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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虎踞帮与神水逍遥派。

这时,妙语才想起尚羽来,四下搜索一番,他竟然没有来?前两天没事的时候他反而出现,现在有他事了他却没来,这个人的行事逻辑实在是怪异。

尚羽虽没有来,但他门下的弟子却还是来的,只见三个身着一式藕荷­色­长衫的妙龄美人出现于高台之上。

顿时,台下一片议论之声。

神水逍遥派竟然派出了三个女人出场,虽然武林大会没有规定不能女子出赛,但却也很少出现女子来参赛的情况。再看看他们对面虎踞帮的三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观众如何不为她们捏一把冷汗?何况是如此貌美纤弱的女子。

她们一举手一投足,都似乎娇慵无力,却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教人透不过气来。她们只是那样随随便便的站着,连瞧都懒的瞧对方一眼。

莫非尚羽想使美人计?妙语暗酌。

台上三个大汉正欲开口,只见对面三个女子都缓缓向前迈上一步,眼波流转,嫣然而笑。三个大汉一时竟神魂飘散,呆了半晌。

三人皆仰面,柔声道,“奴家三姐妹习惯了一起行动,不如三位一起比,可好?”三个人讲出来的话、面部的细节、表情竟全都一模一样。

三个大汉相视几眼,当下便应下了。

三位一起比这样的要求虽然不曾听过,但想来也没什么吃亏的,一个一个比和三个一起比本就没什么大区别,更何况是如此佳人提出的要求。

台上佳人又是一笑,各人袖中都抽出两条红练,各自相缚,形成一个圆环。一齐向前进攻。

这样的进攻方式还真是新颖的很,联结在一起不是会行动不便吗?这不是自寻死路。

然而不出几招,三个大汉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他们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他们虽然欣赏美­色­,但比斗中并不敢有一丝马虎。

却不知这三个姐妹自出娘胎就被训练着做一样的事,练一样的功,从未分离过半刻,她们三个人便是一个人,一个人便是三个人。联结在一起不但不会行动不便,更将各人的力量凝结一处。

一个一个比讲求的是个人能力,三局两胜的比除了个人能力还讲求安排的顺序及其合理­性­。而三个一起比,就讲求集体的团结­性­了,一个集三人功力于一身的人同三个丝毫没有默契的人比武,谁胜谁负不言而喻。

所以,虎踞帮毕竟还是输了。神水逍遥派既然已经赢了这一场,就已经稳居四大派了位置了。接下来就继续由虎踞帮和晓梅派比这最后一场,确定第一组最后一个四大派的名额。

然而晓梅派除了掌门薛擎天外实在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出来比了。这么多年来,他们在金陵一直过的太好,安逸的生活本就容易让人丧失斗志的。

本来薛蕤还能充充场面的,三局两胜的比赛至少还有些胜算。现在他的儿子竟然莫名其妙的说要“乐琴书以消忧”,而且无论他怎么劝都无济于事。现在他这把老骨头也只能硬出来撑撑场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顿时觉得自己老了许多,看来自己也到了“乐琴书以消忧”的年纪了。

比赛自然是输了,但至少自己总算赢了,也不枉当年师傅教授一场,那时候他们家还没有这么富有,只是金陵的一个小商户。

叹一口气,薛擎天黯然离场。

妙语看着这样的他,顿时觉得有些难受。薛蕤怎么样她丝毫不关心,但这老父亲却着实可怜。

“养不教,父之过,小凤不要过多伤感了。”颀耀回过头来。

他竟知道她的想法吗?妙语一楞,随即笑了。

第二组的比赛,毫无疑问会胜的自然是蝴蝶谷,他们出了两个能进入十大高手排名的人物又怎可能会输?

除此以外,铁剑派今年的表现却平平,倒是两个非中原的帮派比较突出——苍海圣域和飞鹰帮。

灰衣人霍天影又回了来,虽然他同颀翎的比赛是输了,但是这其中也有运气的成分,所谓一物降一物,他会输,只因颀翎正好轻功决绝,速度无人能及。若与其他人比,谁输谁赢可就不一定了。

三局两胜的比赛,凭着自己的飞鹰剑,他最终打败了玉苍海的“影秀”刀,这一剑一刀的争斗毕竟是剑更胜了一酬,而飞鹰帮也以二比一的优势进入了四大派的行列。

至此,四大派全部决出,上午的比赛也告一段落。

大会的尾声

正值午后,天­色­却已越来越暗,天外黑风吹,腾云似涌烟。整个凤凰台弥漫着灰蒙蒙的天光,暴风雨前的天空岂非就是如此的?

但观赛席上却是另外的景致,人人热血沸腾,掌声四起,众多四公子的粉丝举着各自偶像的画像充分伸展着手臂向上挥舞着,丝毫不觉疲倦。位置毗邻但“志趣”不同的粉丝,甚至争的面红耳赤,就差拳脚相向了。

高台上的三个红衣大汉挥汗如雨,鼓声震天,如海啸,如雷鸣。

四公子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颀耀、林风与颀翎已经起身准备上台,惟独少了尚羽。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竟然迟到?

评委席上,君莫愁嘴­唇­紧闭,眉头微皱。

只因第一场便是颀耀对尚羽的比赛,而这个参赛者却迟迟不出现。

等待。

隐隐,耳边传来不大的欢呼与喝彩声,声音逐渐扩散开来。

妙语回头,入口处人潮涌动,尖叫,掌声,势如潮涌,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望见噼里啪啦的手掌和一颗颗黑不溜秋、圆滚滚的头。

终于,人已走近高台之下。

海棠红的长袍,领口是石榴­色­的盘带绣,一个男人穿的这样艳丽本应是可笑的,但你无论无何也不会觉得他是可笑的,不但不可笑,简直是风华绝代。

他在高台边停了下来,却没有飞身上去,而是回过头向妙语他们这边走来。

眉目含笑,美艳似罂粟,引来观赛席上一片抽气之声。

“我要去了。”他竟然停在了妙语前方,俯下身,含情脉脉的望着她。

妙语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顿时已觉得后脊发凉。无数双眼睛向这边投­射­过来,身后窃窃私语声骤起,且有越来越高之势。

妙语向后缩了缩,拉开距离,“你去便去了,告诉我做什么?”她还不想被眼神杀死。

“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我与朋友打声招呼有何不对?”受伤的眼神。

他竟也有这样的表情?妙语一滞。他说的似乎真没什么不对,他在这里的朋友本就不太多的,虽然她自我感觉和他的交情不是特别深,但人家既然已经诚心把自己归为朋友之列,她又怎么能这样拒人以千里之外呢?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想到这里妙语扯动嘴角,向他笑了一笑。

尚羽也回以轻轻一笑,可谓倾国倾城,“那你是否该祝福一下朋友?”眼神真诚。你绝对不会认为他有一丝恶意或­阴­谋。

祝福?妙语为难,“这……”他是和颀耀比,她要是祝福他貌似不太好吧……

“若是不愿便算了。”睫毛扇了扇,眼里满是失落,轻轻转身。

叹气,“喂……你……”她从来不喜欢看到美男失望。吞吞吐吐,“你……尽力吧。”

这虽算不上祝福,好歹也算是加油吧。

“多谢。”眼中是让人沉醉的温柔笑意。

这“尽力”二字的力度应该还承受不起他的“多谢”吧。

妙语再楞,今天他是怎么了?感觉好象变了个人似的。

尚羽转身。眼里无尽的温柔骤然消失,嘴角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这笑里似乎还透着一股邪气。

他的计划已经改变了。

再次走到高台之下,尚羽却没有飞身上台,只是静静的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三个藕荷­色­的身形一闪,出现在尚羽面前。

四人站在一起有如一幅天下无双的绝美画卷。

可纵是如此,如此三个倾城绝­色­加起来的风姿依旧比不上尚羽一人的风采。他淡淡的站着,魅惑却疏离,让人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恭身,低头,抬手,“公子。”

一柄长剑静静的躺在中间那女子的手中,银­色­剑鞘,剑柄及剑身星星点点的镶着众多七彩宝石——祖母、芙蓉、孔雀、紫鸦、月光……他竟如此挚爱明媚的­色­彩?

公子羽竟也用剑?他不是有逍遥诀吗?台下响彻一片议论之声。

议论声中,尚羽已经飞身上了高台。

密布的乌云闪过一缕天光,突如其来,却也稍纵即逝。两人都只是随随便便的站着,通身却依旧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耀眼气质。

绝世的优雅,绝世的风采。

雨之将至,大风骤起,白衣飞扬,红衣飘摇。

“你的剑?”颀耀挑眉。

“不错。”笑。

“你何时也开始使剑了?”

“你不知道不代表就没有。”

颀耀向台下望了一眼,叹气,“你若想赢那便赢好了,何必?”

“怕了?”

轻笑,“那开始吧。”

剑光一闪,如水银泻地,剑已出鞘。

颀耀却无剑可拔。

这样的比赛岂非太不公平?一个手无寸铁,一个却有一把稀世宝剑。

颀耀难道真的没有剑?明明是有的,不要忘了连珠的剑不就在他腰间?

尚羽手指轻抚剑身,眼神淡淡的,“你可想好了,真的不用?”他几乎从不使剑,手中的这把更是从未用过。但若要用他便只会用最好的,虽然有那么些浪费……

沉默,就是回答。

眼神一凛,“不用,你又要输了。”

“那可未必。”

话音刚落,一道光划破天际。冷冽迅猛,却不是闪电,而是尚羽手中的剑光。破空声骤起,在灰暗的天空下,更显冰冷可怖。

颀耀一个旋身飞离危险地带,直向高台边缘掠去。

他要做什么?妙语诧异,该不会……是想逃吧?

只见他低身弯腰,再起身时手中已多了一样东西。

众人仔细一看,下巴差点掉在地上,颀耀手中拿的竟是刚才擂鼓大汉留下的鼓棰?

木制鼓棰对决绝世宝剑?妙语张大了嘴,半晌楞是没合起来。这样的比赛实在是闻所未闻。不知道他是自信的过分还是傻的过头了。

与此同时,尚羽的剑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直冲颀耀而来。顷刻间便挽起无数剑花。

剑气激荡,衣袂纷飞,连绵不绝,似行云,如流水,瞬息万变。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只见鼓棰倏忽一转,刹那间颀耀周身便有如光幕笼罩,招招似密网。接着,棰向一变,直直向尚羽而去,夹着风急电掣的破空之声,去势极快,如游龙戏水,气贯长虹。

然而真正奇的是他所出之招竟是同尚羽一模一样的!

妙语大惊,这是什么武功?他们使的竟是一样的?可是他们明明不是一个帮派的,怎么可能练的一样呢?

比斗依旧进行着,即便不懂武功,妙语也看出来了,他们俩的招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舞非舞,似比非比。

怎么会这样?

妙语惊讶的向万先生身边移动,眼睛却依旧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比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先生可知道这是什么武功?”

万先生讶然,“姑娘竟不知?”她同多情公子相处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他使的武功,要是她不说出来,恐怕别人真的很难相信。

“他从没说过,我怎么知道。”更何况她还不懂武功,即便他说了,她也一窍不通。

万先生却笑着吐出了八个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妙语差点从位子上摔了下去,额头冒出一大滴汗,复又试探道,“先生说的莫非是‘斗转星移’?”

万先生本是认真在观赛,闻言,猛的转头,失声道,“姑娘竟然知道这个?”这下他对她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她有的时候呆呆傻傻的,连生活常识都不清楚,但却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而现在这个惊喜就更加使他惊讶的无以复加。颀门中除了奇门遁甲之外,武学方面的绝技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即能在顷刻之间模仿任何的武功,这个在江湖上可谓是人人知晓的,然而“斗转星移”千百年来却极少有人知道,是一种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发挥到极至,从而能使日月星辰变幻的武学层次。

她不知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反而知道“斗转星移”,而且还说的那样镇定自若,实在无法不令他好奇。

万先生又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他真的应该挖挖他们这个老板自己的“新闻”的,她身上故事显然更加有趣。

此刻妙语心里却简直要笑翻了,这个“斗转星移”不就是《天龙八部》中南慕容的本事吗?没想到在这里她竟然能见到个真人版的,还是颀耀的本事。怪不得颀耀能那么快打败盛怅然,看来这种武功对于眼力非常看中。现在想来,颀耀的本事倒真是充分利用了五官,鼻子灵,眼睛也神了,估计耳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这样的好本事哪天真该请他指点指点她的。

台上比赛还在进行着,两人似乎都不太着急。

尚羽不是喜欢颀耀嘛,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和他拼命,这么想想,妙语也觉得无聊了。正在此时,两个黑衣人影匆匆在她眼前闪过,视线不自觉的就跟着他们移动。他们所去的方向竟是评委席?

咦?这两个人貌似……看着他们的背影妙语无论如何都觉得眼熟,不禁皱眉回想。对了……他们不就是凤芜山庄的凤鸣和凤啸吗?从前他们整日不离君莫愁身边的,这两日倒没有见着他们,这会儿怎么突然出现了?

看他们面­色­似乎不太好,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道闪电“轰隆”一声在凤凰台上空滑过,映在人们脸上,忽的明了,又忽的暗了下去。

评委席上的君莫愁霍的站了起来,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震慑与冷冽,似乎要将对面的二人生吞活剖了,然而他毕竟没有这么做,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还记得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几乎到了情绪的边缘,凤鸣与凤啸只是静静站着,一丝未敢动。

整个评委席的评委显然要比君莫愁更加震慑,各个表情凝重,看着他欲言又止。

君莫愁又坐了下去,但这一坐却着实沉重和疲累,极慢极缓,连妙语都看得出来。君莫愁一向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一向能将自己的表情控制的恰到好处。即便连珠死的那日他也是镇定自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使他这样的人也会如此失措。

高台上酣斗的二人以及观赛席上热情的粉丝显然不会意识到评委席的异样。

又是一阵抽气声,

发生了什么?妙语紧张向高台上望去。

只见尚羽凤目一眯,一声清吟,他的剑直向颀耀而来。颀耀手中的若也是宝剑,同样一招使去,最多两剑相撞罢了,但颀耀手中的却不是宝剑,甚至还不是剑。这一招使出去,他再大的本事,鼓棰还是会断,鼓棰断了,他岂非就要挨上这一剑?

众人也深知这一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妙语却释然,尚羽怎么可能让颀耀受伤呢?

“哐”的一声,鼓棰果然应声而断,尚羽的剑势却未收,而且丝毫没有要收的意思,直向颀耀的胸口袭去。

妙语此时才觉得急了,他这是做什么?!

千钧一发,尚羽瞥了眼他的腰间,还是不拔?

只见一个青影眼前一闪,颀耀眼神一亮,顺手一接。

“呛”的一声龙吟,银­色­宝剑直抵颀耀胸口,但若只是如此,怎会有如此大的响声?仔细望去,剑与他的身体之间竟隔着另一把宝剑,一把通体青­色­的剑!

小风?!妙语望向高台附近的比赛等候区,他的手中只剩剑鞘。

颀耀手中的剑果然是他递来的。

颀耀转向林风,微微一笑,随即向台下评委席作揖道,“在下输了。”

台下一片喧哗议论之声,久久不息,甚至还有粉丝不服气,摩拳擦掌,眼看就要大打出手。他根本就没有输,不过是武器不济罢了!

尚羽却没什么表情,淡淡的收回了剑,抚摩着剑身上的碎石,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是输了还是赢了。

这样的比赛结果,如此混乱的状态,无疑是充满歧义的,这个时候就是充分体现评委作用的时候了。

君莫愁缓缓站了起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妙语突然觉得他老了许多,纵使这样,他的眼神依旧犀利,充满着让人无法不臣服的威慑力量。他的手轻轻一抬,台下便无一人敢出声了。

这就是盟主的威严吧。

他一手扶着桌子,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半晌,正欲开口,一个皱眉,身体竟直直的摔了下去。

“轰”的一声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憋了一整日的雨,终于还是下了。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凝神屏息,根本顾不上淋湿的衣物,连­妇­女怀中的婴儿都停止了哭泣。这样的状况从未发生过,他们眼中永远不倒的泰山北斗竟然就这么突然倒了下去,毫无预兆,毫无准备,他们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中心。

风鸣、凤啸迅速扶起了昏迷的君莫愁,身形一闪,转眼就消失不见。

台下依旧鸦雀无声,无一人出来解释现在的情况。粉丝间的小恩小怨在这一刻也全部被抛之脑后,江湖的泰山北斗都倒了,好比一刻之间江湖失去了顶梁柱,失去了顶梁柱的江湖还能支撑多久?他们还在乎谁输谁赢做什么?

然而君莫愁真的有事吗?总是需要有人来回答的。

在当今江湖上除了盟主外还有一个人说的话有些分量。

颀东廷叹了口气,站起来向台下道,“各位不用担心,老夫想盟主不过是急怒攻心,休息一下便不会有事的。至于比赛嘛……”他抬起头看向高台,大雨浸透了他的长髯,雨水顺着髯须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比赛……我看雨下的这么大,不如就暂停吧……”复又看向身边的各人,他们似乎已达成了一致,随即转向观众席,宣布道“这届的四公子就是林风、尚羽、颀耀与颀翎,不分名次,今年的武林大会到此结束。”

这一场宣布,台下又是一片沸腾。盟主既然没什么大事,他们当然又要纠结于比赛结果了。

然而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岂非有太多人留有遗憾?他们等了四年,也盼了四年,就是等着这一天,看看他们心中的偶像到底怎么样了,可结果却等到个“不分名次”?怎能甘心?

他们的偶像又怎能甘心?

然而他们的偶像真的不甘心吗?

那也未必。

事实上,这真正在比赛的四个人这一刻不但不会不甘心反而觉得释然,只因在他们心中,比赛进行到了这里,其实已是结果,为何还要纠结于名次?

那君莫愁到底又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急怒攻心”?

妙语心中实在有太多的疑问。

江南的噩耗

跨过一扇朱漆的大门,门口的沉香木上赫然刻着“寒水榭”三个大字。紧接着大门的是一段长达百米的曲廊。曲廊的粉墙上是­精­心雕刻的花漏窗,有的呈荷叶状,有的呈芭蕉状,有的呈海棠状……窗外隐约可见四季常青的南天竹,罗汉松,竹影婆娑,沉郁滴翠。

穿过曲廊,眼前豁然开朗,碧蓝如宝石的湖面上是一座延伸开去的红木水榭。谁也想不到这幽幽陋巷中的一扇小小的朱漆门中竟关着这样浓郁的美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苍兰的香。

雨还在下着,滴答滴答的顺着檐角而下,落入湖里,泛开一阵阵细小绵密的波纹;雨滴落到湖边大片大片紫­色­的羽衣甘蓝上,叶片摇曳,似在轻轻点头,又似微微的一阵颤抖。

这是什么地方?

妙语才匆匆回到睿城,就随着一群人进入了这个园子,一路上都惊讶的合不拢嘴。这样的景致,简直比苏州园林、桂林山水还要巧夺天工,主人耗费的心思可见一斑。

走在水榭的长廊上,妙语实在忍不住好奇,轻扯前方颀耀的衣袖,“这是什么地方?”现在他们不是去看君莫愁吗?君莫愁难道会在这里?

颀耀回头一笑,“在下的家。”

虾米?“你家?”妙语眨巴了下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他家……难道这里就是颀门?

她几乎从没想过,颀门竟是这样的一个所在,宁静安详,与世无争。武林大派怎么都喜欢搞的跟个园林似的,墨门那老头好象也喜欢这一套。但这里却总觉得不同。

颀耀好笑,“有何不可?”

妙语忙摆手,“没啥不可,挺好的。”这里环境也好,空气也好,实在很适合修身养­性­。

李四上前一步,在妙语耳边道,“你当然好了,将来你可是这水榭的女主人,美死你了吧。”

晕!妙语顿时大窘,当下捂住他的嘴,斜着眼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舒了口气!纵是如此,她也不会随便便宜了他!边笑边将他往一边死拖,轻声咬牙切齿道,“你乱讲什么!小心老娘不给你发工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娘什么时候成这里女主人了!

李四不满的掰开了她的手,大口喘气,“我说的是实话,你紧张兮兮的做什么。”怎么每次他都要承受她的怒气,真是倒霉透了。

“实话?”妙语差点就吐血,“你没搞错吧,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娘一定被他给吃定了!”咱只是有那么点喜欢他罢了,至于嘛!谈恋爱还能分手呢,更何况他们还不算谈呢!

李四好笑道,“你随便找一个人问问,若是有谁说你没被他吃定,不给工钱就不给,我决不会有半句怨言。”字字大义凛然。

什么什么什么!妙语顿时大受打击,大家都这么认为,她就不信了!

随即四下搜索一番,向后退了几步,向身后正将葫芦往嘴里塞的万先生身边移动,她就不信所有人都这么看。

“万先生,你觉得……”可……这样的话怎样问出口才好呢?这又是个问题。总不至于真的问“你觉得我被多情公子吃定了吗?”这也太搞了吧- -

万先生瞥了她一眼,一口咽下了嘴里的酒,笑了起来,“姑娘难道想问这园子值什么价钱?”说的胸有成竹。

啥?

“这园子迟早是姑娘的,以姑娘视钱如命的­性­子,难道不想知道这园子值多少银子?”说完还向她眨眨眼睛。

“轰隆”一声,妙语顿觉自己的脑袋被闪电击中!

“你爷爷的,就算值金山银山老娘也不稀罕!”

她突然的一声大吼,将前方大部队的目光全数引了过来,他们大多是武林大会评委会的成员,其中一个更是略为审视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似有深意。

这一打量下,妙语顿觉血液倒流。

这下完了,她刚才说了句啥?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但貌似……是句脏话吧?

脏话?

天那天那天那!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也没想到给颀耀叔父的初次印象竟是这样的!她的“首因效应”铁定是毁了,亏咱还是学过的呢。上次颀门来,她也是深更半夜没好气,今天见颀东廷又是这样,看刚才颀东廷的眼光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都怪自己这张嘴……她怎么也不管管好呢……

等等……妙语突然一滞,她现在在想什么啊?在乎颀东廷对她的第一印象做什么?

彻底晕了!看来自己绝对是中毒太深了!

看着她一个人又开始魂不守舍的的样子,颀耀有些好笑,“小凤在想何事?”

听到颀耀的声音,妙语一个哆嗦,忙小碎步向前小跑,“没什么,我在想盟主到底怎么了?”要是让他知道她想的,不被他笑死才怪!

“咚、咚、咚”走在最前面的颀东廷敲了敲前方的门,众人也都停下了脚步。

半晌,门“吱”的一声打了开来,开门的是凤啸。

“盟主怎么样了?”身后的某个大会评委急迫道。

“多谢各位关心,盟主已经醒了,只是……”凤啸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有什么事情,凤兄弟直说无妨。”颀东廷忙道。

“盟主……自从醒来后一直未发一言。”

颀东廷叹了口气,“发生了这样的事……也难怪盟主……”

接着是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叹气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妙语实在很想去问问,但是这样的气氛自己贸然去问又好象不太合适。

幸好好奇的不止她一人。

“不知庄主发生了何事?”颀耀上前一步。

“这……”颀东廷望了一眼凤啸,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并没什么异样。于是皱眉接着道,“江南传来噩耗,凤夫人和君姑娘遭人毒手,一夜之间……竟都惨死家中……”

什么?!所有人都楞住。

神仙姐姐和君子雨都死了?!妙语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怎么可能,她走的时候她们明明还好好的。虽然连珠的死使神仙姐姐日渐憔悴苍老,但也不至于会死吧?

但这不可能的事如今却成了事实。这对君莫愁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自己最爱的女儿最在乎的女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死了,这该是怎样沉重的悲哀弥漫在他的心间。妙语几乎佩服起凤凰台上他还能那样的坐下去,这一坐的动作看似简单,却是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在忍耐。忍耐悲痛,忍耐愤怒,忍耐那颗复仇的心。

沉默。

只有雨滴滑入水中的声音,雨滴滑入水中便会消失不见了,这就是雨的宿命。能激起的只是点点细密的涟漪。点点涟漪荡起的水花如一层灰蒙蒙的水雾久久萦绕着水榭四周……

这时能做的岂非只有沉默?

“什么?”妙语霍的站了起来,手边的茶杯差点摔了下去,“你不带我去?!”她没听错吧?

颀耀叹气,“小凤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凭什么我不能去!”你们倒跑姑苏查案了,咱一个人留在这里­干­等着算什么事!

“这次前往姑苏比较匆忙,小凤不会武功……”

颀耀还未说完就被妙语猛的打断,“你是嫌咱是个拖油瓶?”

看来讲道理是不通了,促狭一笑,颀耀不紧不慢的倒了杯茶,继续道,“我们是骑马去。”

骑马?妙语一楞,虽然她不会吧……想来她这么聪明伶俐学起来也挺快的。于是嘀咕道,“骑马就骑马……”

挑眉,“小凤会骑马?”

沉默。

轻笑,“不说话是会还是不会?”

半晌无声。颀耀倒似颇有耐心,并未催促。

“不会……”这种事情想来也骗不了人的,还是说实话得了。

“那样最好。”

啥?她没听错吧,妙语一脸迷惑,“最好?”她实在看不出哪里好了。

颀耀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来,笑的暧昧,“想来和小凤同乘一骑也是不错的经历。”

同乘一骑?

……

蓝天白云下,马蹄轻踏着萋碧的麦田,金黄的麦芽迤俪身后,前面是一大片阳光灿烂的旷野,左边,是金­色­的树林,右边,是闪闪发光的溪流……光这样想想妙语就受不了了,身上不自觉的微微发烫,“谁……谁要和你同乘一骑了!和你同乘一骑老娘还不如不去!”

颀耀睿智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不去可不行,在下会很失望的。”

失望就失望,妙语忙撇过头去,结结巴巴“我……很忙的……我……我要办报纸……”灵光一闪,“对!我们报社刚刚开业,怎么能少的了我嘛!”咱可是很重要的!

“可是小凤自己说要去的……”

低头,“那是我忘记了,现在想想实在是走不开!”

“可在下……”

“不要在下了,我吃饭去了。”说完,头也不回的逃窜出去。

空荡的房间里,颀耀笑的愉快。

半晌,摇头道,“就是有些寂寞。”

颀耀、林风与君莫愁等人已经出发去姑苏了。妙语他们报社也全权委派万先生上阵了。话又说回来,就算不委派想来他也是非去不可的,好不容易能结识这么多江湖大人物,又遇上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去调查调查又怎会甘心?

他的确不会甘心,但他毕竟还是去成了。妙语也不甘心,却不得不留在这里。虽然事后冷静下来,她想到颀耀可能是故意激她的,但自己已经说出口了,现在又说要去实在没脸开这个口。况且颀耀虽是故意唬她的,但她要真去了他还真说不准要和她“同乘一骑”的。

哎!如今也只能怪自己笨了!

“姑娘?”

沉思。

“姑娘?”

五只青葱玉指再她眼前摇晃。

“恩……”

依旧没什么反应。

晚秋实在不能不佩服这位妙语姑娘,她住进寒水榭已经五日了。每日有一大半的时间她都会一个人坐着叹气发呆,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东西可想。公子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们要好好陪着她,但是最后也提醒她们——“千万不要开他从前的玩笑”,这又是何意呢?

半晌,妙语终于回过神来,看到一旁等待的晚秋,抱歉道,“不好意思,又要吃饭了?”怎么感觉还没吃多久啊?幸好颀东廷不住这里,他常年住在另外的别院。要不然,整天对着一张严肃的脸吃饭妙语实在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现在的好胃口。

其实这里并非颀门,只不过是颀耀的家,“家”一词的确比什么“门”什么“派”要温暖的多了。妙语也终于知道这里和墨门有何不同了,这样的景致若说是“门派”实在牵强,还是与“家”搭配一起最为合适。但这个“家”平时却也只有颀耀一个人住而已。

他应该很寂寞吧?

妙语望了一眼晚秋,立即打消了刚才这个念头。

自从住进这里,她才真正了解到颀耀曾经叫她打杂的时候说过“家中的姑娘若带出门会被外人垂涎”的话实在是一点不夸张,他们家随便拉一个丫鬟出来,无论气质还是样貌都绝对比她强,眼前这个晚秋更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他倒是挺会享受的!怎么可能寂寞!

晚秋当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笑着道,“姑娘才吃过饭就饿了?”她的胃口可真不像个姑娘家。

妙语好奇,“不是叫我吃饭?”那叫她做什么?没见到咱正忙着想出版事宜嘛!

“有人来找姑娘。”

“找我?”这里她貌似不认识什么人吧?怎么会有人来找她?“那就叫他过来吧。”

“可是……”

“怎么了?”

晚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海蓝­色­的纸片,似乎还折的挺整齐,“这是那人留下的,他说他在姑娘的办公室里等你。”虽然她始终没弄明白这“办公室”是什么意思。

靠!这么大牌?还要咱去找你?竟然还知道她报社的办公室?会是什么人呢?

妙语伸手接过纸片,拆了开来。

“妙妙,有件事要告诉你,但实在不喜人多,戌时办公室见。尚羽字。”

尚羽?他怎么还没走?

咱和他好象不是太熟吧?想到这里不禁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呢?“有件事”这种提法实在是太含糊其辞,但对她这种八卦的人却绝对的有效。他越是说的不清不楚,她就越想刨根问底。

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快要沉下去。碧蓝的湖面上绽放着星星点点的余辉,宛若不慎坠落人间的宝石。

妙语一笑,去就去!反正也无聊!

为解惑而来

戌时不算很早,也不是太晚。

若是在现代,这个时间甚至还没进入年轻人夜生活的高.潮。但这里就不一样了,由于缺乏娱乐活动,这里的人通常都睡的很早,戌时也差不多该睡觉了。

幸好祥瑞街不同于别处,这里的活动还算比较多的,除了小摊还有酒家,除了酒家还有青楼,永远不愁在这里找不到乐子。

妙语跨进报社大门的时候,街上依旧是人声鼎沸。

屋里的灯亮着,尚羽应该已经到了。

轻轻推开了门。

办公室里的烛光明明灭灭,轻轻摇曳着。

这里的陈设也是极其简单的,一张她亲手绘制的报纸大样贴于正中央的墙壁上,右边的墙壁上是工作及业绩表,左边则是每日消息汇总,房间中央是一张为开会而特别定制的长桌。

尚羽此时正坐在这张长桌边上。长长的睫毛紧闭,眉头微微皱着,右手撑着额头,艾草青的宽大袖袍全数垂在了手肘处。

他竟睡着了?

难道等了很久?

妙语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着这样的美男浅睡图她几乎都要流口水了,怎么好意思再去叫醒他呢?但若是让他就这么睡着,自己不就白来了吗?

犹豫。

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边,妙语实在很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打量打量他,平时他可都是一副“生人免近”的表情。机不再有,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咱好歹是流着­色­女的血液的,就这么走了,怎么对得起广大的女­性­同胞呢!

他的嘴­唇­单薄却­性­感,鼻子高而挺,睫毛真的很长,眼睛即便是闭着的也弥漫着如雾一般朦胧的笑意,但他的笑却始终达不到心底,他应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吧?难道是因为颀耀而伤心?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恶寒,自己貌似想太多了。

这时,尚羽的睫毛似乎微微动了动。

妙语一惊,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在这里近距离的观察他可就糗了,刚想开溜,尚羽的手却正好一个懒腰伸了出来。

不知道他是真的无意,还是有意为之,伸出来的手正好打中妙语的肩膀,她突然吃了一掌,一个没站稳,竟直直摔了下去。

眼看就要摔出个狗吃屎……娘啊!这也太不雅了吧!妙语心中哀号。

幸好腰间突然出现一股力量又把她给拖住了。

一张俊脸缓缓俯下,眼波温柔,如流水,“没事吧?”

“没……没事……”大半夜的,能不能麻烦大哥你不要这么暧昧行不行啊。

妙语急忙从某人怀里爬起来,却没见到他眼里闪过的有趣之­色­。

故作一本正经的找了个位子,妙语正襟危坐,“那个……你找我什么事啊!”千万不要问咱为什么突然出现你身边啊!妙语心中暗暗祈祷。

听到这话,尚羽的眼神黯了下去,“妙妙不把我当作朋友?”

“这个……”妙语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奇怪你有什么事情找我?”

“若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伤心的眼神。

继续解释,“不是不是,只是你说有事告诉我,所以我……”哎!

妙语正觉着无奈,前方本应该伤心的尚羽却突然笑了起来,笑的令人莫名其妙,“妙妙如此紧张是怕我伤心?”

晕!妙语这时才发现刚才是被他给耍了,顿时没好气,“公子羽真喜欢开玩笑!”

“妙妙生气了?”

“没有!”

他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妙语身边,俯下身来,一眨不眨的望着她,“若妙妙也生气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这这……妙语忙向后缩,你说话就说话吧,凑这么近­干­吗?

但尚羽似乎没意识到他们之间应该保持的距离,句句诚恳,“我叫妙妙出来,的确是有事相告。朋友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对吗?”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上了她的肩膀。

妙语仿佛想到什么般霍的站了起来,逃窜向长桌另一边的茶壶,“对了!贵客来了,怎么能不倒茶,我去倒茶,你等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真的有多渴。

尚羽的手扑了个空,停在空中半晌,笑着收了起来,转了个身,又坐向一边的椅子,看着她一个人忙忙碌碌。“妙妙认识君姑娘吧?”他淡淡的说着。

妙语一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想说的莫非是和君子雨有关的事?

“在下也认识君姑娘。”妙语虽没有回答,尚羽却自顾说了起来。

妙语回头,捧着个茶壶冲了过去,两眼放光,“难道你知道什么?”

尚羽却没有直接回答,故作神秘道,“妙妙是否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初次见面?他是指……“在凤芜山庄你假装无名那次?”虽然他们压根算不上见面,他从头至尾一直是蒙面的。

“妙妙可有想过那日我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妙语白了他一眼,怎么没想过,就是想不到而已。

尚羽轻笑,“不知道不要紧,我已经说过,要和妙妙做坦诚相待的朋友。”

他说的这样真诚,任谁都不会怀疑他的用心。

轻轻咳嗽一声,他的眼里满是惆怅,“我那日出现在那里只因要去找一个人。”

找人?

“我与那人相约每月见她一次,那日便是我们约定的日子。”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而这个人便是君子雨。”

他和君子雨相约每月见一次?这的确让妙语大感意外,他们两人无论如何都像是八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一个是足不出户的小姐,一个是不爱见人的公子,这个小姐明明喜欢的是林风,而这个公子明明喜欢的是颀耀,说他们两个幽会吧,似乎也不太可能。

她知道过问人家的私事不太好,但还是忍不住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

仿佛知道她会这么问,尚羽笑了。

“妙妙不用问的这样战战兢兢,我说过了,会坦诚相待的,君姑娘是我的徒弟。”

徒弟?妙语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相信。他教她武功?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收徒弟的人!

等等!君子雨不是不会武功吗?他怎么会是她师傅?

“你骗我!”妙语双手叉腰。

“哦?”尚羽喝了一杯茶,叹气,“妙妙还是不相信我。我何时说过教的是武功了?”他当然知道她为何不信他。

不是武功?“那是什么?”总不至于是跳舞吧?

“妙妙可有听说过易容?”

易容?

听到这个词妙语才豁然醒悟。她的确听说过尚羽也是江湖有名的易容大家,也好象听到过君子雨说过她会易容的,但这么久远的事情她哪有那么聪明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所以你是教她易容?”现在她还有一事不明。

“没错。”

“你为何要教她易容?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他们二人根本没什么会见面的机会嘛。

“我能和妙妙认识,自然也能和子雨认识,这世上的缘分本就是说不准的。”

虽然他这一番话的确有敷衍的成分,但在妙语看来却很有道理。她与尚羽在别人看来也该是八秆子打不到一块去的,现在不还是挺熟的?

所以这个不像会收徒弟的人的的确确收了一个徒弟,而且他这个徒弟现在还莫名其妙的遇害了。

等等,妙语瞟了一眼他黯然的脸。

他一直心事重重不开心的样子,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

越想越确定自己的想法,谁死了爱徒会开心呢?

她自以为已经了解了他,走向前去,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现在说安慰的话也没什么用,不过……”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般对他微微一笑,阳光都在她的眼睛里,“你放心!你还有我这个朋友嘛!我随时都等着借个肩膀给你用的!”

尚羽一楞,眼里渐渐露出复杂的神­色­。

妙语以为他还是想不开,继续道,“我虽然不会做饭不会医术不会易容,但我这个朋友也并不是完全没用的,你将来要是银子方面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她可一向小气的很,能说出这样的承诺,实在已经很不错了!

尚羽听完也笑了起来,第一次笑的这样纯粹,只是心里想笑罢了。她竟然要借银子给他?若是她知道他就在她旁边开青楼的,估计会郁闷死的。

可无论如何这毕竟都是温暖的承诺,不是吗?

看着他终于笑了,妙语以为自己劝导成功了,也一起笑了起来。但才笑到一半她又觉得不对了。

“既然君子雨是你徒弟,你怎么不去姑苏?”既然是他的徒弟,他若是真的伤心,难道不应该去看她最后一面吗?

他的眼里似又笼起让人捉摸不透的雾气,“我不喜欢看到死人。”才觉得她可爱一点呢,又不可爱了。

虾米?妙语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喜欢?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尚羽叹气,“一个人死的时候永远是他最不好看的时候,我相信子雨也不喜欢我看见她那个样子的。”

任何人岂非总是希望以最好的状态面对自己所关心和爱着的人的?若是可以的话,谁也不喜欢被别人看到自己最丑的模样。

可是死人是没办法选择的,只能被看或被埋,再没有其他的了。

若是如此,尚羽不去看她岂非就是对君子雨最大的尊重?

他能够这么为她着想,她竟然还怀疑他,妙语顿时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应该。

低头掰手指,“那个……对不起……是我太笨,若是我,绝对没你这么看的开的。”

尚羽似乎一点没有怪她的意思,“妙妙又和我见外了。”

的确,话虽如此说,这个世上又有几人真的可以放弃去看自己所爱所关心之人最后一面的机会呢?当悲痛袭来之时,脑海里如何还能那样透彻的进行分析,唯一萦绕的只有想去看看对方的念头罢了。

尚羽却能够看的如此通透,若不是撒谎,便一定是个特别理­性­之人了。

可妙语自然不会想这许多,若会想,她便不是妙语了。

此刻她心中满是愧疚,实在不知道如何帮他脱离悲伤,只能让他不要这么寂寞,“你要是无聊随时来找我玩好了。”

她傻傻笑了起来,这一笑有如黑夜中的第一颗明星,­阴­霾中的第一丝光线。

“随时?”她有空他还没那么空。但不知怎的心里却是愉快的。

“对啊……我白天要上班的,你也可以来找我,我住在寒水榭你也知道的。”

寒水榭?他一楞。

他自然知道她住在寒水榭的,只是刚才有一瞬间忘记罢了。“是吗?可我不喜欢那么多人怎么办?”他仿佛很为难。

“那也没关系,你要是想找我出去,也无所谓的。”她似乎从来没这么慷慨过,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她的确是这么说了。

尚羽终于满意的笑了,“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亥时已过,再热闹的街头也不会有什么人了。小摊贩还要赶着明日早起,酒楼也总要打烊的,青楼的生意虽不分昼夜,但这个时候客人也都在房里“热闹”了。

夜,无比的安宁。

睿城的街道突然变的宽敞了起来,连寒水榭门口的那段小巷似乎也变的足够的宽阔,足以并排走上好几个人。

如今就他们两人走着,实在是过于浪费了。

朱漆的大门,似乎走了好久才走到。

终于看到它的时候,妙语突然觉着松了口气,尚羽也转身离开了。深更半夜,和一个男人走在路上,这样的气氛实在很奇怪。

刚想直接冲进门,尚羽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对了,有一件事情忘记说了,”他转回身来,夜­色­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隔壁得月楼里的红玉姑娘妙妙应该也听说过,真可惜,她也回姑苏去了。”说完这句话,他笑着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报社的生活

她也回姑苏去了?

这七个字从妙语走进大门开始就一直萦绕心头。以至于一路上有下人和她说话她也全然没注意到。

她明明知道的,红玉当然会回姑苏去,武林大会都结束了,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颀耀去姑苏也是因为有事要查,并非刻意为之。这一切纯属偶然。她明明知道的。

但知道并不代表就会释然。

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你明明知道不该那么样想,却偏偏控制不住自己,这岂非也是人类的悲哀之处。

所以妙语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颀耀现在在做什么?红玉又在做什么?即便他们不是约好去姑苏的,但毕竟是有情谊在的。那么,会不会在某个寂寞或疲惫的夜晚,共邀举杯明月,秉烛夜谈?比如说今夜……

月光很好,却寂寞凄清的很……

天那!她怎么会变的这样患得患失起来?

妙语自己都忍不住惊讶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咱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一个男人算什么。

抓了抓思绪混乱的头,妙语将自己整个塞进了被子里。

算了!还是将心思放在工作好了!

“喂!你没事吧?”李四一脸惊讶的望着妙语的脸。

她从早上刚走进报社大门起就魂不守舍的模样,脸­色­更是差的与黄脸婆无异。虽说她本来就长的不是太惊艳吧,但至少还算可人,现在这模样却着实可以去装鬼吓人了!

软绵绵的趴在长桌上,妙语有气无力道,“没事……”

眼神空洞。

“喂!你可是老板,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有­精­神­干­活啊?”李四倒了杯茶,狠狠塞进她的手里。

微微抬眼,“你们?”

万先生去查案了,络腮胡子又有事回临安了,整个报社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加上她自己也不过两个,怎么样也用不着“们”吧?

李四忙道,“我忘记说了……那个……”

话还未说完,只见一人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尚羽?

一条水红­色­的腰带松松的束着水印团花图案的锦缎袍子,这样明艳装扮的不是尚羽又会是谁?

妙语瞪大了眼睛,啪的竖了起来。他怎么会大白天的来这里?不应该待在“无人区”吗?

“怎么,朋友来了不欢迎?”尚羽却仿佛熟门熟路了,自己倒了杯茶便坐了下来。

妙语却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张着嘴呆呆立在那里。

看着她这模样,李四好笑道,“羽公子说也想加入我们报社,我自己做主答应了,你不会介意吧?”

啥?

尚羽轻笑,“妙妙说过随时欢迎我来找你的,难道不算数了?”

李四忙抢着问答道,“怎么会不欢迎,我们正缺人手。”况且有公子羽坐镇,他们报社的前途简直是一片光明啊,他似乎已看到前方大堆大堆的银子在向着他招手而来。

妙语终于清醒了过来,三步并做两步冲向他,“你真的要来?不是开玩笑的吧?”

“我从不开玩笑。”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管不了那么多,妙语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会什么?”虽然心里早乐开了花,她毕竟还是得有点老板面试用人的架子的。

尚羽一笑,轻轻拍了拍手。

声音刚落,房间里顿时又多出了三个人。三个一式藕荷­色­罩衣的倾城女子。

上次武林大会的那三个女子?

她们来做什么?妙语与李四奇怪的对视一眼。

“拿出来吧。”尚羽淡淡向她们道。

他的声音冷的毫无温度,哪像是人家的掌门,简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但这三个女子却丝毫没有不悦的情绪,仿佛早已习惯了。三人同时将手伸向袖中,再伸出来时,每个人手中都多了一张樱草­色­的纸,纸上似乎还写了什么东西。

“拿过去。”依旧是淡淡的吩咐。

三个一齐走了过来,将纸呈给了妙语。

什么东西啊?搞的这么神秘?

李四也凑了过来。

发着淡淡柔光的纸面上画着的分明就是他们报社墙壁上的报纸大样的缩本,只是在细节的处理上更加­精­致。另外,文章的四周更增添了许多漂亮的图腾。大样的最下脚的空白处还有一个蓝­色­字的签名,写的是——尚羽。

尚羽?

妙语一楞。继而抬头看看尚羽,他却只是开心的笑着,轻轻缕了缕鬓边的头发。

他这是……在给她设计版面外加制造人气?

“妙妙觉得可好?”

好!当然好了!

妙语顿时一扫而光悲哀的情绪,将昨天晚上的胡思乱想抛在了一边。冲向前就给尚羽一个大大的拥抱,嘴里还不忘道,“你可真够义气!!”比那什么多情公子直接多了,说要给她宣传的结果屁都不放一个!看来交上尚羽这么个朋友绝对是赚到了!

尚羽微楞。

旁边的三女见状,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公子一向最不喜被人碰的。

作势就要上前阻止。

尚羽眼神一凛,手微微一抬,三女会意,便再没有上前。

“妙妙可知道睿城哪里最漂亮?”

妙语正忙着写一篇关于武林大会的新人颀翎的稿子,桌边正悠哉喝茶的尚羽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她低着头继续写着,想也不想便回答道,“祥瑞街。”

尚羽明显不太愉快,竟然不看着他讲话?

“不对。”

“那是哪里?”还是没抬头。

沉默。

等了半天都等不到回答,妙语终于觉着有点奇怪了,才刚抬起头,一张近在咫尺魅惑的脸就将她吓了一跳。

靠!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无声无息的。

“以后妙妙不准低着头对我讲话?”狭长的凤目半眯着。

“为……为什么?”妙语向后移一移凳子。

“不为什么,我不喜欢。”他又转回身,走到刚才的位子边去。

他不喜欢的东西倒挺多的,妙语顿觉满脸黑线。一会儿不喜欢见外人,一会儿不喜欢穿白衣服,一会儿又不喜欢丑的东西,现在还不喜欢别人低着头跟他讲话,不知道明天又会出现什么“不喜欢”。

扇子轻摇,尚羽看着前一期的报纸淡淡道,“妙妙可不要想我的坏话,我听的见的。”

虾米?

妙语眨巴了下眼睛,故做天真的模样,“公子羽最好了,怎会有人会说你的坏话呢!”接着义愤填膺的站了起来,大声吼道,“谁说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去凑他!实在太没眼光了!”

尚羽回头,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如阳光下的大海,翻滚着一阵又一阵湛蓝的波浪。

无论如何,她还真是傻的可爱,不是吗?

不顾他的嘲笑,妙语继续道,“对了,那个最漂亮的地方在哪里啊?”

尚羽故作神秘道,“想去吗?”

“想去是想去拉,但是……翘班总不太好吧?”妙语犹豫,偷偷瞄了一眼在另一个房间里认真赶稿的李四。

尚羽莫名,“翘班?”

晕!咱好久没解释词语了吧?“这翘班……就是……该劳作的时候不劳作,而去­干­其他的事情。”她突然觉得若要她现在去教中小学语文,完全是OK的。

该劳作的时候不劳作?有意思。

尚羽好笑道,“这个无妨,我叫藕榭她们来帮你。”说完,又拍了拍手。

刚才一度离开的三个美女又突然冒了出来。

妙语一楞,她实在怀疑她们刚才一直在这里,不然怎么可能要她们出现的时候她们就能迅速出现呢。

轻扯他的袖子,妙语轻声道,“我说,她们一直跟着你的吗?”

“可以这么说。”她又想到什么了?

“那你……去出恭……她们也跟着?”

“扑哧”,三女中最左边的一个女子一时没忍住,竟笑了起来。但笑声还没有发完她马上又觉得不对了,立马跪地,惊恐的低头,“藕榭该死!”

该死?妙语眨巴了下眼睛。

看了眼尚羽,他望着藕榭的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冷意,但转眼又消失不见了,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轻轻摇了摇扇子,他笑了起来,“藕榭说什么傻话,我怎会怪你呢?”

“藕榭该死!”该女子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执着于自己的失误。

妙语忙跑过去,伸手便要扶她起来,“他又不怪你,你快起来吧!”

一拉。

不动。

再拉。

还是不动。她看似赢弱,但武功底子哪是妙语可及。

“藕榭该死!”

靠!这么执着!妙语看了一眼尚羽,他却好象没事人一样在看报纸。

妙语蹲了下去,面对着藕榭一本正经道,“你不要该死了,要死也是我先死,我不该说让你觉得好笑的话的!”

“藕榭该死!”她仿佛完全听不到别人说的话。

妙语这下再没主意了,无力的走向尚羽道,“你也一起劝劝嘛!”

“我劝也没用,她是自己觉得愧疚罢了。”他还是埋首报纸之中,一头黑而亮的头发洒在肩头。

自己觉得愧疚?妙语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是笑一笑有什么好愧疚的?”要是笑一笑也要愧疚,她用一辈子去面壁思过都不够。

“她可能是觉得不应该嘲笑本公子。”尚羽皱眉解释道。

“嘲笑?”没搞错吧?

“有问题吗?”他终于抬起头来。

“你脑子坏了吧!”

尚羽一楞,他没听错吧,她竟然敢说他脑子坏了?努力遏制怒气,淡淡道,“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晕!“她哪是嘲笑你,不过是觉得好笑,所以笑一笑罢了。”

“有何不同?”冷冷的。

靠!看来今天她是要进行“笑”的教育了!将他旁边的凳子挪了挪,妙语一ρi股坐了下去,一本正经道,“当然不同了!你不出恭吗?”

“这……”竟然有女子会问这种问题,他实在为颀耀感到悲哀。

“这什么这!出就出,不出就不出!”有那么难么。

好吧,“这还需要问吗?”他撇过头去。

“既然如此,若是有一个人连出恭都要跟着你,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为何要不舒服?”

晕!“你会不会尿不出来?”

尚羽再楞。这算什么问题。

“尿的出就尿的出,尿不出就尿不出!”这尚羽看着挺大方的一人,说起话来妞妞捏捏的。

“没试过,不清楚。”

“所以说……她们三个并不是出恭的时候也跟着你的喽?”

“她们本就不是跟着我,不过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罢了。”

“你不要扯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都一样嘛,“她们既然不跟着你出恭,我却这么说了,藕榭从没有想过,自然就觉得好笑了,即便说嘲笑,也是嘲笑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沉默。

“你不在乎被别人嘲笑?”她似乎还挺开心。

妙语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来,“我猜你平时一定是个非常凶的主子,不然她们也不会如此怕你。”

“这算什么回答。”她总是言不及义。

“被人嘲笑怎么了,你会嘲笑别人,别人自然也会嘲笑你,大家都乐乐,笑一笑,十年少嘛!”她再次看着他道,“但是在你家里别人肯定都不敢嘲笑你。”

家?尚羽大笑了起来,“何以见得?”

又来何以见得?看看她们不就知道了!

她又不是瞎子,这点还是看的出来的。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肯定很不喜欢被人嘲笑,所以笑都不让别人笑。

可是……妙语突然想到了什么,竟也不笑了,一本正经道,“你不喜欢别人嘲笑你,只因你害怕被别人伤害,对不对?”她的眼睛静静的望着他,闪动着小小温暖的光。

尚羽翻报纸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睫毛轻轻扇了扇。

半晌,淡淡的笑了,“妙妙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样子。”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他虽然笑着,但眼眸中的寒意已越来越深,整个房间似乎就要结起冰来。

这一刻妙语才感觉到,虽然已是初春,但冬天的寒冷并没有退去。

“我并不了解你。”妙语站了起来,走向刚才写稿的位子,“我会说这些话,纯粹因为我把你当作朋友!”

朋友?

尚羽抬起头来。

最美的地方

她真的将他当作朋友?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他也真的笑了,笑的清澈爽朗,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的笑声不绝于耳。终于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藕榭,扇子轻轻点上了她的背,笑着道,“起来吧,我不怪你。”

这时藕榭才终于不再重复她那句说了仿佛一万年的话了。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三个人心中都松了口气。藕榭若要死,她们三个便要一起死。只因她们三人便是一人,一人便是三人,左边的女子是藕榭,右边的女子是藕榭,中间的女子也是藕榭。

妙语见到这样的结果心中虽是欢喜的,却也没有说话,只是假装认真的看稿子,她现在可是在生他的气呢!

尚羽却凑上前来,拨弄着她手边的毛笔。她的字果然够丑的!半晌,笑问道,“妙妙还想去那个最漂亮的地方吗?”他说的愉快而真诚,仿佛刚才冷若冰霜的人不是他一般。

妙语依旧不答。

这么样就原谅他也太便宜他了吧?

尚羽一笑。

“刚才是我不对。”说到这里,他突然自嘲的笑了,道歉于他还真是难得的经历。

这时,妙语才终于抬起头来。看到他的笑又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我在笑妙妙可真是小气。”

切!老娘就是这么小气的!不过……“你竟然道歉了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勉勉强强跟你去看看好了。”

她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想去的很。

交代完藕榭帮忙李四的具体事宜,妙语便跟着尚羽出门了。

白云懒懒的躺在很深很深的天空里,天空绵长的没有尽头,在最接近边缘的地方与深褐­色­的田地连接在一起。

“这里就是最漂亮的地方?”妙语一脸不相信。

这里简直一毛不拔嘛,广阔的土地上只有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泥土。最多算是空气清新吧,压根连棵草都没有,她实在看不出这里哪里配的上那个“最”字。

“美丽的东西总是需要时间酝酿的。”尚羽停下了脚步,轻轻舒展了下脖子,头枕着手臂,横躺在了脚下的这片田野里。

靠!妙语看着舒服躺在地上的某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不是一向怪癖很多的吗?竟然没有洁癖?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若拥有一种奇怪的癖好别人多少会惊讶一番的。

但一个人若已经到了因没有某种癖好而使人觉得奇怪的程度,这是否更加的可悲呢?

尚羽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阳光照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小片­阴­影。他微微抬了抬眼,笑了,“妙妙又在想何事?”

妙语也坐了下来,歪着头撑起下巴思考,“我在想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哦?”

妙语叹气,不要“哦”了吧。

“总之很怪。”令人捉摸不透。

“你怕我?”他闭着眼睛。

使劲摇了摇头,妙语看着他道,“虽然很怪,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

“哦?”他不是坏人?这样的形容倒是新鲜的很,虽然没有人说过他是坏人,但也从没有人说过他是好人。

可能因为他整个人就不像是一般“好人”的模样。

“你不要一直‘哦’嘛!”妙语郁闷,这个很难解释清楚的好不好,“还是说说为什么这里最美吧。”这个才是他们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嘛。

“现在是酝酿的季节,再过段时间,这里就很美了。”他的话虽是对着妙语说的,但眼睛却始终看着天空,天空蓝的很深很深,他的思绪此刻又会在哪里停驻……

酝酿的季节?妙语直直的盯着ρi股底下的这块田地,突然想通了什么般笑了,伸出手使劲刨土。

这里都是田,酝酿的季节应该是说播种吧?若这里边真有什么,那就能证明咱的想法是对的了。虽然即便里面有什么她也不一定认识。

果然。

深褐­色­的泥土里静静的躺着一粒青绿­色­的种子,种子的一边已经萌发出短短的­嫩­茎,它虽短,却粗壮厚实,生命力极强的样子,仿佛迫不及待就要冲破种子的束缚。

这是什么东西的种子?妙语眨巴着眼睛,更仔细的看向四周。这才注意到原来褐­色­的土里有的地方已经冒出个短短的叶子来了,若你没有发现它便不会在意,仔细一看,却着实觉的肥厚而可爱,扎实的让人安心。

它将来会长出什么东西来?妙语实在很好奇。刚准备问尚羽,他却猛的竖了起来,二话不说,拉起她就飞。

飞?

妙语突然很想笑,她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拉起她就“飞”了起来的,现在又是为什么?

不远处的田埂上有一个简易的棚子,尚羽拉着她便进了棚子。棚子里的陈设相当简单,只有一张矮几,甚至连椅子都没有。这边很可能是累了供人休息用的。

妙语大喘了几口气,奇怪道,“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吗突然来这里?

“嘘!”尚羽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有人。”

有人?有人怎么了?这里难道还是别人的私人属地?难道他们两个是“非法”进入的?

尚羽看着她满是疑问的眼睛,似乎欲问却不能问的郁闷表情,好笑道,“过会跟你解释,先安静会。”

“你怎么来了?”

妙语皱眉,棚子外的这声音很耳熟。

“你不知?”

这个声音……颀东廷?妙语抬头看了一眼尚羽,他的表情告诉她,她这个猜测没有错。

叹气,“你已多年不来找我。”

到底哪里听过呢?

沉默。

“对不起。”

“你用不着跟我说抱歉。”

“若不是我,大嫂也不会自杀。”

大嫂?自杀?妙语彻底糊涂了。

等一下,颀东廷的大嫂……不就是他哥哥的老婆,他哥哥……

妙语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刚才这声音耳熟了,这不就是颀门的声音吗?这么帅一伯伯她怎么能忘了呢!可是……他老婆自杀?他老婆不就是颀耀他娘?

颀耀他娘死了?竟还是自杀的?妙语早已惊讶的合不拢嘴了。这算不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无意间竟得到个天大的消息。

尚羽瞟了一眼妙语。

她竟然已经认识颀门了?

“你还是不打算见耀儿?”颀东廷无奈的忘了一眼他这个多年不见的大哥。他明明是那么关心颀耀的。

“他恨我。”颀门眼睛淡淡的望着远方。

“你若是告诉他,他怎会恨你?”

颀门笑了,“我若是告诉他,他只会更恨我。”

“他的一身本事都是你教的,他怎会恨你。”

“你错了,他的本事是他师傅教的,不是我。”他的眼依旧看着远方的某个地方,而远方有的不过是无边的田地罢了。

颀东廷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何不同?”

“自然是不同的。”

说到这里,他便再没有说下去,谁也不知道究竟有何不同。

妙语却着实急疯了,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有何不同。不但想知道有何不同,他们在说的到底是怎样一件事她也完全没弄明白。要不是尚羽一直拉着她,她真想立马冲出去问个清楚。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

他们的声音已越来越远,妙语几乎趴在了大门上还是没听见“告诉你”后面是啥东西。

异常郁闷的回头。

看着妙语一张怒气冲冲的脸,尚羽大笑了起来,“妙妙很想知道他们说什么?”

废话!妙语白了他一眼。

等等,他这么开心的样子……难道……“你知道他们说什么?!”

在茶几边拿了几个茶具,尚羽走到一旁的水缸边清洗了一下。半晌,回答道,“不知道。”

嘎?妙语两腿一软,差点摔在了地上,看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咱还以为他一定知道呢!搞了半天不是和她一样嘛!

“你不好奇?”妙语凑上前去,试探道。

他虽然不知道,但他若是想去偷听的话可比她容易多了,只要他想!

他却仿佛没听到一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终于,棚子里翻找了一阵,手里多了一包……茶叶?

妙语此刻真想直接晕倒。

他似乎还颇为得意,接着道,“我为何要好奇?”

“你知道颀耀他娘是自杀的?”看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妙语有些气愤,好象这件事情完全和他没关系一样。

但她却忘了,这件事的确完全和他没有关系。

“不知道。”他还是自顾忙碌着,顺手拿了一个壶,接了点水,放在了角落的炉子上,“扑”的一声,炉子燃了起来。

不知道?!不知道应该很震撼才对啊?哪是他这个表情,“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好奇?!”她实在不理解他怎么想的,至少该关切关切吧?

炉火扑哧扑哧的燃着,热烈­干­燥,火星从小孔里探出头来,愉快的向外张扬。

沉默。

他轻轻抬起头来。

“妙妙很喜欢颀耀?”

“我……”妙语一楞,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

他没事提这个做什么!忙大吼道,“我哪有很喜欢他!”

喊完她又觉得不太对了,索­性­也不着急了,忿忿的在茶几边席地坐了下来,从他手边拿了个杯子,和他一起等待水开。

“若是不喜欢,为何对他的事这样关心?”他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眼里有朦朦胧胧如雾一般的笑意。

“我只是好奇罢了!”撇过头去。

“哦?若是藕榭死了,妙妙……也会如此关心吗?”

啥?妙语顿时有些莫名其妙,这算什么问题?

幸好,尚羽似乎并不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接着道,“为何好奇?”

为何?这个……还需要原因吗?

“我是­干­这一行的嘛!”这个答案应该可以了吧,咱是从事新闻事业的,没个好奇心哪会有钱赚。

尚羽淡淡一笑,“原来如此。”

说完,他又不再说话了。

房间里渐渐暖了起来,可能是因为炉火的温度。

“那你……真的不关心?”妙语双手举着茶杯撑在茶几上,似乎还不打算放弃这个话题。

抬眼,“我为何要关心?”

你当然要关心了!你不是喜欢颀耀嘛!妙语差点就这么说了出来。还好理智尚存,毕竟是忍住了。

“妙妙似乎有话要说?”

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尚羽轻笑。她脑子里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有话?妙语大惊,忙使劲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有话呢!”笑话,这话怎么能说出来。

“哦?但我却有话要说。”他笑的魅惑至极。他也不知道,也许他太急了……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妙语半晌没回过神来,这样的笑实在无法不令人浮想联翩。

温暖­干­燥的房子,扑哧扑哧乱窜的调皮火星,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暧昧的笑着对你说……有话要说……

这样的画面,任何女子都会浮想联翩的,甚至会羞的低下头去。

但妙语却笑了,笑的纯真而爽朗。

尚语微楞,他有这么失败吗?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嘛!”妙语很自然的搭上了他的肩膀。他这模样莫非是想借银子花又开不了这个口?所以故意想用美男计?哎!虽然咱一直比较小气,但既然已经夸下过海口无论什么忙都帮的又怎好意思拒绝?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上像她这样想象力丰富的的确是不多的。

看着她一副了然的表情,尚羽苦笑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知道,你说吧。”咱自己说了你多没面子啊!

尚羽看可她半晌,竟哈哈笑了起来,笑声仿佛要穿透云端直达天上去了。

“我想说……”他停下了笑,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似乎要望进她的心里去。看着他这样的神情,妙语的心跳竟也忍不住漏了一拍。他眼里的笑意渐渐退去,瞳孔已变的越来越黑,越来越深,仿佛可以吸进任何东西。

“我想说……若是我喜欢你,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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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上的水壶轻轻跳耀着,“啪嗒啪嗒”的声音此起比伏,如同山涧的泉水中无声无息破裂的泡沫一般。

妙语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半晌楞是说不出一个字。

他喜欢她?

开什么玩笑!他喜欢的明明是颀耀嘛!

难道不是吗?

他这样的眼神,让她忍不住也怀疑起自己的猜测来。她知道自己的确是有点喜欢胡思乱想的。可那日……

……“她虽然有趣,却还配不上你。”……“她哪里好?”……“那便不要了。”……“我会杀了她。”……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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