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煜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尽黑了,那时候宫里各处都点起了纱灯,半融的积雪分散堆积在园里各处,有无灯光照耀都显得异常地白屋顶上的冰水顺着瓦槽往下流,屋檐下垂起一根根长短不一的冰凌,上面的雪水又顺着冰凌而下,滴在廊下的沟渠里,有的地方太深,便就溅上了路过此处的人的衣摆
他在太极殿门口站定,面向昏黑的殿内默然不语,卫玠与刘斯替他解下斗篷,他也是有些懒于理会的样子太极殿是每日早朝的地方,他已经在这把龙椅上坐了整整五年——再过四五日,便是除夕了,五年前的除夕夜,他踏着数千将士的鲜血和尸体登上这里
“卫玠,”他语言沉缓地唤了一声,转过身来,“窦常到了洛阳没有?”
龙煜站在高高的门槛外踱.了两步,有些犹疑地道:“窦常的兵虽然勇猛,但临敌经验却不足,吴毅的二十五万大军尤其是将士全都身经百战,也许朕不敢让他去打这个头阵……”
龙煜没出声,抬头望着屋檐下.房梁上雕刻着的龙凤吉祥之物,片刻后才将头低下来
“臣知晓,定不会疏忽了此事……”
龙煜顿了顿若幽便继续道:“皇上昨日不是拿了.些梅枝儿过去浣溪宫么,王婕妤便画了两幅画来,说是要请皇上题字的”
王妩嫃听见外.面动静,正好也出来了,恭恭敬敬一拜:“皇上,您辛苦了”龙煜一笑,伸出手在她脸上蹭了蹭,桥她一道进了殿
若幽忧心地扯了扯卫玠的袖子,递了个眼色卫玠叹了口气,悄声道:“眼下的情形便是连我也看不懂了,你便是拉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若幽瞟他一眼,嗔道:“你就不会劝劝皇上?皇后娘娘这么做未必是真的心甘情愿的,身为皇上身边的女人,她也有她的苦衷,眼下皇上这样胡闹,娘娘还不越来越跟他疏远起来?”
若幽叹气:“你们别以为这么样就是为着皇上好,到那时娘娘若真的不亲近皇上那会儿时,看你们到时怎么着?再者,如今凌相……凌云一反,十有八九就是冲着娘娘来的,若万一娘娘真的对皇上灰了心悄没声儿地这么出宫一走了,皇上那会儿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幽又叹气:“我要是知道怎么办还能问你么?我倒不是觉得皇上身边一定不能有妃嫔什么的,但起码别当着人面儿那么亲近那么热火,皇上既是把娘娘当成了心里头最要紧的那一位,我却不明白为何竟又有意无意地让她难以下台?这么着多没面子艾回宫后两人都还没见得上面呢!总而言之假若换了是我,心里必是有些难受的了”
“呀,我忘了一件事了!”她忽然惊道,“今儿小太子有些腹疼,娘娘说了要我去端药来着,这会儿该是时候了!”
“想是昨儿夜里在紫阳殿玩得太晚了,着了些凉,今儿就有些肚子疼呢!娘娘亲自在为他煎药,嘱咐着我按时去拿……”
子姹从凤仪宫御膳房出来,一边拿着绢子擦着湿漉漉的手,一边跟喜儿说:“你去东宫看看琰儿好些了没?若是没什么大碍,就把他接过来吃药吧,夜里让他在这边过夜,省得回去又着了凉”喜儿“哎”了一声,扶着她从滴着雪水的屋檐下快步上了长廊
回了正殿之后,喜儿便与两名宫女径直去了东宫,子姹回殿稍事歇息,便捧着手炉倚在案旁看书深宫里的日子除了碰上特别的事情之外,基本也没有什么太多好赘述的东西,无非也就是喝喝茶看看书,与喜儿紫珠等等逗逗趣儿下下棋什么的,只要不出门,凌宵也少出现,一是为了避嫌,二也是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