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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古代的中医七大名医传奇 > 第二天当然没有人来请他。

第二天当然没有人来请他。

没办法,名声太大了,躲不过去,朝廷一听:什么?傅青主不来?那可不成,传令下去,必须来!

这下苦了下面当官的,县令戴梦熊亲备驴车,来到傅青主家,就差点给傅青主跪下了:“老大,你就给点面子吧,你不去也就罢了,可我还要在道上混啊,您就行个好吧!”

其实这位县令平时和傅青主还真不错,没办法,犹豫再三,傅青主想这事也不能拖累别人啊,就在儿子傅眉的扶护下上路。

但他这次去京城,是下了可能要死掉的决心的,他在《病极待死》诗中写到:“生既须笃挚,死亦要­精­神……”;“此生若得生还里,汾水西岩老首丘”。

在进京的路途上,傅青主悲愤交集,寝食皆废,据说他用锥子刺破两腿,造成了自己伤病的假象。

到了京师后傅青主让驴车停在了崇文门外,拒不入城,他在崇文门外三十里找了一个久无人烟的圆教寺中住下。

真是牛啊,这是何等气节!我不承认你的政府,连你的都城都不进。

这时候城里的人听说忠义满天下的傅青主来,这可是大新闻,于是组织了浩浩荡荡的傅青主参观团,上至什么王公九卿、什么士大夫的,下至普通老百姓,全都跑出城来,到这个圆教寺来探望他,估计其中有很多人也不知道什么是学问,有的是附庸风雅的,也有纯粹是崇拜的粉丝,反正是都来了,简直快把这个圆教寺挤破了,没办法,傅青主一律借口病重,躺在床上,不起身迎送,由儿子傅眉迎送各位。

这些被推荐的一百多位学者大部分是当年秋天到的北京,结果考试是第二年三月才举行的,这帮学究在北京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干­吗呢?没事就互相交流吧,于是就开始互相串门,最后使这次考试变成了一次全国­性­的学术交流大会,会后还发表了论文若­干­(互相应和写的诗作)。

第二年三月,考试开始了,大家都参加考试并被皇帝赐宴体仁阁,这对一个知识分子来说是何等的荣耀啊!

结果傅青主告诉考官,对不起,我身体不好,不参加!

这让康熙皇帝觉得很没面子。

接着是在保和殿由康熙皇帝面试,结果很多参加考试的人没有通过,倒是没有参加考试的傅青主,康熙皇帝宣布因为“人望”(短信支持率太高),被破例“示恩”,授予官职,吏部本来是拟定授予“正字”,但是康熙觉得官号太小,下旨“傅山文学素著(是挺著名的,净拐着弯的骂清朝政府来着,骂了一辈子),念其年迈,特授内阁中书,着地方官存问”。

好嘛,这可真够客气的了,这搁一般人可就乐坏了,还不赶快谢恩?

结果傅青主告诉来提醒谢恩的大臣,我不去!没什么恩可谢的。

啊?!这下可把这帮大臣给吓坏了,这您还不谢?老大,您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吧,怎么说这也是皇上啊?

傅青主告诉他们,不去,再逼我,我就绝食死给各位看。

天哪,那也得逼啊,否则我们没法儿交代啊!估计当时这帮大臣的腿都抖了,吓的,脾气倔的见过,这么有骨气的没见过!

于是接着逼,傅青主就真的绝食给他们看。(七日不食,佯颠将绝)

这下大臣们更傻了,这人要是死了,就更没法儿交代了,傅大爷!我叫您大爷成吗?您就给个面子吧!

傅青主还是不去。

这时有位叫冯溥的大臣急了,因为这事他是主管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直接命令人强行架着傅青主来到了午门(因为谢恩要在午门),没想到傅青主一看见午门,想到故国尚在,江山易主,不禁眼泪喷涌。

此时,别的人都受宠若惊,远远地向康熙三跪九叩首,傅山却昂首挺胸,直立不跪。

这帮大臣们吓得差点尿裤子了,心想傅大爷啊,您这是什么胆子啊,这不要命了吗!

那位冯溥更急了,急忙扑上去,强把傅山按倒在地。

在皇帝身旁的大臣魏象枢连忙向皇帝解释说:“行了,行了,他已向皇上谢恩了”(止,止,是即谢矣),康熙皇帝也自己打圆场,好,不用谢了,平身。

这才算应付过去。

很快,傅青主就准备离开京城,要返回山西,在他走的时候,大学士以下皆出城送他,这帮人实在是太佩服了,赞叹傅青主“权贵难移志,威武不能屈”,连那位冯溥都来写诗相送,在北京春天满天的风沙里,傅青主载着满满一驴车的送别诗,离开了京城。

公平地说,此次进京,傅青主本来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的,但是谁都没想到康熙皇帝如此有度量,在傅青主的进逼之下,居然毫不在意,还优待对方,从康熙皇帝这边,因为此事得到了更多文人的心,而从傅青主这边看,此事则成全了他一生的气节。

倒是一帮大臣,被吓得开始整晚做噩梦了。

【秘密授徒】

傅青主回到家乡后,继续他的乡居生活,写字和看病是他生活中的两个主要事情,有的时候,有些当官的想来看他,可是傅青主的原则是,如果你是来看病的,那么没有问题,如果不是看病,那对不起了,不见(有司以医见则见,不然不见)。有的人还称呼他“内阁中书”大人,傅青主则像没听到一样,根本不理睬,如果叫他傅青主,这才搭理人家。

在这样忙碌的日子里,傅青主的年龄越来越老了,他此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把医术传下去。

想了很久,最后他决定采取一种秘密的方法,把医术传给后代。

这里出现了一个谜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就是傅青主一生著述甚多,为什么单单要把医术以一种秘密的方式传下去呢?

我在翻阅了很多傅青主的言论之后,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因为傅青主对他自己写的那些诗歌啊、校注啊等东西并不是很在意,虽然最后他告诉他的孙子们要好好整理,但也就是作为文献而已,在平时,他经常随写随丢,弄的他的友人们很着急,经常跟在他后面捡(都是宝贝啊),有些资料他还认为不成熟,所以就不急着拿出来。而医学的书籍,他却觉得非要传下去不可,所以他决定要单独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来传播。

事实证明,他是非常有远见的,现在,他的其他内容的书基本都失散了,只有医书,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传播了下来。

这是一种什么特殊的方式呢?

一天,他把一个朋友找来(此人具体是谁,已经不可考了,我分析应该是道教中人,因为后来在《石室秘录》序四中托名是吕道人),向该朋友说明了自己的意图,然后让朋友去北京一带寻找合适的人选。

于是,这位朋友背起行囊,出发了,而这个被找来的传承学问的人,就是陈士铎。

这位陈士铎我们在本文的开始提到过,他是浙江绍兴人,是个喜欢道教的学子。那么,具体找人的细节如何呢?当然没有任何文献记录下来,那么,让我们从陈士铎的医书里寻找这个事件的蛛丝马迹吧。

陈士铎写的最早的一本医书就是《石室秘录》,好的,我们就从这本书的序里寻找线索。

《石室秘录》的序二就是岐伯天师写的(当然,是托名),其时间是康熙丁卯年冬至前一日,历来学者根据这个时间,来研究陈士铎和傅青主的见面日期,怎么对都对不上,因为丁卯年(1687)傅青主已经去世了,所以学者们把这作为一个悬疑,做学问如果这么做就太死板了,您要根据傅青主的­性­格来推崇,傅青主什么­性­格啊?他一辈子拐弯抹角地骂清政府,经常是一首诗里捎带着骂好几笔,所以要根据这个思路来分析。

丁卯年的丁在天­干­里配五行属什么啊?属火,卯在地支里配五行属什么啊?属木,那丁卯根据甲子纳纳音那年该是什么呢?是炉中火,他之所以写这么个年份,是因为清朝属水,而明朝是火。那么为什么要把日子定在冬至前一日呢?哪有那么巧啊,还正好冬至前一天,那是因为中医认为冬至日­阴­气始降,一阳始生,阳气就此生发,说冬至前一日,那是说阳气始生的这天还没有到来,但是快了!再看序三张仲景(也是托名)的落款时间:冬至后十日,说明光明已经到来了。

连落款的日期都要灭清朝一道,这就是傅青主的­性­格。

这本书的序四是托名吕洞宾写的,这就是傅青主那位道友,在这个序里,我们大致可以看出当时的情景。

当时,陈士铎一个人正在北京游荡,估计是一边赶考,一边寻找些老师什么的,恰巧,碰到了傅青主的那个道友,两人就聊了起来,陈士铎提到了自己想光大医学的远大理想,以及自己正在注释《黄帝内经》,这位道友看到陈士铎为人诚实可靠,就向他透露,现在有个高人,要选择一个传承学问的徒弟,不知道你是否有想法?(今陈子注《素问》《内经》,余叹其有志未逮,乃以华元化青囊术动之)

陈士铎一听,忙问:“是哪位高人?”

道友:“傅青主。”

陈士铎大吃一惊,然后忧愁地说:“我怎么能够见到他老人家呢?”(陈子忧之)

道友:“不用愁,此事我来安排!”

陈士铎听后,喜出望外,起身长拜。(陈子再拜受教)

然后序四里说这位道友就安排岐伯天师(就是傅青主)和张仲景(推测是傅眉)来到了北京河北一带(燕市),估计这又是开始摆迷魂阵了。

以傅青主那么大的年龄,不可能说来北京就来,他一生中来北京的次数是有限的。

而岐伯天师(傅青主)在序二里说:“(陈士铎)过我玉河之西。”也就是说,是陈士铎登门拜访的,估计这个描述比较符合实际。

那么,玉河是哪里呢?一般解释是银河,难道序里的意思是陈士铎为了请教问题上天了?其实,玉河就在太原,现在太原市还有玉河遗迹,这条河曾经改名为御河,现在可能仍然叫玉河。

现在,让我们来根据这些线索,复现一下当年的情景吧。

陈士铎跟随着这位道友来到了山西,他提出要去拜访傅青主,但是这位道友告诉他,不用,那样会让更多的人知道的,我会安排傅青主来找你的。

于是,一天,陈士铎正在屋子里坐着,突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当他打开门,看到傅青主和傅眉站在门口,一时间自己竟然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后来,他在《辨证录》一书的自序中,用深情的笔吻怀念到和老师见第一面的情景:那天“黄菊初放,怀人自远,忽闻熬啄声,启扉迓之,见二老才,衣冠甚伟,余奇之,载拜问曰:‘先生何方来,得毋有奇闻诲铎乎’二老者曰……”

就这样,一对儿师徒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见面了。

在那里,傅青主用了半年的时间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教授给了这个来自南方的学子。

时光荏苒,转眼半年过去了,一天,傅青主对陈士铎说:“士铎,你我二人,就此分别吧!”

陈士铎感激地给老师跪下,叩头。

傅青主:“以后,千万不要提起你是我的徒弟,这些书,用你的名义刊发吧。”

陈士铎忙推辞:“老师,那是您的心血啊,我怎么敢用自己的名字?”

傅青主抬头仰望,叹了口气说:“我一生与清廷为敌,相信在我身后,他们是不会让我的书传下去的,所以,我这么秘密地找你来,传授给你医术,这是为了使这个根不断掉啊。”

陈士铎:“老师,您用心良苦,徒弟我知道了,可这是您的心血啊,怎能不写您的名字?”

傅青主:“医书是用来救人的,用我的名字就没有办法流传下去,岂能救人?希望你用自己的名字刊印,让他流传下去!”

陈士铎非常难过:“老师!我实在想让后世知道,是您写的医书啊!”

傅青主:“不必了,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样吧,我们现在编个故事,就说你在北京遇到了天师岐伯,他传授给了你医术,用这个故事,来纪念你我的一场师徒缘分吧!”

陈士铎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老师……”他的嗓子哽咽了,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地上叩头不止。

于是,就有了我们文章开始的那一幕,在以后的日子里,陈士铎果然把傅青主的医书一一刊印,使它得以广为流传,但是,在每一本书的开始,他都要恭敬地写上:这书不是我写的,是我的老师岐伯天师写的,我只是“敬述”而已。

人们以为他在白日说梦,或者假托神仙。

其实,他的心里一直想的是他的老师,傅青主。

傅青主是有远见的,果然,在他去世以后,他写的书如:《周易音释》《周礼音辨》《十三经评注》《十三经字区》《诸子注释》《春秋人名地名韵》《十七史评》《­性­史》《杜诗点评》《续编杜诗》《会韵小评补》《元释两藏­精­义》等书全部消失,现在只剩下了后人搜集整理的一套《霜红龛集》而已。

而他的医书,却以陈士铎的名义刊行,全部保留了下来,流传给了后人。

傅青主何等淡泊!他写出了自己千锤百炼的经验,为了流传人间,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留。

他心里想的,只是救人。

名声在他的眼中,如云烟而已。

在将学问传给了陈士铎以后,傅青主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开始继续过他的写字、诊病的生活。

他的行医生活,全祖望在《阳曲傅先生事略》中有这样的描述:“避居远村,唯以医术活人,求方者户常满,贵贱一视之,从不见有倦容”。

在闲暇的时候,他会和周围的农民坐在一起,在树荫下谈论着农家的话题。

【悲伤的告别】

在这种日子里,一转眼,傅青主七十九岁了。

在这一年,他遭受了人生的最后一次打击,他的儿子傅眉,病故了。

傅眉具体患的什么病没有记载了,总之是傅青主也没能把他治疗好。

其实,傅青主很早就知道这个儿子体质不好,所以给这个儿子起的字叫寿毛,但是,傅青主因为一心想着抗清,所以忍不住将自己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傅眉的身上,应该说,这对傅眉来讲是个巨大的负担,在傅眉十几岁的时候,傅青主和傅眉两人曾经拉着车到各地卖药,晚上住下后,就挑灯让傅眉读经史等诸书,到早晨能背下来就接着走(基本上没有休息时间了),如果背不下来就举杖开打(打孩子是傅青主家的祖传法宝),当傅眉长大了以后,又让傅眉拜金陵老僧续宗学武术,直练得纵跃山崖,上下如飞,左右开弓,隔山打牛,总之什么都练,然后还给傅眉灌输尚武思想,最后弄得傅眉认为自己好比是南齐时的大破魏军的周盘龙,然后又让傅眉学习各部兵法。

总之,有一段时期傅眉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大将军的材料,因此从文献看,有的时候他说话别人听了都吓得吐舌头,可见豪言壮语比较多,但是,即使他有一腔豪情,傅家的大小事务还是必须由他来­操­办,所有生活的琐事,包括开药店等,因为家里没有别人了,故都要他来代劳,因此傅眉还承担着全家人的生活重担。

可以这样说,一方面傅青主很心疼自己的儿子,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把自己反清的希望寄托在傅眉的身上。

而傅眉五十岁左右的时候,到全国各地,尤其是边关,走了一圈,一看才知道,哪里还有大将军的梦啊,国家早就安定了,老百姓早就忘了什么明朝了,自己还苦练什么啊?!

从此,傅眉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开始消沉,并一蹶不振。

应该说,傅眉是­精­神上先死去了,然后他才在抑郁中死亡。

傅青主对儿子的去世应该说既感到了无比的悲伤又有些内疚,从他妻子去世以后,一直是傅眉陪着他走过了风雨人生,最后令傅青主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先送别儿子!

我们已经无从知道傅青主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是怎样的悲痛了,我们只知道,他连着作了十六首纪念儿子的《哭子诗》,然后用毛笔把这些诗一遍一遍地抄写,这些诗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作品了,现在的文物工作者很奇怪,在世界各地发现了数个版本的这个书法作品,开始人们以为是模仿品,可鉴定后才发现都是真的,这时人们才知道,在傅青主的最后岁月里,他是一边哭着,一边抄写这十六首《哭子诗》,不知道抄写了多少遍,再看《哭子诗》的书写状态,傅青主显然已经不再讲究什么书法技巧了,因为所有的技巧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悲痛的情感之中!他的笔,像一支悲愤的长剑,刺破苍天!像奔腾的黄河,怒吼咆哮!整个长卷看下来,令人心痛欲碎,猝不忍读。

在悲愤中,四个月后,一代学问大家傅青主与世长辞了。

傅山,字青主,他生逢外族入侵的动荡岁月,但他用尽自己一生的时间来抗争,来证明了什么是民族气节,什么是骨气,什么是坚贞不屈!他的无畏­精­神影响了后世无数的中国人。同时,他又开创了一代学术风气,他的哲学思想,他在文学艺术等诸多方面的成就,都位于同时代的顶峰,他怀着悲天悯人之心,苦攻医学,创造了许多独有建树的理论,尤其是他体恤­妇­女的悲苦,开创了­妇­科治疗的一代风气,为后世­妇­科理论的成熟大开法门,令后世不知多少­妇­女得以摆脱病痛的折磨,实在是功德无量!

傅青主去世时,告诉后人不可以“内阁中书”的身份下葬,要穿上道袍入土,他至死不忘保持气节!最后,他被葬在太原的西山。

你为老百姓治疗了多少病,可能你自己都会忘记的,但是,老百姓会记得。

傅青主下葬的那天,受过他恩惠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向傅青主告别。

送葬的人数居然达到了四千多人!一时间,泪飞如雨。

几百人的送葬队伍见过,四千多人的,闻所未闻。

人们沿着山路排成了蜿蜒的长龙,来为他们心中的英雄送行。

这,就是忠义的力量。

无论在什么样的时代,忠义,就是人们心中的一点光亮。

这点光亮,是人们心中的火种。

令人们看见未来的希望。

『女士养生中的寒邪、瘀血和肝郁』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我在读博士的时候,曾经协助北京同仁等医院设计中医体检的模式,正好有些朋友是一些公司的经理,就对我说,正好,你自己先实践一下吧,你来我们公司,先给我们公司的员工来个中医体检呗?

于是我就去了这些公司给他们的员工一个一个地诊脉,望闻问切等。一上午检十几个人,还没耽误人家上班,因为中医很简单,就是医生去就可以了,不用大家耽误功夫去医院排队。

这些体检的结果是普及了中医知识,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没看过中医,这次对中医有了一定的认识,感到中医十分切实可用。

这些体检在另外一个方面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就是女同志的身体普遍存在问题。

这个比例之大超出我的想象,以前自己真的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如此严重。

为什么呢?为什么现代的女­性­会出现这么多的问题呢?

原因很多,我先谈谈寒邪的问题吧。

其实­妇­科疾病一直都是中医里面大家都感觉棘手的问题,古人就有“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的话,在古代,­妇­科比较难治的地方是­妇­女有很多话不愿意向男医生讲,而大长今那样的医生又实在少,所以医生手中掌握的材料少,自然治疗起来也就困难得多。

在现代社会,虽然­妇­女有些问题可以向医生讲了,而且女医生也很多了,但是影响女­性­健康的事情却远比古代多了起来。

首先是寒邪多了。

古代的寒邪多是在自然的情况下产生的,比如天气突然暴冷,大家没有来得及多穿衣服等。

在出现人类的漫长的时间里,情况基本都是这样的,也就是说,人类的身体基本上进化到了适应自然界的四季变化的程度,夏天热,冬天冷,人类的身体基本上是有适应能力的。

但是现代社会,也就是最近的几十年却彻底地改变了这种情况,首先是空调的出现,创造出了过去的几十万年里面都没有出现过的小气候格局,什么样的格局呢?就是前三十分钟在室外还是烈日炎炎呢,后三十分钟进入了办公室,就是冷得发抖的空调环境了。然后再出去出汗,再回来发抖。

人类进化了几万年、几十万年的身体(我们从猿人开始算吧),最近几十年突然遇到了新的情况,挑战够大的。

到了夏天,您观察一下就可以发现,各个商场里面,公共汽车里面,地铁里面,办公室里面,空调都开得很足,每年夏天华东地区的电力都会紧张。

人们的身体就在这一冷一热的交替中来回地经受着考验。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现在皮肤病的患者特别的多,我是深有感触,似乎就是最近这些年,皮肤病的患者在成倍地增长。这一方面和食物的污染有关,另一方面我认为和空调有关。

比如您正在室外汗流浃背呢,一进办公室,立刻就是冰冻如冬,结果您那些正在要排出的汗都怎么办了呢?都郁结在皮肤里了,中医说这叫内热外寒,营卫不和,在一般情况下还真难以形成这样的疾病的状态,可是这个空调每天就为我们制造了这个模型,当然,这个模型是拿您做的,在科研术语里这叫做“造模”,一般是在小白鼠的身上造模,然后试验我们药物的疗效。

这种情况时间长了,就会形成各种皮肤病,比如各种皮炎、荨麻疹等。

这种非正常的冷还会引起消化系统的问题,中医说是脾胃出了问题,因为四肢受冷,很快就会把这个冷传到内脏,人身体内的血液流动速度是很快的,有许多人在夏天,吃什么东西不对就闹肚子,虽然有的是食物污染了,但很多不是,有的人吃了就没问题,可这位就肚子痛,闹肚子,这就是脾胃受寒了。

在东南亚行过医的大夫都说,非常奇怪,在那边大夏天的有许多我们冬天才有的病,需要用麻黄汤和附子理中丸的时候非常多,仔细一考察,原来那边夏天的空调开得非常足。

可最容易受到影响的就是女同志了,因为女同志在夏天穿得都比较少,有的人还把腰都露在外面,这样,寒气最容易伤害到她们的身体。

中医认为,­妇­女的身体最怕气血凝滞,因为­妇­女的胞宫等生理系统,都要依赖血液的温养,一旦遇到寒邪袭来,正气不足的人气血就会凝滞,这样对­妇­女来讲就会产生威胁,尤其是在生理期的时候,气血凝滞以后,淤积就会难以排出,这样会产生不良的后果。这就是为什么中医里面­妇­科的方子很多都是使用­干­姜、艾叶等温热药的缘故。

我在刚刚接触­妇­科的时候就很奇怪,这怎么和平时开药的方法不一样啊,这个患者没有什么寒的表象啊,为什么还要在方子里加上点儿温热的药呢?而且加上以后效果就好了,不加就不灵呢?最后总结出来了,原来­妇­女的胞宫是要温养的,即使有了邪热,也要在清热的同时注意保护不要凉着了,您拿张仲景《金匮要略》里面的那些­妇­科的方子一看就明白了,人家仲景同志开方子早就两边都照顾到了。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冷饮,现在这种温度的冷饮在古代也是不可想象的,现在恨不能带着冰块的,咕咚一下喝到肚子里去,身上还出着汗呢,一团冷气直接进入脾胃了,我不说您都懂了,这样造出来的模型叫做“内寒外热”。

打个通俗的比方,这就好比是您把寒邪直接越过身体表面的防线,给空投到身体的内部去了。

这对­妇­女的身体影响也比较大,因为这会直接导致温养胞宫之气血受到损害,这种损害一天天积累起来,就会形成各种病证,冷、痛、凝、聚,不一而足。

所以,女同志在生活中一定要注意这些人工的寒邪的侵袭,在空调特别冷的时候,要提醒同事把温度调到正常一点,同时自己多披上一件衣服,买点姜片糖,泡在开水里喝。

尽量不要喝冷饮,常温的就可以了,当然,能够喝到温水更好,这样可以保证寒邪不会从这个渠道直接伤害到身体。

如果已经出现了病证,可以到中医院找个有经验的中医,开个小方子稍微调理一下就可以了,这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一般的中医师都会调理得很好的。

下面来谈谈瘀血的问题。

中医理论认为,女子的气血是否充盈,血脉是否通畅,对于女子的健康是非常关键的,但是现在影响这两方面的事情特别多,比如,单位的压力非常的大,工作不顺心,孩子的教育也压力非常大,很多人因为孩子的学习而气恼,等等,这些问题都会令女子的肝气不舒,而肝失疏泄,则会直接影响血脉的通畅,有的女士甚至因为生气而造成绝经,这种例子绝不鲜见。

另外,现在饮食的不规律也会导致血脉不通畅,比如女子在月经期间猛喝冷饮,则会导致血脉的运行突然异常,因为中医认为血遇寒则凝,现在由于饮食西化,所以这种情况比较多,比如去洋快餐店点汉堡,它的套餐一定会给你配冰镇的冷饮,不喝吧,觉得不划算,结果硬着头皮喝下去,就影响了自己的身体。

如果血脉长期不通畅,则会引起体内瘀血的形成。

还有一些瘀血的形成,是由于外伤,比如曾经出过车祸,跌过跟头,有的是由于人工流产,有的是生孩子的时候瘀血没有排­干­净,总之这样形成的瘀血也比较多。

中医认为,人体内如果有瘀血存在,那么则会引起各种病证。

比如,身体某个部分总是疼痛,有的是感觉人越来越苍白,有的是月经越来越少,等等,总之是影响了健康状况。

那么对于这样的瘀血,应该怎么样排出呢?

给大家提供一个经验,那就是最好在月经期间排出。

这个方法知道的医生很少,但是有的医生已经开始注意到了,他们发现在月经期间给女子应用了活血化瘀的药物以后,不但月经通畅了,以前由于瘀血导致的一些问题也随之消失了,于是大家就推测在月经期间,­妇­女的身体会出现一种自我调节的状态,此时如果稍微用些药物,则可以使其体内的瘀血也同时被排出,许多平时用药效果不好的病证也会在此时产生良好的效果。

实际上,有经验的中医一直在这么做,但是由于没有总结出来,所以大家认为他们只是在调理月经,没有想到身体其他部位的疾病。

举个例子,我曾经治疗过一位女士,她是咳嗽,她自己说是每次在月经前开始咳嗽,有几个月了,月经后咳嗽就慢慢地消失,大家按照外感咳嗽,怎么也治不好,我询问病史,原来她有一个月的月经曾经没有来过,所以我判断她是瘀血导致的咳嗽,故在她月经期就开始给她服用活血化瘀的药物,结果在服用了第一付药以后,咳嗽就消失了。

还有其他的医生曾经观察过,发现在月经期间给患者服用化瘀的药物后,结果患者以前因车祸引起的各种病痛慢慢地消失了,这也说明,她体内的瘀血被自身排出了。

这些医案就说明,瘀血确实能够导致各种病证,而在月经期间准确用药,则可以促使其排出体外。

这里我是想给女士们提个醒,大家在关注自己身体的时候,可以考虑到这个方面的因素,然后去咨询相关的医生,请医生来给自己调理,按照这个思路,也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是我治疗­妇­科疾病的一点心得,现在贡献出来,希望大家在这方面有个基本的认识。

下面谈谈肝郁的问题。

由于现代社会生活环境的复杂,所以现在­妇­女的­精­神压力是非常大的,而女士的特点又是容易敏感,所以­精­神压力大会严重地影响­妇­女的健康。

­精­神压力,在中医看来,就会形成肝郁的状态,什么是肝郁呢?就是肝经的经气不能够很好地生发,在中医看来,肝是主疏泄的,是主身体各个功能的顺畅与调达,如果肝气被压抑了,那么就会使得身体的很多功能都异常。

因为肝经与血液的关系密切,所以肝气不舒,血液方面会出现很多问题;由于中医认为肝经的循行路线经过­阴­器,所以肝气不舒,也会引起生殖系统的问题;肝属木,而五行生克中是木克土,土在中医看来就是脾胃,所以肝气不舒还会引起脾胃的问题等等。

总之如果肝经出了问题,身体的各个部分很容易就跟着乱套,中医过去就有一句话来形容这个事情,说是“肝为万病之源”,这意思不是肝不好,而是说如果肝气不舒,那么会引起无数的病证的。

我曾经见到过很多这样的患者,有的是因为单位突然给了一个什么压力特别大的事情,结果导致该女士的月经就停止了,有的是跟别人生气,也导致了同样的结果,更多的人则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就发现总是很不舒服,没有­精­神头,没有胃口,有的人是爱叹气,容易发脾气,有的是烦躁,晚上睡眠不好,容易紧张,情绪悲观,对什么事情都担心等等,总之是处于亚健康的状态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调理自己的身体了。

古代名医傅青主在这方面就非常注意,他在开方调理­妇­女身体的时候,经常会在药方中加入一些调理肝气的药物,比如柴胡、白芍等,分量一般不大,但是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那么在您日常生活中该如何注意调畅肝气呢?

首先,您要自己保持开心的状态,有意地去自己调理。

比如经常保持微笑,或者是找时间对自己微笑,然后有意地和别人用轻松的语气谈话,这些都会让你觉得自己的状态是快乐的。

另外就是别太把工作当回事儿了(估计您的老板一定不愿意听这话),当然,不是从此就开始马虎,而是需要在轻松的状态中去工作,不要总想工作失败后的结果,而要想工作细节中的快乐,和成功后的喜悦。

还有就是参加体育锻炼,其实体育锻炼是调整情绪的最佳方式,我在中医体检中发现,凡是基本没有什么问题的女士,都是特别喜欢运动,有的姑娘甚至上班都穿得很运动,网球鞋运动衫的,坐在那里浑身充满活力,身体上基本什么问题都没有。

其实药物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方式,很多人,在调整了情绪,参加了运动以后,身体的状况就开始发生改变了,变得越来越健康。

只有在病证很明显的情况下,才需要使用药物进行调理,在这个时候,您可以去医院找一位有经验的中医师,让他针对您的病情调理一下。中医在调理肝气方面的经验是十分丰富的,一定可以在某一方面帮助您。

举个例子,我曾经治疗过一个外地的女士,这位女士就是情绪方面出现的问题,她主要是因为各方面的压力导致情绪郁闷,结果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症状,比如手脚冰冷,容易呕吐,曾经喝完粥,和同事走出几十步就全部吐出,在诊病的前几天曾经突然晕倒,不知原因,然后是失眠,严重的时候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她自己的父亲就曾经是一家西医医院的院长,结果检查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就是说不出她这到底是什么病,最后找到我,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高的水平,只是根据《伤寒论》中的理论,认为她这是肝气不和而已,就开了《伤寒论》中的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加味,结果服药三付以后,症状全部消失,后来又接着服用了十几付,用来巩固疗效。对于此次治疗,患者非常的满意,表示要重新认识中医。

其实中西医各有优势,只要是对患者有好处,就可以使用,这个医案体现的就是中医的优势,在调理情志方面效果非常好。

实际上,很多中医师都有类似的经历,在调理情志导致的疾病方面中医确实有很好的效果。

其实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往往自己是没有办法决定的,所以产生些肝气不舒的情况也不是自己的过错,可是,如果您注意自己调理自己的情绪,那么就会使情况改善一些。

如果出现了明显的问题,那么医生也可以帮助您进行调理,恢复到正常状态,但是,要记住,这里面最关键的,是您自己对自己的调理,这是什么药物都无法与之相比的。

六、徐灵胎

【引子】

公元1771年腊月初一。

京城大雪。

城中百姓都沉浸在新春的喜庆气氛中。

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老一少两个人,带着两个仆人,踏着厚厚的积雪,悄然来到了北京。

老人显得很虚弱,但却不掩其神采。

他们找了处旅店住下,然后休息。

两天后,老人把儿子和几个朋友请到自己的房间,对他们说:“此次奉诏进京前,我已经知道自己命数已尽,但忠义二字不可违,故不惜残命,冒死进京,非常不幸的是,现在我估计可能无法等到面见皇上了,就把各位找来,与各位告别吧。”

大家很诧异,但老人的态度却平和,与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接着,他与大家从容议论­阴­阳生死出入之理,又写了自己的墓前对联:满山芳草仙人药,一径清风处士坟。

至夜,老人谈笑而逝,享年八十岁。

乾隆皇帝知道后,很是惋惜,拨给了老人的儿子路费,让他扶老人灵柩回江南安葬。

这位老人就是清朝著名医学家——徐灵胎。

这位徐灵胎同志是个中医历史上比较搞怪的人,此人完全自学成才,对中医基本全是自己看书看会的,水平还很高,对当时的医生基本上三个字儿——瞧不起!但是我翻遍了他的书,想给他总结出个学术思想来,感觉非常困难,此人属于杂家的,哪一流派的东西都用。最为可气的是,他除了搞中医之外还什么都搞,五花八门的都会,而且还都水平颇高,能把人的鼻子气歪——一辈子专业搞中医的人还没他厉害呢。

这位徐同志最擅长的一件事情是跟帖,就是别人写了什么中医书,他拿来,一段一段地跟帖,冷嘲热讽,搞得当时的很多人都不敢轻易在“网上”发帖子了,但是,他跟帖的水平非常的高,跟帖跟出了巨大的成绩,当时中医的很多不良风气都被他的跟帖给骂回去了。

现在出版的清代著名中医大家叶天士的一个“长帖”《临证指南医案》就是和徐灵胎同志的跟帖一起出版的。

估计叶老地下有灵会很后悔发这个帖子(其实和叶老没关,是他的徒弟擅自发的帖)。

那么,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他对中医学有什么贡献呢?乾隆皇帝为什么两次召他进京呢?

下面,让我们从头来讲述徐灵胎的故事吧。

【他到底想­干­什么】

康熙三十二年癸酉(1693),这位后来的天才出生在江苏吴江的一个读书人家,他的祖父当年曾举博学鸿词,授翰林检讨,后来曾参与纂修明史,在官场混了四年以后,觉得自己实在不擅长阿谀奉承,于是称病回家,癸未岁,康熙皇帝南巡,两次下诏书让他返职,但是他都因老病推托了,他是清朝初年一位很有名的辞章家,诗画俱佳。就是这位祖父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灵感,给徐灵胎起了名字叫徐大椿,字灵胎,据说这灵胎两个字出自道家,是练内丹的一个术语,但是徐灵胎自己说是和佛家有关。后来由于乾隆皇帝在召徐灵胎入京的诏书中用的名字是徐灵胎,为了表示对皇帝的尊重,他就把名字改成了灵胎。

总之这个名字起的虽然怪怪的,但是却无比的准确,显然这位徐灵胎同学就是按照这个名字的思路发展的,所以刚刚生了小宝宝的家长可以参考一下。

接着介绍徐灵胎同学的家长,他的父亲叫徐养浩,对水利工程比较爱好,曾经被聘用修编《吴中水利志》,看来是位理工科的人才,这在当时的中国应该是一个比较冷门的专业。

徐灵胎同学上学的时候跟大家一样,都是从私塾开始读的,上学的年龄也差不多,七岁进私塾。

徐灵胎同学在私塾的表现如何呢?为了让大家了解这段秘史,我们节目组特别采访了他的私塾老师,给大家来个独家爆料。

私塾老师:“感谢大家给我这个机会,这个学生呢,当时感觉他就有点与众不同,具体的表现就是不愿意随大流,喜欢独立思考。至于学习成绩嘛,很一般,每天仅仅能背诵几行课文,而且最大的特点是记得快好像忘得也比较快(犹复善忘)。”

好的,感谢私塾老师的爆料,看来徐同学此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我们以后继续观察吧,感谢前方的记者,下面我们转回到演播室。

话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该考虑科举之途了,这也是徐家上下的期望,于是徐灵胎同学在十四岁的时候开始学习八股文,这回学习得还不错,在模拟考试排行榜中还是名列前茅的,于是徐灵胎同学的­干­劲来了,开始就找到了老师,问到:“老师,我们学的这个八股文什么人写得最好?”

老师得意地回答:“我们大清朝的一些前贤写得那算是最好了。”

徐灵胎同学又满脸天真地问:“那我学几年能赶上他们的水平呢?”

老师的回答也很鼓舞人:“你学个几年也就该差不多了。”(看来老师对徐灵胎同学的智力水平很是满意)

徐灵胎被老师鼓励得有些晕,下面问的问题就有些出格了,他问:“那几年以后,我就不学习了吗?”

嘿!老师一看,这孩子怎么没完没了啊,我还真得把他给堵住,就回答:“那就要学经学,经学那是学无止境的。”

没想到徐灵胎同学更来劲了:“老师,在诸经里面哪本经最难学?”

老师望着这位愈发嚣张的同学,只好回答:“《易经》为诸经之首,经中之经,当然是《易经》最难学了!”

徐灵胎同学非常认真地:“好的,那我就开始研究《易经》了!”

然后留下已经晕菜的老师,走了。

但是他可没过完嘴瘾就算了,他开始行动了,好在徐家书是不缺的,很快,徐灵胎同学就抱出来了一大摞的注解《易经》的书籍,放在自己的桌子上,然后像一个研究生一样,开始写关于《易经》的论文。

这个同学真的很不寻常啊,也不知道是谁教给他的这套学习方法,其效果之好出人意表,有小孩的看官和自己正在苦读的看官您注意了,我要在后面讲述徐灵胎同学的这种学习方法,其威力之大难以形容,您若是领会了,那么他日蟾宫折桂,又焉知不是您呢?

让我们睁大眼睛看着吧,徐灵胎同学令人瞠目结舌的表演开始了。

在把《易经》已经领会得差不多的时候,十几岁的徐灵胎同学开始对老子的《道德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回­干­脆不用问老师了,自己来吧,于是他又找来了有关《道德经》的各家注释,开始研究,有问题不懂的就翻这家注释看看,再翻那家注释看看。但并不是这样看就算了,他决定开始着手自己注释《道德经》。

我的天啊,各位看清楚了吧,我们的徐灵胎同学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写书了,他是一边学习一边写,学完了,也写完了。

反正他也不着急,一天写点儿,一天写点儿,这本书一直写了二十年,然后出版了,被收入《四库全书》。

《四库全书提要》评价到:“其训诂,推求古义,取其上下贯通者;其诠解,主乎言简意赅……在《老子》注中尚为善本。”

您可别误会了,千万别认为他这二十年什么都没­干­,光在这注解《道德经》了,如果这样,那就不算是天才了。

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对他说:不要仅仅盯着文科那点东西,要学习一下理工科,我看水利工程这个专业就不错嘛,你可以研究一下。

徐灵胎同学正有的是­精­力不知道往何处用呢,听了父亲的话后忙问:“水利工程有什么用呢?”

徐父:“当然有用了,水利工程可以使更多的农田得到灌溉,可以防范洪水,其用大矣!”

徐灵胎同学很高兴,原来水利工程如此有用!于是又拿来了成堆的水利工程专业的书,开始狂读,然后写关于水利工程方面的论文,很快颇有心得(看官中如果有学习这个专业的可以私下里和徐同学交流一下)。

二十岁的时候县庠入泮,补诸生。也就是这个时候,突然对武术产生了兴趣(估计是晚上偷着看武侠小说了),加上自己的身体弱,于是开始拜师学习武艺,两年以后直练得一身武艺,熟练地掌握了散打呣子枪棍技击之法。还试着练习举重,从轻的东西开始举,每天增加,后来能举三百斤巨石。当时没有奥运会,否则徐灵胎也很可能来试试举重。

同样是在二十岁的时候,又用了半年的时间,系统地学习了天文学,学习的方法同样是把汉晋以来的天文著作拿来,一边研究一边找星星,于是徐家的人就经常发现一到晚上徐灵胎同学的眼睛就开始放光,拿着书跑到庭院里,对照着书本开始在天空中寻找星星。

大家不要以为徐灵胎同学找到星星就算了,那种层次太低级了(当然,现在不是一定级别的天文爱好者基本上这个级别也都做不到),他还考证了各个星星的运行状态,“经度行次”,也就是说,真正系统地研究了一下天体的运行状况。

传说中的“夜观天象”的功夫就这么练成了!

【这才叫学习方法】

估计您该晕了,这位爷这根本就不是向着医学家的方向发展的啊,该不是写错人了吧?

是啊,按照这样的课程安排来看是好像和中医不搭边儿了,我以前学习中医的时候也只知道徐灵胎是清代著名中医学家,等到后来看到他的学习经过也是目瞪口呆,更离谱的是,有一次偶然翻中国音乐史,看到其中写着:中国古代音乐家徐大椿(徐灵胎),我更是诧异不已,仔细一看,他的音乐著作《乐府传声》在中国古代音乐史上还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有搞水利工程的同学可以帮助考证一下,估计在中国水利工程史上这位徐同学也该有个位置。实际上终其一生,他都在搞水利工程,为当地的老百姓造了许多福。

不但您晕,我也晕啊,做学问做到这种所向披靡、无往不利、落地开花、处处结果的地步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难道这个人是个天才吗?难道他有什么学习秘诀吗?

为了解开各位心中的这个谜团,现在让我们来连线前方记者,采访一下相关教育专家,请专家帮助分析这位徐同学的学习秘诀。

教育专家:“感谢给我这个机会,这位徐同学在学习的过程中之所以如此顺利,是由于他应用了现代教育理论中的自主学习的理论,这种自主学习的理论目前在欧美等发达国家被广泛应用,不知道徐同学是怎么搞到这种秘诀的。”

记者:“那么请问,什么是自主学习模式呢?”

教育专家:“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咱们打个比方来说吧,这传统模式在传授知识的时候,那就是一个‘灌’字儿,就是老师狂讲,同学狂记,然后回去狂背,最后狂考,这路讲法儿老师讲十成,学生记住往大了说也就是十成,一般铆足了劲儿记住有个七八成就不错了,而且往往不会举一反三地应用,而美国的学校也讲,但是课后让你写有关这个知识的论文,你自己去查阅资料,然后把资料搁到你的论文中,这与徐同学的学习方式比较类似,这样论文写完以后,估计你翻阅的资料已经大大地超出了老师讲的范围,老师讲的是十成,你翻阅的资料甭说十成了,可能已经是三十成四十成了,就是说,你会举一反三了,有论文做得好的同学,可以说已经就是这个行业的专家了。美国的教育基本以此为蓝本,幼儿园给小朋友留的作业就是回去写关于大鲸鱼什么的论文了,小朋友和家长去图书馆检索,上网检索,最后写完论文后连鲸鱼的叫声、种类、分布规律等等全都了解了,就是说小学前就已经会自主学习了。在澳大利亚文科硕士研究生的作业基本上每周都是两公尺厚的书籍,回去自己翻去。”

记者:“那么,两者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您能给仔细谈谈吗?”

教育专家:“这个问题问得好,记者小姐,您总是切中要害!自主学习模式应用的是构建主义的思路,也就是说要由学生自己来构建自己的知识结构,这样知识是你自个儿的,因为你是在应用中学会的,现在构建主义教育思想占欧美教育的主流;而在灌输式教育体系中,知识是老师的,你在背的过程中并没有应用,所以会忘记得很快,等到真正应用的时候,要再翻一遍书,再走一遍构建主义的道路。”

记者:“好的,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各位,今天我们专家谈的什么什么主义的教育思路非常重要,这帮助我们理解了徐灵胎同学为什么学习效果如此之好,各位如果也能掌握了这个秘诀,相信一定会功力大增!好的,现在返回主播。”

各位听明白了吧,原来徐灵胎同学成绩突出,是因为人家方法好啊!不过我倒是对教育专家的论点有点不同意见,说这个构建主义的自主学习模式是欧美教育的主流,好像是他们发明的似的,实际上我们的徐灵胎同学早在清代不就开始搞了吗?建议徐灵胎同学回去写个教育学论文,论述一下我国清代的构建主义萌芽。

【重大的打击】

让我们再来看看徐灵胎同学吧,二十几岁的他已经比较有学问了,而且八股文作得也不错,似乎应该走上科举之路了。

这个时候,古代医生成长过程中一再出现的悲剧再次上演。

徐灵胎的家人开始患病了。

徐灵胎一共哥五个,他是老大,他的二弟叫如桐,三弟叫如彬,四弟叫景松,五弟叫景柏。

先是三弟病了,家里一片忙乱。请来了很多著名的医生,给看病开方。

徐灵胎好奇地看着这些医生看病,他的眼睛睁得很大。

医生们开出的药方,在煎煮的时候,徐灵胎都要亲自动手,这个时候,他对中医有了直观的认识。

接下来,他的四弟景松、五弟景柏也都病了。医生们手忙脚乱,水平的不足显示出来了。

很快,四弟、五弟病故。

然后父亲因为过度悲伤,也病倒了。

最后三弟也病故。

什么是悲剧?就是美好的东西在你的面前瞬间被毁。

生气勃勃的徐家五兄弟,现在只剩下孤单单的徐灵胎和二弟两个人。

往日热闹的景象成为了过去,不会再有兄弟间欢笑嬉闹的快乐场面。

面对着空空的庭院,徐灵胎的心里满是悲愤。

医术,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这种学问是如此之难吗?

这些医生以这样的医术行医,世界上不知道会有多少兄弟失去手足!

难道历代的医术都是这样的吗?还是现在这些医生有问题?

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对难题有着执著的探索­精­神的徐灵胎觉得全身上下都紧张了起来,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不知道有多少人还会在糊里糊涂中失去生命!

于是,他决定一定要把医学的问题搞清楚!不弄清楚决不罢休。

就这样,他这架功能极其强大的学习机器重新开动了起来,目标是:医学。

这架机器一旦开动,雷霆万钧。

从此,中医历史上多了一位了不起的中医批评家和中医学家。

他如一阵狂风,摧枯拉朽,向中医界的某些腐朽之处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中医应该怎么学啊?中医可是很难搞的一门学问啊,别担心,如何学习是人家徐灵胎特擅长的东西,人家还是采取的这个策略——自主学习,他把家里的书翻了个底儿朝上,找出了全部的医书,嘿,还真不少,于是拿出《难经》,还是那个路子,找来各个学问家对此书的注释,然后参照这些书籍,开始自己写一本注释《难经》的书。

当徐灵胎同学抱着厚厚的参考书走过厅堂的时候,家里人都知道他要­干­吗了,纷纷问:“灵胎,又要写书了?”

徐灵胎同学低头默默地走过,眼里闪着为弟弟们复仇的光。

《难经》是本什么书呢?它是把中医里面的一些基本问题,用提问与回答的形式总结出来,共八十一难,徐灵胎先是看了一段时间的这本书,发现里面有些问题,“此书之垂已二千余年,注者不下数十家,皆不敢有异议,其间有大可疑者”,于是就用《黄帝内经》来做参照,参考各家,对《难经》进行注释。还是那个路子:起点特别的高,从写书开始学(这话写出来特别扭,没这么­干­的),一边写一边学,等写得差不多了,也学得差不多了。

这本《难经经释》在他三十五岁的时候出版了,此时的徐灵胎对中医的了解估计已经比其他的同志强了。

然后他还很不满意,击鼓再进,又顺手注释了我国最早的药物学专著《神农本草经》,也不能说叫注释,应该说是对《神农本草经》中一百种他比较熟悉的药物进行了研究。

这本书后来也出版了,叫做《神农本草经百种录》,是在他四十四岁的时候出版的。

后来他快马扬鞭,在取得了丰富的临床经验以后,又写了著作若­干­。

我一直觉得写其他的医家比较容易,写这位徐灵胎比较困难,不知道怎么下笔,这位徐同志的路子鬼神莫测,与别人大相径庭,学习什么东西也没见他怎么着,就会了,而且还成了专家了。

别人都是拜个老师吧,我还可以写写师生情谊什么的,到这位徐同志,好嘛,整个一个拿着书自个儿琢磨,如果写,我只能反复地写着一句话:“夜深了,他还在拿着书思考着,脑中灵光闪现”,别的基本什么都写不出来。天啊,我怎么选了这位高人来写啊!

他到底是在多大年龄的时候开始成为一个能够看病的医生的,到现在大家也没搞清楚,反正没几年就成高手了,但如果真的按医生的标准来衡量,他又似乎一辈子都不是医生,因为他一直在搞政府的水利工程,看病是业余爱好,谁有病了就找他看,似乎也不怎么收钱,有时候还自己搭钱进去,比如后来那位江南大才子袁枚来看病,病还没看呢,徐灵胎先搭上了自己家那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煮了给人家下酒吃了,外加酒钱若­干­。

从他写东西的内容来看,在他四十岁的时候,他对中医的理解已经很牛了,并且这名气也已经很响了,当时一个著名的医学大碗儿尤在泾写了一本叫做《金匮要略心典》的书,就是请徐灵胎来写的序,如果当时徐同志的影响不大的话,这是无法想象的。

而且从这个序中观察,徐灵胎对中医的理解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比如他就指出了《伤寒杂病论》中的方子不都是张仲景创的,“其方亦不必尽出仲景,乃历圣相传之经方也,仲景则汇集成书,而以己意出入焉耳”。这种认识较中医界一味尊崇的风气则更加深刻与客观。

【长袖善舞】

徐灵胎同志难写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该同志长袖善舞、四面开弓,总是同时做好几件事情,而且这几件事情还互不相­干­,让我这个习惯于一竿子叙述到底的后辈无法兼顾,比如说吧,三十二岁的时候,本来这边好好的学着医学呢,突然听说县里面要修运河,徐灵胎同志就开始高兴了,这是好事啊,为百姓造福啊,心里感到很痛快,还为此多喝了几杯小酒。

徐灵胎就是这么个热心肠的人,对老百姓好的事情,没有不乐意做的,这是其他同志们的客观总结。

可是,等到听说了修整的方案,徐灵胎觉得有些问题。

毕竟是专业学过的,比起县衙门里那些业余水准的师爷们还是要强了不知几倍,很快,徐灵胎就看出了问题,于是把中医书往旁边一放,研墨、铺纸,开始给县太爷写信。

看来人家徐灵胎同志是真有学问,信写的是条条在理。

原来县太爷的意思是,在运河里靠近堤坝的位置挖,越深越好。这也不知道是哪位笨蛋出的主意,反正确实省事,距离岸边近好挖啊,挖完了土往旁边一放就可以了。

徐灵胎写信告诉县太爷,您被蒙了,千万不能在堤坝边上挖!这样水来了冲来冲去这个堤坝就容易毁了,现在您省事了,到时候您还得修!

还有,挖深是为什么?是为了运粮的大船走啊,您见过什么河两边深,中间浅,大船贴边走的吗?

县太爷看信也傻了,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啊,那小徐同志你说该怎么办呢?

徐灵胎又说了:应该在河的中间,远离堤坝的地方挖,从那个地方取土,不用挖那么深,因为河中心本来就深些嘛,这样就省力气了,大船走河当中,小的船走两边,多好啊,而且您别忘了,这样堤坝也安全啊,不用担心被水冲垮了。

县太爷一想,也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嘿,这位小徐同志有两把刷子啊,这样吧,打今儿个起,县里面有什么水利的工程,你就帮助参谋参谋吧!另外,前面那个主意是谁给我出的?拉出去打个二十大板,如果以后还出这样的主意就把你的劳保给扣了!

结果是,这个工程下来,“工省三成,塘以保全”。

我说过,这位徐灵胎是位两面开弓的同志,按照一根筋的路子写他是不行的。他这边水利工程搞得热火朝天的,您想我就­干­脆好好写写他,都是怎么搞水利来利国利民的吧,您转过身来一瞧,他这边又给人看上病了!

这天,徐灵胎同志在县衙里,感到很不爽,因为东山那边的一个搞水利的同志(东山水利同知),把徐灵胎的水利书给借走了(借余水利书),按说是好借好还啊,可这位兄台,一去不复返,跟没那回事儿似的,托人带了几次口信,都装不知道,徐灵胎这回决定亲自出马,跑到东山那边去跟他要,唉,早知道不借他多好啊!

徐灵胎同志坐着小船到了东山,取回了书,刚出东山的衙门,只见一个人影飞似的扑了上来。

大家都吓了一跳,但见来人扑通跪倒在车前,口中大喊“救命”。

徐灵胎心里纳闷,我又不是县太爷,有什么冤屈对我讲没用啊,找错人了吧您呐!

来人高喊:“没错!找的就是您,我不是来告状的,我是来要救命的仙丹的!”(我非告状,欲求神丹夺命耳!)

徐灵胎这才松了口气:“是啊,告状找我也没用啊,怎么着?谁病了?家在哪里?”

“家就在衙门口对面,人已经死了三天了。”

徐灵胎差点没打马车上掉下来:我晕,这人都死了三天了!还来找我!

“您听我说啊,本来都死了三天了,等要入棺的时候,死者的眼睛和嘴突然动了一下(方欲入棺,而­唇­目忽动),都说您能起死回生,您就帮忙救人一命吧!”

徐灵胎心里话:这回该我喊冤了,这都哪位造的谣啊,说我能起死回生,这不是害我吗?!

来人一看徐灵胎犹豫了,就拼命地磕头,搞了一脑袋的土。

徐灵胎这样的古道热心的人哪儿受得了这个啊,一想,死者的眼睛和嘴动了一下,也许还真的有可能没死?

“得,你也甭磕头了,快起来,我随你去!”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死者的家,徐灵胎诊视一番,又刻意将手放在死者的胸口,果然感觉有一丝暖气,本来想推掉不治的,当他手在胸口摸到暖意后,心里开始有了谱了,于是对家属说:“我的神丹在我的小舟里呢,你随我来拿吧。”

患者家属乐坏了,果然有神丹!

于是乐呵呵地跟徐灵胎回到了舟里,徐灵胎哪儿来的什么神丹啊,就是一种叫做黑神丸的成药,是用来“产后安神定魄去瘀生新”的,是活血化瘀的功能,主要成分是陈墨,我们的徐灵胎就给患者家属拿了两丸,告诉他们回去用水化开,给患者服下。

徐灵胎心里琢磨啊,他认为这个患者不过是瘀血冲心,昏迷过去了而已,此药虽然不是治疗这个病的,但应该是对证的。

虽然到底能不能救活,徐灵胎心里也不是完全有把握,但值得一试。

结果药服下去以后,这个患者就活过来了。

这事儿,徐灵胎想起来也后怕啊,他说,对这些急救的药物:“医者苟不预备,一时何以奏效乎?”

有的时候出差,也会碰到各种患者,那天出差到扬州,乘着小舟路过苏州,肚子饿了,得上岸吃饭啊,就叫船家把小舟停到桐泾桥边,然后上岸。

谁也没有想到,这船停的位置,正好是挡在一家人的门口。

这家姓倪,是以卖柴火为生的。

此刻他们家的老爷子已经病危,家里人看病人已经不行了,就哭哭啼啼地开始准备后事了。

船家恰巧看到了,可怜不过,就跟人家说:刚上去吃饭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徐灵胎,你们还不赶快求求,没准儿能活呢!人家刚救活了一个死了三天的!

徐灵胎可真冤啊!

倪家的儿子一听,有这么巧?我们已经听说过这事儿了(谣言传得真快啊),这位高手请都请不来啊!天哪,我老婆昨天烧的香还真灵哩!

晚上的时候,徐灵胎回来了,正要登舟,倪家的儿子拦住了他,“哀泣求治”。

徐灵胎听完,二话不说,进了屋子来诊视患者。

诊视的结果是,这个患者患的是伤寒,已成阳明腑实之证,应当用泻下之法,但是由于没有使用,结果邪热内炽,“昏不知人,气喘舌焦”。

徐灵胎说:“这是大承气汤证啊,就用原方,不必加减!”(大承气汤是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中的药方,主要功能是通过泻下来清阳明腑实之邪热与燥结的)

然后提笔写了大承气汤的方子,告诉患者:“喝了一付药如果大便没有泻出来,就接着服,一旦患者泻了,就千万不要再服用了!”(一剂不下则更服,下即止)

然后登舟,扬帆而去。

当在扬州办完了事儿,回来仍旧路过苏州。

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巧的是,小舟仍然停在倪家的门口(不知道是不是船家故意的)。

再看倪家老爷子,正扛着柴火­干­活呢,“其人已强健如故矣”。

一家人忙拜谢徐灵胎。

徐灵胎微微点头笑了笑,又踏上了归途。

水波中,小舟已经荡出好远了。

还可以依稀看到一家人在那里招手呢。

多年以后,当徐灵胎在记录这则医案的时候,还在感慨,张仲景那个时候的古方,如果方子与病、证相吻合的话,那效果真是如神啊,可是周围的医生往往不会用,就是因为总是不能塌下心来认真地阅读《伤寒杂病论》啊。

【不把上级当领导】

各位看官,您看我写他诊病写的热闹吧,实际上我们的徐灵胎同志忙里偷闲,一转身,又去搞水利工程去了。

因为政府又要修整运河了。

这次是大修,不仅仅是县里的小动作了,声势浩大的很。

徐灵胎听说后,心中又兴奋了起来,政府终于要为百姓做好事了。

于是也兴致勃勃地赶到了现场,看看各路修河大军云集的大场面(估计他是代表县里面来的)。

果然是大场面,督办大员的气魄很大,指挥得挥洒自如。

看到那些运河上泄洪用的涵洞,督办大员手一挥:全部给我填死!

徐灵胎差点没一头扎到河里去,把泄洪涵洞堵死?别是我听错了吧?

忙问问别人,别人告诉他:您的听力正常(看来古代也有很多拍脑门做决策的官员)。

徐灵胎急了,这不是开老百姓的玩笑吗?于是跳将起来,直奔督办大员。

同事们吓坏了,忙死死地拉住他:疯了吧你,这是朝廷派来的督办大员!人家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不想在圈里混啦!

徐灵胎:我就是不混了也不能让他这么胡来啊,这里关系着周边四个地区的百姓安危(此四府咽喉),能说堵死就堵死?不行,我得让他收回命令!

大家直吐舌头,得,您自个儿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徐灵胎直奔督办大员,直指堵死涵洞的错误。

督办大员哪儿下得来台啊:你哪位啊,这么跟我说话,我下的命令就是朝廷的命令,你算老几啊?

徐灵胎见人家不听,好,你给我等着,我虽然是一介草民,但我说的是真正的道理,我还有一支笔,你就给我等着吧!

一转身,腰杆挺直地走了。

徐灵胎回到家里,再次铺好纸,又拿出笔,开始狂写。

于是,一封封上访信如同一支支利箭,从徐灵胎的家中­射­了出去。

好嘛,这位督办大员还没反应过来呢,身上已经和刺猬差不多了。

好在政府里也有为老百姓考虑的官员,各级领导开会一讨论,人家徐灵胎说得有道理啊,这泄洪涵洞堵死了,大水来了怎么办啊?我们不也得喂鱼了吗?

于是,这个堵死泄洪涵洞的命令就被取消了。

徐灵胎同事们吐出的舌头这才缩进了口中。

徐灵胎同志也感觉很爽,转身又给人看病去了。

我说过,这位同志长袖善舞,我只能尽力把事情按照医学和水利工程两条线索来叙述,如果再把他在音乐方面的杰出工作,还有勘探地理方面的一起搞进来写,这事情就乱了,您看着也一定发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写到这里,我就代替大家一起问一个问题吧,这位徐灵胎同志到底想­干­什么啊?难道他真的是个天才吗?

如果按照我这么写下去,那他在我的笔下的确就被塑造成为了一个天才(反正从各种资料来看他也的确是个天才),他兴致勃勃、在各个领域都是专家、他凡事必出头、他紧张忙碌,他成了一个永动机,他成为了一个文艺作品中的典型人物。

但这些似乎又都是表面现象,凡事都总是有缘由的,他的动力在哪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让我们来仔细地琢磨一下吧。

首先,从他的­性­格来看,这位徐灵胎绝对是一位热心肠的同志,他长得身材魁梧,宽宽的额头,上了岁数后还留了一缕长须,有练武之人的侠义之风,好打抱不平,看见不合理的事情非管不可。

以上是从­性­格方面来分析,但是并非所有的侠义心肠的人都像他这样学问特好,更多数的人都走上了好勇斗狠的道路,动辄掀桌子亮兵器,一言不合便动手,最后成为了武侠小说人物的原型,其结果往往是在各种比武的场合中挂了。所以,我们还要从其他方面找原因。

让我们来看看徐灵胎学习的最初阶段都学了些什么吧。

像大多数的人一样,他学的是如何写八股文,主要是以四书为学习内容的,这四书大家都熟悉,就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里面讲的都是应该如何做人的道理,可能一般人、通常的书呆子学了有的会成为死读书本的典型,但像热血心肠的徐灵胎不但没有读死书,反而把书中­精­细的道理都理解了,成为了他做人的准则。

估计徐家对四书中的《孟子》情有独钟,因为徐灵胎同学的父亲,徐养浩同志的名字就出自《孟子》中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所以徐灵胎同学也深受影响,那么孟子的思想是什么呢?

这位孟老先生的一个重要思想就是重视老百姓。

徐灵胎深得其要。

我们纵观徐灵胎的一生,凡事没有不从老百姓的角度出发的,为人看病,那是因为老百姓病了,诊病可以解除老百姓的痛苦;兴建水利,那是因为水利可以使老百姓得以丰收,家园不必被水冲垮。袁枚记载他:“葬枯粟乏,造修舆梁,见义必为”。也就是说他平时为人就是这样,别人家丧葬没有钱了,谁家的粮食没了揭不开锅了,他都觉得自己的心里难受,能帮忙的一定出手;乡里修造了桥梁道路的,此类方便百姓的事情,他是见义必为。

他对朋友讲的是个“忠”字,对家里的父母讲的是个“孝”字,他之所以还研究了一下音乐,那是因为他的母亲年龄大了,眼神不好,他就花钱聘了昆曲演员为母亲唱戏来让母亲开心,他觉得演员唱得需要改进,就捎带地研究了一下昆曲,结果研究成了音乐家,实际上全出于一片孝心。

这份孝心有多大,您自个儿衡量一下吧。

这就好比说是您的母亲就喜欢商店里的那个雕刻工艺品,您就说了,妈,他们雕刻的那个还不够好看,我给您雕吧,然后您就为了母亲的欢欣开始狂雕,结果废寝忘食,天长日久,雕出来东西一看,您都够雕刻家了。

您说这份孝心有多大吧。

人家袁枚是大学问家,他总结得好,他说:“《记》称德成而先,艺成而后。似乎重德而艺轻。不知艺者也,德之­精­华也;德之不存,艺于何有!人但见先生艺­精­伎绝,而不知其平素之事亲孝,与人忠,葬枯粟乏,造修舆梁,见义必为,是据于德而游于艺也!”

得了,我啰嗦了半天的事情,人家袁太史几句话就给解决了。

就是这样,如果单单看历史文献的记载,那么这位徐灵胎就是一个天才,太潇洒了,纵横驰骋,挥洒自如。但是如果您切入这些文献的内部,你就会发现,所有这些一切表面现象的内核是一个人的德行,如果这个人怀着一颗仁慈的心,具有高尚的品德,那么,他所做的所有的这一切就都是合理的了,他不但不会觉得自己太忙了,还会觉得自己忙得不够——怎么时间不够用啊!我们就不再会说他天生就是一个天才,而只能说他为了心中的信念,把自己逼成了一个天才。

这就是隐藏在纸面下面的真相。

如果没有这些道德层面的内核,那么我觉得我是在写一个­精­力过剩的躁动狂。

而有了这些内核,我才感觉自己是在写一个正常的人。

一个心中充满了信念的正常人。

有了这样的认识后,让我们再来看看徐灵胎是如何给人诊病的吧。

【这个医生很特别】

这一年的夏天,天气尤其的热。

江南之地,更是热得让人难以忍受。

有的时候在太阳下走一段路,仿佛都能被热昏过去。

有个叫毛履和的人,他的儿子毛介堂病了,是因为感受了暑热而病,这种病在中医里面是归入温病的范畴内的,当时身上发热(暑病热极),大汗不止,但是脉搏微弱,四肢冰冷(脉微肢冷)。

这时候把徐灵胎请来了。

徐灵胎来了一看,前面的医生判断是热证,仍然在使用清热的药物呢。

没错儿啊,这么大热的天儿,当然是热病多了。

徐灵胎诊断后,告诉患者的父亲毛履和:“的确是暑病,但是你的儿子的阳气马上就要消失了,应该赶快用人参附子之类的温热药物来回阳救逆!”(这一幕看着眼熟,在李东垣诊病的时候也出现过)

毛履和听了,面有难­色­,小声嘀咕:“人家医生都说了是温病了,应该用清热之药啊。”

可见此时温病的概念在老百姓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

徐灵胎急了:“这是温病没错,可是温病也有变证啊,病情变化了,药物也要随之变化啊。”

这位毛履和还是觉得不对:“您看这患者身上还发热呢,还出汗呢!”

徐灵胎可真的急了,因为病情正在变化啊,他走上前,抓住毛履和的衣服,瞪着眼睛说:“我们是朋友啊,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管(辱在相好,故不忍坐视),如果我没有把握的话,又怎么敢随便拿这种病重的人来做试验呢(岂有不自信而尝试之理)?”

毛履和被吓呆了,傻傻地望着变得陌生的徐灵胎。

徐灵胎接着说:“如果您不相信我,那么患者服了我的药后,假如死了,我情愿以身偿命!”(死则愿甘偿命)

这不是徐灵胎好打赌,而是因为病情太急,迟则晚矣!故徐灵胎置个人的利益于不顾了!

好说歹说,才劝患者的家人同意,把药给患者喝了。

结果是一付药下去,患者的汗就止住了,四肢也暖过来了。

然后徐灵胎再调换了方药,最后用了十天的时间,这个患者痊愈了。

徐灵胎在医案里记录的他诊断的依据:“苟非脉微足冷,汗出舌润,则仍是热证”,清末著名温病大家王孟英在后面评注道:“舌润二字,最宜切记”。

学习中医的朋友可以详细体会一下。

后世的王孟英很喜欢徐灵胎,对徐的医案爱不释手,一方面是因为学问,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是古道心肠的医生,在王孟英的行医生涯中,也多次出现过在危急情况下愿抵命来救治的事情。

这是一种让人感动的医生。

这是获得了至高的境界的医生,有了至高的境界,让他们获得了至高的医术,有了至高的医术,他们才能做出如此至情之事。

他们做得都是小事,也就是给人看看病的,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他们的身上,有某种东西,让人的心里觉得感动。

这种境界还体现在他对待金钱的态度上。

这一天,苏州市里又来人请徐灵胎了。

徐灵胎跟着来人就上路了,患者的家还比较好找,就在当时苏州衙门的旁边,姓杨。

出了什么事儿呢?

原来这杨家的儿子是个浪荡公子,都三十多岁了,还不务正业,整天往那个烟花柳巷里钻,这不,前些天又偷了自己父亲的一千两银子,跑到妓院给花光了(以狎游私用父千金),事情不知怎么就暴露了,把这个杨老爷子气的,给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通打,这位杨公子本来就又丢人又现眼的,再加上这么一顿打,郁火没处发泄,就病了。

病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症状呢?先是有点儿像感冒似的,然后­精­神不振,身体感觉沉重。

先请了位医生,这位先生一看,这是个大虚之证啊,于是就用大补之药,方子里面每天都有人参三钱,结果病不但没好,还把身体搞得硬的像尸体一样(身强如尸)。

这下可坏了,这杨家上下以为这位杨公子要挂了,就悲痛万分,杨夫人还痛责杨老爷子,儿子不就花你点儿钱嫖了一下吗?至于打成这样吗?

杨老爷子没办法,只好请来了徐灵胎,心想,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徐灵胎到了杨宅,一进内室就被吓了一跳:一家人正围在窗边痛哭呢,跟遗体告别似的。

徐灵胎还得劝:别这样啊,我还没诊脉呢,大家先强忍悲痛,等我诊完脉再说吧。

于是众人让开,徐灵胎诊了脉。

然后又按了按患者的身体,发现他浑身上下有许多的痰核,在皮肤里,肌­肉­外,有大有小,上千个吧(大小以千计)。

诊完以后,徐灵胎哈哈大笑。

当时杨家上下都晕了,有几个手快的已经捡来砖头准备扁徐灵胎了。

徐灵胎把脸转向大家,问:“你们都是在哭他要死了吧,现在你们可以到边上的衙门里,把行刑用的大板子借来,再打他四十大板,他也不会死的。”

杨夫人已经气得大脑短路了,杨老爷子强忍着表示不相信,说:“我儿子,现在他吃人参的钱已经有一千两银子了,如果能痊愈了,我愿意再出一千两银子作为给你的酬金!”

徐灵胎止住笑容,淡淡地说:“这种许诺可以打动别人,但是对我没用,我就是尽我的道义而已。”(此可动他人,余无此例也,各尽道而已)

杨老爷子一看,这位说话不同寻常啊,看来心里真有东西。

于是冷静下来:请先生开方吧?

徐灵胎开了些极其平淡的清火安神的方子,然后用一种神秘的粉末药物来冲服。

大家都傻了,这么简单的方子,能行吗?

先别议论,或许行呢,没看见人家有那种神秘的粉末秘方吗?

徐灵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

三天以后,患者就可以讲话了。

五天以后,患者就可以坐起来了。

一个月后,患者就行动如常。

真是神了!杨家老小喜出望外,正好赶上牡丹花开的季节,杨家的牡丹花开得也分外地好,于是杨家的亲戚组织了一次赏花宴,也把徐灵胎给请来了。

在宴会上,徐灵胎同志郑重地提出了诊费的问题。

他对杨公子说:“你服用了一千两的银子买人参,使得病重了,服了我的粉末药却康复了,我的药的本钱能不给我吗?”

杨公子的舅舅急忙说:“当然要给的喽,您就说个价吧!”(必当偿,先生明示几何)

徐灵胎微笑着说:“使病情加重的药的价值是千金,我的去病的药的价格当然要翻倍了。”

杨公子吓得差点打椅子上翻过去——嫖妓用了千金,人参用了千金,这又来了两千金!我不活了!(病者有惊惶­色­)

徐灵胎看到杨家张皇失措的样子,安慰道:“别害怕,逗你们玩儿呢,不过八文钱而已。”

大家又傻了:“啊,什么秘方这么便宜啊?”

徐灵胎:“萝卜籽啊(中药叫莱菔子),还有些服剩下的,大家可以看看。”

于是从兜子里拿出些剩下的莱菔子,大家纷纷抢过来看,果然是萝卜籽啊。

大家纷纷大笑(杨公子的笑一定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从两千金降到了八文钱)。

原来这位杨公子身上的痰核,都是误服人参后,一身的痰邪(这是中医里特殊的概念,中医称体内液体不正常地黏稠者为痰,与平时吐的痰不是一回事)被补住凝结而成,服用莱菔子半年后,全身的痰核方消。

(注:莱菔子炒用药­性­下行,可以消食除胀,降气化痰,生品药­性­上行,可涌吐风痰。朱丹溪谓莱菔子治痰,有“冲墙倒壁之功”,意其力大。)

其人­性­情至真若是,本来确实可以奇货可居的事情,却淡然处之,还颇为有趣地逗逗那些有钱却仍小气的富贵人家,真是爽啊。

【批评家是怎样炼成的】

我在前面说过,我把徐灵胎划入中医批评家的队伍中,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这么想。其实他对某些名医的怀疑从他弟弟的治病过程中就开始了,后来,随着他自己的阅历日深,他越发地发现了一些问题,尤其是在他给人看病的过程中,总是会碰到一些被庸医治坏的患者,所以他的怀疑与愤怒与日俱增,最后终于无可抑制了。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批评家徐灵胎是如何炼成的吧。

首先,让我们来分析一下为什么偏偏是徐灵胎成为了中医批评家?

是啊,天下古往今来的中医那么多,为什么只有这个徐灵胎这么突出呢?

我的答案之一是:首先因为他不是圈里人。

许多事情,自己如果身处其中那是看不清楚的,有的时候糊里糊涂地就随波逐流了,可是如果您身处其外就不一样了,您可能看的特清楚,哪件事好哪件事坏的。

长期以来,中医是有圈子的,大家互相维护着,互相担待着,有时候这是好事儿,有的时候可就不一定了,比如说有位患者,前面那个医生没看好,患者到您这来了,您也别说是前面那个医生的毛病,千万别互相骂,因为没准哪天某个患者您没瞧好,他又跑到前面那位医生那里了,这如果要是结过梁子,那人家可就不一定说出来了。

如此之类的事情很多,所以中医不擅长自我批评,您什么时候瞧见哪位中医怒火冲天地骂前面的大夫了?一般的老中医都是慈眉善目的,即使您抱怨,说前面给我瞧病的那位大夫不怎么样,吃了两个多月了还没见效,这位老中医也都是笑眯眯的:方子开的还行,就是火候上……然后微微一笑,谁都不得罪。

过去圈子里这些事情讲究着呢!

正因为我们这位徐灵胎他不是圈里的人,人家归水利部管,所以他可以不用顾忌地批评别人,而且,同时也可以看到一些大家看不到的东西,所以他的角度比较特殊。

徐灵胎同志等于是打入中医圈内部的圈外人。

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

有一天,有位大官的公子,觉得自己身体搞得太厉害了,这么下去可不行啊,该保养一下了,就请来了两位专家,来专门请教一下养生的问题。

两位专家一位就是徐灵胎,另一位就是一个圈里的老中医。

徐灵胎步入这位公子家大门一看,嘿,这个气派啊,雕梁画栋的,真是有钱。

等两位落了座,大家先是客套了会儿。

然后这位公子进入正题了,他很虚心地请教徐灵胎:“先生,这次我把您请来,是想麻烦您件事。”

徐灵胎看人家真虚心,也挺客气地回答:“什么事啊,尽管说。”

贵公子:“我想向先生要一下长生不老之方!”(向余求长生之方)

徐灵胎差点儿打椅子上跌倒,气得鼻子都歪了,心想:这位白痴吧?

这样想着,嘴上也没客气,就回答说:“公子您的问题真的不同寻常,这样吧,您先帮我找到一个长生不老的人,给我看看,然后我再帮您配一个长生不老的方子,如果您没法儿找来长生不老之人,那我的长生不老之方也就没法儿弄了。”

这位贵公子听了很高兴,就开始想身边哪位是长生不老的呢?打街坊邻居开始想,想出好几十里地了也没想出来,这就开始翻白眼了,很不高兴(其人有愠­色­)。

于是就把那位老医生拽到了一旁,又跟这位老同志讲:这位徐灵胎很不够意思,­干­脆,您就把长生不老之方给我吧。

老医生也没谦虚一下,就把长生不老之方给了这位公子。

于是这位公子回到大堂,手里拿着这长生不老之方,来气徐灵胎来了:“这长生不老之方人家老先生已经给我了,你还真小气,这有什么吝啬的啊?我给报酬啊。”(乃傲余曰:长生方某先生已与我矣,公何独吝也?)

徐灵胎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心想我不是做梦吧:“那您把这长生不老之方让我见识一下呗?”

贵公子:“看就看,我可比您大方,拿去看吧!”

徐灵胎接过来一看,原来都是些血­肉­有情的温补之品(估计一定包括些鹿鞭驴鞭之类的),只是故意把制作方法搞得非常的复杂,使得看上去很不同寻常罢了(估计有找原配的蟋蟀这一项)。

徐灵胎差点喷了出来,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等到没人的时候问这位老先生:“大哥,您的这个长生不老之方,是哪位老大传授给您的啊?太让我开眼界了!”

老同志很惭愧,小声地说:“老弟,你别笑话我,你不是靠行医来吃饭的圈里人(子非入世行道之人耳)。”

徐灵胎:“这跟圈里人有什么关系啊?”

老同志:“凡是富贵之人,什么都不缺,就是怕不能长生不老永远纵欲罢了,所以一遇见名医,就要问长生不老之方,如果不知道这个方子,就显得你学问很低,人家别人都知道,你怎么不知道啊?还怎么混啊,我不是故意要骗他啊,实在是人在圈里混,身不由己啊。”

徐灵胎听了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秘方都是这么回事儿啊!(余因知天下所传秘方皆此类也)

果然,在告辞的时候,贵公子给了那位老医生一大笔银子。

回去以后,徐灵胎同志也没客气,本着批评与自我批评的­精­神,他把这件事写进了他写的书里,书名叫《慎疾刍言》,后来出版了。(这有点儿像现在的记者化妆成小贩打入制造假货的圈子,取得第一手资料后予以曝光)

也不知道这位贵公子在吃了那么多的驴鞭后智商是否有所提高,看了这本书以后是什么感想。

我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位老同志一定很不爽:太不够意思了!这不等于把我的行业秘密给曝光了吗?我以后还怎么给人家开长生不老之药!

可是徐灵胎同志一定是不怕的,因为:我不是圈内人。

成为一个中医批评家的另外一个条件是必须要博学。

也就是说,您看的书必须多,您得见识比别人的广,否则您没法儿批评人家。

看书这对徐灵胎不成问题,他在这方面有严格要求自己的毛病,他在《慎疾刍言》的序言中说他自己在学习了中医以后,看过的中医书“批阅之书约千余卷,泛览之书约万余卷”,这可不得了啦,这句话算是把徐灵胎的成才秘诀都给泄露了!

您说他是怎么就成了天才了?您说他怎么没有拜个老师就成了国手了?人家下了苦功了!人家读过的书,比你专业搞医的人读得都多不知道有多少倍!您说人家能不成才吗?

当时另外还有个名震天下的医生叫叶天士,他比徐灵胎年龄大些,他们算是当时的医界双璧,这位叶天士是圈内人,他和徐灵胎正好是两个路子,他是拜老师出来的,一共拜了十七位老师,尽得其学,终成一代大家,有一次叶天士曾对门人讲:吴江来了一位秀才徐某,“在外治病,颇有心思,但药味太杂,此乃无师传授之故。”后来,叶天士得到了宋版《外台秘要》拿来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又对门人说:“我前谓徐生立方无本,谁知俱出《外台》,可知学问无穷,不可轻量也。”

看到了吧,连专业搞中医的叶天士都有没读到的书,而人家徐灵胎却读了,不但读了,还使用的颇为得力,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人家的见识太广了,批评你几句那是顺手的事情,您就别冤枉了。

而且像徐灵胎这种无门无派出来的最适合做批评家,人家公平啊。

这中医界一直以来有个毛病,就跟这武林有点儿相似,分门派,一见面,您是哪派的啊?搞不好会互相说些过头话,古代有的时候还会互相骂起来,声势很是骇人。

这可就给人家徐灵胎机会了,人家是圈外人啊,人家无门无派啊,所以,人家看得更清楚,他可以把所有人的缺点,一齐都给批评了。

【愤怒的火焰】

成为一个中医批评家的最后一个条件是:他的心一定曾经被愤怒的烈火烧伤过。

这种愤怒的烈火我们一定感觉熟悉,让我们回忆一下,在徐灵胎的弟弟们相继去世后,当他抱着一堆厚厚的书走过中庭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曾经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股火焰我们似乎看不到了。

但是,它们并没有熄灭,它们仍在他的内心深处继续燃烧。

而且,一再被庸医所刺激,最终它们变成了徐灵胎向庸医开火的动力。

说句实话,这种被庸医所刺激的故事我有点儿不愿意写,太伤心了,但是我也本着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态度,还是举两个例子吧。

话说有一天,有人来请徐灵胎来了。

来的人是谁呢?是嘉定的张雨亭。

只见他行­色­匆匆,满脸憔悴,进屋就冲着徐灵胎说:“徐先生啊,帮帮忙,救命吧!”

徐灵胎忙问:“怎么了您这是?急成这样?”

张雨亭说:“我的姻亲家姓施,原来是崇明的,现在住在盘门,他的儿子患上了血痢,这个病可不得了啊,这一昼夜拉了有上百次了,痛苦得要死了!您快去给瞧瞧吧!”

徐灵胎一听,那是病得不轻啊,搁谁这么拉都受不了啊,赶快吧!

于是二人雇了小舟,一路来到盘门。

徐灵胎诊了患者的脉后,告诉家属:“这是热毒蕴结于肠中啊,应当用黄连、阿胶等药来调治。”

于是开出了方子,给患者服后,很快就感觉病去了十之七八分,肚子不再那么痛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于是徐灵胎告别回来了。

等到第二天出诊,徐灵胎看见患者“神清气爽,面有喜­色­”,诊脉后又开了方子,于是就又走了,临走的时候,约好隔一天以后再来。

结果还真的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就来狂风,估计是个小型的台风吧,这小舟水路可就中断了,徐灵胎­干­着急,没办法。

到了第三天水路才通,于是就赶快雇条小舟,到病家去看看。

一进门,徐灵胎就发现这屋子里的气氛不对了。

因为徐灵胎发现这位患者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呢。

奇怪啊,这可与前两天的态度截然不同啊。

徐灵胎就问:“您这两天怎么样啊?”

患者厉声回答:“都是你开的好药,病已经重了!”(用得好药,病益重矣)

然后噼里啪啦故意摔打着手里的东西。

徐灵胎仔细琢磨了一下,没错啊,应该见效了?怎么成这样了呢?

没办法,见患者不理睬自己,徐灵胎又看看患者的父亲,问:“除了我这个药,患者曾经服用别的药了吗?”

患者的父亲面­色­尴尬,低头不语。

好嘛,我们徐灵胎同志长这么大也没被人如此给吊过脸子啊,得,什么都问不出来,那就告辞吧。

刚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两个医生正在往门里进。徐灵胎心里明白了,这是请了别的医生了。

于是就跟这位张雨亭说:“劳您驾,您回头就给我打听一下吧,怎么回事儿,看了这么多病这还是头一回呢。”

没几天,这位张雨亭先生回来了,叹着气对徐灵胎说:“您知道他为什么恨您吗?”

徐灵胎:“为什么啊?”

张雨亭:“他父亲因为您没去,就给他请了当地的名医,结果名医说患者阳虚,不能解毒,就开了人参、­干­姜等药补阳,然后骗患者说这还是您开的那个方子,结果服用后更痛了!所以恨你入骨啊。”

徐灵胎很着急:“果然如此,那么现在患者呢?”

张雨亭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他服药以后,口­干­得像冒火一样,特别想吃西瓜。医生说:痢疾吃西瓜必死。他想喝口凉水,那更是坚决不给喝,于是他就骗书童说要取井水漱口,然后抢过碗,喝了一半,最后号呼两日而死,惨啊!”

徐灵胎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悲愤之情油然而起。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这个人,他有父亲,有母亲,有自己的老婆孩子,但是转眼之间,人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怒火,怒火开始燃烧了!

后来,徐灵胎在记载这个医案的时候总结到:“近日治暑痢者,皆用《伤寒论》中治­阴­寒入脏之寒痢法,以理中汤加减,无不腐脏惨死,甚至有七窍流血者,而医家病家视为一定治法,死者接踵,全不知悔,最可哀也。”

又一天,有位朋友来邀请徐灵胎出诊,说是嘉兴的朱亭立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位朱亭立同志(怎么像个姑娘的名字啊,实际是个大男人)曾经当过广信太守,徐灵胎很高兴,就跟着朋友来到了朱宅。

进了屋子后,大家见面,都很高兴,朱亭立比较虚弱,­精­神头也差了点儿,说:“早就听说先生的大名了。”

徐灵胎也客气:“哪里,业余搞搞,业余搞搞。”

接下来问问患者的情况吧:“您觉得怎么不舒服啊?”

朱亭立叹口气,说:“我一直‘病呕吐,时发时愈,是时吐不止’,现在已经有三天粒米不下了,别的医生都说我患的是膈证(中医的四大重证之一,与现在的食道癌胃癌类似),难以救治,连个药都不开就走了,先生您给看看吧。”

徐灵胎给诊了脉,说:“得,您别怕,这是翻胃证啊,不是膈证。先别把您自个儿给吓死了,这膈证是胃腑­干­枯,翻胃是痰火上逆,两种病的轻重还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的,您先别害怕!”

朱亭立同志一听,来了­精­神头,忙说:“那您赶快给开个方子吧!”

徐灵胎遂铺开纸墨,开了个以半夏泻心汤加减的方子。(半夏泻心汤: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中的药方,用来治疗中焦寒热错杂,气机逆乱)

开完了方子,嘱咐了如何煮药,这位医圣张仲景的方子的熬药方法都是有说道的,比如这个方子,那是要用十分的水,煎熬成六分后,把药渣倒掉,然后剩下的再煎成三分,就可以了,每次喝的量是一分,每天喝三次。

然后才告辞。

再来出诊的时候,这位朱亭立同志可就­精­神多了,拉着徐灵胎的手,告诉他:自己慢慢可以吃饭了。

再过些日子,就恢复到了健康时的状态。

从此两人成为知己。

这个病并没有完全好,有的时候还小小地发作一下,而且吃饭不是那么特别的能吃,但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这样平稳地度过了几年。

在这几年里,全靠着徐灵胎的调理,朱亭立同志是有病就找徐灵胎,非徐灵胎的方子不服。

后来,有一次徐灵胎没事儿,路过朱亭立的家,就顺便进去坐了坐。

朱亭立对徐灵胎说:“我遇到了一个杭州的名医,他说我的身体虚啊,说我非服用些人参附子等温阳的药物不可。”

徐灵胎慢慢地皱起了眉头:“那您服用了吗?”

朱亭立:“服了!现在服用了他的方子以后,感觉身体强壮了很多,胃口也大开,能吃东西了。”

徐灵胎说:“此乃助火以腐食,元气必耗,将有热毒之害啊。”

朱亭立笑而不答,脸上带出的意思是:您说的不对,您别不是嫉妒这个医生了吧。

言谈之间,透露出恨不早遇此医的意思。

徐灵胎见他已经痴迷如此了,也不好说什么,就告辞了。

事情很快就过去两个月了。

突然有一天,徐灵胎家有人急促地叩门。

徐灵胎打开门一看,是朱亭立的朋友,跑得大汗淋漓,满脸焦急地。

徐灵胎忙问:“怎么了您这是?”

朋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跟我走吧,朱亭立不行了,让我来请您啊!”

徐灵胎的心里,感觉到了一丝凉意,连衣服都没披好,就赶快登上了小舟,到傍晚的时候,到了朱亭立的家里。

一进朱亭立的寝室,徐灵胎吓了一跳,只见床前血污满地,忙问怎么了?(骇问故)。

这时朱亭立已经无法说话了(亭立已不能言),只有在那里流着眼泪,和徐灵胎在做绝别的动作(唯垂泪引过,作泣别之态而已)。

徐灵胎问了一下周围的人,别人告诉他,吐血吐了有一斗多了。

徐灵胎悲痛不能自已,盖血涌斗余,已经无药可施。

到天刚亮的时候,朱亭立就去世了。

痛彻心肺,这是一种失去朋友的悲痛。

徐灵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用手使劲砸着门旁的柱子,眼泪喷涌而出。

这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名医啊!害人之药锋利如刀!

后来,他写下了这样的话:“十年幸活,殒于一朝,天下之服热剂而隐受其害者,何可胜数也!”

关于这个病,可能­性­有多种,也可能朱亭立患的就是一个重病,但是徐灵胎用平淡的方式告诉他不用担心,去掉了他的心理负担,然后用药使得他在平稳的最佳状态中存活了多年,但庸医不明轻重,只用两个月就破坏了这种平稳,使患者丧命于一朝。这是今天也要重视的一个问题。

总之,在临床中不断地遇到这种悲剧,徐灵胎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他的怒火终于要喷发出来了!

网友提问,为什么庸医都是用温热补药出的事儿啊?

这个问题问得比较好,正问在点儿上。

这要从古代中医的传播方式来说起。古代的信息传播不像现在这么发达,那时候除了师徒相传,就是靠刊行的书籍了,一本书刊行了,流传开后,大家都看,影响很大。

可古代某些人写书有个臭毛病,就是特不客观。

本来事物是一分为二的,可如果这位老兄觉得自己在某一方面有体会,就狂写这方面的,不管另一方面了,打个比方好比说饭和菜应该是就着吃的,可这位老兄对菜的作用很有感觉,就狂写吃菜的好处,甚至狂贬吃饭这件事。

这种毛病在古代中医的著作里经常出现。

到明朝末年的时候,非常流行温补,什么熟地、附子、­肉­桂、­干­姜等等温热药非常流行,主要是由于写使用这些药的书比较流行,结果导致到了清朝,有很多大脑思考问题不谨慎的民间医生看了书以后就跟着附和,用药喜欢用这类风格的,出现了许多的误治现象。

后来,等到清末王孟英又狂写清凉药的好处,他的书卖得特火,大家又跟着学,结果等到民国初年四川的祝味菊(外号祝附子,以善用附子闻名)到上海的时候,发现上海已经没人敢使用附子了。

这种现象现在还存在。

本来中医是最讲究­阴­阳平衡的,不知道怎么到了这些同志手里就只剩下一头了?

看来批评与自我批评是必要的啊!

此时,愤怒的火焰正在徐灵胎的心中燃烧,他正准备找个地方开火呢,一本书很不合时宜地跳入了他的眼睛。

这本书算是倒了大霉了,被徐灵胎这样的高手撞上了。

徐灵胎从此开始了他的勇猛的跟帖生涯。

【跟帖高手】

这本书名叫《医贯》,是明朝的赵献可写的,让我们来从头谈谈这位赵献可的《医贯》吧。

话说明朝初年有位太医叫做薛立斋,是位高手,尤其外科那是真厉害,但他看内科病有个特点,就是总那么几个方子,六味地黄丸、金匮肾气丸、逍遥散、补中益气汤等等的,但他高明的地方就是,在这些方子里面来回的加减,出入其间,效果还不错,虽然他不太擅长用寒凉之药,但总没出大格。

后来的赵献可一看,这好啊,这么来看病省事啊,学会这几个方子就该差不多了,于是就设计了一套理论,来解释为什么只用这几个方子就够了。

其中他还尤其重视补阳,认为命门之火在人的身体中至关重要,所以大力提倡温补命门之火(说白了,就是补肾阳)。

这书当时影响很大,很多人照着做(其中估计就有我们前面故事里的庸医们)。

当然,后来此书的影响就没那么大了,因为徐灵胎同志开始跟帖了。

徐同志跟帖的方法和现在网上的跟帖差不多,具体的­操­作流程是:拿来你的书,你写一段我跟着驳斥一段,一段不漏,全部给你贴上。

赵献可同志在九泉之下如果知道有这么个跟帖的主儿,一定脑袋都会气爆的。

现在让我们来把原帖和跟帖节选若­干­,来看看当年“网络”大战的盛况吧。

赵献可写到:“余所以谆谆必欲明此论者。欲世之养身者治病者。的以命门为君主。而加意于火之一字。”(他的意思是说:我之所以如此絮絮叨叨的来回讲这个补阳的道理,是想让世上喜欢养生的同志和治病的同志,都要知道肾阳的重要,要随时注意在补火上下工夫)

徐灵胎同志马上跟帖到:“养身补火已属偏见,况治病必视其病之所由生,而一味补火,岂不杀人乎!”(徐同志跟帖马上说:用补阳来养生已经是偏见了,看病就更需要看病是怎么得的,您用一个火字就全给盖了,您就不怕害死人吗?)

得,赵献可算是白写了。

赵献可又说了,如果您把命门火这事儿搞明白了,那“明乎此。不特医学之渊源有自,而圣贤道统之传,亦自此不昧。而所谓一贯也,浩然也,明德也,(徐灵胎同志此处跟帖:假如孔子云参乎吾道是火,孟子云吾善养吾火,《大学》云在明明火,岂不绝倒耶!)玄牝也,空中也,太极也,同此一火而已。”(徐灵胎同志此处跟帖:太极是一团火?有是理耶?)

得,赵献可同志又被人抓住短处了。

再来看看。

赵献可又说:“人之初生,纯阳无­阴­,赖其母厥­阴­|­乳­哺,而­阴­始生。”

徐灵胎同志跟帖到:“如此说,则小儿止有命门,并无左肾,直待|­乳­哺方生出左肾来?”(中医认为左肾属­阴­,右肾属阳)

赵献可同志一定很后悔——说话不严谨点儿是不行的啊。

赵献可在《医贯伤饮食论》中写到:“经曰:下焦虚乏,中焦痞满,欲治其虚,则中满愈甚;欲消其痞,则下焦愈乏。庸医值此,难以措手。疏启其中,峻补于下,少用则邪壅于上,多用则峻补于下。所谓塞因塞用者也。”

徐灵胎同志在“经曰”两字后面跟帖到:“下文经语,皆是自造,无忌惮已极,想彼料天下人断无看《内经》者故。”(意思是说,赵献可下面所引用的《内经》的话,都是他自己编出来的,这位同志太肆无忌惮了,连《内经》的话都敢编,想必这位同志闭着眼睛估计天下人都不看《内经》吧)

看来徐灵胎同志一点儿都不客气。

公平地说,赵献可同志的书也并非一无是处,他书中有些观点还是有价值的,古代医家中人家也算是一派,但问题是他行文总是偏颇,还捎带露出些小马脚,没办法,还是学历低了点,总给徐灵胎同志抓住漏洞。

以上只是节选几段,各位如果想观看这场网络跟帖大战的全貌,可以找来徐灵胎同志写的《医贯砭》来参观一下,每一段话都有跟帖,蔚为壮观,唯一遗憾的是,赵献可同志没有办法回帖,因为他是明朝的人,早就作古了。

评完了《医贯》,徐灵胎同志并未就此满足,后来又跟帖了叶天士的《临证指南医案》,这书不是叶天士写的,是他的弟子们收集的叶天士看病的记录,整理出来的。徐灵胎的跟帖非常有趣,好的地方他也极口称赞,不好的地方他毫不留情。有的时候叶天士说了半天,他在后面跟帖里只写两个字:“瞎论”,有的时候是“不切”、“不伦”、“不典”等的,有的时候就长篇大论一番,《临证指南医案》我读过若­干­次了,后来倒是觉得如果没有了徐灵胎的跟帖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似的。

遗憾的是,叶天士也没法儿回帖了,他早徐灵胎二十年去世了。

所以我给徐灵胎同志封的官职是:纠风办主任,主管纠正医疗系统的各种歪风。

什么医疗界的歪风他都管,比如当时有个风气就是医生喜欢用人参。

医生为什么喜欢用人参呢?因为人参在当时那是极其贵重的药了(现在改栽培了,快跟萝卜的价格差不多了,但真正的山参仍巨贵),这医生喜欢开贵的药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回扣多呗,古代这样的问题也有,医生为了自己的收入,就在开方子的时候加上些人参,然后让到某个药铺去买药,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利益链条。

于是医生们异口同声说人参这东西好啊,吃了大补,有病了不吃人参怎么行呢?

最后到了什么地步呢?根据徐灵胎同志的描述是这样的:如果孩子有病了,家长没给买有人参的药,那就不是慈爱的家长了,街坊四邻该议论了:这家人,真不仁慈,这孩子别不是捡来的吧。

父母病了,如果做儿子的没给买人参,那不孝顺的帽子绝对扣您头上了,等着出门被邻居们指指点点吧!

夫妻兄弟病了,您没给买有人参的药,那还是要遭到唾骂:伤天害理啊,别不是为了财产想让家人快死吧,要不是因为财产怎么连人参都舍不得买?

总之当年的流行语一定是: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好人参。

翻开当年的报纸也全是广告,某某患了癌症,服用了人参后居然惊奇地发现肿瘤消失了!奇迹啊!

估计当年的情景一定盛况空前。

结果是,很多家庭本来就没有什么钱,结果患了病后医生给开了人参,为了在道义上过得去,家人砸锅卖铁,好多人把房子都卖了来买人参治病,其实好多人都不适合服用人参,最后是家破人亡,人财两空。

这个问题被徐灵胎同志发现后,他感觉很有必要纠正一下这股歪风,于是马上拿出辛辣的大笔,写了一篇《人参论》,放在他出版的书《医学源流论》中。

他说,您看那些想谋害人的坏蛋,他顶多是给人一刀,他没本事连被害者的家一块给弄破产了;同样,如果一个人做生意破产了,那钱没了人却还活者。这先把被害者的家给弄破产,然后再取人­性­命,有这本事的,那就是这庸医手里的人参啊。

这人参补气是不假,但也得分个时候啊,当患者的病证中有风寒暑湿、痰火郁结的,再给用人参,那就会把邪气补住(当然,他说的这个话也有点过了,药方中配合其他药还是可以用的,但一味蛮用是错的),所以天下的人千万别以为人参是有病必服的补药啊。

无论如何,使用如此贵的药确实是要慎重的,对于过分使用人参的后果,徐灵胎写的这段话比较好,我给全文录下:“遂使贫窭之家,病或稍愈,一家终身冻馁。若仍不救,棺殓俱无,卖妻鬻子,全家覆败。医者误治,杀人可恕,而逞己之意,日日害人破家,其恶甚于盗贼,可不慎哉!吾愿天下之人,断不可以人参为起死回生之药,而必服之。医者必审其病,实系纯虚,非参不治,服必万全,然后用之。又必量其家业尚可以支持,不至用参之后,死生无靠。然后节省用之,一以惜物力,一以全人之命,一以保人之家。如此存心,自然天降之福。若如近日之医,杀命破家于人不知之地,恐天之降祸,亦在人不知之地也,可不慎哉。”

实际上,各位也看明白了,徐灵胎谈论的是一个人参,但人参其实只是一个符号。在现代社会里,这个符号所代表的东西就更多了,大家可以自己体会。

【兼职音乐家】

在这种一边看病,一边还负责给医疗界纠风的岁月中,一转眼,徐灵胎已经到了五十岁了。

一天,他看到正在庭院里晒太阳的老母亲闷闷不乐。

徐灵胎问:“母亲,您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呢?”

母亲回答:“老了,眼神不好了,眼前的美景都看不到了。”

徐灵胎心中涌出一丝伤感,望着老母亲,竟然一时无语。

两个老人在太阳地里沉默了好久。

过了几天,徐灵胎偶然在镇上听到了有人唱昆曲,婉转动人,他脑中灵机一动。

何不请个演员到家里,让老母亲开心?

于是徐灵胎就花钱请来了昆曲演员,来唱戏给母亲听。

唱戏的结果是徐灵胎也喜欢上了昆曲,还想学上几段。

不但学,这个喜欢做学问的人还把古代的音乐文献都看了看(估计好多文献我们现在是看不见了)。

还自己对着镜子仔细地练习了古代文献中的发声方法,什么入声派三声法、入声读法啊,什么平声唱法、上声唱法、去声唱法啊,什么起调、断腔、顿挫啊,总之像模像样的,还自己唱给母亲听。

您可以想象一下,一位五十岁,身材高大,胸前一缕长髯,形象如武林长者的老同志,在堂前对着自己的老母亲唱歌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还真挺感人的,如果我是拍电影的,我就把这个场景的声音慢慢抹去,单放这没有声音的图像,慢慢地播放着,让大家细细地体味。

不知我五十岁时能否做到。

最后,徐灵胎同志把自己总结的结果写下来,出版了,就是中国音乐史上一部著名的音乐理论著作《乐府传声》,该书填补了那段音乐历史的空白,现在还有音乐学院的人写文章论述其重要­性­呢。

做学问做到这个份儿上真是让人没什么好说的了。

【面见乾隆皇帝】

在乾隆二十几年的时候,皇上下令各地推荐本地名医,大司寇文恭公秦蕙田保举徐灵胎。在乾隆二十六年,徐灵胎六十九岁,他踏上了第一次进京面见皇上的道路。

乾隆二十六年正月。

京城。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徐灵胎两次进京,都赶上了京城下雪。

紫禁城在雪­色­中宁静而又威严。

这是徐灵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到皇宫的面貌。

他知道,自己面临的将是挑战。

那么,为什么宫廷的太医院高手云集,还会请徐灵胎进京呢?

原来,清朝的历任皇帝非常了解医生的好坏对自己的重要­性­,他们总是想把世界上最好的医生留在自己的身边,为自己的健康服务。

但是太医院里的医生却经常让皇帝们不满意。

太医院的医生们都是经过选拔、考试、实习、临床等环节,一点点地熬上来的,按说也是经过了正规训练的,而且没到四五十岁您是甭想熬上御医这个职称的(下面的职称分别为吏目、医士、恩粮等),但太医院的医生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看病有顾忌啊,重的药轻易不敢开,一般的方子中每味药也就是一二钱的分量,有毒的绝对不敢开,药­性­偏重一点的药有时候都要上呈中堂(紧急的时候)或者其他上级批示,结果是使得御医在某些方面难以施展。所以您别觉着这御医好当。

但皇上不管啊,他一方面要求你疗效好,一方面对你用药还有要求,在这两方面一衡量,御医们的选择是:我一般就开些不温不火的药,不出大问题,疗效嘛,别急,一点点调养吧。这样总不会出大错——这是御医之间代代相传的秘密。

所以皇帝经常很恼火,乾隆帝在批示御医的奏折时经常态度很不好,有的时候甚至是很气愤,经常批些“用心治!”、“快快的治!”等话,明摆着,急了。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们就非常希望把民间的中医高手调到自己的身边,雍正帝曾经连下八道一模一样的圣旨,让各地的官员推举当地的名医进京,其中非常有趣的是,还特意嘱咐推举的时候不要强迫人家,要好言安抚,推举错了人朕也不怪你们,朕自有考察这些医生的办法,等等。

那么皇帝考察这些医生好坏的办法是什么呢?办法之一就是先让他们给手下有病的大臣看病,来观察效果如何,然后评价这个医生的好坏。

多么聪明的办法啊,一箭双雕,大臣们还以为是皇恩浩荡呢,嘿,瞧咱们皇上,真够意思,我病了还特意从全国各地调来名医给看,臣真是感激涕零,愿肝脑涂地以报皇恩啊(这些词儿还真是他们在奏折里常写的)!

皇上心里面在偷着乐:拿你做了一下试验品,你还真的感觉很爽啊!

徐灵胎也不例外,在到京报到后,被安排与太医一起给大学士文恪公蒋溥诊病。

在给蒋溥诊病后,乾隆帝派一个大臣问徐灵胎:“诊脉结果如何啊?”

徐灵胎:“蒋公的病……”

大臣:“怎么样?”

徐灵胎:“就实说了吧,诊得的脉象是­阴­液已涸,六脉俱沸,恐怕不可为矣。”

大臣:“实在没办法了?”

徐灵胎:“­阴­涸以后,无法承受天气的酷热,所以估计能拖延到立夏的时候,立夏后天气转热,那时候恐怕就无计可施了。”(据说后来果然如此)

于是大臣就向乾隆汇报了,乾隆不相信,还自个儿亲自跑去一趟,看了看,果然如此,就对那个大臣说:“难得这个徐灵胎学问做得不错,人还比较诚信(学问既优,人又诚实),你能不能过去给他透个话,看看他能否留在太医院?”

结果徐灵胎就被留在了京城,授太医院供奉。

那么,徐灵胎会成为一个御医吗?

回答是:没有可能。

为什么呢?乾隆皇帝很看好他啊,而且能够留在乾隆皇帝身边,那在当时可是无比大的荣幸啊,为什么徐灵胎没有留在太医院呢?

让我来给各位分析一下这个谜团吧。

徐灵胎是什么人呢?其­性­格豪爽,有江湖侠士气,是个自由惯了的人。

您再看看太医院的太医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来给大家描述一下吧。

太医们给皇上看病叫请脉,那是要跪着进殿,跪着给皇上号脉的,现在电影电视剧中基本把御医的地位都给抬得太高了——还坐着呢,没可能。

当值的御医一次进去两位,分别在皇帝的左右每人各诊一只手的脉,然后对调位置,再诊,诊完了要倒退出去,不能背对着皇上。

出去后两人分开,各自写自己的脉案,然后由当值人员进行对比,跟考试一样,要相同了才算可以,不相同要讨论。

然后把脉案上呈主管,有时­干­脆是皇帝自己看,皇上给批阅,折子里要写上自己的名字“某某与某某请得皇上圣脉如何如何的”。

个别懂医的皇帝还会给改改方子(当然也包括不懂装懂的皇帝和自以为懂的皇帝),“朕看把香附去了,改加熟地吧”,这都哪跟哪儿啊,可这么改完了御医连个不字都不敢说,千万不能说:“皇上,您给改错了”——您还想混不想了?

然后熬药熬成四份,后来改三份了,当值的太监要喝一份(苦啊,看来太监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御医自己咕咚再喝一份,这都是表示药里没毒,然后皇上再喝剩下的一份。(您知道为什么御医开的方子都分量那么小啊,我们私底下开玩笑议论过,怕出事儿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搞笑的原因可能是方子小了熬出的药少点儿,御医自己还能喝下去,方子要是大了,熬出一盆来,御医自己要是总这么喝就该挂了)

药喝下去要是见了点效还可以,如果不见效就等着训斥吧。

可是见效也不容易,因为在民间看病是一个医生一直给你看好了为止,可御医是当值制度,每两人当一天的班,今天您开了方子,明天换人了,您知道他又要开什么方子吗?没准儿思路就换了,所以这御医是难当极了。

有位网友问为什么太医院那么多高手治不好病啊,您想这疗效能好吗?

您再看看徐灵胎那种豪爽的­性­格,在这种条件下,他能坚持几天啊,按我的想法半个月算是不错的了,人家徐灵胎真是条好汉,硬是挺了五个月,在五月份的时候,终于熬不住了,跟乾隆皇帝打了报告:“万岁爷,您自个儿混吧,我老迈年高就不陪您了,我先撤了!”

乾隆一看这也不好强留啊,于是就批准了。

徐灵胎终于回到了思念了半年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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