沈将军这几天可真是安静。
“沈将军,”裴容卿笑着点他的名,“皇上前日得了新宠,听说是你献上的。”
裴容卿话音刚落,众大臣的目光立刻集中在沈随身上。
皇上宠幸了一个和先皇后长的相似的女子众人都知道,只是皇后没有任何作为,他们也就不在这件事上心了,毕竟如今皇上的一举一动已经不影响朝政,此刻听皇后提起,倒是有几分怪罪沈随的意思。
沈随抱了抱拳:“回皇后娘娘的话,那个女子只是臣家中一个普通的侍女,贤妃娘娘将她讨了去,这才被陛下见到。”
“那便是贤妃的贤德了,知道陛下对先皇后爱重逾常,所以特意找来这么一个女子安慰陛下,本宫定要嘉奖贤妃才是。”裴容卿轻笑道,让沈随出了一声冷汗。
“娘娘,贤妃娘娘只是关心陛下,还请娘娘恕罪。”
“沈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贤妃没做错了什么,本宫怎么会怪罪她?”裴容卿心中冷笑,竟然好意思把一切都推到自己女儿身上,可见此人多么冷血无情了,想到此节,裴容卿不由的同情起一向以家世为傲的沈茉涵,便掠过这个话题不提。
“邵大人,本宫让你拟的与燕国结盟的文书可好了?”
邵梓孺含笑道:“回娘娘的话,臣已经拟好。”
“嗯,直接给燕帝陛下送去就好,不必给本宫看了。”
听到裴容卿这么说,各位大臣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这么重要的事,皇后娘娘竟然丝毫不在意,而且对邵梓孺如此信任!
“是。”邵梓孺应下,嘴角的笑容很深。
“皇后娘娘。”赵谦出列道,“臣等感谢皇后和大元的款待,只是臣等停留大元的时间有限,不知皇后娘娘派哪位大臣与臣等商谈互通有无一事?”
裴容卿笑道:“赵大人不必着急,关于互通有无一事,本宫和众位大臣早已讨论过,大元与齐国比邻,都是富庶的国家,能够开放边境市场,对双方都是极为有利之事,本宫定叫你圆满完成任务,好回国与齐国的陛下以及太子殿下交待。”说着,颇意味深长的看了他身后的王信一眼。
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王信勾唇一笑。
她果然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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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侍寝吧
“多谢皇后娘娘。”赵谦闻言大喜。
“能者多劳。邵大人,此事依然由你负责吧,本宫相信你定能办妥。”裴容卿毫不客气的把事情都丢给他,邵梓孺含笑应了。
“皇后娘娘,虽然邵大人的能力众人有目共睹,只是都交给邵大人一个人做,岂不是显得我大元无人了么?”沈随沉声开口。
裴容卿无声的笑了,这老匹夫终于是沉不住气了。
“那依沈将军看,此事交予谁比较好?”裴容卿含笑问道。
“若娘娘不嫌弃,臣愿意主动请缨。”
凭他的身份,主动提出办一件事,自己若拒绝了,便是大大拂了他的面子,裴容卿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遂抬了抬手,干脆的应了。
她毫不怀疑沈随接下此事有所谋划,不过好歹自己心里有数,还可以防着点,免得他背地里做些小动作,防不胜防。
早朝到这里差不多也该结束了,裴容卿宣布退朝,起身率先离开,只是,珠帘之外某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大元和燕国结盟之事已经提上日程,齐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不久就会有所动作了,可是那又如何呢?真的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吗,太子殿下?
她无声的笑了。
安王殿下娶正妃可是一件大事,何况娶的还是裴家的二小姐,当今太后的亲侄女,皇后的亲姐姐。
裴容卿本该亲临,不过三天前就传出她身体不适的消息,因此这一天缺席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她派人送了一份大礼,算是尽到心意了,倒是太后即使在病中也不忘送了好些贺礼,大概是她积年的体己物。
连太后都更偏疼自己这个二姐,唉,裴三小姐,你做人是多么的失败啊。
第二日安王携安王妃进宫拜见太后,没逗留多久,便来到了未央宫。
彼时裴容卿刚刚晨起,还未梳妆,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略有些苍白,伪装成生病倒不难,所以她稍稍修饰了一下,出去见二人。
多日不见,元司灏看起来倒是沉稳了不少,他握紧裴梦语的手,嘴角含笑,似乎对这个妻子是满意,裴梦语就更不用说了,脸上写满了幸福,天家新妇,本就应该是这般模样。二人携手给裴容卿见礼,大约是心愿得成,裴梦语丝毫不介意给自己这个妹妹行大礼。
“安王和安王妃请起。”裴容卿勉强一笑,伸手示意他们起来,“昨日本宫未能出席二位的婚宴,安王与王妃可不要怪罪。”
元司灏笑了笑:“皇嫂凤体要紧。”
裴梦语也跟着道:“娘娘身体可好些了?”
“见到王爷和王妃琴瑟和鸣,本宫立刻觉得好多了。”裴容卿赞道,一席话立刻让裴梦语红了脸。
元司灏的眼神却变得有些复杂,他试图在她的眼睛看到一丝一毫的不愉,可是他失败了。
“王爷可要去挽月斋拜见皇上?”
元司灏苦笑:“皇兄如今得了月贵人,哪里还有空见本王。”
“虽说如此,可安王是皇上的至亲,而且皇上一向很信任安王殿下,怎么会不愿见你呢?”裴容卿挑眉笑道。
“若本王真的求见,皇兄大约是不会拒绝的,只是肯定会不耐,本王何必自讨没趣。”说着他话锋一转,“何况,若见到皇兄对月贵人体贴入微,本王便会想起皇嫂被皇兄这样冷落,本王不忍。”
裴容卿忍不住轻笑:“安王殿下的心意本宫心领了,只是陛下的意图本宫从来不去猜测,本宫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心满意足了,所以殿下无需为本宫忧心。”
听到元司灏用这样的语气对裴容卿说话,裴梦语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此刻见裴容卿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讽刺:“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必和一个小小的婢女争宠,只是,一旦这名婢女怀了龙胎,这……”
她故意停顿去看裴容卿的脸色,然而裴容卿只是好笑的看着她,语气没有丝毫的愤怒:“安王妃思虑的是,若月贵人真能怀上龙种,那可是我大元的一件幸事。”
裴梦语苍白着脸点头应下,笑容勉强。
明明自己今日来是想让这个妹妹看到自己的幸福,也为了证明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可是此刻却有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因为,裴容卿根本不屑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似乎对她而言,在什么样的环境都没关系,因为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她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得恣意,没有人可以给她添堵。
她不由得看了玉座上的人一眼,虽然裴容卿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明,神采奕奕,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因为帝王的宠爱对她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
“本王不打扰皇嫂了。”元司灏察觉到自己小娇妻的低落情绪,忙告退,裴容卿笑着应允。
裴梦语,但愿有一天,你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若你能安分守己,我自然会成全你这一片深情,怕只怕你,所托非人。
元司灏和裴梦语的婚事过后,裴容卿过了一段很是清闲的日子。燕国和大元的盟约进展顺利——当然会顺利,因为无论大元这边提什么要求厉擎天都没有异议,另一边,因为沈随刻意要和齐国使节套好关系,因此双方也相谈甚欢,而她只需了解一下进度,便甩手不干了。后宫妃子忙着玩麻将,元怀瑾宠爱着月染霜,一切都很顺利很和谐,她很满意。
因此,半个月后的某天她走进浴室,看到负手等候在那里的一道身影时,很久没有反应过来,始终怀疑自己眼花了。
待反应过来,她忍不住温柔一笑:“陛下难得驾临臣妾这里,可是臣妾做了什么事让您不满意了?”
男人回头,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看着浴池,声音低沉:“未央宫的温泉浴池极为养人,曾经瑂儿便十分喜欢这个地方,可惜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反对她住进未央宫,朕才给她择了挽月斋。”
裴容卿走近浴池,在池边坐下,将双足放在水中,舒服的叹气,才说:“所以,陛下希望臣妾搬离这一处地方,好把未央宫作为先皇后的祭典之所,还是打算把这里给月贵人居住?”
“皇后,在你的心里,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清淡的目光落在她莹白无暇的双足上。
她侧着头一笑,尽显俏皮:“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
“假话便是,至情至性,真话便是,一个人渣。”她语气温柔,丝毫不觉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元怀瑾却低低的笑了:“你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如果朕不曾有过瑂儿,一定会被你吸引。”
“可是在陛下看来,臣妾还是比不上先皇后的,不是吗?”她勾唇一笑。
元怀瑾走进她,这样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胸口的沟壑,隐约动人。
他高大的身体忽然压了下来,裴容卿看着水面上越来越大的阴影,低低一笑:“陛下想做什么?”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在怀里,他的唇贴在她的耳际,如同他的人一般毫无温度。
“皇后,吧。”
裴容卿看着水面上交叠在一起的两人,那么亲密无间,不由的一笑,用双足用力一拨水,将交叠的身影搅碎。
“陛下,臣妾没有心理准备。”
“大元需要一个继承人。”他低低一叹,“朕给你一个孩子。”
“陛下无需勉强,月贵人正年轻,早晚会有孩子的。”裴容卿唇角勾起,笑的讽刺。
“她若真的怀了孩子,你会放过她?”元怀瑾在她耳边低声道。
“当然。”裴容卿面不改色,“臣妾是皇后,这宫里任何一个妃嫔的孩子也都是臣妾的孩子,若月贵人真的生下了陛下的继承人,臣妾将孩子抱到未央宫来抚养便是。”
“你打的好算盘。”他低低的笑,“可是,你真的放心?”
“为什么不放心?他们懂事后只会认臣妾一个母亲,自然会和臣妾一条心。”她笑的极为甜美,侧着头看他,语气带着几分撒娇,“若让臣妾自己生孩子,臣妾还不愿意呢,听母亲说生孩子极为痛苦,而且还有很大的风险,臣妾才不要做这样的傻事呢!反正后宫多的是愿意为陛下生孩子的人。”
“朕听明白了。”他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你不愿意,也不愿替朕生孩子。”
“陛下英明。”她轻笑着脱离他的桎梏,顺势滑入浴池中,“臣妾知道对陛下来说也很勉强,所以还请陛下打消这个念头。臣妾就等着月贵人的好消息了。”
元怀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水中的女子笑容明媚,如精灵一般娇俏灵动,却极为疏离,仿佛永远也抓不住求不得。
“皇后,如果朕执意要你呢?”他低下身体,平静的面容既然出现了几丝促狭的笑意,“你要知道,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朕不想要,若朕重新临政,你觉得朝中的大臣会支持你还是支持朕呢?”
裴容卿靠着池壁,笑容含着几分惊讶:“皇上是在威胁臣妾吗?那么要让皇上失望了,臣妾巴不得皇上这样做呢,自从开始上朝,臣妾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到,如果陛下愿意重新临政,臣妾也能甩掉这些琐碎的事物了。”
她的神情如此认真,并不像撒谎,元怀瑾笑了:“皇后,你总是让朕意外。”
“陛下说笑了。”她拨着水,言笑晏晏,“若臣妾能让陛下重新临政,也算是臣妾对大元百姓的一大功劳了,臣妾很欣慰。”
“可是……”他勾起唇角,笑的魅惑横生,“你身为朕的皇后,最重要的义务便是为朕、为大元传宗接代。而且,”他顿了顿,俯下身在她耳边说,“朕并不觉得勉强。”
裴容卿觉得太阳茓突突直跳。
事情似乎有点脱离她的控制了,元怀瑾今日抽的什么风?除了大婚的那一日他对自己还算有点笑脸,后来见自己多次违逆他的意思,便再也没什么好脸色,今日倒难得,不但对她笑,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打算跟自己春风一度。
“皇上,臣妾……非常惊讶,是不是月贵人没有伺候好您?”她不动声色的往池子深处退去。
有一点他说的很对,自己的身份依然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若他要强上,她恐怕真的无法拒绝。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轻轻松松的将她从池子里捞出来,健臂紧紧揽住她的腰,动作一气呵成,裴容卿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居然来真的!她不是在做梦吧!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皇后,看来你一直以为朕在与你玩笑。”
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十分不舒服,更何况是这种姿势被他抱在怀里,裴容卿皱了皱眉,放缓了语气说:“皇上,臣妾还没有洗好,怕是伺候不了皇上。”
“朕不介意。”说罢,他抱着她走出了浴室,直接将她送到床上,此时寝殿里一个人都没有,裴容卿暗暗咬牙。
“皇后,你什么都不懂么?没关系,朕可以教你。”他覆在她的身上,紧紧扣住她的双手,眼底虽然有几分促狭的笑意,却并无**之色。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越发的急促,在静谧的寝殿里显得如此清晰而暧昧。
臣妾乐意之至
被这样压着,裴容卿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衣服湿漉漉的贴着身上,曲线毕露。
“皇上,”这样被动的局面她十分不喜欢,她不由的蹙眉,“臣妾不愿意。”
“为什么?”他没有生气,反而极为耐心的问她。
裴容卿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皇上您心里还有别的女人,只是把臣妾当成一个调剂,臣妾虽然不才,但多少有几分气性,别说像月贵人那样做替身,今日皇上对臣妾有稍稍一份的调戏不尊重之意,臣妾都无法忍受,若陛下真的要硬来,臣妾只有以死明志了。”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语气中的坚定却不容置疑,元怀瑾勾起了唇角:“没想到皇后是如此贞烈之人,只是,朕担心你这份贞烈是为了别人。”
为了别人?裴容卿敏锐的察觉到几分不对,蹙眉看着他。
“今日如果朕要了你,你明日便会去死么?”他想了下,似乎觉得很有趣,“那朕更要一试了。”说着,一只手已经灵活的从她的小腿蜿蜒而上。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有点挫败,她自认为刚才那一番说辞很是得体,没想到竟然没有丝毫的作用,这个男人果然狠心冷血。
眼睛一转,她忽然咯咯的笑起来:“皇上真是没情趣,难道您与先皇后欢好时也是这般模样么?让臣妾很没有成就感啊。”
他挑眉:“你觉得朕应当怎样做才算有情趣?”
“皇上虽然说着要臣妾,可是却这般冷静,怎能让臣妾不怀疑您是逗臣妾玩儿的呢?”她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语气娇嗔。
“原来如此,”他轻笑着用目光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声音果然染上了几分沙哑,“面对皇后这样的尤物,天底下大概没有几个男人能忍得住,皇后,你说对么?”
“可是也只有皇上您一人能看到这样的臣妾。”她咬唇笑道,接着用力一拉,让他和自己一样倒在了床上。
元怀瑾不以为意,顺着她之前的话说:“果真如此么?”
显然是怀疑的。
“原来皇上怀疑臣妾对皇上不忠。”她慢吞吞的坐起身,娇笑着跨坐在他的身上,“那么,皇上就来检验一下吧,看看臣妾是否背叛了您。”
她眼波流转,极为妩媚。
元怀瑾抚摸着她滑腻的肌肤,呼吸重了几分:“皇后此时不觉得朕不尊重你了?”
“不一样了,皇上。”她俯下身,**压在他的胸口,声音极为慵懒,“因为臣妾改变了主意,忽然觉得跟皇上您共享**应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个时候是臣妾需要您,皇上,您可不要拒绝臣妾。”
元怀瑾眸色沉沉,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忽然抬起她的玉臂,卷起依然湿漉漉的衣袖,一路卷一路轻吻,裴容卿浑身一颤,有点恼怒的看着他沉迷的脸。
直到手臂上那颗红色的朱砂露出来,元怀瑾才停下,他似乎有些意外的看到这颗依然存在的朱砂,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了几下,看着裴容卿的目光变得复杂。
裴容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一笑:“这下,陛下放心了么?臣妾为了您劳心劳力,不但没一句褒奖不说,还时时遭到您的怀疑和冷眼,这劳什子的皇后做的可真没意思。”
元怀瑾冷冷一笑:“朕看皇后很是乐在其中,如今朝中的大臣几乎都被你收服了。”
“陛下何必说这样诛心的话,他们对臣妾还有几分尊重,不过是看在臣妾从不乾纲独断的份上,就像陛下您刚刚说的,如果您重新临政,哪里还有臣妾撒欢的份。”裴容卿依然笑着,眼底的光芒却逐渐冷凝,她缓缓俯下身,湿热的吻落在他的耳垂上,“皇上如此聪明之人,应当知道什么是用人之道,再不济也知道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啊,可是您一味的利用臣妾,却从来不给臣妾一点甜头,兴许过一段时间,臣妾真的会做出什么对不住陛下的事情呢。”
他忽然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朕一开始的话,并非只是试探。”
“嗯?”
“你若想做名副其实的皇后,朕可以成全你。”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字字落在她的耳中。
“好啊。”她笑的妩媚,盯着他的眼睛说,“臣妾乐意之至。”
让人窒息的安静。
裴容卿始终含着甜美的笑,静静的望着他,似害羞又似期待,却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元怀瑾忽然有些看不透她了,他不清楚她这样的作态,是笃定他不会对她做什么,还是真的愿意。
双手缓慢在她的身上游走,粗粝的掌心愈发灼热,手心下的触感好的惊人,一个不小心便让人沉溺了进去。也许是触到了她的敏感点,身上的人儿忽然自唇间发出一声低吟,双眸半阖,妩媚的惊人!
元怀瑾瞳孔一缩,忽然用力将她推开,神色阴沉的可怕。
裴容卿顺从的下来,低低的笑道:“对陛下来说,与臣妾欢好果然是太勉强了么?”
元怀瑾平稳了一下呼吸下床,沉沉的声音带着极大的压迫感:“如果皇后能一直保持对朕的忠诚,朕总有一天会给你所有你应该得到的。”
裴容卿含笑看着他:“好,臣妾等着皇上。”
元怀瑾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负手离开。
裴容卿看着他的背影,叹息一般道:“皇上,臣妾该得的,未必是臣妾真正想要的,只希望,皇上不要让臣妾等太久。”
远去的背影稍稍一顿,很快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裴容卿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在她故意表现出情动的那一刻,她没有忽略他忽然变暗的眼底。
那是**的神色。
被困住的滋味怎么样
夜浓如汁。
楚飞阑靠在树上无聊的打着哈欠。不远处,未央宫的灯火依旧通明,楚飞阑目光灼灼的盯着夜色那道一闪而过的黑影,虽然对方快如鬼魅,但他依然认出了对方,不由的心情大好。
谁能想到今晚有如此收获呢?被月染霜彻底迷住的元怀瑾竟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来找皇后,这其中的猫腻只怕有趣的很,至于究竟是什么猫腻,那就是齐珩的事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终于可以去找他心爱的姑娘们了。
等等,眼下似乎就有个姑娘在等着他,看着未央宫的灯火,他勾起唇角,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大晚上的,元怀瑾来找自己的皇后还能有什么事呢?他真的很期待齐珩得知后的表情啊,定了定神,他足尖一点便要向未央宫飞去。
忽然,出其不意的掌风迎面而来,楚飞阑下意识的扭头,与来人对打起来。几个回来下来他便知道此人便是那日在挽月斋与他较量过的高手,不由的暗叫不好,来人出手不凡,楚飞阑不想暴露身份,急展轻功准备像上一次那样寻个机会离开这里,可是这一次对方出手极为狠辣,招招直逼自己的弱点,一时之间他竟然只有防守的分!
虽然楚飞阑自认为自己的身手不比对方差,可是这个时候他处境不利不说,还不能把动静闹大,否则吃亏的也是自己,因此出手便时时受到掣肘,他眼角的余光一扫,忽然计上心来,不再试图逃跑,而是出其不意的直奔未央宫的方向,对方的追上来的时候果然有所迟疑。
心中得意,他更是加快了速度,准备像从前一样直接潜入裴容卿的寝殿,谁知在掠过屋顶的时候,一张大网忽然兜头兜脸的罩下来,他神色一凛,立刻旋身避开,可是身后的人这一次毫不迟疑的追了上来,他无路可退,竟然生生被网兜给罩住了!
奇耻大辱!
想他楚飞阑行走江湖多年,多少次生死边缘,没有哪一次像这一回这么屈辱的!他正欲奋力一搏,忽然看到屏风后走出来一道清丽身影。
裴容卿笑盈盈的望着他:“楚大侠,被困住的滋味怎么样?”
楚飞阑立刻安静了下来,收回软剑,往房梁上一坐,大喇喇的说:“皇后娘娘这是等着在下呢!”
“虽然本宫这里的人比较不济,但也不能如此不济,三番两次让楚大侠您肆意出入。”裴容卿浅浅一笑,“你看见了?”
“什么?”楚飞阑装傻。
裴容卿上前两步,挥了挥手示意唐麒麟:“把他绑起来,开严实了,免得他跑了。”
“喂裴容卿!你别……喂!”他一下子慌了,可是早已等在那里的唐麒麟哪里给他说话的机会,三两下就将他绑的严实,连网兜一起!
楚飞阑被迫以一个无比屈辱的姿势蹲在那里,俊脸都扭曲了!
今日失算了!实在是前几次他闯入未央宫太轻松了,他也完全没想到裴容卿会对他有所防备,这才下了套,否则这种小伎俩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眼下自己的确是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憋屈死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裴容卿在椅子上坐下,轻笑着拍了拍手,“关于元怀瑾今日来我的事,别告诉你主子,答应的话我就放你走。”
楚飞阑眉一挑,毫不迟疑道:“好,我答应。”
“怎么保证?”
他哼了一声:“老子行走江湖一向说到做到!否则也不会被那个混蛋欺压了那么久!”
后一句,他是咬牙切齿的。
裴容卿兴味挑眉:“既然你还受制于他,那么必然还要听他的话,那么你又怎么能同时做到对我的保证?”
“老子虽然帮他做事,但可不代表什么事都要告诉他。”楚飞阑哼了一声。
“我还是不信你。”裴容卿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发个誓,如果你把今天的事告诉了你别人,或者让别人有所察觉,就诅咒你一辈子不举。”
她边说,边淡定的喝着茶。
楚飞阑气的浑身颤抖:“你……你这个毒妇!”
“很为难吗?”她想了想,叹了口气,“那只好委屈你在这里待一个晚上,麒麟,天亮将他送到诏狱去,罪名是意图刺杀本宫。”
“裴容卿!”楚飞阑大怒,“你敢!”
“你看本宫敢不敢。”她横了他一眼,目光中隐藏的森寒让楚飞阑心中一凛。
他咬牙切齿:“我发誓,如果我楚飞阑把今日看到的事透露出去一星半点,我就……”他纠结了很久,才从齿缝中蹦出两个字,“不举!”
他妈的老子才不信这些呢!他在心里恨恨的想,可是多少还是有点害怕。
“如此甚好。”裴容卿露出一笑,“委屈楚大侠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天明之前本宫会放你走,不会让人知道的。”
“喂,你不是说放我走吗?”他瞪大了眼睛。
“是会放你走。”裴容卿款款起身,“可本宫可没说现在让你走。”说罢便往寝殿走去。
“等一下!”身后的楚飞阑眯起了眼睛,看了身边面无表情的唐麒麟一眼,眼中透出几抹了然,“你为什么要费心替他遮掩?难道说……他其实……”似乎想到了什么,楚飞阑一脸震惊,“其实他经常偷偷来找你,只是表面上装作对你满不在乎?”
裴容卿回头看着他,笑的妩媚,“这一点,楚大侠不是最清楚的么,您在我这未央宫徘徊的时间还算少么?如果他真的经常来,怎么可能现在才被你发现。”
“那,”他神色沉了下来,“今日他来找你又是为什么?”
“他是皇帝,而本宫是他的妻子,他来找本宫难道不应该么?”她眼波流转,嗔怒道,“自然是让本宫为他侍寝的。”
侍寝!
楚飞阑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脸色红润眼眸妩媚的女子,心中腾的冒出一股怒火,止也止不住。
讽刺的话毫不迟疑的从口中蹦出来:“他不是为了别的女人守身如玉么?一个月贵人也就罢了,怎么会看得上你?”
裴容卿挑眉:“陛下虽然不理政事,但他至少知道,如果他想继续他的思念,至少要保证大元的稳固,因此他必须要有一个继承人。”
“你同意了?”楚飞阑急切的问道。
裴容卿惊讶道:“楚大侠这话问的有趣,本宫为什么不同意?如果本宫手握大元的继承人,对本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心知她说的没错,可楚飞阑还是觉得心中一股股邪火往外冒,他的目光再一次从唐麒麟身上掠过,忽然翘起了唇角:“你当他真的相信你吗?”
自然是不信的,否则也不会特意跑过来检查一下她是否还是处子之身。裴容卿心中冷笑,面色却十分淡然:“对陛下来说信不信无所谓,他连朝政都放手了,还怕本宫兴风作浪吗?”
“那可未必。”楚飞阑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你这个侍卫,上次我可是在挽月斋偶遇过。”
唐麒麟闻言身形一震,他没想到他竟然认了出来!他立刻看向裴容卿,却见她神色极为平静。
“原来挽月斋也是你的常驻之地。”裴容卿勾起唇角,笑的意味深长,“你见到他了又如何?你主子都知道派人去探听消息,难道本宫就不能这么做吗?”
楚飞阑有些意外:“是你派的人?”
“不行?”她拍了拍手,“那个月染霜的出现很离奇,本宫不能不多一分心眼。不过麒麟,”她的脸色忽然一沉,看向一旁的黑衣男子,“你那日既然遇见了旁人,怎么不曾跟本宫提起?”
唐麒麟此刻已经浑身冷汗,他跪下来,声音颤抖:“属下……该死,属下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因此想查清楚后再跟娘娘报告。”
这个解释还勉强说得过去,裴容卿不再看他,而是笑吟吟的看向楚飞阑:“楚大侠还有什么疑惑?说起来本宫还真是好心,竟然陪着你在闲话了这么久,告辞了。”
“放我下来!”他再次大吼,面容扭曲。
裴容卿挥了挥手:“楚大侠如此喜欢在本宫的未央宫徘徊,待一晚上又如何?”
说罢,她很快消失在殿中,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今晚之事,如果楚飞阑真的不小心透露了,那么自己的这番解释还可以挽救,否则她何必费那么多口舌?虽然元怀瑾捉摸不定,但自己任意猜测可以,却不能让齐国人察觉到丝毫的端倪,否则定然麻烦不断,脑子里再一次出现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明明始终含着温润的笑意,却无端让人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她有预感,这个公子珩定然在谋划着什么。
唉,还真是让人讨厌啊。
同一时刻,昀昭宫的齐珩忽然觉得身上泛起了凉意。
赵谦见他微微蹙眉,忙道:“殿下可要添一件衣服?”
“无妨。”他摊开手边的文书,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说,他来试探你的口风?”
“是,果然如殿下所料,耐不住的远远不止苍郡王一个,今日来的这位,在大元的影响力还不算小,只是他很谨慎,让人抓不到把柄。”赵谦微微一笑。
“看样子,这是个聪明的合作对象。”齐珩勾起唇角,“可以考虑进一步接触,不急着亮出底线和要求,先看看对方能做到什么地步。”
“臣遵旨。”赵谦说完,似又想起一事,“殿下,一旦大元和燕国的盟约结成,我们可就腹背受敌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
齐珩面沉如水,放在桌上的双手缓缓握紧。
厉擎天的变化太大,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三日后便是他们的结盟之日了,是吗?”
赵谦点头:“我们和大元的互市已经开始进行,这一点上,大元很有诚意。”
“沈随这个老狐狸。”齐珩似是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光,“凭他的地位,何需对我们这般客气,只怕也有所求。”
“臣也是这么怀疑的,可是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要离开了,他也不曾有过任何动作。”赵谦疑惑道。
“今日来的这位,只怕和沈随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齐珩淡淡一笑,“大元的妙人果然很多。”
赵谦惊讶:“殿下的意思是,沈将军也支持今日的那位?可是说不通啊,如果是裴昭都还可信一些。”
“就是要让人想不到,才能出其不意占据先机。”齐珩眼底的光芒更盛,他忽然很想知道,一旦事情爆发,那个狡黠的女子会怎么处理这一切。
“赵大人,我们的要求和底线需加上一条。”他面露微笑,“如果他们事成,孤需要几个人。”
“殿下请说。”
“邵梓孺算一个,这是个人才,如果能为孤所用,那一定是一大助力。此外,元怀瑾的皇后不能动。”他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情和怜惜。
赵谦了然,应了声是后忽然神秘道:“殿下,您出府已经一个月多了,需不需要属下为您找几个女子伺候?”
齐珩面色沉了下来,挥手道:“不必。”
赵谦心知说错了话,有些讪讪,见齐珩似陷入了沉思,他立刻识趣的退出。
这一切,本不该是她一个弱女子该面对和承担的,想起夜宴那日她不肯退缩的模样,齐珩心里竟然掠过一丝愧疚。
可惜了这样一个妙女子,如果他们不是敌对的立场,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温柔的陷阱
未央宫。
“他已经走了?”裴容卿挑眉看着大殿之中的男子。
唐麒麟不曾抬头:“是,天一亮属下就按娘娘的吩咐放他离开。”他握紧双手,心底的痛苦和矛盾几乎将他淹没,心知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留在她身边为她做事了。
他无暇去想身份暴露后元怀瑾会对他有何惩罚,他只知自己再也无法留在她的身边。
细微脚步声忽然响起,眼前出现了一截绣着绯色牡丹的裙裾。
一双微含凉意的手抬起了他的下颌,他惊的几乎忘记了呼吸!
被迫抬头,他看到她含笑的平静面容,心里更是一沉。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那日你为何去挽月斋?难道本宫真的吩咐过你么?”
她距离他如此之近,唐麒麟可以闻到自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那是一种任何贡香都比不上的香味,摄魂蚀骨,让他晕眩。
“属下该死,属下只想……为娘娘分忧……”他很清楚,此时所有的解释都是徒然,可还是试图挽回。
“你这样的分忧方法,本宫可承受不起。”裴容卿从头至尾都不曾露出一丝愤怒,而是含笑看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他不失为一个出色的男子,只可惜……
轻叹一口气,她松开了他:“你是元怀瑾的人。”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唐麒麟浑身一颤,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
“属下该死。”他机械的吐出这几个字。
“他还是真是费尽心机。”裴容卿讽刺一笑,“当初你潜入未央宫偷看本宫沐浴,就是他吩咐的,是么?”
裴容卿蹲下身,强迫他与她平视:“元怀瑾果然猜的很准,他只得当你表现出不该有的妄想时,便是一种忠诚的保证,因此本宫定会留下来。既是保护,也是监视,可真是妙极。”
唐麒麟握紧了拳,无从反驳,裴容卿继续含笑说道:“本宫一直怀疑你,但却从来没想到你是元怀瑾的人。本宫让你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太后的真实病情,结果没多久合宫都知道了,其实是你透露出去的,对么?是元怀瑾吩咐你这么做的,我却一直是楚飞阑从中作祟,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眼前的人肌肉绷的很紧,裴容卿轻笑一声:“你将本宫的一举一动都事无巨细的报告给他,所以他才会怀疑本宫不贞,因为只有你和邵梓孺知道本宫在翡阳宫过夜,邵梓孺不会跟元怀瑾有什么牵扯,那么便只有你了,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确定这一点。”
“属下……该死……”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
“你的确该死,但是如果就这么除掉你,实在可惜,何况就算没有你,元怀瑾也会通过别的途径来监视本宫。”裴容卿低低一笑,指尖轻抚他的脸颊,“这样一想,本宫又不舍得对你怎么样了。”
他忽然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那双在他脸上游走的手仿佛有一种致命的魔力,还有那道蚀骨的甜香,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
“娘娘,属下……”
“本宫不会让你背叛皇上,本宫只希望,你能够有选择的跟陛下说一些事,事事都告诉他,本宫岂不是处处受掣肘。”她轻笑着,盯着他的眼睛。
他终于有足够的勇气直视她,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凝成了一股坚定。
“属下……明白了。”他的声音依然滞涩,似乎为自己的叛变羞愧不已。
可是此时此刻他很清楚,如果他不答应,面前的人一定会找借口除掉他,陛下没有任何立场救自己,如果陛下真的开口了,他反而会暴露自己,尽管陛下器重他,但为了大局,他肯定不会冒这个险。
答应她的条件,这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很为难么?”裴容卿吐气如兰,“如果很为难,那就罢了,本宫不会除掉你,只会找个借口让你去挽月斋,你还有别的选择。”
唐麒麟浑身紧绷。
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离自己这么近,只要自己抬头,就可以吻到她娇艳的双唇,体内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烧,烧尽了他所有的理智。
“属下愿意……为娘娘效劳。”他的喉结动了动,最终这么答道。
“麒麟,本宫不喜欢轻易叛变的人,今日你可以违逆皇上,明日就有可能陷本宫于险境。”裴容卿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他大惊失色:“属下绝不会背叛娘娘!若属下做出任何对不住娘娘的事,那就让臣,不得好死!”
裴容卿知道这里的人都迷信,发誓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更何况是这样的毒誓。
“那背叛了陛下,你就不会有任何的顾忌吗?”裴容卿低笑。
他脸色沉了沉:“陛下吩咐属下做的事,臣不会泄露给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裴容卿笑了,点了点头说:“本宫理解,那么,如果有一天陛下让你做的事对本宫不利呢?”
他握紧了拳:“那……属下只有以死谢罪了。”
看来他对元怀瑾还是忠心,不过,能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不容易了,好歹自己不用再担心元怀瑾时不时来兴师问罪。
“本宫信你。”她低低一笑,忽然凑近他,在他的脸上落了一个冰凉的吻。
男人的身体顿时僵硬!
这一刻,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中,他想,即使她让自己去死,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眼角缓缓洇出一滴泪水,他深深的跪伏在地,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掉入了一个温柔的陷阱,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可是他甘之如饴,也无路可退。
裴容卿的目光从始至终的冷静,原来一个吻就能换来这样的效果,她轻触自己的唇,无声的笑了,笑容中含着无限的苍冷。
非分之想
“阿嚏!”
楚飞阑手捧一杯热水,裹着被子,脸色阴沉的吓人,可惜一个接一个的喷嚏让他一次次破功。
齐珩的面前是一盘棋局,他嘴角含笑,自己与自己下棋,乐在其中,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适。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楚飞阑怒目而视。
“没时间。”他一如既往的毒舌。
“你这个……”楚飞阑颤抖着,可是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到什么难听的话来羞辱他。
“孤已经让人去拿药了,别又怪孤没良心。”齐珩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再次专注于面前的棋局。
楚飞阑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难道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孤不想揭你伤疤。”齐珩连眉毛都不抬。
楚飞阑气结:“老子身强体壮,要不是那个天杀的女人把我放在风口吹了一晚上,老子也不会沦落到生病这个地步!”
想了想他简直羞愤欲死:“老子多少年没生过病了!居然被这个女人害到这种地步!”
齐珩顿了顿,轻轻的“哦”了一声:“孤觉得,你被她困住这一点更加丢人。”
“那是意外!”他辩解。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齐珩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一般人在你第一次闯入过后就会有所防备,但是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任你自由进出,你已经毫无警戒之心,这样方能一击即中,给你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敢靠近未央宫半步。”
楚飞阑怒极:“要不是你,老子能得罪那个女人吗?”想了想,他真是憋屈的要死,还被那个女人以“不举”相威胁,要是他的功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非杀了那个女人不可!
“你昨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有所收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想到昨晚自己发的誓,他没好气的说:“没有!”
幸好齐珩依然关注于棋局,没有对此有任何异议,楚飞阑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说:“可是我怎么隐约听说,昨日元怀瑾出了挽月斋一趟,方向似乎是未央宫。”
楚飞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妈的别逼我违背誓言啊混蛋!他怒气冲冲道:“我怎么知道?”
“真的一无所觉?”齐珩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她威胁你了?”
“你怎么知道?”楚飞阑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他就想杀了自己!
“看样子是真的了。”齐珩微微一笑,“别担心,你没有违背誓言,这是孤从别的渠道知道的得到的消息,只是,元怀瑾去未央宫做什么?”
楚飞阑咧了咧嘴,她只让自己不透露元怀瑾去过未央宫的事,至于别的就没有限制了吧?想到这里,他哼了一声道:“自然是跟自己的老婆滚床单,还能有什么事?元怀瑾虽然不理政事,但他不傻,因为一旦元国乱了,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所以要让他的皇后生个继承人!”
齐珩一惊,手里的棋子竟然失手滑落!
楚飞阑见状,心情大好:“哈哈哈,你不舒服了吧?可人的确是别人的皇后,你眼馋也没用!”
齐珩很快镇定下来,略一挑眉道:“确定么?”
楚飞阑谨慎道:“这是那个女人告诉我的,不过看她的模样,倒的确像是刚刚经历了一番瑃情。”
想起来,他的心里也莫名的有些冒酸水。
眼神不自觉的一沉,齐珩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手里的棋子很久没有落下。楚飞阑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嘲笑道:“看来你要拿下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尊贵的太子殿下,这天底下也有你搞不定的人,哈哈哈!而且她肯定看不上现在的你,不是我说,元怀瑾人虽然挺烂,但那皮相是相当不错的,和小爷我旗鼓相当,你若想给她留下好印象,除非以真面目……嗷!”他说的正尽兴,忽然被一颗白色的棋子结结实实的打中了头,气得他差点晕过去!
而齐珩早已站起来,留给他一个轻飘飘的暗含威胁的眼神后便走了出去,背影说不出的凛然清冷。
“……燕帝陛下非常的配合,商定两日后双方在盟约上签字。”邵梓孺像往常一样来未央宫汇报情况,恭敬而认真。
裴容卿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睛看他:“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
“回娘娘的话,也许是因为臣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他恭敬答道。
裴容卿哼了一声:“别告诉本宫,你也知道了昨晚的事。”
邵梓孺果然不说话了。
“虽然他不理政事很久了,可是只要他有了任何小动静,你们都知道的那么清楚。”裴容卿揉了揉眉心,“你知道了,那只怕裴昭和沈随都知道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容卿眯起眼睛看他,眼中的威胁意味很足。
邵梓孺轻咳一声:“挽月斋虽然看似平静,但其实有各路人手侯在那里,请娘娘放心,臣没有使人监视未央宫。”
这样说来,元怀瑾并没有在挽月斋常驻高手,只有常规的侍卫,那日楚飞阑会被发现,也是碰巧唐麒麟正要找元怀瑾复命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勾了勾唇角,看向邵梓孺:“皇上昨夜的确在本宫这里逗留了许久,不过并未过夜。”
这话说的暧昧,邵梓孺动了动唇,似乎想问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缄默。
“如果本宫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是一件好事。”
邵梓孺握紧了拳,忽然笑道:“不管娘娘怎么做,臣都会支持。”
“既然如此,”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想办法帮本宫除掉月染霜,如何?万一她比本宫先怀上,事情就麻烦了。”
邵梓孺似乎丝毫不意外她这么说,只是紧绷的下颌泄露了他的情绪。
“娘娘,眼下齐国和燕国的人都还在,暂时不宜对月贵人动手。”
裴容卿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微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本宫还是担心,要知道这二十天时间她都在挽月斋,说不定已经有了身孕。”
“娘娘……”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眼底的神色变化莫测。
“很为难?”裴容卿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他顿了顿才开口:“如果臣不愿意呢?”
“为什么?”她没有生气,而是极有耐性的问道。
“娘娘,臣选择入仕,只因为娘娘一人。”
“是,所以本宫会帮助你,实现你的野心。”
“可是,”他忽然笑了,“这些对臣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那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只要本宫能办到,自然会帮助你。”裴容卿一步步的引导着他的话,笑容甜美,却志在必得。
“臣想要的,和娘娘是一样的,所以无论什么时候,臣都不会背叛娘娘。”他低低的说。
裴容卿静静的看着他,很久不曾说话。
“娘娘,”他再次开口,声音滞涩,“您在怀疑臣。”
“本宫身边只有那么几个能用的人,本宫不得不小心。”她低低的笑,“即使是对本宫有非分之想的麒麟也不可信,他竟然是元怀瑾的人,如果不是昨晚的意外,我还不敢确信,只可惜……”
他震惊的看着她。
“邵大人,本宫一直坚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你不必担心,即使本宫今日试探了你,该交给你的事也绝不会迟疑。”她忽然轻叹了一口气,走近他,“如果你只是想利用本宫达成自己的目的,本宫还放心一些,如果你还想要别的,就恕本宫无能为力了,就算陛下再怎么不济,他也是本宫的唯一的男人,除非有一天本宫不再是皇后。”
她每说一句,邵梓孺的眼神就黯淡一份,心也缓缓的沉了下去。
“你明白了吗?”
“……臣明白。”他轻扯了一下嘴角,脸色苍白。
非分之想,果然是非分之想么?
“如果你不能接受,你可以选择离开,本宫绝不会怪你。”裴容卿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殿内陷入了沉默。
来到这个异世以来,邵梓孺算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是没有感受到他偶尔投过来的关注目光,所以她更不能伤害他,让他及时认清楚现实,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而她更害怕的事,一旦感情的萌芽不受控制的疯长,最后却得不到回应,他会不会变得和韩岑一样疯狂。
过了很久,久到裴容卿以为他不再有任何回应的时候,他却看着她微微一笑:“娘娘说笑了,臣做的正入味呢,哪里有赶臣走的道理。”
裴容卿愣了一下,终于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那本宫吩咐你的事,你怎么看?”
他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行,陛下如今正迷恋月贵人,若月贵人不在了,陛下大约就要来找娘娘了,这样,臣以后与娘娘商量事情的时候,肯定多有不便。”
裴容卿觉得好笑,不过这个理由也算过得去,她本就是随口一说,他大概也明白。
“那也罢了,如果她真的怀孕了再处理也不迟。”裴容卿轻描淡写道,“若没事,你便回去休息吧,与燕国签订盟约之事,由你全权负责。”
“臣遵旨。”他抱了抱拳,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知道自己瞒不过她。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许第一次见面,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可是,她是尊贵的皇后,而他只是她器重的臣子,至少这个身份,还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近她。
他刚刚踏出宫门,就见敛翠一脸惊慌的跑进来,看见他,敛翠急急的行了个礼就继续往里面冲,邵梓孺蹙眉,心知不对,也跟着她进去。
“娘娘!”她喘着气,扑通跪下来,“出事了,那……那……”
裴容卿无奈道:“别着急,慢慢说。”这丫头一着急就结巴,还真是让人无奈。
“月……月贵人死了!而且还是在……在翡阳宫附近,衣……衫不整……不说,被……被人发现的时候,贤……贤妃娘娘……居然……居然在月贵人身边,呆……呆呆的。”敛翠好不容易把重点说完,一副快厥过去的模样。
裴容卿和邵梓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在这节骨眼上,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月贵人,翡阳宫,贤妃,这几个词哪一个都极为敏感,月贵人背后是元怀瑾,翡阳宫就牵扯到厉擎天,而贤妃是举荐月贵人入宫的,背后又有沈随!
一瞬间,裴容卿的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沉声道:“是谁发现的?”
休息了一下,敛翠已经缓过劲来,说话也顺畅多了:“是一个倒夜香的小宫女,她从前在太后的慈宁宫伺候过一段时间,惊慌之下不敢惊动旁人,首先去太后的慈宁宫找到了苏姑姑,是苏姑姑派奴婢来跟娘娘说的,此刻苏姑姑已经去了,因为事情发生在翡阳宫,齐国和燕国的人都惊动了,沈将军和裴大人也往宫里赶了。”
“快,给本宫带路!”
“是。”
苏姑姑行事极有秩序,围观的太监宫女早已被赶走,太医围在尸体旁边,一筹莫展,因为贤妃正抱着月染霜的尸体,她眼神呆滞,整个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打扮的很是贵重,但头上的玉钗早已歪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而月染霜果然如敛翠所说,衣衫不整,离的老远,裴容卿就看到那双祼露在外的玉足和雪白的小腿。
月贵人之死
见裴容卿到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苏姑姑立刻迎上前,福了福身,一脸凝重道:“娘娘,奴婢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太后,太后说了,这事交予娘娘全权处理,不管怎么说,不过是个贵人,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裴容卿心中雪亮,太后这么说,定然是担心元怀瑾为难自己,因此先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毕竟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切端看元怀瑾的态度,若他不依不饶,事情就棘手了。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本宫明白,姑姑替本宫谢谢太后,待这件事告一段落,本宫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只是眼下,本宫还需劳烦苏姑姑。”
苏姑姑见裴容卿神色淡然,松了一口气:“娘娘尽管吩咐奴婢吧,奴婢也才来了一炷香的功夫,发现月贵人尸体的那个丫头还算机灵,没有声张,咱们至少占了先机。”
裴容卿满意的点头,走上前,沈茉涵此时对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感知能力,连眼珠都不曾转动,而月染霜的面容看起来更是恐怖狰狞,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十分震惊。
“娘娘,”一个太医见她走近,忙抱拳为难道,“贤妃娘娘在这里,臣等不好查看月贵人的尸体。”
苏姑姑也补充道:“奴婢刚刚试着拉开贤妃娘娘,可是她紧紧抱着月贵人的尸体,怎么也不肯撒手。”
裴容卿微微颔首,目光始终放在月染霜惊恐狰狞的脸上。
她不过和邵梓孺玩笑一句让他除掉月染霜,却没想到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月染霜已经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殒命,她进宫不过二十来天,正是得宠的时候,这样一个娇怯柔软的女子却死于非命,而且还是这么难看的死法,难免让人嘘唏。
厉擎天身边一个近臣沉着脸说道:“皇后娘娘,虽说贵人死在我翡阳宫附近,但我燕国不会对贵国的贵人动手,还请娘娘明察,不过若有我等能帮上忙的,我等自不会推辞。”
裴容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邵梓孺含笑上前:“这位大人言重了,应该是我大元待客不周,惊扰了贵客,还请大人回去休息,这里交由我们就好,我们自然会给贵国一个满意的交待。”
那个近臣对此很满意,和邵梓孺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显然对此事并不感兴趣。眼下正是大元和燕国即将签订盟约的关键时刻,大元如果不想让和谈泡汤,无论如何不会让燕国牵扯上。
此时裴容卿的全部心神都被贤妃怀里的尸体所吸引,她蹲下身,指尖往月染霜的眼睛探去。
“娘娘不可!”苏姑姑和太医同时大喊。
苏姑姑恳切道:“娘娘千金之躯,怎能触动死尸?实在晦气!赵太医,你们是怎么当差的?难道贤妃娘娘不放开尸体你们就什么也查不出来了吗?”
“苏姑姑,无碍的。”裴容卿微微一笑,仔细了看了看月染霜的瞳孔,此时她的瞳孔已经彻底涣散了,死亡时间估计不短,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但是身体被沈茉涵牢牢抱着,无法做进一步的检查。
她站起来,神色平静的吩咐道:“邵大人,如果一会儿齐国派人来查看情况,你负责将他们打发,裴大人和沈将军如果进宫,将他们直接带到这里来,苏姑姑把舞妃请来。另外派人去挽月斋,把陛下请来。”
邵梓孺含笑应了声是,苏姑姑面露犹疑:“娘娘,要请陛下来吗?”
“当然,如果陛下足够重视月贵人,那么肯定瞒不住,如果陛下不在意,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她微微一笑,眼底掠过几分深思。苏姑姑闻言不再迟疑,立刻按她的吩咐去办。
她说着看向侯在一旁的太医,微微一笑道,“虽然不方便检查尸体,但赵太医应当多少能看出一些,把你的发现说一说吧。”她知道这个时代并没有仵作,出现命案后一般是由大夫做简单的检查,但往往没有多大作用,但是她在现代日日和尸体打交道,对尸体的变化虽不如法医那般娴熟,但也差不多能应付了。不知太医的水平会不会高一些。
赵太医应了声是:“据臣观察,月贵人应当是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被人勒死的,死亡的时间大约是今日寅时到卯时。而且月贵人死前,应该还曾被……被……”
“直说便是。”裴容卿挑眉道。
“被人弓虽暴过。”太医擦了擦汗,毕竟是宫妃,这样的死法对皇家而言定是一桩丑闻,他不能不有所顾忌。
看起来的确如此,裴容卿微微颔首,看着沈茉涵苍白如纸的脸色,脑海里不期然想起舞曾经和她说过的柳瑂儿死后的情况。
“……先皇后怀孕的时候,陛下日日守着她,如果说有人对先皇后动了手脚,臣妾是不信的,因为陛下将先皇后保护的非常好,挽月斋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正因为如此,先皇后偶尔走出挽月斋,当时的几个位分高的妃子便会想着法子折辱她,虽只有那一次,但在陛下看来已是罪不可恕,因此先皇后难产而亡后,陛下便将她们全部发作了。先皇后身体一向强健,也难怪陛下怀疑有人动手脚,事后太医检查先皇后并没有被下药的痕迹,臣妾也只当是先皇后红颜薄命,唯一一点让人比较疑惑的,便是当时贤妃娘娘看起来失魂落魄,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过了好久她才缓过来。贤妃肯定不会因为先皇后的死而难过,所以,当时贤妃的表现是臣妾唯一不解的地方。”
而这一次,月染霜死于非命,沈茉涵再一次被牵扯进去,抱着月染霜的尸体,同样失魂落魄,神情呆滞。
舞率先到达,她对着裴容卿匆忙一福,立刻看向沈茉涵和月染霜,见状她一下子呆住了,下意识的看向了裴容卿,裴容卿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样的怀疑。
为什么连续两次沈茉涵都被牵扯进去,而且事后都是这样的表现?
“贤妃姐姐。”舞上前,试探着握住她的肩膀,难得的沈茉涵并未挣扎,舞受到鼓舞,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谆谆诱哄,“贤妃姐姐,陛下在姐姐的长华宫里等着姐姐呢,您忘了吗?今日陛下点了您的牌子。”
一直像个木偶人一般的沈茉涵终于有所反应,她的睫毛颤了颤,很快大滴的泪珠便滚了下来:“你骗我,你骗我,陛下根本不会看我一眼,我……我不会上当了……”
“妹妹什么时候骗过您?陛下已经在路上了,姐姐还不赶紧的?你若不抓紧时间,只怕陛下要被旁的狐媚子勾引了。”舞边说边试着扶她起来,赵太医极有眼色的上前小心扶住月染霜的尸体,避免大幅度的移动。
“真的么?”沈茉涵不再挣扎,怔怔的松开了怀里的尸体,随着她站起来,裴容卿这才看到她的身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迹,不由的眉心一簇。
舞显然也注意到了,忙笑道:“当然了。只是姐姐今日身上可有不舒服?若身体不便,还是及早说比较好,万一陛下生气……”
“没有!”她忽然吼道,“本宫身体好得很!快!扶本宫回去,本宫要迎驾!”
“好,妹妹这就扶姐姐回去。”舞柔声哄道,扶着她往长华宫的方向走,裴容卿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将沈茉涵送回去。
送走了沈茉涵,事情就好办多了,裴容卿将身边伺候的人打发掉,现场便只有裴容卿和赵太医两人,太医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专注于给月染霜的尸体做检查,裴容卿也站在尸体旁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娘娘,月贵人腰腹部有伤!”赵太医忽然蹙眉道,“大约有将近十个血洞,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扎的。”
裴容卿亦蹲下来,果然如赵太医所说,只是这洞口的大小和深度……她用手测了测,忽然想起沈茉涵头上那支沾着血迹而且歪歪扭扭的玉钗。
“看样子是贤妃所为。”她低声道。
赵太医一脸惊慌:“那……那难道说月贵人是被……”
裴容卿摇摇头,看着伤口的血迹:“不是,贤妃用玉钗扎月贵人时,月贵人已经死了。”她指着月染霜腰腹的一处斑块,“这是尸斑,玉钗是从这块印迹Сhā进去的,只有在月贵人死后有一段时间才会这样,否则血洞处不会出现尸斑。”
赵太医恍然大悟,继而一脸愧色:“娘娘观察入微,臣惭愧。”
“再看月贵人指甲中的血丝,显然是挣扎中留下的,这极有可能是凶手的血迹。”裴容卿微微眯起眼睛,如果在现代,通过DNA检测,凶手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这么说,凶手身上有些划痕,而且多半在……”赵太医想了想说,“多半在胸口或肩膀。”
裴容卿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凶手欲对月贵人行不轨,只要月贵人的手不被对方控制住,她一定会用力推开凶手,那么指甲也会划在对方的胸口和肩膀处。”
“娘娘竟然会知道这些……”赵太医十分兴奋,这才注意到除了远处守卫的侍卫,现场只剩他们二人,不由的老脸一红。
裴容卿的目光却落在月染霜身下的一块玉佩上,她本以为是月染霜自己佩戴的,但是捡起来才发现,这上面竟然有龙纹!
难道是元怀瑾的?
也不对,这上面的文字和大元的文字并不一样,但是这块玉佩的确让她觉得眼熟。
是……厉擎天!
她恍然间想起接风宴那日,他佩戴的就是这块玉佩!
“娘娘,这块玉佩可有不妥?”赵太医见状问道。
“没有。”裴容卿微微一笑,“这块玉佩大约是陛下送给月贵人的,本宫没收了,赵太医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
赵太医讪讪一笑,点头,以为裴容卿是因为嫉妒,裴容卿有意引导他这么想,微微一笑,将玉佩擦拭干净后小心的收好。
检查的差不多的时候,裴昭和沈随一前一后到达。
“皇后娘娘!”沈随面露焦急,“贤妃绝不会是凶手,还请娘娘明察。”
“沈将军别担心,贤妃娘娘受了很大的惊吓,大概也是受害者,本宫已经将她送回长华宫了。”
“多谢娘娘。”沈随松了一口气。
裴昭面色凝重:“娘娘,月贵人是怎么死的?”
裴容卿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说:“月贵人不仅被人侵犯过,而且她的腰腹部有被玉钗扎过的痕迹,那玉钗正是贤妃娘娘的。”
沈随大惊:“娘娘,这……”
“贤妃对月贵人下手的时候,月贵人已经死了,贤妃充其量只是对她的尸体泄愤,不算什么大罪。”裴容卿截住他的话,目光落在月染霜被鲜血染红的衣服上,沈茉涵身上的血迹就是这么来的吧。她冲赵太医微一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月贵人的尸体被人移动过,但移动尸体的应当不是贤妃娘娘,因为月贵人身上的伤是在这里被扎的,周围没有血迹。”赵太医恭敬道。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月贵人被杀害,但贤妃并非是凶手。”裴容卿对此做了总结,笑容有些诡秘的味道。
其实,自从看到厉擎天的玉佩,对这一切她已经心中有数了。如果沈茉涵不曾牵扯进去,那么这只是一件非常简单的命案,或者说,一个非常拙劣的陷害。但是沈茉涵的出现让这个案子变得复杂了。
她什么也不是
沈茉涵不会是凶手,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究竟是什么人让她经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和杀害月染霜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见裴容卿这样的神色,裴昭似有所悟,而沈随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他无暇注意月染霜的尸体,抱了抱拳说:“娘娘,臣贤妃娘娘。”
“沈将军自便。”裴容卿微微颔首,待他离开,这才把目光投向裴昭,“裴大人,此事需要妥当的解决,所以,本宫需要一个凶手。”
需要?
裴昭稍稍一愣,立刻明白了过来,沉声道:“臣明白!”
“他应该是某个侍卫,夜晚巡夜时看到月贵人,不识月贵人的身份,见色起意,月贵人奋力挣扎,被凶手失手杀死,贤妃发现月贵人的尸体,惊吓过度。”裴容卿轻描淡写的吩咐,“虽然如此,但本宫不希望冤枉好人,所以找一个罪有应得之人,别牵扯他的家人。”
裴昭含笑应下:“娘娘心善。”
“若本宫真的心善,就不会让你找个替罪羊了。”裴容卿半是无奈半是自嘲,勾了勾唇角说,“裴大人立刻去办吧,一定要让陛下信服!”
裴昭了然点头。
这时,苏姑姑也回来了,她神色有些焦急,匆匆福了一福便道:“娘娘,奴婢没有见到陛下,小路子说陛下此刻正在兰汀阁,说什么也不愿意通报。”
闻言,裴容卿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轻松了:“既然如此,那也罢了。苏姑姑,月贵人的尸体已经检查完了,她的后事便交与姑姑去办吧,毕竟是伺候过陛下的人,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苏姑姑露出会心的笑容:“奴婢省得。”
如果真的重视她,那么绝不会人都消失至少三个时辰了却一无所觉。她甚至怀疑,月染霜也许是趁着昨晚元怀瑾来未央宫的时候走出挽月斋的,那么,月染霜可就不止消失三个时辰了。
只要元怀瑾对她的死无所谓,那么一切就好办。
苏姑姑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月染霜的尸体便被人抬走,裴容卿看着她狰狞的面孔,忽然想起她倚靠在元怀瑾的怀中含羞带怯的模样,明知这份温柔不是给她,可是她眼底的娇怯和满足是真切的,可是二十几天的温情和缱绻,原来都是一场空,对元怀瑾来,这样一个替身其实根本可有可无吧!
还真是凉薄的让人心寒啊。裴容卿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开。
邵梓孺含笑在不远处等待着,见她走近,他抱拳道:“果然如娘娘所料,赵谦大人似乎对这起命案十分感兴趣,不断跟臣打听不说,而且还想到现场来,臣拦下他可是费了一番功夫呢!”
裴容卿睨了他一眼:“你是想找本宫讨赏么?”
“臣怎敢,臣只是好奇,难道娘娘打算就这么放过赵谦么?”
“他们的这出戏码虽然不高明,但至少不会牵连到他们自己,你若能找到证据,本宫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裴容卿一哂,“不过,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本宫要任他们宰割。”
“臣能帮娘娘做什么?”他微微一笑。
裴容卿沉吟道:“齐国那边我去应付,你帮本宫去调查一下贤妃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臣领旨。”他十分爽快的应下,和从前一样,对她的命令从来不曾质疑,哪怕不明白她的意图,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办,裴容卿看着他如画般的眉眼,心里有淡淡的感动。
这种情绪,似乎已经远离她很久了,也许,她的身边只有一个邵梓孺,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莫名的信任他,哪怕有所试探,可是她从来不曾真正怀疑过他,幸好,到目前为止他都不曾让她失望过。
她不由的一笑,收回目光,径直向未央宫的方向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她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元怀瑾。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远远的看着这里,漆黑的目光看不出情绪,裴容卿勾起唇角,上前行礼,恭敬道:“皇上,您来的迟了,月贵人已经被苏姑姑抬走,恐怕……您见不到她的最后一面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语气平淡至极,月染霜的死,显然对他不曾产生任何的影响。
“有人见色起意,失手杀了月贵人,裴大人已经去查找凶手了,很快就会给陛下一个交待。”
元怀瑾的目光在那摊血迹上掠过,轻轻的“嗯”了一声:“这种小事,何必麻烦朕?皇后做主便好。”
“皇上,月贵人怎么说也是您的心头所爱,您难道丝毫不伤心吗?”裴容卿含笑问道。
“心头所爱?”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皇后何以见得?”
“就算不是所爱,至少月贵人也伺候了陛下一段时间,哪怕是阿猫阿狗也会有点感情,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裴容卿直视他的眼睛,似乎要执意看出一些什么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长的和瑂儿有几分相似,那么她什么都不是。”元怀瑾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开,“这个世上,瑂儿只有一个,没有人可以代替她。”
他不曾为月染霜的死而不依不饶,给她减了许多麻烦,她本该高兴才是,可是,看到他这般绝情的模样,裴容卿只觉得齿冷。
“娘娘,陛下根本不值得您费心。”邵梓孺忽然在她耳边低低的说。
裴容卿心中一凛,继而笑道:“本宫何尝费心了?只是本宫膝下无子,还需与他周旋一二,一旦本宫诞下太子,咱们尊贵的皇帝陛下可就真的什么用都没有了。”
邵梓孺抿紧了唇,尽管早知道她的打算,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来又是另一回事。
那个男人再不堪,也是尊贵的皇帝,而她是他的妻子。
可,还是不甘心。
唯一的目的
翡阳宫内。
厉擎天对她的到来似乎早有准备,亲自为她泡好茶水,便坐在位子上笑吟吟的望着她。
“你似乎很悠闲。”裴容卿挑眉看着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浮了浮雾气,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面而来,不得不说,韩岑对于她的喜好真的是了如指掌。
“喜欢吗?”他宠溺的笑,“只要你愿意,你不但可以和我一样悠闲,还有我亲自伺候你。”
她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他。
他眼睛一亮:“我还奇怪这块玉佩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你拿走了,卿卿,你若想要,直接开口便是。”
裴容卿横了他一眼:“这是在月染霜的尸体边找到的。”
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你不会怀疑我吧?”
“我开始怀疑你的智商了,韩岑,那一杯酒莫不是把你给毒傻了?”裴容卿毫不留情的挖苦他,“贴身的玉佩竟然让人轻易拿到手,人不嫁祸你嫁祸谁?”
“一个玉佩而已。”他啪的一声展开折扇,冷笑一声,“而且是在我的宫外发现的,难道就不能是我不小心丢掉的吗?能说明什么?”
“的确不能说明什么。”裴容卿淡然一笑,“幸好元怀瑾足够冷血,对月染霜的死无动于衷,否则若让他看到这块玉佩,知道这是你的东西,只怕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啪”的一声,他合上扇子,眼睛腾的亮了,声音有一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卿卿,你在担心我吗?”
“本宫只是担心大元和燕国的和谈会因此而受阻。”裴容卿连眉毛也不抬,抿了一口茶水,满足的笑了。
厉擎天苦笑一声:“卿卿,大元对你而言这么重要么?”
裴容卿想了想说:“韩岑,你应该知道我在某方面是十分固执的,既然我已经在这个位置,就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当然,目前为止我需要做的事还没有超过我的承受底线,所以我依然很乐意继续做下去。”
“承受底线?你的承受底线是什么?”他不禁问。
裴容卿粲然一笑:“如果有一天我厌烦了,应该就会放弃了,可是你,难道你做这个皇帝就是为了方便追回我么?”
“当然。”他笑的理所当然,“五国并立已经持续了几百年,统一已经是大势所趋,这个皇帝迟早没得当,对我来说,追回你比较重要。”
裴容卿好奇的看着他:“你当真没想过自己做这个天下的霸主么?”
“如果你想要,我就去争。”他的神色十分认真。
“罢了。”裴容卿失笑,将玉佩推过去,“齐国的这点小伎俩,你自然不必担心,可是还是小心为上,公子珩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即使你不愿做天下之主,至少要保住性命吧!和谈结束后,赶紧带着你的人回燕国去!”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隐然有一份赌气的意味。
“嫌我烦了?”他低低一笑,忽然走到她身后,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卿卿,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恍如在梦中,我竟然真的找到你了。”
“那就当是梦吧,再过几天梦便醒了。”她冷哼,拨开他作乱的手,“我该回去了,你好自为之。”
“卿卿。”他静静唤着她,声音含着不易察觉的沉重和痛苦,“真的不可能了么?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再原谅我了?”
“……韩岑,重生一次是你我的幸运,不要再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不值得的事情上。”她回头看着她,笑容温和而沉静,“我,不值得你这样。”
说罢,转身离开。
厉擎天看着她的背影,双眸越发的沉郁黯淡,疯狂的种子再一次埋下,如果裴容卿回头看到他的眼神,一定会觉得无比熟悉,同时,也会觉得无比心悸。
如果重生一次,我依然得不到你的心,那么重生还有什么意义?他握紧了双拳,任疼痛将自己腐蚀。
昀昭宫。
一天之内跑两个宫殿,应付两个难缠的人,还真是一件痛苦的事。裴容卿抚了抚额,道明身份和来意,便候在了宫外。
“邵梓孺,这一次你陪本宫进去吧。”她淡淡吩咐。
邵梓孺“咦”了一声:“娘娘害怕齐国的使团?”
“……听说李大学士家的千金也很喜欢你,不如本宫做主……”裴容卿恳切的看着他。
“能陪在娘娘身边是臣的荣幸。”邵梓孺飞快接口,笑眯眯道,“娘娘天人之姿,小小的齐国使团根本入不了娘娘的眼。”
裴容卿哼了一声,丢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这才慢悠悠道:“齐国的使团当然不足畏惧,但是那位和你一样有才子之名的王信却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那就让臣来应付他来了,娘娘只管听着便好。”他口中说着奉承的话,神色却依然一派恣意。
“只怕你应付不来呢。”裴容卿勾起唇角,这时,进去通报的人走出来,后面跟着赵谦。
“不知皇后娘娘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赵谦老远就开始拱手,神色有些急切。
“赵大人不必多礼,是本宫突然来访,惊扰贵客了。”裴容卿笑道,“今日早上发生在翡阳宫附近的命案,赵大人定然已经听说了,在宫里发生这样的事,是本宫待客不周,还请赵大人恕罪。”
“下官惶恐,在皇宫叨扰许久已经是我等的不是,娘娘请进!”赵谦十分殷勤,待裴容卿在主位坐定,他迫不及待的问道,“娘娘,今早的命案,可曾找到凶手了?臣听说就在翡阳宫附近,也不知燕帝陛下会不会因此盛怒。”
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赵大人似乎对此事很关心,不知月贵人和赵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赵谦闻言神色变了变,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只是他很快掩饰了:“娘娘说笑了,月贵人怎么可能和下官有关系?下官之所以关心此事,不过是因为好奇罢了,今日上午下官还想给娘娘分忧一二,只是邵大人拒绝了,因此更加想知道事情的原委。还请娘娘不要责怪。”
“赵大人的这份心意本宫心领了,不过这件事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实在有损皇家颜面。”裴容卿说着有些伤感,“好好的一个嫔妃,竟然被一个侍卫给欺负了,实在是……这宫里定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赵谦狐疑道:“确定……是侍卫所为?”
“那赵大人以为是谁?”裴容卿一个眼风扫过去,已然含了几分凌厉,“听赵大人的意思,竟是知道内情?”
“不不,娘娘误会了,下官只是想,一般的侍卫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赵谦忙堆笑,心里暗恨不已。
“是啊,一般的侍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裴容卿意味深长的说道,嘴角含着一丝奇异的笑容,更是让赵谦不敢抬头。
“燕帝陛下应该不会因此而发怒吧。”赵谦再次抬头,诚恳道。
“这样的事发生在翡阳宫附近,实在晦气,幸好燕帝陛下为人大度,不曾计较。”裴容卿欣慰道。
“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下官听说这位贵人十分得元帝陛下的宠,却没想到……”赵谦又不死心的把元怀瑾拉出来。
“可不是,”裴容卿幽幽道,“只是自从先皇后薨逝,再也没有女子能入的了皇上的眼,月贵人有幸与先皇后长的有几分相似,因此得了宠,只是再相似也是替身而已,没了也就没了,陛下并不曾放在心上。”
闻言,赵谦身上的冷汗冒的更厉害了。
原本想借此机会破坏大元和燕国的联盟,谁知道自己设了局之后竟没法参与进去,失了先机,那块好不容易得来的厉擎天的玉佩只怕被眼前这个女子私藏了起来,这样,厉擎天和此事便没什么联系。最重要的是,元怀瑾竟然丝毫不在意!
本以为看在他对先皇后如此爱重的份上,对染霜也定有几分怜惜,谁知……
眼神黯淡了下来,赵谦勉强笑道:“贵人福薄,哪里比得上娘娘洪福齐天。”
“借赵大人吉言了。”裴容卿笑吟吟道,“只要赵大人愿意高抬贵手,本宫的福气自然是享不尽的。”
这话说的直白,赵谦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几分戾气闪过,邵梓孺忽然一笑:“娘娘的意思是,赵大人若肯说服贵国陛下用马匹换布帛,那么对我们娘娘来说,自然是无尚的福气。”
赵谦闻言亦松了口气,笑了笑说:“下官定会尽力,还请娘娘放心。”
“不知本宫可方便见一见王大人?听说王大人在贵国有才子之名,本宫仰慕已久。”裴容卿含笑道。
赵谦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心知无法拒绝,遂道了声“稍等”便去偏殿请人。
在这个空档,裴容卿睨了邵梓孺一眼:“邵大人刚才反应可真快。”
他懊恼道:“是臣逾矩了,请娘娘责罚。”
“你是吃准本宫不会拿你怎样了!”裴容卿横了他一眼,“不过眼下的确不能激怒他们,刚刚是本宫没有沉住气。”
“娘娘若信任臣,大可出言讥讽,臣会代娘娘解释一二。”他一脸悠哉道。
裴容卿失笑,正欲说话,却见殿外,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谁能想到这样一副平淡无奇的脸竟然生了这么一双出彩的眼睛,每次看见王信,她都忍不住陷入这双琥珀色的眸子中。
“皇后娘娘。”他含笑见礼。
“王大人免礼,是本宫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裴容卿伸手示意他就坐,“上次在接风宴上,本宫便为王大人的风采所折服,今日一见,更是不同凡响了。”说着,她笑看了邵梓孺一眼,“邵大人,同样是少年成名,王大人的气度可不是你能比得上的。”
邵梓孺笑眯眯道:“娘娘不要拿臣玩笑,臣怎么敢和王大人比?”
对此,王信始终泰然自若,只道了声“娘娘谬赞了”便再无二话,让裴容卿一阵气闷。
她想了想,忽然冲邵梓孺一笑:“邵大人,你知道么?你还有一点也比不上王大人。”
“臣听着呢!”邵梓孺极为配合。
“王大人的才子不名可是来之不易,因为王大人还有另一个身份需要经营,同时经营两个身份,而且都经营的如此之好,真是让本宫叹服呢!”裴容卿始终盯着他的眼睛。
直到这个时候,眼前的男人依然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只是听到裴容卿的话后,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皇后娘娘确定么?”
裴容卿勾唇一笑:“本来还不是百分百确定,但现在确定了,太子殿下。”
饶是邵梓孺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裴容卿见状心情大好,笑着看他:“你猜测人家是宗室,谁知人家可是宗室里头的一把手,以后要继承帝位的人。”
齐珩觉得十分有趣:“孤以为你我心知肚明,本不必拆穿。”
“明知殿下的身份还让殿下给本宫行礼,本宫心里着实不安呢!”裴容卿半真半假一笑,忽然似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今早的那一出,是你安排的吗?”
齐珩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手下的人逾矩了,做了些蠢事,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如此便好。”裴容卿微微一笑,“如果此事是你所为,本宫定要失望的。”
“没有让娘娘失望,孤很荣幸。”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赵谦以为必须从元帝那里入手,他不知,若要破坏贵国和燕国的盟约,只需从娘娘这里入手便好,其实皇后娘娘才是燕帝陛下唯一的目的吧!”
一桩悬案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殿下果然目光如炬,本宫很好奇,殿下打算如何在本宫这里入手?”
齐珩放下杯子,淡然一笑:“孤并不打算破坏贵国和燕国的盟约——当然,曾经孤是有这个打算,但是见到皇后娘娘后,孤决定不给皇后娘娘找麻烦了。偌大的一个大元,娘娘打理起来定然很辛苦。”
裴容卿心中突的一跳,笑的含蓄:“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本宫还应付的来。这么说,本宫还要感谢殿下高抬贵手呢!”
“皇后娘娘说笑了。”他似乎根本不曾听出其中的讽刺之意,笑容越发温柔,“只希望以后,娘娘不要责怪孤太过无情。”
“本宫怎敢和太子殿下攀交情?”裴容卿轻扯嘴角,脸上忽然露出几分怒色,她毫无征兆站起来,“本宫该回了,殿下自便。”说罢径自离开,邵梓孺跟在她的身后,经过齐珩身边时含笑道:“我们叨扰殿下良久,还请殿下恕罪。”
齐珩含笑点头:“邵大人慢走。”然而他带着笑意的目光始终落在裴容卿的身上,很是意味深长。
“娘娘,您怎么忽然生气了?”走出昀昭宫,邵梓孺不由的问道。
裴容卿蹙了蹙眉,她一想起齐珩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态就觉得不舒服。
“只是觉得这个人很难对付,无碍。”
“臣的确没想到他就是公子珩。”邵梓孺想了想,也不由的叹服,“仅带着十几个人便敢来大元,而且齐国那里没有露出一点点风声,可见他的势力之深。公子珩虽然一向以温润如玉、礼贤下士而闻名,但是他绝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裴容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也觉得他很阴险是吧?”
邵梓孺失笑:“阴险倒不至于,只是身为上位者,有些手段是必须的,臣其实很佩服他。娘娘似乎对他很有偏见?”
裴容卿蹙眉盯着他,重复道:“佩服?”
“一直以来他的储君之位都不稳,因为现在的齐帝生性多疑,偏爱贵妃生的小儿子,多次有废太子重立储君的意思,对此,他并没有一味的退缩,而是以雷霆手腕软禁了贵妃和小皇子,齐帝也因为病重而让太子监国。”邵梓孺微微一笑,“而自他监国以来,齐国的实力以可怕的速度发展着。”
“对自己的父亲都能下手,你还说他不阴险?”裴容卿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成王败寇而已,如果他不动手,那么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至少他没有赶尽杀绝。”邵梓孺笑道,“可以这么说,做他的盟友和下属是十分幸运的,而作为他的敌人,只怕没什么好下场。”
裴容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本宫看邵大人的意思,似乎十分想投奔他呢!”
“臣已经有娘娘了,还怕什么呢?”他笑意深深。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裴容卿横了他一眼,加快脚步不再理他。
月贵人被害一案很快就有了结果——当然是裴昭炮制出来的结果,行凶者是当晚巡夜的侍卫,如今已被收监,虽然再三确定此人多有作奸犯科,但把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算到他头上,裴容卿多少有些内疚,因此吩咐善待他的家人,可是此人的性命定然是保不住了。
盛宠不过半个多月的月贵人就此香消玉殒,后宫再一次归于平静。很快,燕国和大元的盟约正式签订,大元和齐国的互市也在推进中,再过几天这两拨人都得打道回府了。
忙完这一阵,裴容卿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依然有一丝疑惑不曾解开。
关于月贵人之死,毫无疑问是赵谦派人下的手,那天晚上月染霜趁着元怀瑾不在,偷偷走出挽月斋打算找齐国的人汇报情况,只可惜半路被人杀害,又被丢在翡阳宫附近,被自己的人杀死,难怪她死不瞑目面容狰狞。
可是,贤妃的出现要怎么解释?
邵梓孺的调查显示,那天晚上贤妃的确带着几个宫女出门了,但是在半路几个人都被她遣走,因此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发现月染霜的尸体,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一年多以前,先皇后死后沈茉涵的表现无论如何不能又巧合来解释,舞曾经试着问过沈茉涵,却被她含糊过去了。此事就此成为裴容卿心里的一桩悬案。
“母后,来,再喝一口,喝了这勺臣妾就给您吃蜜饯。”慈宁宫里,裴容卿笑着给久病的太后喂药。
“你这么忙,还要抽空来照顾哀家这个老婆子。”太后虚弱道,但脸上却露出了舒心的笑。
“母后,看您说的,臣妾是您的侄女,也是您的媳妇,臣妾孝顺您是应当的。”裴容卿乖巧道。
太后欣慰的握着她的手:“好孩子!唉,只是梦语那孩子怎么嫁人后一次也没想过来看哀家?还怪哀家当年执意让她进宫么?”
裴容卿抿嘴笑道:“母后多虑了,如今姐姐嫁得如意郎君,怎么还会怪太后?只怕是因为新婚,不舍得离开安王半步。”
“其实哀家本属意让你做安王妃。”太后忽然叹气,“当初觉得你性子软,皇后之位不适合你,做个王爷正妃倒是相宜,安王脾气好,府里没什么妻妾,和皇上感情好,你嫁过去就是享清福,谁知道阴差阳错。”
“母后,其实也没太大不同,臣妾和姐姐都是您的媳妇儿。”裴容卿笑的甜美,敛去眼底的那一分讽刺。
“幸好你从来不曾让哀家失望过。”太后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郑重道,“皇后,你做的很好,只是还不够!朝政大权只是表面,关键还在军政大权!手里没有足够的兵力,一切都是镜中月水中花!”
军政!裴容卿神色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
太后手上用力,盯着她的眼睛,艰难道:“沈随之所以气焰高涨,正是因为他的手里有一支忠心追随于他的沈家军!当年为了对付燕国,陛下命沈随为戍边大将,沈家军就是那个时候训练起来的,大约有五万人,咳咳……”
“母后,您别着急,臣妾听着呢!”裴容卿抚着她的背,心思却被她所说的话全部占据。
“这五万人的大军是大元的精良部队,多次立下汗马功劳,但他们对沈随忠心耿耿,只怕不是轻易能收回的,但是……”太后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但是,咳咳,御林军和禁卫军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手里!京城的禁卫军是从各地抽调而来,实力也不容小觑,人数有十五万之中,而御林军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两万,但守卫着皇宫,向来是皇宫的最后一道屏障!这几年来,哀家虽然千防万防,但沈随的势力爪子还是伸到这两只队伍里去了,咳咳!”
裴容卿手疾眼快的端来一杯蜂蜜水,喂太后喝下:“母后,您在病中还这么劳心劳力,到哪一日才能好呢!您说的,臣妾都记着了,一个字也不敢忘记!”
“千万要小心,沈随狼子野心,哀家怕她欺负你一个弱女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太后剧烈的喘着气,眼中闪耀着让人心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