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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九月,未若初见2 > 第一,便是那座位,难以设定。

第一,便是那座位,难以设定。

平常的宴席,自然只有一个首座的,且有主次之分。

而这长和殿,竟然是圆形的巨台高筑,长长的玉阶之上,圆形的高台上是分别摆放着三张宝椅。

看着那一应崭新的装饰,便明白是轩辕瑾安在确定四皇齐聚后安排赶工督建的。

[256]925点击_835. 江山为聘【九】

轩辕为主,风间和南诏为客,轩辕瑾安自然是端坐正中的宝椅之上,而与他并齐而放间隔不远处的右侧宝椅之上,已有一道明黄的身影大大咧咧的坐着,如今正含笑的看着他。

而底下则是一片觥筹交错的互相客套的交谈声,三国来使皆是身份对等的两两交谈着,一片和乐太平之景。

风逸澈优雅下辇,缓步行去。

“睿皇到——”李公公独有的微微带着丝沙哑的尖锐嗓音打断了喧嚣的宴席,瞬间,人群安静了下去,目光的焦点便全部聚集到了缓步行来的风逸澈身上。

那一袭明黄,独独被他穿出了一种优雅飘逸的风韵,于这华灯初上的夜­色­下,仿佛脚踏光影而来,浑身蕴笼着逼人的清贵风华,那银质的狐狸面具于灯光下反­射­出让人不忍直视的光芒,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却丝毫没有被这光芒掩去分毫,风华潋滟。

衣袂飘飞,那般行云流水的动作,犹如腾云而来的谪仙,那尊贵无双的光华,瞬间照亮了整个大殿,让人生出一种自心底而发的卑微,犹如云泥之别,不敢仰望。

而那胸前的那朵白莲,于这夜­色­为幕,灯火辉煌的大殿之上,仿佛自成一体,袅袅婷婷的绽放着,清雅卓绝,不容亵渎。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又黯淡了几分,竟然不敢再去细看,纷纷错开了目光。

只是,有人却偏偏不惧的。

轩辕瑾安的目光,又一次,仿佛被什么黏住了般,生生的僵在那朵于这华灯下滟滟生辉的白莲之上,看着那隐隐的透着逼人的光晕,生动得仿佛缓缓绽放于风逸澈的心间,心,没由来的,又是狠狠的一揪,揪痛着。

端坐在轩辕瑾安身旁的皇后感觉到轩辕瑾安的一瞬­色­变和那瞬间的低迷情绪,也是眸光一转,不着痕迹的顺着轩辕瑾安目光望去。

正好看到风逸澈胸前那朵绽放如荼的潋滟白莲,身子顿时一僵,脸­色­抑制不住的一白,原本拢在袖中的手寸寸收紧,连那尖锐的护甲刺入掌心都未察觉。心中只觉得寒凉。

[257]733点击_836. 江山为聘【十】

看着那朵栩栩如生的白莲,她恍惚间,竟然像是看到那个淡然如莲的女子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一般,用那双晶莹剔透仿佛能阅尽世人心中丘壑沟渠,阅尽一切世人肮脏污秽的心思一般。让她一寸寸的觉得绝望挣扎。

不!不会的!

那个女子,再不会出现的!

她不是不知晓,在她走出那一步后,让青蝶将那个淡然如莲的女子流放去千里之外,那样一个毫无身家背景的孤身女子,如何自保。

而且,她总觉得,自己太低估了青蝶对九月的恨意和妒忌,这一路,怎么样的艰险折磨怕是都不会少,那样的女子,尽管傲然立于天地间,却也终究只是红颜,只有一命,只是,女子。

只是,自己私心的既想着让她消失于眼前,不再有丝毫威胁于皇上,可是,却又不肯背负这样算计伤害那样的一个女子的罪责和愧疚。

即便,身为皇后,身为慕容家的大小姐,为了这个她独有的能够接近于她心中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的位置,为了慕容一家的荣宠权势,她的手中,几时又真正­干­净过?

她曾经间接的手染鲜血,温婉下的借刀杀人于无形,都可以有借口,那便是她们都碍了皇上的英明,污了后宫的祥和。

可是如今,那样一个不争不夺的女子,她为何,终究也是下了手?

不,那也是因为她……妨碍了皇上的万世千秋!她迫于无奈!

可是,真的不是她私心吗?真的,只是迫于无奈吗?

只不过,是她不肯承认那唯一­干­净的地方,也被污了。

她亦是学会了妒忌,还是妒忌那样一个她自己都觉得无法企及的女子。

否则,为何如今会觉得呼吸难抑,几乎窒息?为何心里寸寸的似乎被什么啃噬,难受得她忍受不住的想要嘶喊出来,脑子里一遍遍的仿佛响起那个淡然如莲的女子那淡漠轻浅的声音在质问:“曾经明明说好了一世无关的,为何如今这般算计?”

风逸澈的眸光一瞬间掠过轩辕瑾安,亦是将皇后的瞬间失态尽收眼底,心中亦是开始愈加的不安起来。

[258]727点击_837. 江山为聘【十一】

微微敛去目光,掩去眸光中这一瞬的明灭不定,脚下依旧缓缓的踱步走向那唯一空留的宝椅之上。

“一炷香时间,立刻查清銮芳宫如今可有主人安在。”风逸澈不动声­色­的传音入密,面上却是对着一直满眼戏谑的看着他的南诏飞微微扬起­唇­角。

轩辕瑾安也已恢复了常­色­,见风逸澈落座,举杯扬声道:“本皇在此代表我轩辕万民欢迎漠皇和睿皇相聚我轩辕,愿天下永享太平!”

“愿天下永享太平!”轩辕百官和风间南诏来使皆是起身附和,齐齐举杯。

“哈哈……好,本皇先­干­为敬!”南诏飞举杯朗笑一声,豪迈的一饮而尽。

“瑾皇好胸怀,愿如你所说。”风逸澈亦是优雅举杯,满饮一杯。只是这话的意思,似是而非,又似乎是在暗指什么。

轩辕瑾安眸光幽黯,低沉的声音透着磁­性­:“自然。”亦是一饮而尽。

皇后端庄的举杯,以袖掩­唇­,亦是一饮而尽。

皇后刚放下酒杯,南诏飞爽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哈哈……皇后好酒量!不愧是瑾皇的皇后啊!本皇在此敬瑾皇和皇后一杯,祝两位白头偕老,永浴爱河!哈哈哈……”

说罢,又是一杯见底。

“愿帝后白头偕老,永浴爱河!”百官亦是在慕容国丈的带领下共祝。

“愿轩辕帝后白头偕老,永浴爱河!”南诏和风间来使亦是举杯共祝。

皇后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轩辕瑾安的脸­色­,见他似乎并无异­色­,遂放下心来,温婉一笑,亦是举杯饮下。

轩辕瑾安笑了笑,眼底有着什么意味不明的光芒闪过,缓缓的举杯,饮下。

对着百官摆了摆手道:“众卿家随意,不必拘谨!”

风逸澈亦是对着风间来使微微颔首,示意坐下。

南诏飞亦是摆了摆手,道:“好,坐下罢,轩辕待客热情,南诏儿郎当尽兴而归!”

话落又对着轩辕瑾安和皇后笑道:“哈哈……看来轩辕帝后果真如传言中的十分恩爱啊!本皇甚为艳羡啊!”南诏飞说完,又是对着风逸澈举杯道:“澈皇,你可羡慕啊?”

[259]985点击_838. 江山为聘【十二】

“自然是……”自然是什么,羡慕,不羡慕?风逸澈只是­唇­角微勾,优雅的举杯浅饮,并不说完。

“哈哈,也对!澈皇自然是不羡慕的!”南诏飞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又看向轩辕瑾安:“瑾皇只要收下聘礼,澈皇以后也是能享举案齐眉之福了!看来,羡慕的只有本皇啊!”

“漠皇说笑了,南诏不知有多少女子仰慕漠皇的风姿!”轩辕瑾安亦是勾­唇­一笑,然后对着伺候在旁李公公说道:“舞乐起。”

显然,轩辕瑾安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南诏飞促狭的对着风逸澈眨了眨眼,然后径自喝着酒赞道:“好酒啊!不愧是百年的佳酿!”

“舞乐起!”李公公扬声传召。

舞姬鱼贯而入,一个个皆是浓妆艳抹,彩绸环绕,身姿撩人,随着乐起,舞姬柔软似水的腰肢摆动,鬓香倩影,翩跹如飞,彩绸纷飞,顿时吸引了观众的眼球。

南诏飞亦是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认真的欣赏起舞蹈来,不时还赞声好。

轩辕瑾安指尖轻叩桌面,眼神落在殿中翩跹起舞的身影上,却是神­色­有些恍惚,不知是真的迷醉于舞乐中,还是在思索着什么。皇后依旧端庄的坐着,温婉含笑,再无半分异­色­。

唯独风逸澈,整个人慵慵懒懒的斜倚在宝椅之上,半眯眼睑,明明那般慵懒的姿势,却偏偏优雅尊贵自成一体,仿佛远离了这世俗的喧嚣,高坐云端,不容亵渎,俯视着世间百态。

流光溢彩的眸似乎氤氲着淡淡的雾气,让人看不透眸底深处的一缕温柔。

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杯中清透的酒水轻轻荡漾,风逸澈心中的不安突然又加深了几分。

小狐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遇到了什么危险?

歌舞渐酣,酒香缭绕,三国帝君却突然都静了下来,不再言语。

“太后娘娘驾到!”凤辇缓缓而来,金­色­的流苏飘荡,轩辕太后端庄而坐,满是尊贵雍容的笑意。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轩辕百官起身迎驾。

[260]704点击_839. 江山为聘【十三】

风间和南诏使者亦是起身行礼:“轩辕太后万福。”

“好好好,呵呵,众卿家不必多礼,哀家也是来凑凑热闹,不必拘谨,都坐吧。”太后含笑温和道,只是眼光扫到风间使者时眉目间那抹­阴­霾清晰可见。

由着李嬷嬷搀扶着起身。

轩辕瑾安赶紧起身相迎:“母后怎么来了?儿臣以为母后近日里身子乏,故而没有请母后入宴,想着明儿个再由母后做东在御花园中设个小宴宴请漠皇和睿皇。”

边说着,已经快步走到太后身边,扶起了太后娘娘的手。

皇后也是一脸温婉的跟在身后,福身请安道:“母后金安。”

李嬷嬷赶紧退后两步,恭谨的垂首跟着。

“母后在宫中呆着也歇不下,索­性­就来了,想着啊,哀家还是从未见过漠皇,漠皇亦是第一次来我轩辕,自然不能让你慢待了……”

太后温和的笑着,拍了拍轩辕瑾安的手,带着玩笑的口吻,却始终只字未提风间睿皇。

又虚扶了下,示意皇后起身。

南诏飞亦是起身微微躬身算是见礼,亦是带着玩笑的口吻道:“本皇就说刚刚怎么突然眼前一亮,想着是不是哪位神仙娘娘的凤驾降临!原来是轩辕的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可来得正好,本皇正想着要向太后娘娘求一事呢!”

边说着,人也已经皇后踱步至太后身边。

“哦!这就是漠皇?”太后看了看轩辕瑾安,见轩辕瑾安点头,便更是笑的慈祥,笑道:“漠皇果然不愧是南诏男儿啊,哀家总是听说,漠皇英姿飒爽,豪迈不羁,是顶天立地的草原英雄!”

“只是啊,哀家可不知道原来漠皇的嘴也如此之甜!呵呵!漠皇且说,是不是皇上慢待了漠皇,哀家自然让他仔细周全!”

这语气,完全是一副长者的口吻,亲切和蔼,一下子便把两国帝君的关系拉近。

果然不愧是太后。

“这可是太后娘娘金口玉言,那本皇可就不客气了?”南诏飞一脸喜­色­,让人见之无不以为他当真是要求什么天大的事情。

[261]723点击_840. 江山为聘【十四】

他忽然一改玩笑的口吻,十分严肃认真的道:“本皇是想着啊,要求太后娘娘把您怎么教养出这般出­色­的儿子的经验将来交给我未来的皇后,好让本皇将来也拥有一个如瑾皇这般胸怀宽广,仁厚无双的继承人啊!那将是我南诏之福,天下之福!”

太后先是一怔,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南诏漠皇如此认真得神­色­,让她也开始有些忐忑刚刚是不是答应得太快,怕是陷入了他的圈套,正想着等下如何开脱,却不料他竟然说出这样一番……算是奉承她的话语吧?

轩辕百官也跟着一怔,风间的使者倒是稍微镇定点,因为这一路来已经看惯了南诏漠皇不按理出牌的­性­子,还有他经常对着自家帝君那副不正经的模样。

而南诏的使者更是低着头憋笑,他们实在太了解自家的帝君了,一般这种神­色­后,就是一个大大的陷阱等着人跳。

果然,太后一怔之后,也回过味来,顿时眉开眼笑的道:“哎哟,这个漠皇……竟然连哀家都拿来玩笑,真真是不懂规矩!”

明明是责怪的话语,但是由着那般欢喜的神­色­和慈爱的语调说出来,竟然就如一个慈祥的长者对着自己宠爱的后辈嗔怪的情景,偏偏让人觉得无比亲近!

虽然四国如今根本不存在附属关系,而南诏于实力国力上甚至更甚轩辕一筹,而太后这话,却也还是可说的。

灵泽大陆一贯崇尚仁孝礼仪,即使粗狂豪迈如南诏,也是将长者放在一定的位置上的。

而轩辕太后无论从哪一方面,都符合这个长者的身份,所以她的这句似嗔似怪的话,不但没有有失身份,而且还极聪明的将自己放在了一个长者的位置上,可以说是聪明至极的。

南诏飞亦是开怀而笑,然后又是认真道:“太后可莫笑本皇,本皇这话可是实话,不信你可以问问轩辕百官,还有风间和我南诏的使者,今儿个在都城之外,当着全天下的面,瑾皇所作所为,可是有目共睹啊!”

“呃,这是……”

[262]921点击_841. 江山为聘【十五】

太后又是一怔,原本被南诏飞奉承的很少欢喜的情绪慢慢沉淀,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还有目共睹……

皇后神­色­微动,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南诏飞。

“究竟是何事啊?哀家老了,整日里呆在宫中,也不知道皇上做了什么事儿,不过皇上还年轻,­性­子急,就算有什么,也左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事儿,若是有碍了漠皇……和睿皇的,哀家可先代皇上赔不是了。”

太后在进了这长和殿中,第一次提及了风间睿皇,而眼神,也毫不客气的直直掠向风逸澈,眼里,是明明白白的警告。

风逸澈依旧是慵慵懒懒的坐着,对于太后的眼神,视若无睹,手中的酒杯倒转,一滴琼液滑落,那晶莹的水滴中,倒映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眸。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去,舞姬的舞蹈也瞬间停止,乐曲像是生生被掐断一般,不敢再响起。

轩辕瑾安此时依旧讳莫如深的看着漠皇,他在等,等他亮出他的目的。

轩辕此时,不能得罪南诏。虽然风间和南诏如今的关系这般明显,可是他依旧不能做出任何成为借口的事来,这轩辕的江山,他从来握在掌中,容不得半分意外。

只是,他算尽了风逸澈,却独独漏算了他,南诏飞。

才以至于如今这般被动。

“哈哈哈……太后您太谦虚了,您把瑾皇教养得如此优秀,可是天下的楷模!”南诏飞似乎对于此时这般的尴尬场面无知无觉,依旧满面爽朗笑意的认真道:“太后想必还不知道,瑾皇为了成全澈皇的一片深情,竟然胸怀宽广的封了和澈皇情投意合的女子为贵妃,唔,太后想必知道的罢?就是月贵妃。”

“嗯,要是本皇,本皇还真不敢说能做到瑾皇这般,大仁大义啊!太后好福气!”南诏飞说着,竟还十分认真的微微躬身对着太后行了一礼。

那模样,当真是认真严肃,恭敬钦佩皆有之。

全场哗然。

似乎觉得这消息不足以让人信服般,又是对着凌商说了一句:“来来来,把你们家澈皇的聘书拿给太后娘娘过目下!这可是半壁江山的聘礼呀!本皇都是甚为心动了!奈何本皇没有一个贵妃下嫁啊……”

[263]684点击_842. 江山为聘【十六】

“怎么说,太后可算是整个轩辕的长者了,这婚事,自然还是要太后娘娘点个头的!虽然嘛,以太后的睿智慈祥定是同意的,不过我们大家都还是要尊重长者的,不然,说得大些,那可是不孝呢!”

凌商的手一抖,低头飞快的将­唇­角忍俊不住的笑意隐去,视线不着痕迹的掠过风逸澈含笑的­唇­角,遂恭谨的着人捧上一方­精­致华贵的锦盒,亲自打开双手送到南诏飞手中,然后退下。

风逸澈原本有些缥缈的目光,也落在了南诏飞的身上,­唇­角的弧度加深。

还是这样,什么都当做可以玩的东西。

目光一转,又落在轩辕瑾安此时平静无比的面容上,再一转,落在了轩辕瑾安垂在身侧青筋毕现的拳上。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不过,这次你可是玩大了……

轩辕瑾安,你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真正的帝王。

太后有千万个念头,此时也是一脸惊疑和震撼。

半壁江山为聘?

纵使隐忍得再好,那一双微带着­阴­鸷的眼中,依旧流露出了一种急迫。视线若有似无的掠过南诏飞手中那卷明黄的所谓聘书,心竟然也跟着提起。

皇后原本是恰距离一步距离的跟在轩辕瑾安身后,咋闻南诏飞的话,又看向那卷聘书,脸­色­瞬间苍白,竟然惊得倒退了两步,身后的李嬷嬷急忙扶住这才稳住了她的身形免于狼狈。

“皇……”李嬷嬷刚要开口,便被皇后的手势止住。

众人的目光也皆是落在了皇后的身上,皇后努力的维持着一丝浅笑,温婉道:“皇上,太后,两位帝君,请恕罪,臣妾突感身体不适,失仪之处,还望见谅。”

太后这才突然回过神来,眼神莫名的看了一眼皇后,又看了看轩辕瑾安,神­色­几转,这才恢复了常­色­道:“皇后既然身体不适,就先行回宫罢,想来漠皇定是不会见怪的。”

皇后身子微微有些僵硬的福身,却也不退下,等着轩辕瑾安的话。

轩辕瑾安目光凉寒,如冬日的冰水寸寸流过皇后的身体。

[264]705点击_843. 江山为聘【十七】

直到看到皇后整个人僵硬在原地,轩辕瑾安这才收回目光,沉声道:“自知酒量浅薄就不该喝,有些事不能不自量力,没的在两国帝君面前失了颜面,回宫好好休息罢,下不为例。”

皇后身子一僵,自然感觉到轩辕瑾安的话中有话,这么多年的夫妻毕竟不是假的,怎会不懂轩辕瑾安的­性­子,怎能不知道这语气中的分量?

自不量力是什么,下不为例又是什么?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真是指喝酒。

怕是,瞒不住了罢!

心中又觉得冷了几分,沉默的点头,也没让侍婢扶着,径自匆匆的退了下去,甚至,忘记了一国皇后该有的仪态,连向两国帝君告退都忘了,转身就走,那般模样,竟像是落荒而逃,面容狼狈。

“仔细照顾好娘娘,有什么差错唯你们试问,还不快跟上!”看着一众怔在原地的宫人,轩辕瑾安突然厉声斥道,语气凛冽,犹带萧杀的意味,吓得一众宫人连声应诺,匆匆的跟在皇后身后追去。

慕容国丈细长的眼一眯,看着自己女儿匆匆离去的背影直叹息,女子就是女子,终究成不了大事,一点心思都藏不住!

心中冷哼一声,收回目光,不愿再看。

风逸澈此时反倒平静了下来,目光掠过皇后匆匆而去僵直的背影,握着酒杯的指尖,寸寸收紧,转眼间,­精­致剔透的酒杯,化为尘烟,再无踪迹。

太后不自然的笑了声,道:“呵,哀家倒是忘记如今是在宴会了,没的搅扰了你们的兴致,快快落座吧,漠皇可不能这般站着,万一传回国去,倒是我轩辕慢待了贵客!”

“哈哈……好,好!本皇就坐,太后也请罢!皇后身子不适,太后可不能再晾下本皇和澈皇啊!否则也就太无趣了!”话锋一转,又将风逸澈拉入话题:“澈皇你说是吧?”

“自然是……”依旧是这样的语调,依旧是那原来的姿态,风逸澈的桌前,早有宫人眼尖的重新备置了一个酒杯。

“对了,这聘书,还是给太后过目。”

[265]902点击_844. 江山为聘【十八】

于轩辕瑾安几乎沉黯得要结出冰晶来的眼神中,南诏飞似乎无知无觉般,非常豪迈大方的将手中的明黄聘书一递,直接凑到太后的身前。

太后的目光,竟然无法自抑的,被生生黏在了卷明黄的聘书上,目光­精­亮得惊人,似乎那目光能穿透那明黄的锦帛,看透那里如南诏飞所说,书写的半壁江山。

心中却早已开始计较,若此话当真,九月,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一定要送!

拿一个她不容于后宫的妃子换取半壁江山,兵不血刃就能一洗于那场战事中风间曾给轩辕的耻辱。她如何能不期待心喜?

李嬷嬷注意到太后的目光,下意识的替太后接过,却在接触到轩辕瑾安的目光时腿一软,“咚——”的一声直直跪了下去。

“哈哈哈……”南诏飞指着李嬷嬷爽朗一笑,打趣道:“嗯,本皇就说嘛,有如此贤德的君王,奴才也定是不差的,看看,一个区区的嬷嬷倒也知道这聘书重若千斤,须得恭谨视之。”

“好!好!好啊!”连赞了三声,南诏飞这才无事般落座,举杯祝道:“本皇就借这杯薄酒恭祝轩辕和风间共结良缘,亦祝轩辕太后益寿延年,寿福永享!”

说话间,太后已经被轩辕瑾安扶上首座,坐在了皇后原本的位置。

“漠皇有心了,哀家就以茶代酒,共祝我……三国齐享太平!”

中间的断音,众人选择忽视,太后终究不愧是太后,此时早已恢复了雍容的仪态,完美的笑容无可挑剔。

缓缓的举起茶杯轻啜了口,借着茶杯的掩饰一双犹带­阴­鸷的厉目瞥向仍旧跪在原地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的李嬷嬷,吓得李嬷嬷一个机灵,赶紧爬起来在太后身后站好,双手捧着那卷明黄的聘书,只觉得浑身都是凉的,双手却是滚烫。

她一生谨慎,谁知道半只脚都快要踏入棺材了,反倒接了这般的烫手山芋,落了这么大个罪!一想,不禁悲从中来。

仔细思量着刚刚的情景,她一个奴才,又如何自处?接也是错,不接也是错!

[266]694点击_845. 江山为聘【十九】

唉,难道就是因为曾经……如今来了报应了?

心中不免苦笑,想也是报应,如今和嬷嬷那个老东西,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便应在自己身上了,唉——

奴才的命啊……

和嬷嬷,我终究也是布了你的后尘。

目光一转,偷眼瞥向一直不动声­色­的风逸澈,心中一阵恍惚,忽然咬了咬牙,罢了罢了,临死,也当是为自己恕些罪过吧,毕竟这些年里,为着太后的吩咐,为着于这黄金的囚笼里保存卑微的­性­命,双手终究沾满了鲜血。

那个不慎偷听到的消息,已让她这么些天来日日战战兢兢,偶尔神思恍惚,这也才导致今日下意识的动作……

那个月贵妃,算是她这些年来,唯一看到的一个入宫年余却没有被这黑暗污秽沾染那份难得­干­净的人了,也算是,全了自己心中最后的一点点­干­净的净土罢!

宴席,终于在三国帝君沉默各怀心思间,三国官员相互客套恭维试探间,落下帷幕。

风逸澈独自走在夜­色­里,踏着他无比熟悉的路径,穿行在御花园百花争艳的芬芳娇柔中,却感到一阵寂寥苦楚。

原本流光溢彩的眸,此时有几分黯淡沉郁。

暗卫回禀,銮芳宫早已没有半条人影,月贵妃不知所踪。

小狐狸,你究竟在哪里?我这般筹谋算计,只为带你离开,而你,却失去了踪迹。

小狐狸……

忽然,一阵细碎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风逸澈的身形一闪,空气波动间,两条黑­色­身影坠落在地。

视线落在身后不远处的几个大的盆景后,清冽如泉的声音带着几分冰寒:“出来吧。”

又是悉悉索索几声细碎的移动声,一道人影从盆景后挪了出来。

“跟着本皇有何事?”风逸澈只是淡淡的看着那道缓缓挪出的身影,语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那人,正是李嬷嬷。

李嬷嬷咬着­唇­,犹豫半响,终是豁出去般的道:“澈王……不,不……睿皇,老奴今日是想告诉睿皇一件事。是……是,是关于月贵妃娘娘的,她……”

[267]719点击_846. 江山为聘【二十】

“说!她如何了?”

眨眼间,风逸澈的身影便到了李嬷嬷的身旁,别在腰际的玉扇已经抵上李嬷嬷的脖子,眼神冰冷寒凉,似乎只要她慢说半个字,等待的便是死亡。

李嬷嬷先是一惊,然后又似乎觉得今日这算是赌对了,澈王,不,睿皇还是很在乎月贵妃的,她不求活命,但求睿皇保得她留个全尸。

这样一想,反倒是整个人都镇定了下来,说话,也变得利落清晰:“睿皇,老奴不求什么,只求得个全尸,有处葬身之地。”

“本皇准了。”风逸澈盯着李嬷嬷的眼神,心中明白她此时说的必定不是假话。

一个人的眼神,若是说谎,再掩饰也不能做到完全的毫无破绽。

他看到,李嬷嬷此时的眼中只有一种待死的宁静和了却最后愿望的满足。

李嬷嬷却没想到,她的这最后的一个眼神,一番话,一个决定,保住了她的一条命,甚至保证了她后半生的衣食无忧。

“老奴前日里奉茶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太后和皇后的密谈,说是秘密将月贵妃娘娘关起来锁在密室……”

风逸澈的心猛的一停,呼吸一窒,难怪,难怪他会有那种不安的感觉。

“她被关在何地?”风逸澈眼中寒芒愈盛,如利箭般­射­向李嬷嬷。

“老奴不知……”李嬷嬷下意识的被惊得一抖,赶紧开口回道。

风逸澈转身便闪身投入夜空,李嬷嬷一怔,赶紧开口低声喊道:“澈王……不,睿皇,月贵妃如今不在宫中!”

空气一阵波动,风逸澈手中的玉扇已经打开,他几经控制,才忍住胸腔内此时喧嚣的嗜血情绪,压抑着声音开口冷道:“说完!”

“原本太后是这样跟皇后说的,可是,后来老奴又在冷宫撞见那个叫青蝶的,跟月贵妃说话……后来,那个青蝶把月贵妃绑走了……老奴再不知道什么了!”

李嬷嬷一说出来,便清晰的感觉到一阵死气笼罩在自己的身上,原本已经放开了,打算必死的心也在这死气中开始颤抖恐惧起来。

[268]948点击_847. 江山为聘【二十一】

这是一种来自灵魂的恐惧。

这睿皇,竟然比皇上发起脾气来还要恐怖。

风逸澈平息了心中的各种繁杂情绪,对着空气吩咐道:“将这个人带出宫去……好生安置。保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说完,也无暇去看李嬷嬷那一张惊喜莫名的脸,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

寿宁宫。

太后沉默不言的看着手中的聘书,神­色­半惊半疑,半忧半喜。

被皇后特意送来近身伺候太后的怜翠跪伏在地,只觉得双膝发麻,刺痛,白皙的手背被烫得红彤彤一遍,白皙的脸颊也有两个十分对称的巴掌印,左颊还有一道带血的划痕,此时犹且火辣辣的疼着,她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

身前,是碎了一地的茶杯,还有已经冷却的茶水。

宫室中,甚至还能闻到一丝茶香,那顶级的君山雪芽,片片绽放舒展,静默的躺在地上,有一种被遗弃的悲哀。

太后娘娘这样坐着已是一个多时辰了。

而她,也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就只是因为她见太后回来一时习惯了皇后每每回宫都喜欢她贴心的递上一杯热茶,太后这几日也是喜欢她这贴心的动作的,第一次还夸了她心灵手巧,茶艺了得。

可今日,她一递上热茶便被太后“啪——”的一声打翻在地,还给了她两巴掌,吓得她赶紧跪下请罪,可太后却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她,让她不敢在发出声音,跪到现在。

太后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卷聘书上行云流水般的字迹,视线,胶着在那大大的“半壁江山九城为聘”几字上,久久无法挣脱目光。

这卷聘书,她已经看了一个多时辰,却犹自觉得不够。

她在揣度,思量,算计,甚至是猜测。

风逸澈,究竟意欲何为?

真正的爱那个女人爱到愿意归还那九座连城?既然如此,当初何必费心夺去?

太后永远不能明白,一个帝王,可以为了一个女子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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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亲问九月怎么不出现,呵呵,不急哈!但是……风若的心跳加速啊……怕怕……亲们最好先做好思想准备……毕竟,被那样嫉恨她的人掳去,可以想象,会有些啥折磨之类的……

[269]702点击_848. 江山为聘【二十二】

就连风间的前任帝君,还有那传的风风火火的传言:风间帝君为了他的皇后于两国交战处于优势时用整个江山换取了他心爱女子的­性­命。

那也只是传言而已,毕竟当时的情况,由不得风间帝君不归附降国,而且那时候……

拉回陷入回忆的思绪,心思几转,又转到眼前的聘书之上。

那双因为一生的争斗而沾染­阴­鸷无法掩饰的眼,突然­精­芒一闪,冷冷的扫过跪伏在地身子颤抖的怜翠,喝斥道:“还不快去把皇后请来!”

“是。”怜翠身子又是一抖,赶紧咬牙爬起来,身子歪了歪,垂着头就匆匆往外走去。

太后冷哼了声:“没用的东西!”

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是一声喝斥:“回来!”

怜翠刚踏出门口的腿一颤,一软,差点整个人倒下去,膝盖那儿,只觉得一阵麻软,赶紧又诺诺道:“是,太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请了皇后就去把李嬷嬷给哀家找来,该死的奴才,连她也不让哀家省心!”

“是。”怜翠低声应着,又不敢走,嗫喏着想要问太后可还有什么吩咐,又不敢。

“还不快去?难不成要哀家自己去,你在这儿坐等?”太后的眸光愈加­阴­鸷尖锐。

怜翠身子又是一颤,猛地缩着脖子,嗫喏道:“是,奴婢马上就去!”说完快步的退了出去,到了门口转身就匆匆奔入夜幕中。

怜翠匆匆去了朝凤宫禀了皇后娘娘,又回到寿宁宫去寻李嬷嬷,把整个寿宁宫都寻遍了,依旧不见人影,心中原本就受了委屈,又是气又是急,不由得出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最好再也找不着你!呸,看我回去不好好的跟太后娘娘回了,说你个老不死的躲起偷懒了!太后还不活剐了你!”

跺了跺脚,又往寿宁宫外寻去。

怜翠不知道,她竟然一语中的,老嬷嬷的确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宫中。

一道黑影,从她身后掠过。

寿宁宫中。

“臣妾参见母后。”皇后挂着温婉的笑容,款款福身行礼。只是那脸­色­苍白如纸,倒真像是大病一场后的模样。

[270]700点击_849. 江山为聘【二十三】

太后抿了口侍婢送上的热茶,半响,才道:“起吧。”

皇后垂着头,缓缓直起身子,温婉而苍白的面容半埋在烛光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神­色­,只是烛光映亮的眉目间,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倦怠。

“坐罢。”太后又是轻抿了口茶,微微颔首,眸中却是有些不悦,这个皇后,近来的言行举止,愈加的不得她心了。

皇后福身谢恩,由侍婢扶着坐了过去。

“皇后应该知道哀家叫你来的意思了罢?”

皇后神­色­有些恍惚,半响才缓缓道:“母后……”

太后心中厌烦皇后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刚要斥责,怜翠便有些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太后不悦的瞥了一眼皇后,又是狠狠剜了一眼怜翠,冷声怒道:“没用的东西!叫你找个人你倒是找了小半个时辰!”

怜翠有些委屈的瞥了一眼皇后,见一向宠着自己的皇后根本没有看自己的意思,愈加委屈,嗫喏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奴婢没能找到李嬷嬷。奴婢把整个寿宁宫都找遍了,还……还找了附近的地方,向宫人们打听了,都无人见过李嬷嬷……”

太后冷冷一哼,眼角瞥到皇后容­色­一变,也突然想到了不对。

这李嬷嬷自她进宫不久后就跟在她身边,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平日里做任何事都谨小慎微的,今日又受了皇上这般冷眼,恐怕心中正是畏惧,合该来求她保命,怎么也不会在如此当口竟然闹得不见人影?

忽然想到了什么,端着茶杯的手一颤,茶水溅落在衣袖上竟也没有知觉,“啪——”的放下茶杯,杯盖因着那猛地放下的力道的一震,然后落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惊得一­干­伺候的宫人身子一颤,皆是怕太后又因此大发脾气,那就有他们好受的了。

太后却只是匆匆的挥了挥手:“都给哀家退下!仔细看着门口,要是有半个人靠近,仔细着你们的脑袋!”

“是。”一众宫人喜出望外,赶紧尽量放轻脚步,快步退去。

皇后身后的侍婢怔了怔,见皇后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也赶紧退了下去。

[271]884点击_850. 江山为聘【二十四】

“母后……那日是不是……皇上……”皇后的脸­色­愈加显得苍白,说话竟然也失了几分分寸,一时竟然表达不清自己的意思。

太后冷冷扫了她一眼:“瞧你这点子出息?那日那个狗奴才定是听到了些什么,这会子指不定已经被皇上带去问话了……”

“母……姨妈,那如今……”皇后一时愈加慌乱,连平日里的冷静也完全被击溃,竟然叫出了进宫前对于太后的称呼。

原来,太后竟然是皇后的姨妈,与皇后的生母是同胞姐妹。

“莫要失了身份!”太后脸­色­愈冷,看了眼自己的外甥女,实在是愈加的失望,不由骂道:“你以前的教养冷静都哪里去了?如今遇到点事就这般模样!只是叫你把那个九月囚禁在密室,又没有对她用酷刑,关了就关了!就算是皇上知道了,莫不是敢把哀家拿下问罪?”

“母后……我……”皇后嗫嚅着,竟然半天不敢开口。

“你什么你!如今是形势所迫,必须放!你把你那点子私心给哀家先存起来!哀家已经决定了,将那九月送给风间,也算是为我轩辕除去一害了!你可仔细着,别给哀家出了岔子!否则,你这皇后,也就……哼!”

下面的话,没有说完。

只是太后那些染满­阴­鸷的眼里,满是不容有差的笃定和坚决。

皇后一怔,随即心中恐慌愈大。

她毫不怀疑若她真的说出九月也许已经死在她私心的报复和嫉妒下,那么,太后真的会不顾念血缘亲情而废黜了她这个皇后。

不,不可以!

皇后努力的命令自己平静下来,想着怎样跟太后解释,或者找到什么补救的办法。

“好了,你先退下吧。这两日先把她身子养好些,若是弄了些伤什么的,用最好的药治好了!等风间那个孽种回去的时候带上,也省的她继续留在我轩辕祸害!”

“我……”皇后刚要说出真相,却被太后冰冷的眼神一震,赶紧一咬­唇­,止住了正待出口的话语,话锋一转道:“母后放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272]701点击_851. 江山为聘【二十五】

“嗯。知道就好,退下吧。”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将那卷明黄的聘书小心翼翼的收好。

皇后眼神复杂的落在那卷明黄的聘书之上,心中只觉得五味杂陈。

福了福身,缓缓退下。

转身的刹那,原本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握紧,心中叹息:若那卷聘书,哪怕早上那么两日,我又何苦陷入如今这般不堪的境地……

若是万一皇上知道,她又该如何自处?

万一追不回那个叫九月的女子,太后那边,她又该如何交代?

呵,九月啊九月,我以为我终究胜过了你,因为我将你驱逐出了这后宫,再不能独霸恩宠。

可是,你看,你多厉害,你走了,还让我在这望不到你的身影的地方,如此狼狈。

连那个优雅无双,看似如何温和多情,实则无情无心的天下第一公子,昔日的轩辕澈王,如今的风间睿皇,为你不惜舍下半壁江山为聘,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愚弄世人,只为聘你为后!

本宫,拿什么跟你斗?又拿什么,跟你比?

呵呵,呵呵……

九月,本宫终于承认,你,赢了。

本宫自叹弗如,自叹弗如啊。

可是,输给你这样的女子,本宫……我,心服口服。

皇后的脚步虚浮,恍惚的只凭着自己的感觉,拂开那些紧张上前搀扶的侍婢,径自的走着。

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不自觉的,走到了銮芳宫的门口。

她抬头仰望着那龙飞凤舞的“銮芳宫”三个字,看着那张扬霸道却不失严谨沉稳的字体,竟像是在仰望着轩辕瑾安对于九月的那份爱恋,手,缓缓的伸出去,她想要触摸,那碰紧紧是触碰到,也好。

可是,无论她多么努力的伸手,甚至不顾多年的闺阁礼教和皇后仪态,努力的踮起脚尖,拼命的伸手想要触碰,可怎么,也够不到。

她只能那样仰望着,可偏偏,她总觉得距离得那么近,近的仿佛她可以触手可及,但是,却怎么样,也接近不了。

一如,她是他的妻,却只能仰望着他的爱,那样满满的给了那个淡雅如莲的女子。

[273]724点击_852. 江山为聘【二十六】

脖子,很酸,酸痛着,一如她的心。

她仰望的累了,渴望的累了。

她突然垂下那已经僵硬麻木的手臂,低低声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却是说不出的,有一种悲凉的味道。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皇后的眼角,一滴晶莹的水珠滑落。

站在皇后身后的一众宫人惊恐的看着皇后状似疯癫的模样,心中皆是暗自揣测,这皇后莫不是因为皇上宠爱月贵妃而嫉妒得疯狂了?那也不能啊,皇后一贯都是温婉贤淑的,怎么会有那种心思?

一众宫人面面相觑,想劝,又不敢。

一根白皙修长的指,缓缓的挑起那滴滑落在皇后脸颊的泪珠。

随即,一道戏谑而无比熟悉的声音在皇后的耳边响起:“想知道为什么吗?”

皇后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缓缓的侧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惜梅摇了摇头道:“不想。”

何必知道?何苦知道?

知道为什么他不爱她?知道为什么他那样的爱着九月?知道今日宴席上他因为风逸澈的那卷聘书而冰寒­阴­戾得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其实,也许她都知道吧?

那个女子的身上,又太多吸引人的亮点,甚至是气质。就算她静静的站在那儿,什么也不说,只是淡淡的看着你,也能吸引你的目光。

即使同为女子,初见时,她亦是不能移开目光。

那是不同于这个世间的女子所拘于闺阁教养出的气质,不同于这个世间的女子骨子里的卑微和柔弱,她自灵魂里,便是自由的,高洁的,­干­净的,骄傲的,甚至,是尊贵的。

一如,那佛前池中的一朵白莲,清贵出尘,风华无双。

所以,才那般的吸引着所有的人的目光吧?尽管,那个女子,总是淡淡的,甚至是抑制着自己的光芒,可还是,让太多人放在了心上。

惜梅看着出神的皇后,又是一笑,看来,这个皇后,终于懂了。

“既然不想知道了,那就回去吧,回到你的位置上……”别再挣扎,妄图得不到的什么。

[274]997点击_853. 江山为聘【二十七】

得到什么的同时,你注定失去些什么。

一如,你得到这后宫之主的宝座,便永远失去了被爱的权利。

因为,坐在了这个位置,你已不止是你了,你的背负,你的责任,还有因为你而荣宠一时的家族,皆是成为了你与轩辕瑾安之间的一道墙,永不可以倾覆的墙。

没有一个人,在权势­阴­谋中浮沉,还会爱上与他同类的人,因为太累。

你终究只能陪伴着他,坐享这冰冷的,万里江山。

皇后点头,又是无声的笑开,­唇­角的弧度,显得虚无缥缈。

“是啊,该回去了,那才是我的位置。”皇后的脚步,缓缓的走向朝凤宫的方向,良久,才幽幽道:“第三件事,帮我找到她,让她顺利的和亲风间。”

惜梅挑了挑眉,眼中­精­芒一闪,又是语带戏谑的道:“你确定,最后一次的机会用在她的身上?”

“确定。”皇后认真的点头,复又轻轻呢喃:“不然,又能如何呢?坐在那个位置上,便是,不能有自己,只能妥协再妥协……”

“呵呵,世人皆以为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风光无限,光耀门楣,万千红颜,争奇斗艳,都拼死的往这个位置上争,可又有谁知道,这座位下的血腥,背后的责任和身不由己……呵呵,当年的我,多傻多天真……”

她犹记得,她那时对自己说:我要成为他的妻子,一生一世的妻子,为他打理他的后宫,成为他最好的帮手,成为他最宠爱的皇后。

是,她做到了。可是,她却忘记了,宠爱,并不是爱。一字之差,便是多少个日夜的心酸苦痛和无尽的等待……

惜梅看着皇后那单薄的背影渐渐淹没于夜­色­中,难得的,也轻轻一声叹息。

为皇后,也为那个淡雅如莲的女子。

落在青蝶手上,真的,还能寻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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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芳宫。

欧阳怡馨正在思索着什么,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星空发呆。

忽然一道人影从他身旁掠进,落在了寝殿中的座椅之上。

欧阳怡馨欣喜的回首,赶紧将窗子关上:“主人,如何了?”

[275]812点击_854. 江山为聘【二十八】

风逸澈眉心紧蹙,优美的­唇­形抿成直线,只是轻轻的摇头。

“那,用那个追踪吧?”欧阳怡馨也瞬间紧张起来,赶紧走到风逸澈的身旁建议道。

“我也知道那是最快的方法,可是,若用那个追踪,誓必会生出异常来,我怕小狐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者是被禁锢住了……那青蝶又诡计多端,若万一被她发现小狐狸的身上有异常,只怕会……只怕小狐狸会更……危险。”

欧阳怡馨刚刚的欣喜也全然不见,整个人瞬间焉了下去。

是啊,只怕还不是危险那么简单。

虽然青蝶不会知道那是什么,可是若有异常,也定是怀疑九月是在用什么手段通风报信,那肯定就会是百般折磨……

她不敢继续想象,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

“难道就这样……”

“赌。”风逸澈突然开口。

“什么?”欧阳怡馨一怔,随即也明白过来:“可是……”

“我赌以小狐狸的聪明,她即便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会想尽办法掩饰的。”风逸澈沉吟,紧握着玉扇的手,也有些微微的颤抖:“我,信她。”

“可若万一被发现了那个东西在她身上,等待她的就不止是来自于青蝶的威胁了!主人,我们还是调动影翼追踪吧!”

“如果影翼能追踪到,我已不在这里了!”

风逸澈深深的看了一眼似乎已经失去平日冷静的欧阳怡馨,看着他眼中克制压抑的情意和恐惧,无声的叹息。

欧阳怡馨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沉默。

如今,也只能这般了。

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只怕到时候寻回的,就是她的……

不会的,她会活下去,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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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意识渐渐被腰间的一阵疼痛唤醒。

感觉突然被什么猛的撞击了一下,剧痛使得九月闷哼了声,悠悠转醒,刚睁开眼,便被刺目的阳光刺得又闭上。

腰间又狠狠的挨了一脚。

那种火辣辣的疼痛,让九月指尖一颤。

“别给我装死!我知道你醒了!”青蝶的声音响起,依旧温婉的语调,只是,却带着几分压抑的狰狞。

[276]674点击_855. 江山为聘【二十九】

九月轻扯了扯­唇­角,终于忍着痛和刺目的光线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四周的熟悉,却是让她一怔,当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座庙宇上,她的眼帘再次垂下,掩去眸中的那抹因为熟悉而产生的情绪。

虽然那庙宇已经被修饰一新,但是,这环境,还有那个庙宇所在的位置,庙宇前的那株老槐树,让记忆力良好的她,绝对不会错认。

这里竟然是她曾经曾经施粥救下那些难民的地方。

那也就是说,青蝶已经成功的带着她出了轩辕都城。

那么,她到底昏迷几天了?

照这路程来看,应该是一天左右,可是现在是正午,那么也至少是第二天的正午了,从离开皇宫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至少是一天两夜了。

不知道轩辕瑾安的人,能不能追踪到。

“这鬼天气,该死!”青蝶一边低咒着,一边用衣袖擦着汗。

初夏的天气,愈来愈炎热。

即使她内力再好,一路带着九月,也难免累的气喘吁吁。

九月习惯­性­的开始观察周围。

视线有意无意的掠过那座庙宇,突然望进一双明亮清澈的瞳眸,九月心中一跳,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正在擦汗的青蝶,见她没有察觉,然后见那张瘦弱清秀的脸又立刻隐入了庙宇的转角,终于松了口气。

心中叹息,怎么如此的巧?

只能希望青蝶不要进去。

又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身体,­唇­角弯起。

还真是,有够狼狈的。

一条条已经变得暗红的鞭痕,一袭素白的衣衫已经被尘土染成灰­色­,发丝有些凌乱的纠缠在身前,额角的汗湿黏着几缕短发,

手脚已经被绳子捆得麻木,轻微的一动便是火辣辣的疼痛,肯定是长时间的用力捆绑已经勒出了血痕。

九月轻笑,好像只有以前在丛林里冒险的时候才这么狼狈过。

“哼!不知死活!还能笑?看来是我没折腾够你!”

青蝶冷笑了声,看着九月­唇­角的那丝笑意,明明如此狼狈至极的模样,却偏偏有一种镇定自若的从容,那份似乎超脱物外的气质,刺眼的让她想要不择手段的毁去。

[277]888点击_856. 江山为聘【三十】

转念一想,青蝶温婉秀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阴­狠。

走到九月的面前缓缓蹲下,狠狠的用尖锐的指甲戳了戳九月的身体,讥讽道:“不过也是,你现在是应该笑!好好的笑!否则,若是到了那里,恐怕你这一辈子,到死也再笑不出来了!就准你现在先笑个够吧!”

“你跑了这么久,也才跑到这。这里,离都城很近。”

九月语调平淡,眼神轻蔑,只是长久的昏迷和饥渴,已经让她原本轻浅的声线变得暗哑。

“呵,笑话!我会不懂?这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你不必试探我,我也不怕告诉你,已经过去两天三夜了,我原本的路线是往轩辕和临望的边界去的,可是我却又倒转回来了!”

青蝶看了眼依旧面­色­不变的九月,又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又倒转回来吗?”

九月心中好笑,于是很配合的瞥开视线,不去看她,表示自己懒得知道。

青蝶冷哼一声,又擒住九月的脸,逼得她不得不直视自己,冷笑道:“你不愿意知道吗?我却偏偏要让你知道!那是因为有人来追我……我差点就被追踪到了!可是,我是谁?是那么轻易好追踪的吗?”

“所以,我就将计就计……”

青蝶顿住了说到一半的话,试图引起九月的兴趣,然后狠狠的打击她。

不料九月只是轻闭上眼,懒得再看她。

“你……”

“你觉得这大路上也是符合你那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道理?”九月忽然打断她的话,语气讥讽。

“你……该死!”青蝶一时也记起了身在何处,她只顾着想要刺激九月,毁去她的那份从容镇定,却忘记了这是她实在奔波得累了停下暂且休息的地方。

虽不是九月说的大路,却四周空旷,旁边还有一座庙宇,难免会有人来。

赶紧提起九月越来越轻的身子,向着轩辕于临望边界的方向疾驰而去。

九月吊着的心,终于完全的落了下来。

幸好,青蝶没有想去那庙宇留宿,否则,难保又是几条无辜的人命。

希望那孩子别傻,当作什么也没看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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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抱歉啊,今天有点卡文,风若写了删,删了又改,折腾到现在才折腾了这两章,还是觉得状态不好!可能是风若希望Gao潮部分更­精­彩些,所以老是觉得不够好。亲们见谅哈!

[278]642点击_857. 江山为聘【三十一】

微眯着眼看了眼青蝶疾驰的方向,心中顿时明白了青蝶的打算。

她一定是在去往轩辕和临望边界的时候被人跟踪,然后为了甩掉他们又倒转了回来。

如今再次前去,如果那追踪的人依旧朝着那方向追踪而去,那么青蝶便变得主动,因为位置的互换,反而是青蝶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如果那些人是跟在她身后追踪的,怕是早已被她甩掉。

果然心计智谋都不弱,不愧是皇宫自幼变培养出的暗卫。

感觉着一次次被提着腾空而起,九月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万一被青蝶提着的衣服破了,那自己摔下去会不会活活的摔死?

呵,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拿自己玩笑。

仔细想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还真是没有过过几天真正安生的日子。

青蝶终于停了下来,这几天的不停奔波,已经导致她体内的内力后续不上,严重消耗,身体上的疲惫让她不得不在今晚日落前好好找个地方,打坐恢复内力,休息整顿一番。

而身为女子,又是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无论是习惯上还是心理上,身体上的汗湿都让她极其厌恶,不能忍受。

只是,去哪才是安全的?

“买一辆马车,去镇上洗漱。”九月忽然睁开眼,淡淡的道。

青蝶狠狠的将九月扔在地上,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不必你多话!你以为你还是后宫里独宠的娘娘?我这里没有你说得的资格!”

虽然憎恶九月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和态度,但是心中却明白九月说得是事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却又不愿承认。

半响,才咬牙道:“别以为就你想到了,我早就知道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一句,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顿时恼羞成怒,狠狠的又是一脚踹向九月的腰间,这才把九月一把提起,往镇子里掠去。

九月忍着疼痛,于背光的­阴­影里,轻轻弯起­唇­角。

******

轩辕朝堂

大殿之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李公公照行例事的声音响起,带着长长的尾音盘旋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

[279]684点击_858. 江山为聘【三十二】

微眯着眼看了眼青蝶疾驰的方向,心中顿时明白了青蝶的打算。

她一定是在去往轩辕和临望边界的时候被人跟踪,然后为了甩掉他们又倒转了回来。

如今再次前去,如果那追踪的人依旧朝着那方向追踪而去,那么青蝶便变得主动,因为位置的互换,反而是青蝶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如果那些人是跟在她身后追踪的,怕是早已被她甩掉。

果然心计智谋都不弱,不愧是皇宫自幼变培养出的暗卫。

感觉着一次次被提着腾空而起,九月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万一被青蝶提着的衣服破了,那自己摔下去会不会活活的摔死?

呵,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拿自己玩笑。

仔细想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还真是没有过过几天真正安生的日子。

青蝶终于停了下来,这几天的不停奔波,已经导致她体内的内力后续不上,严重消耗,身体上的疲惫让她不得不在今晚日落前好好找个地方,打坐恢复内力,休息整顿一番。

而身为女子,又是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无论是习惯上还是心理上,身体上的汗湿都让她极其厌恶,不能忍受。

只是,去哪才是安全的?

“买一辆马车,去镇上洗漱。”九月忽然睁开眼,淡淡的道。

青蝶狠狠的将九月扔在地上,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不必你多话!你以为你还是后宫里独宠的娘娘?我这里没有你说得的资格!”

虽然憎恶九月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和态度,但是心中却明白九月说得是事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却又不愿承认。

半响,才咬牙道:“别以为就你想到了,我早就知道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一句,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顿时恼羞成怒,狠狠的又是一脚踹向九月的腰间,这才把九月一把提起,往镇子里掠去。

九月忍着疼痛,于背光的­阴­影里,轻轻弯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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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朝堂

大殿之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李公公照行例事的声音响起,带着长长的尾音盘旋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

[280]704点击_859. 江山为聘【三十三】

慕容国丈和柳丞相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抹算计,微微点头,第一次竭力合作,齐齐的上前几步,跪伏在大殿中央,异口同声道:“臣等叩请吾皇以江山社稷为重,送月贵妃和亲风间,换取我轩辕九座连城。”

“臣等叩请吾皇以江山社稷为重,送月贵妃和亲风间,换取我轩辕九座连城。”衣袂拂地声连绵响起,百官跪伏叩请附和。

百官齐声的叩请声高亢而厚重,那声音盘旋在整个大殿之内,也重重的,撞在了轩辕瑾安的心上。

轩辕瑾安无喜无怒的俯视着他的臣子,为轩辕社稷着想的臣子,不知道该喜该悲。

半响,才意味未明的沉声道:“众卿觉得,我泱泱轩辕,倒是要靠朕的一个女人去换取城池?讨好一个如今大半城池尚在我轩辕统治之下的风间?是吗?”

“皇上容禀。”慕容国丈抬起头高声道:“如今风间睿皇已经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宣读聘书,而聘书的内容更是让天下人皆以为那月贵妃是与睿皇情投意合,而并非皇上真正的妃子,所以,在天下人眼里,月贵妃并不算是皇上的女人。”

“况且,就算是,这丢脸的也只会是风间。”慕容国丈连带嘲讽的笑意,只是不知,这嘲笑的,是风间睿皇,还是什么其他的。

“吾皇圣明,如今四国形势未明,而临望帝君的事尚未了结,在此时只有兵不血刃的拿回九连城,与风间暂且交好,避免四面树敌,方为上策。”

“臣等附议。”又是一片称好的附和声。

轩辕瑾安看着他半响,竟然勾勒出一抹笑意,而后视线扫过百官,以及当首的另一人柳丞相,道:“这么说来,众卿皆以为然?”

“吾皇圣明,臣等叩请!”百官再次齐齐跪伏在地,虔诚叩请。

“好!真是朕的好臣子啊!好!”轩辕瑾安突然朗声一笑,转而怒目扫过一众依旧跪伏在地的百官,一拂袖袍,甩手而去。

李公公见此,赶紧高声喊道:“退朝——”然后匆匆的跟着追去。

[281]900点击_860. 江山为聘【三十四】

慕容国丈和柳丞相缓缓起身,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志在必得。

李公公刚刚赶到御书房,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阵接二连三的“砰——砰——”声。

赶紧走进去一看,惊了一跳,那御书房哪里还有一处好的地方,满地的碎瓷片和笔墨宣纸,连着奏折也铺了满地,那书桌早已裂成几块,残破的倒塌的地。

看到仍旧发火四处破坏的轩辕瑾安,李公公心疼的赶紧道:“皇上,皇上,您这是­干­嘛呀!别动了肝火,仔细龙体!”

眼尖的看见轩辕瑾安手上的一抹鲜红,顿时更是着急,连连惊叫:“皇上,皇上……老奴求您了,您快停下,这龙体要紧啊!”

一边扑过去紧紧的抱住暴躁得仿佛只记得发泄的轩辕瑾安,一边高声喊:“来人,来人,都作死了!还不快滚来把地上的东西收收!要是皇上再伤了龙体,你们一个个统统等着掉脑袋!”

“是是是!”一众在外候着不敢入内的宫人个个鱼贯而入,也不顾会不会被那满地的碎片划伤,皆是动手飞快的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战战兢兢的赶紧退了出去。

“皇上,皇上啊,您别发怒了,龙体要紧啊!”李公公又是赶紧安抚暴怒边缘的轩辕瑾安,紧抱着他的手不敢放松,甚至用上了内力钳制。他只想着不能让皇上伤着,此时也顾不得君臣之仪了。

“滚!给朕统统都滚!”

轩辕瑾安染满血丝的眼眸狠狠的扫过李公公,猛地用手肘一顶,将李公公生生的打飞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唇­角溢出腥甜的鲜红。

“都滚!一个个都给朕滚!”

“你们都来逼我,都来逼我!”

“皇上,皇上……老奴求您了……求您了!您……”李公公立刻跪爬到轩辕瑾安的脚边,紧紧的抱住他又待大肆破坏的脚步,哀声求着。

“滚!”

又是狠狠的一脚,李公公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踹开很远,直直的落到门边。他刚要再爬过去劝,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转身一看,赶紧恭敬的跪伏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282]669点击_861. 江山为聘【三十五】

“哼,还安什么?”太后微带着­阴­鸷严厉的声音响起,满是责备和不满:“皇帝!你这是什么样子!你不要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轩辕瑾安这才算整个人安静了下来,眼中的血红也慢慢褪­色­,变为幽深如潭的深不可测,仿若无事的微微躬身向着太后温和道:“母后。”

“你倒还记得我是你母后!”

轩辕瑾安沉默不语。

太后也是眼尖的看到了轩辕瑾安手上鲜红的血迹,立刻惊声道:“哎呀!快,快来人传御医!传御医!”

“是,奴才这就去!”李公公赶紧撑起受伤不轻的身子快步去了。

“你这是……皇帝啊!你再不是孩子也是能够任­性­的了,你是身体可是关系到我轩辕万民,怎能任意损伤?”太后快步的走到轩辕瑾安身边,拉起他受伤的手,半是斥责半是担忧的道。

“是儿臣一时任­性­了。”轩辕瑾安微微垂下眼帘,掩去那眸中的一抹失落和心痛。

“来来,快来坐着。”太后拉着轩辕瑾安的手臂,往外间的座椅上坐去。“皇帝,母后今日真是对你失望了!你可又是在朝堂上不顾而去?”

方才的担忧,又转变成了失望的责怪。

“你的皇帝,万事当以江山万民为重!区区一个女子,如何不能舍得?即便是你心里真的千万个舍不得,也万万不能这般!这天下女子何其多?等将那个九月送去,母后马上就为你做主,全国选秀,到时候,还怕没有胜过她的女子?天下美貌女子的何止千万!还怕选不出你中意的?”

“呵……”

轩辕瑾安突然低笑出声,满是讥讽和嘲弄,不知道是对于太后的话,还是如今这般尴尬的局势。

“好了,哀家也不劝你了。”太后的架子,瞬间又端了起来,对着一旁战战兢兢的怜翠使了个眼神,怜翠立刻退了下去。

“你是皇帝,不该再有什么奢望,也没有任­性­的权利。不管如何,你是身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要保重好。哀家可听说你已经两日没有用膳了!”

[283]720点击_862. 江山为聘【三十六】

“来人,传膳。”太后缓缓踱步至门前,­阴­鸷的视线狠狠的扫过一众门口噤若寒蝉的宫人,厉声道:“今儿个若皇上再不愿意用膳,你们就个个等着活活饿死!皇上饿着一顿,你们就给哀家饿十天!”

说罢便由着一­干­宫人仔细小心的伺候着出去了。

御书房外的宫人面面相觑,然后一个个“咚——”的跪了下去,齐齐哀声叩求道:“求皇上用膳!”

轩辕瑾安目光有些飘忽的追随着太后雍容而去的背影,良久,才在­唇­角勾勒出一个苦涩的笑意。

母后,你究竟,还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儿子?

罢了罢了,在所有人眼中,轩辕瑾安,就是皇帝,也只是皇帝。

除了,她,他的月儿。

可是,月儿,你曾经给予的那些温暖,为何我现在再也感觉不到?是因为你的人远离,还是你的心,早已不在?

若你在,是否会淡淡的对着我轻笑,然后淡淡的说:还像个孩子,闹脾气便不肯用膳?

是啊,在你是面前,我总不知不觉的,像个孩子。

“来人,传膳!”

这几个字一说出,轩辕瑾安忽然轻轻的一笑,极尽的温柔宠溺,仿佛看到眼前的那个女子,淡然如莲的笑容,轻浅­干­净,满含赞许。

“是。”宫人们哪里还敢怠慢,赶紧三两下的就将御膳房一直备着的新鲜御膳奉了上来。

“你们都下去吧,朕,自己慢慢吃。”

或许是轩辕瑾安的语气太过温和,宫人们先是一愣,下意识的想要跪下谢罪,一如这几日里每次伺候后的习惯,可身子蹲到一半,又忽然反应过来,赶紧的躬着身子轻手轻脚的统统退了个­干­净。

也许是真的饿了,也许是恍惚间见到九月那般轻浅淡雅的笑容,感觉到那令他无比眷恋的温暖,轩辕瑾安吃得很慢,却很多。

几乎每一样菜,他都亲自动手,缓缓的一道道的尝试过,觉得异常的美味。

吃进胃里,温热适宜的温度,却仿佛暖进了心里。

­唇­角的笑意,从开始,便一直没有凋谢过。

直到……

[284]905点击_863. 江山为聘【三十七】

轩辕瑾安的身子,忽然从凳子上,整个滑落在地,所有的意识,完全的失去。

******

“你们听说没有?听说咱们轩辕的贵妃,竟然要嫁到风间去和亲啊!”

人声鼎沸的茶楼之中,有人突然扯出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话题,顿时引起了众人的议论。

“听说了听说了,这几天,到处都在传着这个消息!能不知道吗?”有人马上出言附和。

“可为什么和亲?”有人疑惑道。

“你就不要问为什么和亲了!就单说这和亲的竟然是个贵妃,那就已经是千古奇闻了!”原先出声那人突然摇头道。

“这……这怎么是千古奇闻?啥说法?”那疑惑的人依旧满脸疑惑,像是非常不解。

那最先出声的人四周瞄了瞄,最后压下声音低声道:“你们看,这贵妃是谁啊?是谁知道不?贵妃可是皇上的女人!按我们民间的说法,虽然不算是妻子,那好歹也算是大户人家里的二房,侧夫人!”

“啊?!怎么会这样啊!可这贵妃竟然是皇上的女人,这自古一女不侍二夫,怎么能再嫁呢?这个女人,也太不知廉耻了!”第二个附和的人马上下意识的高声说道,说完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四周谨慎的看了看,见都是平日里茶楼熟识的一众喜欢谈论的人,也就放下心来。

“嘘——小声点!我可听说,人家是嫁去那边当皇后,也就相当于正妻!哪个女人放着正妻不当愿意做侧啊?虽然好听是个贵妃,那也就是给人做小的,小妾一个!哪有风风光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做个皇后来的好?你们说是不是?”

另一个一直没出声的人突然做了个“嘘——”的动作。

“那倒也是……”慢慢的,更多的人出声附和。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有很多人被这话题吸引了过来。

虽然随意谈论皇家是不被允许的,可是私下里,谁不是有一种好奇心理。

“可是这女人哪有不注重名声的?哪敢这么嫁啊?”又有人忍不住问道。

“……这可说不好,说不定,人家也并不愿意啊!说不定……是被逼着去的呢?”有人猜测。

[285]664点击_864. 江山为聘【三十八】

“唉,我听到的可不一样,人家那天去亲耳听到的风间睿皇的聘书,虽然说得深奥些的我这大老粗不太明白,可我听明白一件!那就是……”

那人摆足了架子,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自己一个人吸引过来,不免心中一阵洋洋得意,满眼的骄傲,竟然停顿了下来,故意吊人胃口。

“快快快,你倒是快说啊,急死个人!别吊胃口!”果然,有人熬不住了,马上出声催促。

“是啊是啊!快说快说!我们都等着听呢!”另外有人也出声附和催促。

那人见胃口都吊足了,于是清了清嗓子,接着讲道:“那就是啊,那聘书可说得明白,说那月贵妃原来并不是皇上的女人,而是跟风间睿皇情投意合的一对。”

“哇!怎么会这样呢?”有人疑惑。

“啊!真没想到啊!”有人惊讶。

“是啊是啊,原来如此啊!”有人感叹。

“……”议论声马上沸沸扬扬的响起。

“咳咳……”那人故意清了清嗓子,见所有人都马上安静下来等着他的下文,又是一阵得意,接着讲道:“而且啊,那女子还是个非常重情重义的奇女子!说是有一回风间睿皇还在我们轩辕当澈王那会儿,从悬崖上掉下去了,人人都以为生还无望了,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怎么着?怎么着?你倒是快说啊!”又有­性­急的人忙着催促。

“是啊是啊!快说!”

“啧啧……那女子啊,竟然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

“哗……”

原本寂静无声听着的人群全场哗然,纷纷感叹那女子竟然如此重情重义。不仅更是好奇接下来如何。

“那你倒是快说说,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对啊对啊!后来呢?”

那人见自己的言论如此受众人欢迎,更是讲得口沫横飞,兴高采烈,声音不自觉的更加大了起来:“这后来啊……原本那女子是殉情而去的,可后来竟然发生了奇迹,两个人都好生生的回来了!”

“哇!这这这……那女子可真是了不得啊!”

[286]688点击_865. 江山为聘【三十九】

“对啊!要是有个女子能这样为我,就算是要我倾家荡产的娶她,我也是心甘情愿啊!”

“谁说不是呢?啧啧,真是个奇女子啊!”

“原来她和风间睿皇的情意如此深厚啊!”

“难怪人家睿皇竟然宁愿用半壁江山为聘呢!”

“是啊是啊……我看啦,那肯定是上天怜悯那女子的重情重义,又被她的情意感动,所以二人才能坠入悬崖又化险为夷啊!”

“对啊!我怎么刚刚就没想到呢!一定是这样没错!”

“我说呢,这真是一对璧人啊……”

“话说回来,我们皇上也是个好人啊,真是心胸宽广啊!竟然为了帮有情人而立了那女子为贵妃啊!”

“是啊是啊……”

“皇上真是大人大量啊!”

“嗯,我们皇上……”

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各个都说得热情洋溢,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两个轻纱蒙面身着粗布衣裙的女子静静的坐着,一个一袭蓝衣,一个一袭灰衣,与这茶楼的喧嚣格格不入。

朝着门口而坐的那个蓝衣女子听着那些议论,虽然蒙着面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那眼中的不屑却是清晰可见。

另一个背着门口而坐一袭灰衣的女子只是轻掀起轻纱的一角,安静的喝着茶水,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灰衣女子的动作好像十分的绵软无力。

蓝衣的女子忽然狠狠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语带威胁的道:“等­干­粮送来了我们就走,你给我安分点!否则,我有的是时间杀了你!”

灰衣女子依旧安静的喝着茶水,仿若未闻,连眼帘都未曾抬起半分。

“客官,喏,这是你们的二十个馒头和十斤牛­肉­,都给您准备好咧!”小二眉开眼笑的穿过人群拐了过来,手上拿着打包好的两包食物。

“嗯。”那个蓝衣女子低低应了声,拿着些碎银子便直接放在了桌上,“不用找了。”

一手拿着食物,一手擒住灰衣女子的手臂,冷冷道:“走。”

灰衣女子依旧只是安静的站起身,任由自己被拉着穿过人群,走了出去。

[287]941点击_866. 江山为聘【四十】

小二纳闷的挠了挠头,低喃道:“那女人可真凶啊,那旁边的女子真是可怜了,都不敢出声!”

“小二,你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干­活!”柜台处的掌柜怒吼一声,吓得小二赶紧赔着笑脸连声应好的跑了进去。

夕阳的余晖为小镇平添了几分柔和的风情。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商铺林立,小贩的叫卖声更是充耳不绝。

蓝衣女子眉眼­阴­鸷,拉着灰衣女子径自走着,引得过往行人频频侧目。

“如果你不想引起人注意,最好别走得气势汹汹。”灰衣女子忽然开口,那模样,却安静的仿佛说话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蓝衣女子闻言看了看周围对她们好奇注目的行人,也明白是太惹眼,脚步慢了下来,不再那么明显的行­色­匆匆,改为缓缓的走着。

压低声音又是满含威胁的道:“你最好老实点,别给我耍什么花招!最好别想着逃跑!你中了十香软筋散,就算跑也跑不了多远,如果被我再抓到,我一定会让你好好享受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呵……”灰衣女子忽然低笑出声,却只有一个低低的单音节,然后恢复了沉默。

蓝衣女子又是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话,警惕的注意着身边过往的行人,微微加快了些步伐。

忽然,行人一阵­骚­动,然后是一阵尖锐的咒骂声越来越近。

“你个死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

“竟敢偷老子的馒头,你活腻歪了!站住!”

“看老子今天不抓住你打死!狗娘养的!”

近了,才看清,一个衣着破烂不堪的孩子在前面努力的跑着,瘦小得仿佛一阵风吹就能吹走的身影灵活的穿行在行人的缝隙中,乌黑得看不清相貌的脸皱成一团,同样乌黑的手里紧紧的攥着两个已经被捏得变形的馒头。

一个粗壮的汉子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着,边追边难听的咒骂着。

“你个有娘生……没爹亲的……野孩子!今天,今天……我不打死你……我……我就跟你姓!”那汉子已经跑得喘息不止,咒骂也从原先的清晰变得断断续续。

[288]660点击_867. 江山为聘【四十一】

那孩子依旧灵活的跑着,钻在行人的缝隙中,那脏兮兮的模样,那浑身臭烘烘的气息,引起一众行人纷纷掩鼻避走。

转眼间,人已经跑到了蓝衣女子和灰衣女子的身前。

那汉子也奋力的追了过来,眼看着一伸手就能捞起那个孩子,却不料这次那孩子竟然一下钻到蓝衣女子和灰衣女子的中间,一双乌亮的眼睛看了看两人,忽然窜道灰衣女子的身后,紧紧的攥住她的衣服不肯放手。

行人也纷纷停了下来看热闹。

那汉子伸手就要去扯出那孩子,蓝衣女子见他朝着灰衣女子突然伸手,下意识的一巴掌拍了过去,竟然震得那粗壮的汉子狠狠的倒飞出去。

“哇——”

“天啦!”

“……”

议论声霎时喧嚣而起。

这小镇的行走的行人多是平民百姓,哪里见过一个纤瘦的女子一掌能拍飞一个粗壮汉子的事!皆是满目惊讶的看着那蓝衣女子,有的甚至下意识的躲远了些。

蓝衣女子犹不解恨,还想走上前去。

灰衣女子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好像,我们的位置反过来了。”

这话的意思,当然只有蓝衣女子明白。

蓝衣女子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收回了已经踏出去的脚步,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一眼仍旧紧紧拽住灰衣女子衣摆不放的那个脏兮兮的孩子,嫌恶的骂道:“还不快滚开!”

那孩子怯生生的看了一眼蓝衣女子,抓住灰衣女子衣摆的手一抖,在蓝衣女子狠戾的目光中挪了挪脚,拔腿就准备开跑,谁知道脚一软,整个人往灰衣女子的身上扑倒过去。

众人轻“咦”了声,皆是以为这次那孩子肯定得摔个不轻了,虽然灰衣女子离得近,但是谁愿意去碰那么个脏兮兮臭烘烘的孩子。

灰衣女子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把抱住了那个孩子,却因为他的冲劲,整个人无力的坐倒在地,但是她仍旧没有放开那个孩子,任由脏兮兮的身子,扑进了她的怀里。

******

PS:亲们:情人节快乐!

风若在此祝福亲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愿所有人都能遇到那个愿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他(她)。

[289]707点击_868. 江山为聘【四十二】

蓝衣女子动了动,伸手就想去拉走灰衣女子,但是眸光一转,有些什么复杂的情绪浮现,缓缓的收回手,停止了动作。

灰衣女子有些吃力的扶起了那孩子,然后蹲着身子直视着孩子乌亮的双眸,柔声道:“就算年幼,也不是偷窃的理由,何况,你已经将近十岁。”

轻轻的揉了揉那孩子乱糟糟纠结成一团的头发,淡淡道:“总该有你力所能及的事,男儿当顶天立地,不愧为人。记得了吗?”

她的话,淡淡的,却有一种渗透人心的力量,原本嘈杂的人声也都安静了下来,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众人竟然在此时觉得不好意思再留下,纷纷有些讪讪的匆忙走掉。

那孩子乌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灰衣女子的晶莹剔透的双眸,看着那里面清晰可见的暖意,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世间仍旧有着温暖。

“好。”低低的一声好,从孩子一直紧紧抿住的­唇­中逸出。他的声线完全不似一个孩子的清脆,反而暗哑的像个迟暮的老人,应该是很久从未开口说过话。

蓝衣女子终于不耐烦的出声:“快走!不然你知道后果!”说完狠狠的剜了那孩子一眼。

灰衣女子瞥了她一眼,缓缓的站起身,想了想,忽然又蹲下毫不嫌弃的一把抱住了那个孩子,附在孩子耳边轻声道:“这个收着,别给别人发现,到时候找个你觉得可信的大人帮你典当了,换些银两,好好活下去。”

说完不动声­色­的放开了那孩子,转身走到那仍旧躺在地上骂骂咧咧的汉子身旁道:“两个馒头而已,你的命比馒头重要吧?”说完径自的缓缓向前走去。

那蓝衣女子蹙眉看了看,也紧跟着向前走去。

那汉子狠狠的瞪了一眼依旧呆立在原地痴痴看着灰衣女子消失的孩子,又回想起灰衣女子的话,顿时也觉得没意思,命当然重要。

虽然他不聪明,也听出来了那句话里的威胁。骂骂咧咧的爬起身,忍着胸口的痛楚躬着身体慢慢往回走。

“唉,老子可真他娘的倒霉……”

[290]977点击_869. 江山为聘【四十三】

孩子痴痴的站立在原地,从怀里缓缓的掏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玉簪,看着那淡紫­色­晶莹的簪头里那滴仿佛在缓缓流动的血红­色­的枫叶图腾,仿佛觉得,那是他自己此时血液沸腾的痕迹。

紧紧的攥紧,脏兮兮的小手与那晶莹剔透的玉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心翼翼的将那玉簪收入自己的怀中,妥帖的放好,手贴在玉簪的位置,缓缓的转身,乌亮的眸中,尽是坚定。

而远去的蓝衣女子和灰衣女子此时已经身在一辆马车之中。

面上的轻纱落下,赫然正是青蝶和九月。

青蝶一语不发的瞪了一眼九月,整个人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

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她知道,她该阻止九月与任何人接触。

可是今天,看到那个孩子,她仿佛就看到了昔日的自己,流落街头,偷蒙拐骗,任人欺凌,如果有人,像今日这般,也给予了她温暖,她会不会,不会这般毫不犹豫的,走入那个将会是她一生梦魇的地方?

世人只知道暗卫是皇家的底牌,享受着各种特权的待遇。

可是没人知道,能活着走出来的,都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淬炼。

蹙了蹙眉,再仔细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一切,觉得九月应该没有任何机会通风报信,那个孩子也的确是个流浪的孩子,她真假还是分别得出的,毕竟暗卫也擅长伪装各种角­色­。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疏忽,导致了他日她悔不当初的悔恨。

九月也并没有想到,她纯粹好意的一番心思,无意间甚至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淡忘的一个孩子,成为了她最终救赎的引路人。

那个玉簪,她一直十分喜欢。

可是,毕竟只是一件喜欢的饰物,在她心中,再喜欢,也重要不过一条人命,一个可以被救赎的灵魂。

她自然也看懂了青蝶今日的反常,心中轻轻的叹息,不过也是被生活扭曲了的灵魂。

其实不管是怎样的人,大善或者大恶,心底都是有着自己最柔软的一处吧,只是深度不同。

对于青蝶这份压抑在心底的柔软,她不感动,但是尊重,所以,不拆穿,不耻笑。

[291]698点击_870. 江山为聘【四十四】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青蝶睁开眼,看向九月闭目休息的安静容颜,突然回想起今日在茶楼听到的消息,冷笑道:“你倒是身价很高呢?看你也长得不像个狐媚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怎么就能先是迷得皇上宠爱有加,如今又把个风间睿皇迷得团团转,竟然为了你,拱手相送半壁江山!呵……”

说道最后,脸­色­已经变了几变。

突然拿起放在一边的鞭子,狠狠的就是一鞭抽了过去。

九月的竟然被生生的抽得整个人倒了下去,差点倒出车外,青蝶的长鞭一卷,又将她拉了回来,甩进马车内,整个人撞到马车壁上,发出“砰——”的一声。

“吁——”赶车的马夫赶紧停下车,忙问道:“姑娘,是不是出了……”

“闭嘴!不想死的话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好好赶你的车!”

“是是是!”马夫被青蝶狠戾的声音吓了一跳,忽然想起当时那蓝衣女子拿着剑逼他来帮她们赶车去边境的事,赶紧战战兢兢的拉了拉马绳,不敢再多话,专心的赶自己的车。

九月忍着痛,想要撑起身子,可是原本就中了十香软筋散,虚软无力,此时浑身的痛意更让她无力起身,­唇­角微微弯起,索­性­也懒得爬起来了,放任无力的身体直接倒在了车内,还调整了下姿势,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了马车上。

那模样,惬意得像是去踏青的游人,潇洒不羁。

青蝶看着九月那副惬意的模样,双眼喷火,冷哼了声,又是一鞭就要抽过去,可是鞭落到一半,又忽然收了回来。

“现在就让你自得一下!到了那儿,本姑娘看你还怎么摆出这副令人厌恶的姿态!哼!”

犹不解气的对着车外吼道:“作死了!给本姑娘快点赶车!再慢就让你死无全尸!”

“是是是!”马夫原本拉长了耳朵在听着车内的对话,心里十分同情那灰衣女子,可是还是小命要紧,赶紧死劲的抽马喝道:“驾——”

马车奔驰而去,只留下满地扬起的尘灰。

[292]683点击_871. 江山为聘【四十五】

轩辕朝堂。

大殿之上。

“张大人,你说,皇上今日病了,不来上朝,为何还要传召我等到大殿上来啊?”

一个五品的文官小小声的询问着站在他身前的张大人,一双眼不停在打量着大殿之上百官的神情,想从那神情里瞧出些什么,以免一时不查触了什么霉头。

“嘘,别吵,听说是太后娘娘传召。”那被称做张大人的文官也是压低声音回道,说完也不再看他,而是一双眼紧盯着朝中如今的两大巨头慕容国丈和柳丞相的动静。

而这小小的议论和探讨声,在大殿之上,亦是此起彼伏。

谁都想要事先探听下时下的消息,以免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忽然一阵脚步声自后殿匆匆而来。

慕容国丈回头狠狠扫了一眼依旧在小声议论的众官员,那声音立刻消了下去,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只清晰可见的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终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百官的视野中。

“太后有诏——”李公公微微带着嘶哑的尖锐声音拉长的盘旋在大殿之内,于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激起层层的涟漪。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百官叩首接旨。

“太后懿旨。”李公公高举赤红­色­金丝镶边的懿旨,缓缓展开,朗声宣读:“今帝新疾,不能朝政,而两国来访,未能亲待,特颁此懿旨,着慕容国丈与柳丞相全权负责接待两国帝君极其来使,若有慢待,严惩不赦。另,风间睿皇有情有义,与女子九月情意相投,帝感其情义,特着太后收女子九月为义女,封淑慧公主衔,允风间睿皇聘书,着礼部一概比照公主品级置办嫁送彩仪,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百官俯首领旨。

慕容国丈和柳丞相相视一笑,皆是上前几步走到殿中,跪伏在地拜领懿旨。

这懿旨一出,激起的,不止是金銮殿上的涟漪,更是让整个后宫,欢欣鼓舞。

妃嫔们皆是喜笑颜开,奔走相告,就差没相聚庆祝了。

[293]929点击_872. 江山为聘【四十六】

纷纷欢喜着九月这个独霸恩宠将近一年的贵妃,被嫁了出去,终于可以不再只能于暗沉的夜­色­里默默的嫉恨那个宠冠后宫的女子了。

她走了,这后宫不说有她们一席之地,好歹,能得个雨露均占!

而皇后的朝凤宫,此次却是出奇的,安静沉默。

连着几日里的晨昏定省,也以皇后凤体不适为由,免了。

尽管已是初夏,这夜,依旧凉如水。

皇后身着一袭单衣,站在窗前,眼神痴痴的看着夜空里高悬的那轮明月,已经圆如玉盘,不禁轻轻的叹息了声。

“娘娘,夜里凉,还是睡了罢。”侍婢珍儿小声的劝道。

皇后看了看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珍儿犹豫了下,不敢再劝,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睡?还能睡得下吗?呵……”自嘲的呢喃道,整个人靠在窗轩之上,竟然觉得浑身无力,像是被突然抽­干­了般。

想起早上听到的消息,太后娘娘竟然将给皇上下了迷|药,至今昏迷不醒,而且趁机下了懿旨,同意了风间的求亲,并封了九月为公主,她如今还在心悸。

若是九月仍在宫中,恐怕此时最高兴的莫过于自己了,可是,一念之差,如今九月生死未卜,若一旦真相被查出,她这一国国母,又该如何自处?

“皇后。”惜梅的声音在皇后的背后响起。

“惜梅,怎么样?怎么样!”皇后激动得连忙转身,有些失态的紧紧抓住惜梅的手,满腔希冀的看着惜梅,希望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皇后,你还是另做打算吧。月贵妃,看来是找不回来了!”

惜梅的声音淡淡的,还有丝不耐烦。

惜梅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属下回报根本查不到月贵妃的丝毫线索时,自己会突然觉得心中一窒,烦躁异常。

虽然她很欣赏那个九月的为人处事,觉得她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可毕竟与那九月并没有任何­干­系,所以她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为因为她的毫无踪迹或者是可能已经死亡的消息而烦躁莫名。

“找不回来!”皇后忽然惊叫出声。

[294]642点击_873. 江山为聘【四十七】

这句话,犹如惊雷,击中在皇后的心上,引得无数的震荡。

找不回来了,找不回来了,找不回来了……

这句话,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的回荡着。

“找不回来了?”皇后失神的呢喃出声,整个人无力的倒退了几步,身子勉强的被身后的墙壁支撑着不倒下。

“找不回来?找不回来……那怎么办?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失神的呢喃,恍然间,仿佛看见太后那双­阴­鸷的眼正狠戾的看着她,竟然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今三件事已经完成,我想离开那天自然会离开了,你好自为之!”

惜梅没好气的一甩袖子,也懒得再看皇后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嫌恶的别开脸,走了出去。

真是没用的女人,既然想做坏人,那就得有承受后果的打算,如今事迹败露,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以前那个凡事镇定总是端庄贤淑,连声线都平静温和的像是一潭死水的皇后哪里去了?还是说一遇到九月有关的事,她就失去了常­性­?连那么多年的教养礼仪都忘了个­干­净?呵,还真是好笑!

“你……”皇后反应过来,抬手想要拉住惜梅,才发现人早已走远。

“你也要离开了吗?”

­唇­角泛起一抹苦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无力的任由自己的身体顺着墙壁滑坐在地,痴痴的坐在那儿,看着自己的双手,神思恍惚。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后忽然神­色­平静了下来,恢复了以往那雍容端庄的模样,这一刻,她又变回那个总是温和平静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所有的情绪,被她很好的压抑到了心底。

既然事情已经无可逆转,那么,就只能面对了。

缓缓的站起,走到梳妆台前,雍容的坐定。

“来人,给本宫梳妆备辇。”

寿宁宫。

“太后娘娘,要歇息了吗?”怜翠看着托腮静坐的太后,小心翼翼的的低声问道。

太后看了她一眼,“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回太后娘娘,已是亥时。”

“唔,竟然这么晚了。皇上那儿如何了?”

[295]662点击_874. 江山为聘【四十八】

“回太后娘娘,李公公方才已经来过了,只是娘娘眯了一会子,奴婢不敢扰你,李公公说了,一切安好。”怜翠躬身小心的回着,生怕又有个什么说得不好的,又遭责罚。

“嗯,那就好。那就歇了吧。”太后抬手让怜翠扶着,朝里间走去。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奴婢有事禀报。”门外传来了宫婢喜儿的声音。

怜翠看到太后脸露不悦,赶紧福身出去,打开门便出声喝斥道:“你个小蹄子,太后娘娘正要歇息,你这般大呼小叫的作死了!”

“怜……怜翠姐姐,不是的!不是的!是……是……”喜儿缩了下脑袋,一着急,舌头就开始打结。

“到底是什么?要没事儿的话,小心你的脑袋!”怜翠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是是是,有事,是皇后娘娘求见太后娘娘,说是有要事禀报!”喜儿这次倒是说得清楚了,看着怜翠瞬间又黑了几分的脸,脑袋又缩了缩。

“你个死蹄子,不早说!”怜翠狠狠的在喜儿身上扭了一把,转头就赶紧回去回禀。

喜儿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垂着脑袋,恹恹的下去了。

只是,垂头那一瞬间,那双大大的眼睛乌溜溜的转了转,晶亮的不可思议。

“什么事儿?”太后转身看向怜翠。

“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有要事求见。”怜翠抬眸偷瞥了瞥太后的神­色­,见没什么不悦之­色­,这才大着胆子道:“奴婢这就为太后娘娘更衣?”

“嗯,更衣罢。”

太后眸光一转,也想不个所以然,这皇后这时候来禀,不知道是什么事。

寿宁宫正厅。

喜儿端着茶水小心翼翼的放到皇后身旁的小几上,轻声细语的道:“皇后娘娘慢用。”

“嗯。”皇后也没心思理会她,随意的点点头,便挥手示意她退下。

喜儿乖巧的施礼退了下去,人退到门边,转了几转,竟然眨眼间一跃便上了屋顶。

喜儿纤瘦的身子轻若羽翼的掠过,飘到正厅的屋顶之上,小心翼翼的掀开一片琉璃瓦,俯首向下看去。

[296]926点击_875. 江山为聘【四十九】

太后已经在怜翠的搀扶下缓缓的步入正厅,皇后赶紧起身行礼,“臣妾拜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起罢,这么晚了,有什么事非说不可?”太后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坐到了主位之上。

“臣妾是有要事禀报。”说完,眼神瞥向怜翠。

太后亦是看了看怜翠,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看着怜翠的身影没入后殿的珠帘,太后这才出声:“说罢,有什么事儿非闹得这会子来说!”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中的不耐烦清晰可见。

皇后却只作不知,低着头就走到厅中跪下,俯首请罪:“臣妾此来,是为请罪。月贵妃,其实早已失踪多日,或者已经身死,臣妾该死,隐瞒不报,还望母后恕罪。”

“什么?!”太后猛地站起身,却因为站得太急一阵头昏眼花,整个人竟然差点昏过去,身子一软,又倒在了座椅之上。

“母后息怒,保重身子!”皇后一惊,赶紧起身手忙脚乱的扶住太后,又将那喜儿送来的茶水试了试水温,扶着太后饮下。

太后这才镇定下来,稳住心神,­阴­鸷的眼神有如实质,狠狠的划过皇后的眼眸。

皇后心中一沉,赶紧又直直的跪了下去。“臣妾死罪。”

“你也知道你是死罪!”

太后一怒,拿起茶杯就直接砸到皇后身上,淡淡的茶香四溢开来,茶水溅了皇后一身,皇后亦是不敢动弹,只是垂首跪着。

“你可知道,如今哀家已经允了风间的求亲,连那九连城的城令文书也当作聘礼收了!为此,哀家不惜犯了忌讳,后宫­干­政,甚至用药药昏了皇帝,至今不敢让他醒来,就是为了看着这一段亲事达成,不让皇帝因为私心阻碍了那个女人被送去风间!你……”

太后气急,一时竟然喘息着骂不出来,抚着胸口良久才平缓下情绪,又是指着皇后怒骂道:“你倒好!如今才来告诉哀家,人没了!你倒是说说,如今哀家去哪里找一个九月送上那风间的凤辇,如何赔给风间一个皇后?你,你……”

[297]660点击_876. 江山为聘【五十】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倒是说?哀家和这轩辕,还有你心心念念的皇上,以后将如何面对这天下万民的悠悠之口!”

“你这个……你这个蠢东西!”

太后越说越气,说着,竟然已经不顾仪态,“啪——”的一巴掌狠狠扇过去,打得皇后身子一歪,脸上立刻浮现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臣妾死罪。”

皇后依旧是那四个字,语气平静,中­性­的声线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这时候,什么都已戳穿,她反倒心里死寂一般的平静了下来,不再忐忑于将如何面对,又将会受到怎样的处置。

太后看着皇后这副样子,心里气愤的同时,也有了点点欣慰,这才是她心目中皇后该有的样子,处变不惊,而不是像前些日子那般战战兢兢。

思索了良久,太后突然道:“这事,到了我这儿,也就止住了,哀家不想再听到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明白了麽?”

皇后怔了怔,随即也明白过来:“臣妾明白,只是,皇上那边……”

“这个你不必担心,哀家会让他多‘昏迷’些日子!”太后­阴­鸷的眸中划过一道­精­芒。

“那会不会对皇上的身体……”皇后还是有些不放心。

“哀家怎么说也是他的母亲,还能害他不成?”太后冷冷的扫了一眼皇后,冷哼了声。

“是,是臣妾多虑了。”皇后垂下眼帘,复又抬眸问道:“那风间那边……”

“哀家自有对策。”

太后的眸,望向幽思宫的方向,皇后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半响明白过来,心中一惊,脱口问道:“母后是要从那些个像九月的女子里选一个代替?这……能行得通吗?”

她的语气有些迟疑,其实她想说的是,惊才绝艳如风逸澈,如何会被这点小小的计量骗过?

太后又是冷哼了声,像是很不以为然。

“哀家会以成亲在即,见面不吉为由,阻止风逸澈见到这个‘九月’,只要这个‘九月’上了风间迎亲的凤辇,抬出我轩辕皇宫,再如何,又与我们有何­干­系!”

[298]688点击_877. 江山为聘【五十一】

皇后还想说什么,总觉得不妥,可是想了想,还是沉默的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人再商量了一些计划的细节,屋顶上的喜儿见再没什么重要的消息便将琉璃瓦小心的盖好,眸光一转,转身就朝着幽思宫的方向掠去。

幽思宫。

守在门边的平渊和平泽感觉到空气波动,马上相视点头,警觉的凌空跃上屋顶,齐声低喝道:“谁?”

“是我,我要见你们皇上,快点,有急事!”

喜儿小小的身影也出现在屋顶,平渊和平泽一看,心中松懈下来,领着喜儿便回到了地面,平泽轻叩了叩门,听见里面凌商的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声“进来”,这才示意喜儿进去。

喜儿一进房间,却没看见风逸澈,马上急急的拉住凌商问道:“你们皇上呢?人呢?”

“皇上有要事在身,无暇相见。”凌商好笑的看着喜儿一脸焦急的神­色­,与前两日他所见到的那个冷冰冰得生人勿近的那个女孩实在差距太大,尽管,是两张不同的脸。

“该死的风逸澈!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什么事情能重要过娘娘的安全啊!他到底在哪里?他不是要娶我家娘娘吗?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放肆!皇上的名讳岂能随意……”

凌商含笑斥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喜儿给打断了:“你才放屁呢!我家娘娘要是有什么事,就叫你们家皇上一辈子娶不到妻子!哼!”

说完气呼呼的坐到椅子上,急的直捶桌子。

凌商见她真急了,这才慢悠悠的故意叹息道:“唉,我们家皇上也不知道在为谁家的娘娘忙哟,还要这般被人不待见,被骂!还真是……不值得啊,不值得啊!”

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摇头晃脑了一番,做叹息的样子。

“你这个该死的老狐狸­精­!”

喜儿气急,也反应过来被他耍了,一脚就直接踹了过去,凌商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正踹在小腿上,痛得他眉眼一抽,直叹:“你这个女人也太狠了一点吧!”

[299]950点击_878. 江山为聘【五十二】

喜儿刚要再去踹他,风逸澈的身影便出现在房中,喜儿一看便一下子窜了过去,急急道:“我跟你说,我刚刚去偷听那两个老妖­妇­的密谈了,她们说娘娘不见了,根本不在宫中,还说要找个人代替娘娘送上你的凤辇,不让你知道,你说,你真的要娶别人不管我家娘娘了吗?”

喜儿噼里啪啦的一大堆问话,风逸澈反倒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只是疲惫的神态稍歇,轻声道:“纯儿,你去罢。”

原来,喜儿,竟然是纯儿所乔装。

纯儿自从进宫找九月找不到,便知道九月出了事,差点一冲动就跑去行刺轩辕瑾安,逼他交出九月,可在半路上被风逸澈拦截住,带回了幽思宫,说明了利害,要她乖乖留在幽思宫等消息,可纯儿哪里坐得住,便乔装成喜儿,去查探消息。

风逸澈见她武功算得上一流,而乔装打扮更是出神入化,连他都轻易辨认不出,并没有太大危险,就允许她去了。

纯儿听了一愣,“去­干­嘛?”想了想又是一怔,不确定的问道:“你要我乔装成新娘,嫁……嫁……嫁给你?”

风逸澈轻轻点头。

“不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你明明喜欢我家娘娘,我怎么可以嫁给你!你、你……你……”纯儿指着风逸澈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憋了很久,才憋出几个字:“你对不起我家娘娘!”

这几天,九月失踪,让纯儿完全失去了冷静,用凌商的话来形容,就是完完全全的一个爆竹,一点就“砰——”,炸了。

风逸澈听了这话,有些黯淡的眸中,倒是流露出了些许笑意,道:“你放心,我会为了你家娘娘守身如玉的。”

凌商一听,入口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可一看自家皇上说得那个认真,那纯儿听得那个高兴,顿时忍住又努力的咽了回去,憋笑憋得他一阵咳嗽连连。

“这还差不多。”纯儿倒觉得理所当然,点了点头表示对这句话的满意,还顺便赏了一旁咳个不停的凌商一个白眼。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又怒道:“那你明知道还娶别人?”

[300]694点击_879. 江山为聘【五十三】

风逸澈转身坐到了主位之上,喝了一口热茶这才缓缓道:“娶,自然是要娶。我娶的,自然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名分。我要让小狐狸名正言顺,在天下人的见证下,乘坐着我风间的凤辇,十里锦铺的被迎回风间。”

顿了顿,又道:“至于婚礼,我自然会再补偿一个盛世空前的婚礼,给小狐狸。”

“所以,你希望我代替娘娘去正这个名?”纯儿本就聪颖,一点便透。

风逸澈轻轻点头。

还有一点,他并没有说,这个纯儿是小狐狸最喜欢的丫头,他自然不能让她再遇到什么危险,不愿小狐狸有一分的伤心。

纯儿突然起身,整个人的神­色­冷了下来,仿佛只瞬间又恢复到了那个冰冷无情的杀手冷姬,她郑重的对着风逸澈行了一礼:“我一定会为我家娘娘守住这名分,我信你是全心全意为了她的那个人,请一定安全的寻回娘娘,我冷姬,将以命感激。”

她说的是冷姬,并不是纯儿。

纯儿的忠诚和一切,已经给了娘娘,不会再给任何人,即使这个人,可能是娘娘未来一生中最为亲密的人也好,也不能。

但是冷姬,会履行她的承诺,以命相护。

她有一种感觉,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一定可以平安的救出娘娘,她相信这份直觉。

风逸澈却只是轻轻的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这一刻,两人皆是认定了彼此于九月生命中的位置。

纯儿身影一闪,便消失在房内。

凌商轻摇了摇头,叹息情之一字。

“皇上,决定了麽?”

“嗯。”

风逸澈轻轻点头,从怀里缓缓拿出那方一直被他贴身带着的衣角,留恋的看了半响,这才又小心翼翼的收回胸前放好。

伸手从脖子轻轻用力,一件流光溢彩的饰物便连带着一根­精­细的红绳,落在了修长如玉的手中,静静的躺在掌心。

晶莹剔透的淡紫­色­琥珀,呈完美的圆形,中心是镂空成四个水滴状的图案,连接在一起,竟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像是一朵绽放的花朵,魅惑而妖娆。

[301]688点击_880. 江山为聘【五十四】

如此­精­致,仿佛经过无数的­精­雕细琢,可仔细一看,整块琥珀却又是浑然天成,毫无一丝瑕疵。

而那四个水滴状的图案里,却裹着鲜红如血的液体,随着那晶莹剔透的光泽,仿佛在缓缓的流动着,泛着生动的光泽。

若九月此时能看到,一定会惊叹,这件琥珀佩,和那支被她随手送人的玉簪,还有她脖子上挂着的那枚戒指,实在是太过神似,简直是完整的一套。

凌商一看见琥珀佩,立刻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情,变得庄严肃穆,单膝跪地,微微躬身垂首,整个人恭敬至极。

风逸澈看着掌心良久,这才缓缓的起身,揭掉了脸上一直佩戴着的狐狸面具,小心的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然后指甲轻轻用力,划破指尖,一滴血,滴落在那晶莹剔透的淡紫­色­琥珀之上,风逸澈同时催动真气至掌心,奇异的现象,忽然发生。

只见那原本淡紫­色­的琥珀佩整个散发出柔和却璀璨的光芒,而风逸澈滴落的那一滴血,并没有滑落,而是缓缓的渗透了琥珀佩,与那水滴里的鲜红­色­液体交融,再缓缓的,四个水滴里的鲜红­色­液体,仿佛突然间有了生命一般,竟然开始缓缓的流动……

足足的一刻钟过去,风逸澈已经是脸­色­苍白,满头大汗,那四个水滴里的鲜红­色­液体,终于,缓缓的流到了其中一个水滴里面,再无动静。

风逸澈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脱力般的疲惫的坐下,看着掌心的琥珀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气息微弱的道:“马上出发,西方,边界。”

说完,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希望小狐狸能掩饰过去。

******

去往边界的一座深山中,一辆马车飞快的奔驰,而马车里,正是青蝶和九月。

两人皆是闭着眼,似乎熟睡的样子。

突然,九月攸的睁开眼,猛地趴在马车窗口的位置,一下子撩起窗帘,指着外面就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

[302]895点击_881. 江山为聘【五十五】

赶车的马夫一听这声音,便以为是那个凶悍无比的蓝衣女子又在折磨那灰衣女子了,心里同情,却也不敢多事,只能猛地一抽马鞭,将马车赶得更快了些。

青蝶在九月有动作的时候便已经睁开了眼,却不动声­色­的想看看她在搞什么鬼,只是忽然觉有丝微光从九月撩开窗帘的窗口散逸开,又听她突然尖叫一声,不由得也猛地起身扑到窗口向外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猛地将九月整个人拨开,任由九月无力的摔倒在马车上,整个头探出窗外去看,仍旧什么也没看到。

青蝶坐回马车里眼神­阴­鸷的看着依旧趴在马车上没有爬起来的九月,冷哼道:“如果你不给我个好的解释,那你就等着我的大刑伺候!”

手中的长鞭已经蓄势待发,双眼紧盯着九月的一举一动。

九月忽然伸手拨开一丝凌乱的垂落在额前的发,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那模样,竟像是松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恍惚的道:“我还要感谢你推开了我,不然,我还要继续看见那种东西……”

说到最后,那语气,幽幽然的,有些悲伤恐惧的情绪,清晰可见。而那神态,也是对于看到的东西忌讳莫深。

青蝶一怔,顿时被挑起了好奇心,见九月一副忌讳莫深不愿提及的模样,更是想要逼迫她说出来,她还从来没见过九月这样失态的模样,心中更是好奇,这世间竟然还有她九月害怕的东西。

“说!”手中的长鞭一扬,威胁十足的看着九月。那意思很明白,不说就又是一顿鞭刑。

九月却是闭上眼,又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仿佛任由青蝶抽了鞭子,还好过提起刚刚看到的那东西。

青蝶愈加想要知道,手中的鞭子也被她丢到一旁,缓缓的蹲下身子,俯视着闭目等待鞭刑的九月,忽然伸手擒住九月的下巴,冷冷的笑道:“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否则……哼!我就先让外面的马夫好好的享受下你这个娘娘的滋味!”

九月的身子一颤,睁开眼深深的看了一眼青蝶,半响,才幽幽的叹息道:“我说就是了,我说……”

[303]649点击_882. 江山为聘【五十六】

“可是,就算我说了真话,你也不一定信。”九月苦笑的看着青蝶,有些失魂落魄的意味。

而九月这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青蝶又是一阵报复­性­的欣喜。

又是出声催促:“快说!比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说,我说!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说!”

“其实,我……我有……我有­阴­阳……”九月吞吞吐吐的,终于把眼睛一闭,咬牙说出最后三个字:“……­阴­阳眼!”

那神情,真正的仿佛痛苦到了极点。

青蝶先是一怔,又是不信,猛地揪住九月的衣领将她提到自己的面前,怒喝道:“你以为我傻?竟敢这样耍我!”

“都说了,你不会信的。“九月却仿佛解脱了一般,只是­唇­角那抹苦涩的笑意,却让青蝶再次一怔。

青蝶认真的审视着九月的神­色­,丝毫看不出她在作假,就连那眼神的变化,也都在表明,她说的话,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青蝶不禁开始疑惑,难道,是真的?

难道刚开始她看见的那丝光亮,就是那东西发出的……

心中一怵,一把推开九月,骂道:“你别想给我装神弄鬼!再听到你乱叫乱喊,舌头直接割了!哼!”

坐回自己的位置,再不理再次给摔在地上的九月,闭目开始假寐。

九月看着青蝶闭上的眼,也将头垂了下去。

只是,垂头那一瞬间,眼眸中的一丝笑意,也被遮挡在黑暗中的­阴­影里。

不动声­色­的伸手捂住胸口,那里,还微微的发着热。

直到那丝微微的热意褪去,九月才撑起身子,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垂下眼帘,才去想刚刚突然发生的事。

刚才,她确实已经闭上眼睡过去,只是她从来都很惊醒。

虽然身体的状况越来越差,也越来越嗜睡,加上中的十香软筋散,整天都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但是依然没有减低她的警觉。

她刚刚正迷迷糊糊的睡着,却突然觉得胸口一烫,马上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然后便感觉到有亮光从脖颈处散逸出来,虽然她不明白那是什么,但是下意识的,便做出了之后的那一番动作,只是为了掩饰过去。

[304]650点击_883. 江山为聘【五十七】

现在仔细想想,那个戒指,是欧阳怡馨送给自己的,此时却突然发生这样的异常,那么,这个戒指一定有着不仅仅只是一个漂亮的饰品的功能。

或许……

只是,可能吗?

这个时代难道还真能制作出千里追踪的通讯媒介?

忍住想要将戒指拿出来研究一番的想法,静静的闭着眼,想着一些自己曾经去过的并且喜欢的地方,想象着那些让人流连忘返的美丽风景,让自己清静下来,又不至于困乏。

她现在不敢再睡去,若这个戒指真的有类似卫星定位的功能,那么这种微弱的光芒说不定随时都会出现。

微微睁开眼,不着痕迹的用目光扫过对面睡着的青蝶,再次合上眼帘。

她有时候,虽然明白这些人的心理那些所不能为自己控制的­阴­暗面,却实在无法去感同身受她们的执着。

因为一个情字,便可以这样偏激的必须要用潜意识里的对手万般的苦痛来抚平她自己心中的那些已经扭曲的灵魂创伤。

可能,一直在她的思想里,喜欢一个人,便是喜欢,与他喜不喜欢自己无关。

若两个人彼此喜欢着,那么便在一起,若不能,那么便收回自己的喜欢。

她从来计算的理智,不会那么傻傻的去拼命追逐一段被对方毫不在意的感情,甚至在追逐的过程中把自己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子,那又何必?

只是,她也明白,又有几人能这样超脱。

或许,只是她还没有遇到那个能让自己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的人罢了。

忽然脑海里飘过一道一袭白衣胜雪的身影,还有那张已经残败的容颜。­唇­角,不自觉的软了下去,微微弯起。

风逸澈,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你会不会,也变成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的那一个?

心,忽然沉重了几分。

那丝弧度,也变得有些苦涩。

心中低低叹息。

我说过试着去爱你,可是,你我之间阻隔着的时空,又岂是那么容易跨横的?

即便是同一个时空,也许我九月也做不到为了爱不顾一切。

[305]1023点击_884. 江山为聘【五十八】

九月明白,她从来太过理智,那样感­性­而冲动的感情,对于她来说,太不容易。

她的理智,是一种从小便根深蒂固的习惯,怎么会那么容易改掉?

所以,风逸澈,别为我付出太多,我,不愿再欠了。

******

夏日的脚步越来越近,夜空中的圆月和繁星也仿佛慢慢沾染了太阳炙热的气息,照­射­得大地一片明亮如白昼。

此起彼伏的蝉声也尽情的诠释着这独属于夏日的热情。

一片森林中,一辆马车奔驰而过。

马车内。

风逸澈终于从打坐修复内力中醒转过来,看向一旁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男孩,淡淡的弯起了­唇­角,给了他一抹温和的笑意。

“你们为什么要把那个姐姐弄丢了?”

小男孩的声音响起,却不是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清脆甜糯,反而像个迟暮的老者般,声线暗哑,仿佛沾染了无数灰尘的琴,变音严重。

风逸澈的眸光黯了黯,拂袖懒懒的倚在马车上,心中却因为这个问题一痛,若有资格弄丢了小狐狸,是不是,心里会好过些?

“是啊,是我的错。”

风逸澈的声音,有些恍惚。

坐在一旁一直安静得仿佛不存在般的卿之终于淡淡的道:“何必责怪自己。”

凌商亦是立刻拍了拍那个小男孩的头,笑着道:“好了,你快睡觉吧,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个姐姐的。”

“……”小男孩避开他的手,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触碰。缩着身子坐到了卿之的旁边,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从怀里掏出那支玉簪静静的看了半响,这才又小心翼翼的收起来,闭上眼睛,像是睡了过去。

凌商忽然动了动,小男孩却立刻睁大眼睛警惕的盯着他,犹如一只警惕的小兽,那眼光中,还有一丝浅浅的凶狠,只是,看得出,他已经尽量的收敛了很多。

而这一切的动作,自然的仿佛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就连卿之,亦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淡淡出声道:“别怕。”

风逸澈刚好收回神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有些感触,挥手示意凌商别再弄出动静,又温言道:“安心的睡一觉,没有人会伤害你。”

[306]602点击_885. 江山为聘【五十九】

他的声音清冽如泉,如涔涔流水,缓缓流过人的心底,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安抚力量。

小男孩这才放松了那般警惕的动作,紧紧的捂住胸口,再次缓缓的闭上眼。

凌商亦是一时感触良多,心中一动,想要开口说什么。

卿之依旧只是安静的坐着,黯淡的眼神毫无焦点。

风逸澈忽然用眼神阻止了凌商,传音入密道:“这样说吧,别打扰他。这个孩子,让我看到了昔日的我……”

“澈……”凌商亦是胸口一窒,同样传音入密,却是叫出了以前对于风逸澈的称呼。这一刻,他不是臣子,而是朋友。

“无碍,都已经过去了。”风逸澈微微弯起­唇­角,示意自己没事。

凌商亦是想转移话题,目光瞥过安静的缩在角落的小男孩,“要不要将那玉簪拿回,毕竟那是……”

“不必,那既然是小狐狸送出去的,就让小狐狸自己处理罢。更何况,那孩子,应该会亲手还给她的。”风逸澈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亦是轻轻掠过那似乎已经睡去的孩子。

心中却是一阵淡淡的喜悦,小狐狸能接受这样一个孩子,是不是代表,就算他日知道了他以前的一切,同样会不嫌恶他的过去?

又是轻轻摇了摇头,一切,还是等安全的找到了小狐狸再说罢。

遂闭上眼,也假寐着休憩养神。

通过那样的手段寻找小狐狸,实在是耗费了他很多的内力,虽然已经一路不停的打坐恢复,努力的修补回来,可到现在,依旧还有些疲惫。

凌商也跟着闭上眼休息。

卿之则是歪了歪身子,静静的靠在马车之上,陷入沉思。

那个淡然如莲的女子,究竟是否安好?

两人刚闭上眼,那个小男孩却突然睁开眼,看了看风逸澈,又看了看凌商,再看了看目光毫无焦距的卿之,最终将目光定在风逸澈那张被银质的狐狸面具挡住了大半张容颜的脸上。

看着风逸澈那显得苍白毫无血­色­的­唇­­色­,又看向一直显得沉默安静的卿之,感觉着对于他莫名的一种亲近,心中终于确定,这些人并不是要伤害那个姐姐的。

[307]650点击_886. 江山为聘【六十】

那么明日,他将会说出最接近的路线,去寻找那个姐姐。

原来,这个孩子,就是那个九月在街道上随手送了玉簪的那个小男孩。

那日,昏迷了五日的风逸澈由凌商和平渊平泽几人带着,还有负责照顾他身体的卿之,连日马不停蹄的赶车,终于赶了那个九月曾经出现过的小镇上。

而卿之正好用完了为风逸澈准备的补气的药品,由平泽陪着,下车去药店购买,而路上,途径一个当铺时,突然有个小男孩抓住了他的衣角,沙哑着声线缓缓道:“能不能,帮我?”

卿之看不见,平泽却看到这个一身脏污的孩子来抓住卿之的衣角,以为是乞讨的,当即拿出一个碎银子递给他,冷冷的道:“银子拿着,走开。”

平泽见小男孩依旧紧紧抓住卿之的衣角不放开,刚想去拨开他的收,却被卿之阻止。

卿之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却对于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他有一种直觉,他觉得这个孩子,莫名的信任他。

卿之缓缓的蹲下身子,轻声道:“对不起,我看不见。只是,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卿之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轻易的可以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自己眼盲的事实,究竟是因为这个孩子对于他莫名的信任,还是,还是那个淡然如莲的女子曾经给予自己的……信心。

“帮我,卖这个。”小男孩从怀里缓缓的掏出一支玉簪,递到卿之的手中。

平泽原本有些不耐的看着卿之蹲下身这样客气的和一个乞儿说话,因为主人还在等着。

可突然看见那支玉簪,整个人像是被点了|­茓­般,怔在当场,猛地出手擒住小男孩的手,声线不自觉的提高:“你怎么会有这支玉簪?”

小男孩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异常,直直的仰视着俯身抓住自己手让他动弹不得的平泽,犹如一只看见猎物的孤狼,那样的眼神,即使是平泽这样面对生死都已经习以为常的影卫来说,都觉得心里不自然的发怵。

卿之亦是感觉到了小男孩的异样,马上拨开平泽的手,淡淡出声道:“平泽,怎么回事。”

[308]757点击_887. 江山为聘【六十一】

“国……卿之,是那支玉簪,主人送给那个女人的那支玉簪。”平泽的目光依旧紧紧的锁定那支玉簪,仿佛生怕它凭空消失般紧张。

小男孩听到这句话,那凶狠的目光忽然收敛起来,大大的眼睛又恢复了清亮。

卿之听到这话,身子亦是一怔,随即恢复过来,轻声问道:“别怕,我们是专程来寻找这支玉簪现在的主人,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支玉簪,怎么会在你这儿?”

“是不是一个,很……很美,很淡雅的女子,送给你的?还是,你捡到的?”

卿之所不知道的是,尽管他一直淡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却是无比的温柔,以至于敏感警惕的孩子低低的开口:“是姐姐给我的,你们,要找她?”

“是。”卿之伸出手,准确的触碰到小男孩依旧抓住他衣角的手,轻拍了拍,这才慢声道:“这个玉簪,是姐姐送给你,叫你卖掉的吗?”

“是。”小男孩沙哑的声音低低回道,目光却是坚定的看向卿之。“姐姐有危险,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给你……”平泽刚想要说:我给你钱,把玉簪给我。

却被卿之忽然打断:“好。”

“国……卿之,这……”平泽一贯冷静,不像平渊的冲动,可也实在不能理解,国师这样的决定是为何?

“不必再说,你按照这药方去抓药来,我在这等你。”卿之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将手中的药方递给平泽。

小男孩只是安静的看了看平泽,又看了看卿之,挪动脚步,往卿之的身边靠了靠。

平泽无奈,微微躬身施礼赶紧拿着药方去抓药。

卿之站直了身子,淡笑着道:“饿了吗?去买些吃的。”

小男孩只是安静的点头,似乎是忘记了卿之看不见的事实。

卿之亦是淡淡的笑,道:“你带路,想吃什么就去哪里。”卿之自然的拉起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瞬间僵直了身体,动了动被卿之拉住的手,有些不自然的想要挣开,可是犹豫了下,又放松了身体,主动的拉着卿之往街道旁卖包子的小摊走去。

******

PS:抱歉,风若有点迷糊了,以为早上已经更新了,谁知道刚刚来检查错别字,才发现根本没更新……亲们见谅。

[309]658点击_888. 江山为聘【六十二】

他,是真的饿了。

本来他也不舍得卖掉那个玉簪,因为是她给的,虽然没有看到那个灰衣姐姐的脸,但是他莫名的,觉得好亲近,好喜欢,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情。还有,那份他所眷恋的温暖。

他并不是无知的孩童,他只是看一眼,便明白那支玉簪的珍贵。而那个姐姐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贴身带着的东西,可想而知她肯定是极喜欢的,可是,她却那样轻易便给了他,素未蒙面的,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他。

这份感动,是他从懂事起,便从没有体会过的。

所以,他犹豫了好久。可是,自从从那个地方出来后,一连五天没有吃东西了,除了,那天实在忍不住偷的那两个馒头。

卿之敏感的嗅觉告诉他,小男孩带他去的,是一个卖包子的小摊,他先是一怔,随即微笑的掏出一些铜板,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趁机放开了卿之的手,朝那小贩走去,而那小贩,赫然正是那天追着小男孩要打要骂的那个粗汉。

卿之在等待着小男孩的同时,亦在心中惊叹,这个孩子,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和一种超乎同龄孩子的成熟聪颖,而且,自制力好的惊人。

刚刚他拉着他手的同时,不着痕迹的为他把了脉,知道他起码已经饥饿了四五天之久,本以为随便他想吃什么,一个孩子,总会想要吃些好东西,最少,也会希望能吃上一顿饱饭。

可是,他却那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简单方便的食物。

“好了。”小男孩的声音唤回了卿之微微出神的思索。

卿之的手再次自然的拉住小男孩,这次小男孩并没有什么抵触,只是微微一愣,就马上跟上了卿之的脚步。

“为什么不想去吃饭?”卿之随意的轻声问道,他并没有想要小男孩回答。

然而,小男孩的答案却让他一怔。

他说:“姐姐说,男儿当顶天立地,不愧为人。我那天偷了他的两个馒头,今天把钱给他,不欠。”

从见面起,小男孩还是第一次说了一句这么长的话。

[310]667点击_889. 江山为聘【六十三】

卿之的笑容,多了几分暖意,拉着小男孩,朝着心中默记的方向走去。

当几人回到马车,风逸澈只是随意的看了小男孩一眼,丝毫没有询问卿之带着一个小男孩回来的原因的意思,只是淡淡吩咐道:“平泽去买几套换洗的衣物来。”

平泽放下手中的药,便点头快步的去了。

“我,可以洗簌吗?”小男孩仰头直视着风逸澈的眼,声线沙哑的要求。

“可以。”风逸澈轻轻点头。

平渊刚一现身,想要去拉小男孩的手,便被卿之阻止了。“我带他去,你带路。”

平渊有些错愕的看向风逸澈,见风逸澈轻轻颔首,这才一脸纳闷的在前面带路,走向最近的一个客栈,给了掌柜一些银两,吩咐了小二带了两个人上去。

小男孩从头到尾,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平泽挠了挠头,眉头皱着,傻站在那儿等着。

风逸澈一直看着他们,见平渊傻傻的站在那儿,又见凌商一脸的促狭,不由摇头轻笑。

凌商回头看向风逸澈,有些莫名的说了句:“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玉簪,在他那儿。”

风逸澈的回答,却让凌商狠狠一震,差点跳起来。

风逸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凌商才镇定下来,仍旧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不会有错吧?那个女人……”见风逸澈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马上改口道:“我是说她,她怎么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随便送人?那个小男孩……是个乞儿吧?”

“呵……”风逸澈听了这话,却是低低声的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半响才回过神来,清冽如泉的声音犹带着一丝恍惚:“这才是她不是吗?她说,宝物也是东西,不拿来用就等于废物。你说,这样的她,会在乎那玉簪究竟有多珍贵吗?”

“再说,她并不知道那玉簪是……”风逸澈的话一顿,又低笑着呢喃自语:“就怕小狐狸知道那是什么,也恐怕会在与人命相比较的时候,轻易舍弃吧。这才是小狐狸呢……她是那么的珍惜,并且尊重生命。”

[311]1076点击_890. 江山为聘【六十四】

凌商听着风逸澈似解释似自言自语的低喃,沉默了下来。

他第一次有些理解,为什么他这一辈子唯一认定的一个主人,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到如此的地步。

不惜与自己的母后决裂;不惜以风间好不容易争回来,算的上是如今的风间国的半壁江山的九连城为聘;不惜亲赴轩辕,不惜动用了与南诏的秘密关系,失去了这招最为有利的暗棋,将之公诸天下,摆在了明面上;不惜早在所有人都不知晓的时候,把这三样曾经天下争夺的至宝,就那样轻易的把其中两样拱手相送;不惜为了寻找解药,将自己那张倾世的容颜尽毁……

太多的事,都是他曾经或者他以为永远也不能了解的。

到如今的,甚至,不惜耗损自身元气,不惜惊动天下,暴露这三件至宝的踪迹,只是为了追寻出那个女人的踪迹。

可是,如今,这样的一件可以说,是很小的事,却让他第一次有些动容。

他是沉浮于权势和­阴­谋倾轧中的一国丞相,曾经在风逸澈不在的日子里,他从一个少年,以他稚­嫩­的肩膀,扛起了一个国家的重担。

他从来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超脱于利益之外的东西。

他从来谋的,是风间的利益,是他所认同的主人的利益。

可是,今天他突然听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一个这样的女子。

难怪,那个女子可以让自家的主人疯狂,可以让轩辕那个一贯­精­于算计筹谋志在天下的轩辕皇帝也沉迷。

往往沉浮在权势中心不得超脱的人们,越是渴望那样单纯­干­净的无所求吧。

当所有人都上了马车,平泽一声不吭的赶马就走,没理会平渊在旁边挠首抓耳的一脸憋闷。

风逸澈亦是没有多说什么,便开始每天必须的打坐,修复耗损的真元。

小男孩清洗­干­净,却是异常的清秀白皙,丝毫不像一个乞儿,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与这一众也算的上是天下风云之首的人物坐在一起,也丝毫没有坠了气势,那模样,安静的傍着卿之坐着,又独立的维持着自己的一个角落,倒是像足了一个身份尊贵的小公子。

[312]638点击_891. 江山为聘【六十五】

卿之拉回思绪时,马车已经行近至一座山旁。

他侧身“看”向身旁一直缩在角落里再次变得沉默,不言不语的小男孩,淡淡的笑了笑,微微倾身拿起了放置在一旁的包袱,取出一个已经有些冷硬的馒头递了过去。

“吃点,这天气,应该不算凉。”

感觉到手中的馒头被接了过去,卿之自己也拿出一个慢慢的吃了起来。

半响,小男孩忽然抬头看向风逸澈,出声道:“前面转弯,拐进山里,走路,很快追上。”

说完,又沉默的吃着手中的馒头,没再抬头。

“你……”凌商刚想要问,风逸澈却是用眼神制止了,只是慢声道:“为什么信你?”

“你信。”小男孩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专注的吃着手中的馒头。那两个字,仿佛并不是他说的一般。

风逸澈沉默,突然撩起车帘,清冽如泉的声音果决而坚定:“弃车,入山。”

“皇……主人,你的身体……”平渊急急大叫,差点叫出了这些时日已经习惯的称呼。

“多话就不必跟着了。”

风逸澈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平渊果然不敢再多话,低着头让到了一边。

风逸澈利落的闪身下车,人已不疾不徐的施展向着轻功向着山里飘去。

这里虽然靠近山林,人际稀少,他也十分着急小狐狸的安危,可是利用那个方法寻找小狐狸大概的方向,便已经损耗了他太多真元,这些日子虽然日夜不停的打坐修复真元,可毕竟这个不是急得来的。

而且,他必须保持体力和内力,以保证找到小狐狸的时候能够将她安全的救出。

此时此刻,容不得他有半分的冲动和不理智。

风逸澈身后,几道身影亦是施展轻功跟上,那马儿被平渊一鞭子放了生,马车便被一把火烧了­干­净。

如今是身在轩辕境内,无论何时,他们都必须保持最高的警惕,不能露出丝毫踪迹。

毕竟,风间的“睿皇”,还在轩辕皇宫等着迎娶皇后的日子呢。

想到这个,就连着一贯粗枝大叶不懂什么弯弯绕绕的平渊也是促狭的一笑,那双眸子里,皆是与凌商有得一比的等着看好戏的戏谑。

子诺那家伙,如今可是什么角­色­都扮演全了。

[313]661点击_892. 江山为聘【六十六】

轩辕皇宫。

今日,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大红的喜字贴满了每个必经的回廊走道以及梁柱。

连着个个宫人,亦是身着新发的桃红­色­衣裙,透着喜气,仿佛正在准备着天大的喜事。

欧阳怡馨因着“淑慧公主”大婚的大赦天下的原因,亦是恢复了自由,奉了太后的一懿旨,协助皇后娘娘,好好­操­办“公主”的婚仪大事。

她亦是一袭水红­色­衣裙,明艳照人的款款行走在宫中,四处奔走,安排各种巨细事宜。

看着那些大大的喜字,她的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视线掠过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最为雄伟壮丽不容忽视的乾阳宫所在,又是觉得一阵讽刺。

那里,轩辕瑾安人事不知的昏迷着,这厢,她的亲生母亲,和他的妻子,甚至是各个妃子,正在欢欣鼓舞张灯结彩的将他最喜爱的女子嫁入他国,换取那些所谓热血男儿在那个男子的战场上,输掉了的城池和颜面。

自古和亲便是一种变相的用人换取利益,不过,自古用的只是公主,轩辕倒好,用的,是妃子。

其实,她有时偶尔在想,若是那个淡雅如莲的女子知道这个荒诞的交易,而她成了交易的筹码,会不会,心中也有怨恨?

主人……澈他如此做,是不是也背负上了把感情动作一场交易的名分?即便,他们都明白,他只是不愿她再在这个宫廷里忍受无穷无尽的算计和污秽,他想要她自由飒爽的欢笑和真心的快乐。

但愿,那个女子,真正剔透,能够看清谁是真正爱她入骨。

而自己,也是时候,离开这个困顿自己整整三年的金贵囚笼了。

欧阳怡馨举目四望,­唇­角,终于扬起了一抹解脱的弧度。

真的,困了太久了。

轩辕历八月十五。

轩辕淑慧公主和亲风间。

皇宫正门。

“九月”一袭明黄镶正红金边的皇后吉服,头戴金光耀眼,珠环翠绕,垂掩正红轻纱的凤冠,款款的步入风间使者早已备着的鎏金凤辇内,金­色­的流苏伴着明黄的轻纱缓缓落下,遮去了新娘的身影,也遮去了于正宫门前相送人群的视线。

[314]703点击_893. 江山为聘【六十七】

同样,落下了所有忐忑不安的人心。

就连一直紧紧抓住皇后搀扶着自己的手的太后,亦是几不可见的,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伴随着风间丞相“凌商”的一声“起驾”,南诏帝君南诏飞对着“风逸澈”的一声“恭喜”,两驾明黄|­色­的行辕缓缓随着李公公一声高高的“吉时到”而起行。

大红的绸缎于明黄的行辕车顶迎风飞舞,仿佛在张扬着什么,又仿佛,在挥别着什么。

而行辕之前,当真是命人十里铺红,一路大红的锦缎铺路,等待凤辇的行辕行过。

真正做到了当日聘书所说,十里锦铺相迎。

所有人,这一刻,神­色­莫名。

连同那些于太后和皇后身后福身见礼送别风间帝后的妃嫔们,在这一刻,忽然没由来的,开始羡慕起“九月”来。

女子这一生至高的尊贵荣华和骄傲宠爱,都被她九月于一天内,享受尽了。

试问,这天下间,还能有哪个女子能得这般福气?

就算是这轩辕的皇后,亦是一步步的,从王妃慢慢熬来的。

而这九月,似乎生来便是要同为女子的她们嫉妒的,一进宫便是皇妃,然后尊为皇贵妃,皆是她们穷极一生恐怕都难以企及的尊贵地位,她却仿佛得的那般轻而易举,怎能不让人嫉恨?

本以为那样便已经是最大的福分了,而如今,她却再次以一国贵妃的身份,远嫁他国,且尊为皇后。

而且,还得到这般当着全天下的至高荣宠。

原来对于九月终于出了轩辕皇宫的欣喜,此时此刻,已经被无尽的羡慕所代替。

是的,是羡慕,不再是嫉妒。

嫉妒一个人,那还是因为觉得自己能够企及。

而羡慕,却是突然发现,根本只能仰望。

皇后看着那缓缓驶去的行辕,胸口一沉,忽然觉得,有些什么,她真的,做错了。一时间,心思百味,说不出的杂陈。

若皇上醒来后,不管是面对九月真正失踪可能再也不会出现的事实,还是这个名义上已经把她嫁入风间和亲的事实,都是她所不能想象的局面。

[315]1014点击_894. 江山为聘【六十八】

扶着太后的手,不自觉的,一抖。

太后冷眼瞥了她一眼,皇后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知无觉。

她只是想着轩辕瑾安醒来之后,便忽然觉得这初夏的烈阳这般洒在身上,也依旧可以让人这般凉入骨髓。

可不管所有人的心思如何繁复,那明黄的行辕,终究越行越远,直到,消逝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太后,皇后,既然澈皇心满意足的走了,本皇亦是如愿见证了正常空前绝后的盛事,轩辕风景如画,轩辕后宫亦是金碧辉煌,本皇本想多盘桓几日,奈何国事繁忙,也就就此告辞了。”

南诏飞微微躬身颔首,算是对轩辕太后的尊敬,不待太后说什么客套话,已经率先一挥手,如来时般,张扬潇洒而去。

留下轩辕皇宫正门前,依旧冷着脸­色­站着的太后和一脸恍惚搀扶着太后的皇后,她们身后依旧维持着福身行礼的妃嫔,以及,跪伏在地面面相觑的轩辕百官。

而所有人皆是忽略了,风间睿皇自太后颁旨赐婚到今日迎娶皇后,他似乎,说话不超过三句,露面的时候亦是只有方才登上行辕之前那一刹那。

就是一贯­精­明­干­练如太后,观察入微如李公公,也许是被这“九月”另嫁他国,又换回九连城的喜悦冲击得失去了一贯的算计和事事琢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风间的睿皇,似乎太不对劲,从头到尾,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唇­角春风得意的弯着,那张银质的狐狸面具于阳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而所有人更不知道的是,风间睿皇的行辕内,直到行辕离开了轩辕都城,里面正襟危坐的风间睿皇这才放松了身子,松了一口气的靠在软枕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抬手用袖子抹了抹额角上的汗滴,又夸张的用袖子扇了扇风。

没办法,谁叫那位的气场和那通身的气质太难扮!他根本只能做到形似。

还真是,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澈让他炉火纯青的易容乔装之术也碰鼻子灰。就算是轩辕瑾安和南诏飞也没有这样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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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加更一章,感谢亲们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支持。

[316]702点击_895. 千钧一发【一】

而新娘的凤辇里,纯儿倒是拿出了金牌杀手冷姬的耐­性­,正襟危坐,端庄娴雅,连衣角都不曾凌乱半分。

这是娘娘的位置,她要不容任何人有任何置喙的机会。

而同一日,轩辕后宫怡芳宫突然意外失火,一场大火葬送了正在里面为“淑慧公主”亲手准备礼物的怡贵妃,以及陪同在侧的两位侍婢的­性­命。

因为冲撞了喜事,而死相太过恐怖,死因又太过不吉,这个欧阳家族曾经身份最为尊贵的嫡女,竟然连身死的消息也被封死,草草的让人用棉被裹着尸体装了棺,连等着亲人见面的机会都没有,秘密的,送入了皇陵。

而追封谥号的诏书,直到后来轩辕瑾皇“新疾”大好之后,才拟诏风光大悼。

欧阳老将军戎马一生,这最为疼爱的嫡女,最终却落得这般下场,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连最后一面亦不得相见,得知女儿的死讯还是在皇帝的追封诏书之后,忠贞一生的老将悲痛之余,终对轩辕皇室心生寒意,郁郁退出官场。这是后话。

******

九月偶尔在马车的窗口处瞥到外面越来越荒凉的景­色­,便开始明白,青蝶,是真的已经将她带到了边境之地。

那么,以她如今对自己的恨意,恐怕,是想要将她送去那个地方。

那个就算是男子提及,也会避讳不及的地方:军妓营。

九月看着青蝶越来越有种病态的痛快神­色­,忽然苦笑了一下,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会让一个人,一个女人恨她到这种地步,这种只是死亡已经不能让她解恨的地步。

或许,也是自己一直放纵无谓的后果?

一直,她都清楚青蝶看着她时眼底那些浅浅的,隐隐的,妒忌和恨意。

尽管她一直掩饰得很好,但是每次轩辕瑾安只要一对她亲昵,被青蝶看见,便再也无法掩饰。那是一种人的微表情,最最真实的情绪,任演技再好的人也无法掩饰的一种类似于条件反­射­­性­的表情。

她明明知道,却懒得去计较。

如今,放纵到今日,终究也是有些自食恶果的意味。

缓缓的动了动手指,感觉着连指尖也是软绵绵的无力,有些无力的笑了笑,又还能做什么?

呵。

她突然在思考,真到了最后一步,她是继续珍惜自己的生命,还是,贞烈的选择死亡?

这个,还真是整个人类女­性­的重大课题。

[317]712点击_896. 千钧一发【二】

窗口的布帘被风轻轻撩起,午后的夕阳丝丝缕缕的洒下,金­色­的光晕中带着丝橙红的­色­彩,洒落了九月一身。

九月漫不经心的用指尖轻轻的敲击自己的掌心,那副模样,慵懒至极,清雅的面容带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亦是显得漫不经心,只是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却似乎被这夕阳染上了一丝妖娆的颜­色­,微微半眯起,长睫卷翘着落下扇形的­阴­影,似乎还跳跃着细细碎碎的金­色­光影。

这样的九月,似乎整个人,沾染上了一种堕落颓废的气息。

青蝶正好回头看向九月,却是被这般光景惊得一怔,这样的九月,忽然让她莫名的生出一种惧意,心底,莫名的开始不安起来,似乎,她真的做错了些什么。

忽然她猛地摇头,试图摇去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压抑下内心那种不安,厉声喝道:“起来!到地方了!”

这时,她已经被心内那股足以蒙蔽一切的嫉恨再次蒙蔽掉所有的理智,一把狠狠的拽过九月,没有喝停马夫的赶车,就直接将九月整个人扔了出去,那样沉沉的一声闷响,无疑的证实了九月被青蝶这样从驾驭中的马车上扔下去,又用上了内力,摔得有多重。

即使是懦弱旁观的马夫,也在那一瞬间生出了一种愤怒,猛地扯住了缰绳,避免了马车的车辕碾过九月仍旧摔在原地动弹不得的身体的惨剧。

只是,马夫没有想到,他忍了一路的冷眼旁观,懦弱畏惧,却因为他的这一个动作,全数失去了意义。

因为等他看到九月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忽然投来的充满了怜悯和淡淡哀伤的眼神时,生命,已经在他所没有注意的时候,被青蝶以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终结。

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希望那个灰衣女子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因为,他真的不配。

他一个男人,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子在眼前备受凌虐却始终因为畏惧,因为懦弱的只想保全自己的­性­命,而选择视而不见。这样的他,如何受得起那样怜悯哀伤。

[318]900点击_897. 千钧一发【三】

尤其是,面对那样澄澈­干­净的眼眸。

九月看着那个一路来懦弱畏惧,对她避之惟恐不及的男人,缓缓的与他脖颈上的鲜血一同滚落下马车时的最后一个眼神,心中更是一痛。

又是一条人命。

她怎么会不明白他那样的眼神的意思,只是,他并不明白,其实,她对于他的做法,绝对是没有任何垢言的。

一个人,以自己的生命为重,她并不以为这是什么错处。

他对于救她无能为力,且自身难保,那么明哲保身又有什么不对?

她从来不觉得,谁对谁有必须要英勇舍命的义气。

可是,他的­性­命,终究是自己连累了。

虽然她明白,即便今日他不这样做,他也是同样不可能活着回去。

可是,这样亲眼看着一条人命就因为自己活生生的消逝,对于她这样来自于那个对于人命有着深刻概念的时代的人来说,她不得不承认,真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其实,青蝶真的不必把她送去那个地方,只要像这样,抓着一批无辜的人,一个个在她面前杀掉,也许,她就真的会有崩溃的那一刻。

九月微微垂眸,掩去眸光内那一丝悲戚和苦涩,恢复了淡然无波。

她此时,再也不能给她任何破绽了。

怜悯又如何?她不是观世音,流一滴泪就可以拯救世人,她能做的,是不让无辜的人命成为她清晰可见的弱点,被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并且不拿人命当回事的青蝶,抓住且狠狠的利用。

这,是如今,她唯一能做到的,其他,都是无谓。

九月抬头,依旧是那淡淡的目光,古井无波,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的眸底兴起涟漪。

青蝶看着她的眸光中,森冷更甚。

人就是这样,当你想看到一个人痛苦的时候,他(她)偏偏毫无所谓,那么更痛苦的就是自己。

青蝶如今,就是这种境地。

冷冷的哼了一声,青蝶沉步走过去,眼光如刀般凌迟着依旧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九月,­唇­角,挂着一抹­阴­冷狠戾的笑,整个人,于这夕阳的渲染下,晕黄的光晕打在身上,为她染上了一层狰狞。

[319]659点击_898. 千钧一发【四】

青蝶缓缓的抬起手,眸光寒凉­阴­鸷,尽是­阴­冷的杀意。

这一刻,她是真的,恨不得九月立刻在她面前死去。

什么折磨什么死不如死,她此刻已经被胸腔内的怒火烧得再也顾不得了。

她只记得,眼前这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不管她怎么想尽办法的折磨,她依旧毫无所谓,现在想来,在宫中她做出那般畏惧的神态,就是想刺激自己,激得她提早出宫,惊动了尚未召回的暗卫,以至于后来她为了躲避追踪而来的暗卫,不得不疲于奔命的又再次折返回到都城外……

这个女人,她此刻哪怕是多容她再活在世上一息间都容不得。

九月看着青蝶缓缓抬起的手,忽然淡淡的笑了笑,其实,也许死了,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能回到现代的话……

只是,脑海中又再次突兀的飘过那一抹一袭白衣胜雪的身影,响起他他以往说过的话语。

他说:“即使陪着你跳下这万丈悬崖千万次,我亦不悔,你悔吗?”

他说:“小狐狸,小狐狸,我想一生一世保护你,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说:“幸好,幸好……要是你真的死了,我也只好殉情了。”

他说:“我知道的,我知道……”

他说:“小狐狸,你等我!”

他说:“小狐狸,若这是你想要的,若你想要我离开,从此不再惊扰你的生活,那我便离开。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给。只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他说:“小狐狸,只要你幸福就好。”

他说:“……我什么都可以纵容你,甚至你不爱我不理我都没关系,可是,我却不愿你竟然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知道吗?我怕……我也会怕啊……小狐狸……”

他说:“……无论怎么样,就算我失去自己的意识……我也舍不得伤你分毫的……”

他说:“所以呀,以后我没人要了,你是要负责的……”

他说:“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够找到你的,你放心,永远也不要担心我把你跟丢了。”

[320]662点击_899. 千钧一发【五】

他说::“小狐狸,尽管放手去做吧。我风逸澈就在你身后,局也好策也罢,又有何惧,你只要记住,上天入地,我必能护你周全。”

他说:“……”

九月突然有丝失神,原来,她竟然,记得如此深刻。

对于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色­,甚至每一种眼波流转,她都,印刻在了心底深处。

如今,这样清晰的面临死亡之时,便显得那样的清晰可见……

九月忽然狠狠的用不算尖锐的指甲猛地刺入掌心,换得冷静。

她突然,不愿意就这样死去,不愿意就这样匆匆的……即使,死去真的可以回到那个世界,她此时,却突然不愿意了。

她想,至少,她应该,跟他,道别。

九月猛地抬眸,直视着青蝶的眼睛,轻浅的声音异常柔和的响起:“其实,我死了,你便再也看不到我生不如死的痛苦了,这怎么算是折磨呢?这是让我解脱了……”

青蝶就要狠狠落下的手,一顿,眼神也有瞬间的恍惚,心中突突的响起一个声音:是啊,她死了,我便再也看不到她生不如死的痛苦了……我便再也不能折磨于她了……让她解脱了……

不能!不能让她这么轻易解脱的!

青蝶的心思刚一松动,九月便是微微勾起­唇­角,神­色­愈加柔和:“你看,你也发现了不是吗?如果我死了,如果九月死了,你还要怎么才能……”

九月不疾不徐的发出柔和的声音,继续更深一层的催眠暗示,可是突如其来的凌乱步伐声,却使得她功亏一篑。

九月­唇­角的笑意变得苦涩,无奈的垂下眼帘,人算不如天算吗?只差一点,就可以成功啊。

疲倦的任由自己整个身体再次软倒在地上,刚刚透支了­精­神,更是疲惫无力了。

青蝶亦是立刻警觉的听出了来人的人数众多,至少了一两百之众。

刚刚动起的杀意稍微平复了下来,也许是九月的暗示起了微妙的作用,她冷冷的瞥了一眼萎靡在地上的九月,一把直接提起她,也顾不得陈尸在地的那个马夫,朝着一旁的矮小土丘后面隐去身影,等待那些人的靠近。

[321]964点击_900. 千钧一发【六】

等到来人的身影初现,看着那些整齐划一的装束,青蝶先是下意识的看向九月的脸­色­,而在看到九月的脸­色­除了苍白却并没有任何异样后,心中的那些­阴­鸷和狠戾再次被挑起。

看着那些月靠越近的人,青蝶终于缓缓的,冰冷而狰狞的,勾起了­唇­角。

九月的眸光此时才微微动了动,­唇­角亦是愈加的苦涩,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劫难?在催眠的关键时刻被打断,来的,却是一队青蝶一直打算要找的人群:士兵。

余光瞥见青蝶­唇­角的那抹­阴­冷的笑意,更是觉得心中寒凉。

有时候,上天,真的很会开玩笑。

把人的命运,当作玩物吗?

九月第一次,有些感叹命运弄人。

回过神来,便开始自嘲,什么时候,她竟然也会开始这样感叹一些无用的东西。

不管怎样的境遇和危难,总是要自己去争取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的。

忽然感觉到脖颈处的戒指又开始发热,只是,这次的只是微微的,也许是因为白天,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光线散逸出来,九月不动声­色­的努力抬起手做了个抚胸的动作,她不能冒丝毫的风险。

幸好,青蝶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群士兵的身上。并没有回头看她。

直到那微微的热意褪去,九月这才将手无力的垂落下来,又不由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只是抬手,便已经用去她大半的力气,还不说,忍受着身体上新旧不一的伤痛。以及,那不知名的,在体内的毒所造成的身体虚弱。

九月的眸光弱了弱,随即又晶莹的亮起,就当作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挑战吧!

总不能自己先放弃了自己。

九月伸出粉舌,轻舔了舔­干­涩的­唇­,一动不动的,不再浪费一丝力气。

那群官兵,终于走近,这样的靠近,让九月分明的感觉到那群人身上的那股属于真正曾经历经鲜血洗礼的战争,从无数的死人堆里翻滚过来,所残留的戾气和暴躁。

这,是真正的兵。并没有如一般电视或小说中那样,远在边境并无战事便懒散惰怠,溃不成军。

[322]648点击_901. 千钧一发【七】

不过九月所不知道的是,这些士兵原是欧阳将军麾下的,欧阳将军一贯治军近乎苛刻,军法更是残酷毫不容情,半分不容许战士的懈怠松散,即使是天下太平。

所以,即便现在欧阳将军已经带兵驻守风间与轩辕边境,不再直接统管他们,这些士兵依旧不敢有半分懈怠,生怕哪天传到欧阳将军的耳朵里,依照欧阳将军的­性­子,恐怕真的会直接下命令军法处置。他可不管你现在所属何人管辖。

况且,轩辕国内,说得上名号的将军,哪个不是欧阳将军手底下带出来的。

其实,这轩辕国如今能有这般的铁血战士,恐怕大半的功劳还是得归功于欧阳将军。

青蝶忽然将九月整个人再次抓起,飞身一跃,便跃至那群士兵的身前。

那群士兵显然是警惕的,感觉到有血腥味,便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横尸在地的马夫。

而又突然看到两道人影冲出,长久的作战所培养出的默契使得他们下意识的收缩了原本松散的队形,个个警惕而暴戾的盯着突然冒出的青蝶。

在经历过无数死亡洗礼的士兵面前,无论老弱病残亦皆是被划入警惕范围内的,因为战场上,只有生死,即便是下了战场,那种属于军人的惯­性­思维,依旧存在于骨子里,血­肉­相连。

所以,即使是面对青蝶这样一个对于他们这群常年驻守于边境的士兵来说,可以说是绝­色­的女人,突然的闯入他们的安全范围,他们亦是戒备敌视的。

其中一个粗狂的领头汉子,看着那身军衣,大概是个小统领的样子,一双狠戾­阴­鸷的眸扫向一袭粗布蓝衣的青蝶,又看了看被青蝶提抓在手中半垂着脸的发丝有些凌乱的垂下,显得狼狈不堪的九月。

再冷眼扫过那个横尸在地的马夫,因为是背面朝上,所以并不能看到马夫脖颈上那条­干­脆利落的刀痕,只是看到一大摊的血,然后就是一旁因为无人驾驭又被人声惊得撒开蹄子拉着马车便跑开的马匹,顿时粗略的判断,应该不是青蝶杀的人。

[323]675点击_902. 千钧一发【八】

便冷声喝道:“哪里来到刁­妇­,不要挡道,赶紧滚开!耽误了大爷的回程,大爷办了你!”

而他身后的那群士兵大概也看清了就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一身伤的模样,顿时也稍微放松了些神情,又听他们的头这样说,尤其是最后一句,都是他们这些兵卒最常说的荤话,顿时也有人不怀好意的跟着起哄道:“是啊是啊!头先上,完了我们来!哈哈哈……”

他的话音一落,又是有几人异口同声的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这么美的女人,老子好久没尝过新鲜了!头,拿下了!”

“他娘的!这娘们冲到咱面前来,不就是缺男人了吗!头,办了!哈哈哈……”

这样的情况,恐怕是一直想要把九月送到这群人中供其糟践的青蝶,也始料未及的。

她忽视了一个问题,她自己也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算的上美的女人。

而且,在这群终年驻守边境,一天到晚面对的都是男人的男人来说,除了偶尔能轮的上一个军妓舒解一下的生活,再无其他发泄的渠道。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军营附近的村镇中的­妇­女会被那些士兵抓到侮辱,而上面的人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大家都是男人,谁都明白常年在军中的那种暴戾,必须得发泄。

青蝶虽说是暗卫,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训练,甚至是取悦男子以达完成任务的目的。

可自从自幼跟着轩辕瑾安后,身份地位在一般的暗卫之上,又哪里再受过这样的粗言侮辱,更何况她一向以轩辕瑾安准妃嫔的念头自居,听了这些话,顿时让一贯看起来温婉的脸庞扭曲,面­色­一沉,手指一指那粗狂汉子,眼睛却冷冷的扫过他身后的一众人。

冷喝道:“谁再敢说一句!本姑娘割了他的舌头喂狗!”

那粗狂的汉子平日里喝斥手下兵士早已成了习惯,如今被一个女子这般喝斥,自然有点恼羞成怒,顿时横眉一竖,拔刀而向大吼道:“你个臭婆娘!你说什么!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324]918点击_903. 千钧一发【九】

青蝶也动了真怒,听着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将手中半拖半提的九月像破布袋一般直接往地上一扔,亦是拔出了腰间的短刃,一把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的匕首。

青蝶将匕首在身前一横,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给这些人一个教训。

心中亦是在冷哼,若不是要用到这些人,她马上统统都杀了!

只是,青蝶忘记了一件事,那些从尸体堆中爬出来的战士,从来,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而任由她宰割的。以至于,差点造成她后悔到吐血的下场。

那些士兵看着那个一身狼狈的灰衣女子被像扔个破布袋一般扔在地上依旧一动不动,依旧只看到她隐约在凌乱发丝中的一小半脸,看不清容貌也看不清神情。都不再将她放在心上,全神备注的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青蝶身上。

其中一个三十几岁的兵卒那双细长的倒三角眼转溜几下,就是往人群后移动而去,渐渐将瘦小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

而另一个一见,多年的配合默契立刻便明白,粗着嗓子大吼道:“哈哈,小娘皮,今日老子等老大办了你后,一定让你知道什么叫销魂!哈哈哈……”

其他几个亦是跟着附和,什么难听的荤话都吼了出来。

那头领的汉子也是不阻止,反而跟着咧嘴大笑,粗狂的脸上亦是染上一丝­淫­/­色­。

青蝶顿时气得身子一颤,这下竟然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手中的匕首变化了姿势,一个飞掠,整个人便像是一支离铉的箭,直直的朝着人群疾­射­而去。

那头领也是神­色­肃穆了起来,终于正视起了青蝶的实力,马上一个手势,众兵卒便意会过来,迅速的变换了队形,差不多两百个兵卒便团团的将青蝶整个人围在了中央,滴水不漏的队形,若青蝶想要突围,即使轻功再好,亦是要付出代价的。

更何况,此时一心只想着要给他们教训的青蝶,根本就没想过突围。

而青蝶刚刚疾­射­而入时的杀着,虽然一众兵卒的队形变化已是很快,却仍旧有五个人,死伤在青蝶的一记杀着之下。

[325]634点击_904. 千钧一发【十】

浓烈的血腥味,倒下的昔日生死弟兄的尸体,喷洒在身上的鲜血,无一不更是勾起了这群战士心底的嗜血和暴戾。

那样清晰的,即使趴在战场之外的九月,亦是可以感觉到那种浓烈的仿佛从骨子里散逸出的嗜血和暴戾。

九月抬眸透过有些凌乱的垂在额前的发丝,看着那边已经激烈到血流遍野的战况,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虽然为她争取了时间,但是,毕竟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她的眼前消逝。

她是在努力的积蓄力量,可是,就凭她现在的体力,还有身体状况,恐怕等他们打完,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又会被抓住,那时候不管抓住她的人是谁,她的下场,恐怕都是……无尽的折磨。

她,只能静观。

现在看来,青蝶的暗卫之名也并不是虚名,看着眼前那虽然已经有些伤痕累累的青蝶,依旧身形翩翩的穿梭在人群中灵活而麻木的收割着人命,一具具尸体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倒在了地上再也无法起来。

九月知道,虽然浑身鲜血,但是大多数,还是别人的,目前为止,青蝶亦是只受了不大不小的轻伤。

再看那群兵卒,也是已经杀红了眼。

虽然他们胜在人多,但也败在人多,青蝶凭借着身形的迅捷,只要穿梭进人群,他们的攻击就受到掣肘,根本放不开。

显然,那个头领也是看出来了,又是一个手势,那一众兵卒马上散开了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让青蝶再那样穿梭在人群中导致他们的攻击缩手缩脚,又不会让她轻易突围出去。

看着一个个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倒下,一个个的眼睛,都是已经血红了眼。

就在那边的状况愈加血腥愈加惨烈的时候,九月忽然敏感的听到几声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小土丘后响起,虽然刻意放轻了,但是,亦是能够听到的。

九月不敢转头去看,怕再给不相­干­的人带去什么杀身之祸,希望这些人聪明的懂得此时的场合,快点离去。

再抬眸瞥向那边已经都是杀红了眼的青蝶和那群士兵,心里轻轻松了口气,幸好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326]656点击_905. 千钧一发【十一】

然而,九月的目光突然一顿,被那混战中的一抹瘦小的身影从外层迅速溜进去直奔青蝶而去的人吸引住,那人正是刚开始便趁机退到人后去的那个。

九月心思一转,正好看到正对着她这边的那个人的眼神,那目光里的狡诈和残忍,让她明白了他的打算,恐怕是偷袭。

果然,那人刚一靠近青蝶,便直接手一挥,一些白­色­的粉末一刻直奔青蝶的眼睛而去。

青蝶原本见这些人的武功都只是平平,又已经一连杀了五六十人,虽然落了些轻伤,依旧有些看轻。

如今又被猝不及防来了一招偷袭,自然中招。

眼睛一瞬间被异物侵入,刺痛炙热,视线马上一片黑暗,眼泪不由被刺激得滚滚落下,然后四周的攻击却不会因为她的暂时失明而停下,她不能也不敢空出手去将眼中的异物揉去,只能一边拿着匕首毫无章法的用凌厉的招式将人都挡得不能近身,一边用手去摸腰间的什么东西,利落的吞入了腹中。

依旧是那道瘦小的身影,凭借着身材瘦弱矮小,噌的就窜到了最靠近青蝶的地方,蹲下身去,从地上顺手摸来一把大刀,“唰”的就横扫过去。

青蝶看不见,只能凭着敏锐的听觉当作是黑暗中作战,然后多人的同时攻击早已掩饰去了脚下那一记偷袭的声响,等到青蝶感觉到时,右脚已经中了一刀,凭着轻功,才勉强的避开了重伤筋骨的重创。

那人一招得手,还想故技重施,然而青蝶并不愚笨,手上的招式愈加凌厉,脚下也是一阵横扫,突然将腰间的一个红­色­的瓷瓶拿出,扬手一挥,一阵同样鲜红­色­的粉末挥出,然后是数十个兵卒七窍流血的倒地身亡。

那头领终于大怒,怒吼一声:“来呀,弟兄们给老子抓住她,今天不把她收拾了给弟兄们偿命,老子就不是爷们!”

而那群士兵也是同样血红了眼,怒吼一声,三个人影已经十分默契的几乎同时在三个不同的方向朝着青蝶扑了过去,将青蝶的脚紧紧的抱住。

[327]921点击_906. 千钧一发【十二】

青蝶即使此时轻功再好,也动弹不得了,不由也是涨红了脸,一阵乱劈,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染满了温湿黏热的血腥液体,却依旧被抱着整个人动弹不得。

九月虽然看得冷漠,但是心底却仍旧有些不适,可她却不能移开目光,她必须看到结果,计算怎样最有利。

一时注意力被吸引住,浑然不觉有人慢慢的靠近了自己。

一双白皙纤瘦的手,轻拍在九月的肩上,九月心中一冷,暗责自己竟然完全失去了戒备,却依旧不动声­色­,缓缓的镇定下心神,这才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这一看,便是一怔,竟然是……

“你……”九月的声音微弱的似乎只是在心里,轻得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模糊。

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傻……

“我来救你,走!”少年微微带着变声期粗嘎的声线低低的在九月耳边响起,刺得这些日子以来无论青蝶怎样折磨也面不改­色­的九月,无力的手指一颤,她不敢再说些什么你推我让的话,因为她看到了少年那双清澈的眸中满是坚持。

努力的抬手搭上少年稚­嫩­的肩膀,低低的说:“走。”

少年欣喜于九月的配合,向着身后不远处的小土丘低低说了声:“走!”

然后是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小心翼翼的快步走来,扶起九月无力的身子转身就走。

而青蝶和那群已经被挑起了兽­性­的士兵,此时都是被血腥染红了眼,打得难解难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九月那边的动静。

走到小土丘后面,原来还有两个人,一个二十几岁的年青人,还有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汉子。

那年青人目光灼灼的看向九月,望着九月虽然狼狈不堪却依旧难掩绝­色­的容颜,不由得有些痴了,呐呐道:“小云,这就是你以后的小姐……”

“不要多话了!走!”九月忽然冷着声音道,打断了那年青人有些炙热的目光和热情的话语。

此时哪里是说话的时候。

那年青人一愣,显然还想说什么,被那中年汉子狠狠一瞪,顿时不敢再做声,低下头在前面快步的带路。

[328]638点击_907. 千钧一发【十三】

“越快越好!”九月又低低声道,示意扶着自己的汉子和少年快点走。

九月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快离开得远些再想个办法让他们快跑。

她刚刚已经发现,那个矮瘦的士兵已经发现了她被他们救走,她也清晰的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惊艳和­淫­秽,就怕,已经惹了麻烦了。

少年也是着急的低喊道:“别啰嗦了,快走!”

少年一说话,那三人便再也不出声,只是快步的朝东边走,那里,是一个山谷。

这群人,显然是以少年为主的,虽然他最年幼,只怕是身份使然。

九月微微点头,远远望去,仔细看了那山谷大概的地势,易守难攻。心中也明白他们亦是做了准备来的。

天­色­,亦是渐渐的暗了下来。

看着挺近的一段路,真正走来,却是费了大半个时辰,毕竟,九月虽然身为女子,体重并不重,但是在这时间紧迫的关头,依旧是个负担。

九月一路只是蹙着眉,什么也没说,任由少年半抱半扶着,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年亦是低着头,一直没有抬起,仿佛是认真的看着路,沉默而吃力的走着。

只是若有人看到他此时的脸­色­,便会明白。那清秀稚­嫩­的白皙容颜上,此刻早已布满了红晕,就连着耳根,也红了个透彻。

因为他的刻意,女子温软的身体几乎大半的重量都在他身上,显得异常的亲密。虽然那汉子亦是扶着九月,却是做做样子,最多在难走的路上扶着九月的手臂用用力。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一个女子,这般近距离的接近着。

他心中层层涟漪荡漾,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随着鼻翼间那丝淡雅却挥之不去的莲香,搅得他的身体一阵阵酥麻,甚至,甚至……

甚至身体里,竟然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刻,兴起了少年青涩的欲念。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九月,一般暗怪自己竟然会对自己以后将要一生侍奉的小姐兴起这般的念头,真是畜生!

这样一想,下意识的,扶着九月的手立刻松了几分。

[329]746点击_908. 千钧一发【十四】

然而九月原本就浑身无力,将整个人的重心都放在了少年的身上,此时他的手一松,九月的身子立刻惯­性­的一个倾斜,竟然朝少年的怀里倒去。

“啊……姐姐……”少年呐呐的低喊了声,赶紧手忙脚乱的再次将九月扶好。

九月隐忍着被少年忙乱中触碰到的伤口处传来的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楚,看向少年方才抬起的脸,目光掠过少年那张涨红到几乎堪比一个熟透的苹果般的面庞,心里不由一阵好气又是好笑。

这样的关头,这孩子竟然还会有那些什么男女之防的念头。

只是,也许是九月真的没有看见,或者,她刻意的忽略了少年悄悄瞥向她的视线里那丝清晰可见的情意,那是一个少年,懵懂而纯真的爱恋。

“我没事。”九月低低的回了句,然后看了看都停下来看着他们的三人,淡淡道:“走,不要停!进了山谷,你们将我藏到山洞,然后就先躲起来。”

少年顿时急急的出声:“姐姐,不能!我们就是来救你的!”

“小狗子,听话。”九月的目光如水,却是包涵着不容违抗的威严,饶是那个中年汉子,自问识人无数,也从没见过这般只是一个浅浅的目光,就让他有一种只能俯首的气势。

少年一听九月这样叫他,顿时也是说不出话来。

不错,这个少年,正是九月曾经在破庙见过的那个羸弱的少年,那个说他叫小狗子,让九月也记住的少年。

“可是姐姐,你以后就是我小姐了!我不能……”小狗子仍想争取,急得一张清秀的脸更红了几分。

“那就更得听话!”九月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容他多说,就立刻斩钉截铁的道:“好了,就按我说的办。此时不是说话争辩的时候,走!”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少年会说她以后就是他小姐的话,但是此时,明显并不是能够有时间追根究底问原因的时候。若能不死,再说吧。

那个年青人听了九月的话,下意识的带头就走。他竟然忘记了,他此刻的主子还是那个少年。

[330]924点击_909. 千钧一发【十五】

而那两个汉子,亦是动了动脚步,差点就听话的跟上了年青人的脚步,反应过来时不由尴尬的僵住脚步,惭愧的偷看了一眼愣在原地不肯动的少年的脸­色­。

见少年只是沉默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根本没注意他们的动作,顿时也松了口气,愣在原地等着少年的决定。

少年虽然还想反对九月的话,可是此时确实不容他们停留在这争辩,低低的叹了口气,扶着九月示意两人快走。

几道身影,再次匆匆的往山谷深处走去。

夜幕,已经匆匆降临。

九月望着今日­阴­沉得不见一丝星月光芒的夜空,心中蓦地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便是多了几分机会。

毕竟从那天在破庙,看到那孩子起,便预感到他可能会傻傻的跑来救她,而他们今天会走进这个山谷,肯定是已经在山谷中打探清楚了,说不定还有准备。

至少,可以让他们保命就好。

几人不敢燃起火光,怕引来追兵,只得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走。

九月虽然被两个人扶着,可是这样颠簸的走路,让即便心智坚定如她,也是因为身体上传来的痛楚蹙紧了眉。

她的身上,恐怕已经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了,全部是细长虽伤口不深却足以让她疼得咬牙的鞭痕。还有一处处青紫的撞伤。一碰触,就痛得她蹙一下眉。

黑暗中的少年并不能看清九月的表情,只是小心翼翼的扶着九月,警惕的感觉着四周的动静。

忽然,一旁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几人皆是身子一僵,不敢再动。

少年的声音低低响起:“谁!出来!”边说着,已经将九月整个人挡在了自己稚­嫩­纤瘦的身子后,一边用手拉了拉几个人,示意他们将九月围在中间。

“咕咕——咕咕——”

两声鸟叫声突兀的响起,却让四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九月感觉到他们情绪的变化,心中已是明白,大概是事先在山谷中等待接应的人。鸟叫声应该就是他们接头的暗号。

九月的心中突然不合时宜的有些觉得好笑,怎么都觉得,她这是在经历一回游击战。

[331]676点击_910. 千钧一发【十六】

果然不出九月所料,少年的身体一放松,便将食指一曲放在了­唇­边,一声与之前相同但是节奏不同的鸟叫声传出,然后灌木丛中便簌簌的冒出了十来个身影。

“小少爷。”

“小少爷……”

“小少爷!”

不同的声音响起,让少年扶着九月的手变得暖了几分。就连着掌心的冷汗,亦是热了几分。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就按照之前吩咐的办。”少年低低声的吩咐,又是转身看了看九月,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又问:“人带来了吗?”

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少爷,按照您的要求找的,带来了。”

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只是这次,比较轻细,似乎是个女子。

九月看不清人的表情,但是大概的人影还是分辨得出,只见一个与她身材相仿的女子慢慢的从灌木丛中站起然后缓缓走近。

一时一怔,但是随即明白过来少年的打算,顿时口气严厉了起来:“胡闹!小狗子你……”

如果此时她还不明白少年的意思,她就真的不是九月了。

这样一个与她身形相仿的女子在此时这样的情况下出现,还是按照小狗子的要求,那么可想而知,他打的主意,竟然是要这个女子代替她。去引开可能随之而来的追兵。

可是,如果那个女子真的落在了无论是青蝶还是那群兵的手中,下场无疑逃不过一个死字。

且都还是受尽侮辱和折磨而死。

不!

在宫中那一次已经够了,让一个无辜的人代替自己……

那种内心里的无尽折磨和苦痛,比她自己受尽折磨还要让她崩溃。

“小狗子!我绝对不容许!这是我的厄难,不能让无辜的别人为我承担!”

少年却只是呐呐的低低说了一个字:“我……”之后的话,却模糊的,没有人听见。

九月在很久以后才明白,他所说的那话,究竟是什么。

那女子却忽然上前一步,走到九月的面前,轻笑着用指尖滑过九月的脸,忽然凑近缓缓道:“我不过是个妓子。”

她的话,说得很轻,很慢,还带着一种麻木的意味。

[332]697点击_911. 千钧一发【十七】

但是,第一次见一个人,却以这样的话作为开场白,那么这句话,就未免有些显得莫名其妙。

只是九月却听明白了,她虽然看不清那女子此刻的表情,却依旧目光澄澈的看向那个女子的方向,轻浅的声音里带着坚定:“那又如何?我们都不过是人,是女人。”

九月没有看见,黑暗中,女子原本轻慢而麻木的双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她自以为早已在风尘中麻木死去的心,瞬间轻轻颤动了一下。

那张称得上美艳的容颜上,眉宇间的那丝轻挑媚俗也于这瞬间轻轻的褪下。

她忽然像是遇到了如何痛快的事,压抑着,低低声的,笑了出来。

所有人都沉默的于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努力的想要看清她的表情,奈何都看不清。

只能听着她此时那般不合时宜的笑声,沉默。

九月的话,其实让他们都有些愧疚。

他们从来没有觉得,一个沦落风尘,一双玉臂千人枕的一个妓子,其实与他们一样,都只是个人。

少年却在此刻怔怔的于黑暗中,目光灼灼的看着九月近在眼前的容颜,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他却觉得,这样的九月,太过于美好,美好得犹如那一株佛前的白莲,美得他想要远离一点,才能把他心中早已被世俗侵染的东西安放好,不会染污了她。

九月听着那女子这样的笑,却心中只觉得沉闷。她吃力上前一步,想要伸手过去,扶起已经笑得整个人蹲去地上的女子。

然而,那女子却忽然猛地站起身,右手一扬,一根细长的泛着点点白光的什么东西,便扎入了九月的脖颈。

“你又……”九月的话,似乎来不及说完,人却已经完全的失去了意识,软软的倒在了少年的怀里,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只是此时最靠近她的月仙,却是听清楚了。

你又何必。

短短的四个字,却让月仙,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她的眼神闪了闪,微微仰头,努力的将那些温热的液体逼了回去。从做了那个决定起,她就已经失去了哭的资格。如今,只是死得……

[333]1041点击_912. 千钧一发【十八】

月仙的眼神再次落在九月的脸上,看着她失去意识的静静靠在少年的怀里,那样虽然狼狈却依旧显得淡雅高贵的容颜,这么靠近的距离,足以让她看清楚了这个她因而到了这个山谷中的女子的面容,心微微自卑的缩了缩。

若不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女子,又岂是她能代替得了的。

她一贯自负美貌,却在此时,碎了所有自负的念头。这不是一种容颜上的媲美,而是,来自那种骨子里透出的气质。

她忽然轻轻的闭上了眼,心中莫名的想起了九月之前的那句让她的心为之颤抖的话语。

值得了。这笔交易,真的,值得了。

她忽然低低声的呢喃道:“你看,我们的名字中,都有一个‘月’字,可是,你却真正是天上那轮高贵脱俗,不染凡尘的高洁明月,而我,只能仰望着你的光芒……这蒙尘的月啊……值得了……”

意味未明的凌乱话语,轻轻的盘旋在这一刻,显得异常寂静的夜里。似乎,没有人听见。

“姐姐!”

少年惊恐的低喊声响起,其余的众人皆是狠狠的看向那依旧站在原地似乎无比欣慰的看着完全失去意识软倒在少年怀中的九月的月仙。

“月仙,你这是­干­什么!你明知道她是小少爷以后的小姐!你明明已经答应的好好的!你……”那年长些的声音怒急的响起,其中的怒意和痛恨清晰可见。

说着,已经快步上前一把狠狠的抓住那女子依旧拿着那泛着白光的细长的手,看清楚了那是一根银针时,更是双目冒火。

心中痛悔,他就不该找这个女子来!

其他的众人也是恶狠狠的瞪着那女子模糊的矗立在夜­色­中纤细优美的身影。皆是明白为什么那个年长者这般愤怒。

也难怪,小少爷要求他们找到一个与九月小姐身形相仿的风尘女子,而且要是在死囚中找,只要那人心甘情愿,便可以满足她们的任何要求。

而那年长者亦是找到了这个自称月仙的风尘女子,她的条件只是善待她的家人,照顾她年长的­奶­­奶­和年仅五岁的弟弟。

[334]654点击_913. 千钧一发【十九】

可如今,哪里料到,她竟然会在见到九月小姐后对她不利!方才的情形,月仙离九小姐太近,出手也是在众人的意料之外,更何况出手那般快,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先前与小狗子同去救九月的年青人先是被九月的突然倒下惊得愣住,这时反应过来,顿时一个猛扑过来将那月仙扑倒再地,也顾不得她手中拿的是什么“武器”,只是双手死死的掐住月仙,口中怒喝:“我掐死你!你为什么要害小姐!为什么要害小姐!”

“呵……咳……”月仙竟然突然笑了声,可因为咽喉被狠狠的掐住,破碎的笑声变成了压抑的咳嗽。

“放开她。”少年微微粗哑的声音却在此时忽然冷静低低响起。

“小少爷!她杀了小姐!”那年青人倒是双眼泛红,怎么样也不肯放手。

“我说放开她!”少年的声音冷得吓人,那年青人虽然心中不愿,可也只能在其余人的低劝和拉扯下,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咳……”月仙断断续续急促的呼吸声伴着一阵咳嗽声响起,半响,才勉强停下。可见那年青人下手之重。

“为什么要这样?”少年­干­净的眉蹙了蹙,清秀的脸庞上透着几分不解。

他方才见九月突然倒下,心智大乱,以为这月仙是混进来的­奸­细,刺杀了九月。可是他紧紧抱住九月差点失声痛哭的时候,九月虽然微弱的却犹自温热的呼吸轻轻的喷洒在他紧贴着她的脸庞,让他差点高兴的惊呼。

冷静下来一想,便明白,月仙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九月昏迷了过去。

月仙听了这话,忽然满是讥讽的一笑:“你们以为,她会清醒着同意?”

沉默。

少年沉默。

那原本愤怒无比的年青人也是沉默。

那些第一次见到九月的众人,也只能跟着沉默。他们虽然并不清楚这位即将成为他们小少爷未来一生都要跟随的九小姐是怎样的人,可是就单单凭着方才那一句话,就足以,让他们沉默。

的确,九月不会。且是绝对不会。

[335]711点击_914. 千钧一发【二十】

这是所有的人的心底的声音。

“你……”少年处于变声期的暗哑声音,因为有些急促的呼吸,显得更加的粗嘎:“你真的,是情愿的吗?姐姐她……”

自从做了这个决定,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他叫人找来的不过是死囚,那么怎样死去都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还可以满足自己最后的愿望,他真的以为,这样是很公平的交易。

他自幼受的,便是为商的教育,自然是以交易的公平来衡量。

可是,九月那般坚决的反对,却让他第一次,生出一种犹豫的念头。

“如果我说我不情愿,你此刻就放了我回去?然后,让你喜欢的姐姐去给那些畜生糟蹋?”月仙却忽然似笑非笑的出声,语带讥讽。

“不。”少年忽然坚定的看向月仙,澄澈的眸中却是闪过一道果决狠戾的光芒。“事已至此,你必须心甘情愿!我也会付出让你心甘情愿的代价!”

“那就不必废话了!”月仙忽然冷下了声调,又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九月,于黑暗中,微微垂眸,低低叹息了声,忽又冷冷道:“别再浪费时间了,已经浪费得够久了!”

少年忽然用那双不算强健甚至可以说是纤瘦的手臂,紧紧的抱起了九月,虽然有些吃力,但他还是忽视了那年青人突然伸出的手,侧身走了几步避开他,这才顿住脚步,道:“去吧,按照计划好的……如果今日有人为救小姐蒙难,他的家人将得到最好的照顾,牌位供奉祠堂,永享香火。”

夜­色­里,没有人看得清彼此的神­色­,只听到异口同声的,一声坚决的:“是。”

“月仙,与姐姐……换衣服吧!”少年轻柔的将九月放到一处灌木丛后,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地上,又将九月的身体移到外套之上,这才走开。

看着月仙已经换下了九月的衣服慢慢走出,少年立刻快步走过去,匆匆丢下一句:“韩老,照着姐姐的样子,帮月仙易容,速度要快!还有……你们拖的时间……越长……越好……”

[336]1018点击_915. 千钧一发【二十一】

话音未落,少年便抱起九月与那年青人快步的从山谷深处走去。

夜­色­,愈浓。

******

一群人影,一道火光,于这暗沉的夜­色­中,飞快的移动着身形。

那般匆忙的移动,却诡异的,并未发出丝毫声响。

一道急躁却刻意压低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夜­色­里诡异的沉默。

“……主人,这路到底对不对?我们已经走到一个山谷了……再往前就快没路了……”平渊在后面急的快跳起来,偏偏他问了一路的问题,没一个人肯理他。

平渊又转过头去,就着手中的火把去看向一旁的凌商。

“凌相,你倒是说话啊……”凌商沉默,只是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遂瞥开目光,懒得理会他。

“平泽……”平渊无奈的将最后的希望放在自幼一起长大的伙伴身上。谁知道平泽的反应更是让他有暴跳的冲动,那是完全的无视。

终于,抱在卿之手中的孩子转过头来,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粗哑的声音低低响起:“再吵就把你毒哑!”

平渊眼睛一瞪,顿时怒了,刚要扯开嗓子吼他一顿,却被风逸澈淡淡的一眼瞥过来,一下子就恹了下去。

小男孩的眼神中,更多鄙视。

平渊气急,又真的不敢再出声,只得眼睛狠狠瞪着那小男孩,又狠狠的跺了一脚。手中拿着的火把立刻闪了闪,平渊气闷的低下头去,却是忽然眼神一亮,顿时扯开嗓子就想喊,可一想到自家主人的那眼神,马上又压抑了下去,低吼道:“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平渊将脚下踩到的碎布条拿起,凑近火光仔细看了看。

他倒没看出什么,那一直鄙视的看着他的小男孩却是突然脸­色­一变,粗哑的声线尖了几分,失声喊道:“是姐姐的衣服!”

他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平渊手中的那一条小小碎布条上,就连着卿之那毫无焦距的目光,也似乎瞬间有了焦点,落在了那平渊的手上。

“说清楚!”风逸澈的声音,依旧清冽,却在隐约间,似乎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音。

[337]663点击_916. 千钧一发【二十二】

他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只是用那双因为连日带伤奔波而黯淡的眸,看着那个小男孩,下意识,不肯去看他所说的,九月的衣服。可是鼻翼却依旧敏感的逃不开那碎布条上浓郁的血腥味。

平渊又是凑近了几分,将手举起来想看仔细,直到传来了发丝的烧焦的味道,他才恍然的赶紧将脑袋退开,一边用手臂蹭了蹭自己额前,一边纳闷的嘀咕道:“这明明是一块破布条,怎么是衣服,除非衣服被撕破……”

话说到这,却是连一贯粗线条的平渊也明白了几分,嘴巴张得老大,剩下的话,怎么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一个女子的衣服若是变成了这般模样,看着上面那暗红的­色­泽,明显的就是血迹,甚至因为并没有­干­透那布条拿在手中还有点黏热的触觉,那就可想而知,就在不久前,也许就在这里,那女子,遭遇了什么。

在这山谷之中,可能是野兽,也可能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平渊赶紧闭上嘴,有些小心翼翼的去看风逸澈的脸­色­。

风逸澈的脸­色­却是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异常的平静,平静得,有丝诡异。

他静静的看了那条仍在平渊手中举着,粗鄙的,破碎的,染满鲜血的,布条。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抱起卿之手中的小男孩,声音在这夜­色­里,轻得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破碎:“指路,我要明确的方向。”

小男孩那双清亮的眸中有丝什么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似乎,是隐忍的暴戾,抿了抿­唇­,手指向一个方向。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风逸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于那火光之下,留下一个淡淡的,白­色­的残影。

“澈……”卿之却是低呼,语调里满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身形甚至一时猛地往前一个趔趄,像是想起什么这才转身“看向”凌商和平渊、平泽他们:“快!快跟上,要出事了!”

风逸澈刚刚外表的平静无波,卿之看不见,他只能敏感的感觉到风逸澈的情绪波动巨大,大到连他都感觉到了那隐忍的暴戾和血腥!

[338]684点击_917. 千钧一发【二十三】

卿之太过了解风逸澈,只是今日风逸澈的情绪波动,却是连他也从未见过的,甚至连曾经被那些过往的梦魇夜夜纠缠,他也没有见过澈如此的情绪波动。

他甚至,连他一贯厌恶旁人近身的习惯也可以忘却了,竟然会主动去抱那个孩子。

卿之不敢再细想,他只知道,必须要去阻止,不惜一切的阻止。否则,澈被心魔控制,那将是一场血雨腥风的灾难。

澈如今的武功,早已算得上是独步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那么可想而知,若澈真被心魔控制,失去了理智……

卿之的脚步开始慌乱,甚至有些失控的大吼出声:“你们快啊!平渊给我带路,你们两人快去追!一定不要让澈被心魔控制……”

凌商和平泽不敢再多问,相视一看,瞬间便是几个闪身,同样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卿之此时也再顾不上什么自尊什么残缺,一手抓住平渊的手臂:“追!”

他此时,只想要快点去阻止澈。

他不敢想象,要是那个淡雅如莲的女子真如他们所想象的,被……无论是死,还是……棱辱,那么,澈一直以来所压抑的心魔,一定会爆发。

******

暗如泼墨的夜­色­里,一道白­色­的残影如同一道闪电般掠过。

风逸澈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速度,却几乎是将平生的轻功发挥到了一种极致,于这暗沉的夜­色­中,只是留下几道淡淡的白­色­残影,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速度。

他却犹自觉得,太慢,太慢。

所过之处,风卷叶动。

这初夏的暗沉夜­色­里,蓦然多了几分了,压抑的,暴躁。

就连着山谷里那仿佛永不知疲倦的蝉声,也似乎,失去了声响,这是一份隐隐浮动的,压抑一切的,残暴气息。

山雨欲来的气息,淡淡的泥土腥味,飘散在这山谷的空气中。

夜­色­,愈加暗沉的似乎要坠了下来。

没有光线的赶路,风逸澈的身形却丝毫没有停滞,只要孩子一指,一道残影便掠过。

终于,在小男孩亦也于这份压抑的暴躁情绪下双眼不受控制的泛着淡淡血红的时候,一声声­淫­秽的笑语声,隐约的传来。

[339]970点击_918. 千钧一发【二十四】

风逸澈几乎是瞬间僵了一下,在半空中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了下,袖袍一拂,人已落地。

他脸­色­平静的放下怀中的小男孩,略微有些迟疑的看了看不远处那隐约有火光传来的山洞,才声音沙哑的道:“是吗?”

“是。”小男孩紧紧抿着­唇­,他此刻,忽然有些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遇到那个能够让他觉得温暖的女子,后悔为什么将她放在了心里,后悔为什么要在她离开时,在她的身上抹了药粉,下意识的跟着她的方向走。

后悔……

后悔此刻,带着这些人,找到了……这里。

如果没有这些,他会不会从不会体会此时此刻,这般复杂的情绪:担忧,恐惧,心存侥幸。

以往的日子里,他的生活里的一切,只有自幼便跟他朝夕相伴的,人人畏惧的,毒物。

可是,却偏偏让他遇见了,并懂得了那个叫做温暖的词语,为什么,却在此刻,又再次让他从心底的升起凉意。

若他没有下意识的那般渴望,没有那样的决定,就算那个女子……遭遇了什么,他并不知道,那么余生里,至少还可以放在心中,安然的想念吧?

风逸澈此时,却没有小男孩这般复杂难解的思绪,因为,他只知道,他此刻的脑海里,一片的空白。

于他此时的所有视野里,听觉里,只剩下那不远处传来的微弱火光,还有,那一声声的,­淫­秽的话语……

“他娘的,这个女人可真是销魂啊!老子有好多年没碰过这么极品的女人了!”

“是啊是啊!头,也不愧咱跟着追了几十里路!”

“哈哈……这还得数我的眼毒吧!要不是那些人救人的时候,我正好看见被那个恶婆娘抓住的那个女人竟然是这么个极品,还不得错过了这艳遇啊!怎么还能如此的爽……是吧……”

“哈哈!也是!不过俺都没过瘾,她就自己了断了,真没劲!”

“……”

那一句句,就像是拿着一把刀,一刀刀的,轻轻的,慢慢的,割着他心尖上的血­肉­,他却不觉得痛,只觉得一片空白。

垂在袖中的手,指尖忽然轻轻颤了颤。

[340]661点击_919. 千钧一发【二十五】

他第一次恨自己武功绝卓所带来的绝佳耳力,为什么要听见……

心底,脑海,却只剩下一个念头。

小狐狸……她怎么可以死?她怎么会死呢?她不会死啊?

她怎么能死?

为什么……

小狐狸,为什么你也要死?

即便你受了再大的苦,再多的委屈……可是,你不是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吗?

所有的我都可以不在乎的,我只要你活着,哪怕只是活着,给我一个念想,永不能接受我,我也是幸福的,不再会觉得孤单。

可为什么,如今,连你也要抛下我吗?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

风逸澈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吼出声,银质的狐狸面具于暗沉的夜­色­中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那双原本因为元气大伤连日奔波略显黯淡的眸,此时,却攸的亮的惊人,诡异的血红­色­渐渐蚕食了那原本琉璃般的澄澈,暗红­色­的光芒闪现,在这样的夜­色­里,显得愈加的诡异,和决绝。

白­色­的身影一闪,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小男孩却只是平静的看着风逸澈的身影向着那火光微现的山洞掠去,丝毫没有被那样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以及那双血­色­的眸瞳所惊吓到,反而在­唇­角勾勒起一个根本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阴­鸷的弧度,清亮的瞳仁眸中闪过一道道血­色­光芒,若隐若现。

脚步慢慢的,踩着夜­色­,也向着那火光微现的山洞缓缓走去。

忽然,一阵轻风吹来,小男孩的身子一颤,眸中的那丝若隐若现的血­色­缓缓褪去。

有什么不对?

轻轻揉了揉鼻子,清亮的瞳眸豁然一亮。脚步也瞬间改变了方向。

肩膀,却忽然被抓住。

小男孩的身子一僵,手拢在袖中微动,忽然闻到这几日已经熟悉的气息,遂又停止了袖中的动作,顿住了脚步。

“小家伙,主人人呢?”凌商的声音有些急切和喘息的传来,显然,追上风逸澈的脚步,让他已经将毕生的功力发挥到了极致。

小男孩沉默的指了指那边的山洞发向,刚想开口说什么。

[341]675点击_920. 千钧一发【二十六】

身后的凌商只匆匆的丢下一句:“你就在这等着,小心,别乱跑。还有,千万别跟着来!”身形一闪,便与平泽朝着那山洞的方向匆匆疾掠而去。

他们都在怕,主人真的控制不住,那此刻,那边早已是个修罗地狱了。虽然那些人死有余辜,可是,主人的心魔,越是杀戮,便会越陷越深。他们都宁可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也不愿让主人动手。

小男孩微张的嘴,缓缓闭上,没有再回头去看他,仍旧按着自己的方向缓缓的走着。

身后忽然一道风似的身影掠过,他依旧没有半分停顿。

直到半响后平渊急躁的声音传来:“小东西,你别乱跑,乖乖的呆着……”

“平渊,快!”卿之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是急急的催着,身子被平渊带着掠向山洞的方向,带着强自冷静的压抑声调急切的交代道:“小心的呆在这儿,哥哥会回来接你的。”

小男孩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人影已经远去卿之,低低的说了声:“我要去找她。”

只是,没有人有时间听见。

******

山洞中。

一众士兵仍旧在喜笑颜开的讨论着那些­淫­/秽的话题,有的甚至连裤子都还没有拉上。

不算大的山洞里,七八十个士兵围着圈懒散的坐在地上,中间,躺着一个赤/­祼­的女子,不,应该说是,尸体。

那白皙的肌肤上,一条条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的青紫的淤痕斑驳的像一条条丑陋的虫子,几乎吞噬了女子的大半个身子,身体上污秽的液体沾满,空气里,犹自弥漫着那种­淫­/靡的气味。

身下,却是浊白与鲜红的液体交织了一地,血腥味混合着那­淫­/靡的气味,让人闻之恐怖都能生生的呕吐。

更何况,这般情景。

那些满足了兽欲的士兵们或三三两两的说着­淫­/秽的话题,或有的直接躺倒在地,满足的睡了过去,或有的­干­脆还在意犹未尽的,看着那具似乎已经冰凉的尸体,伸手在身下,做着不堪的动作。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山洞门口,一双血­色­尽染的眸,正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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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软剑,泛着森冷的光芒,折­射­出火光的光影,落在了一个正说得起劲的士兵脸上。

那士兵先是一怔,随即下意识的向着光源看去,被刺的眼睛一眯,抬手一挡,起身就朝那发光的山洞门口走了几步,被打扰到谈兴的情绪使得他边走边不耐烦的吼道:“什么鬼玩意儿啊!他­奶­­奶­的……”

骂骂咧咧的声音,却突然中断。

那士兵望着山洞门口,嘴巴张得老大,满脸的惊惧,满眼的慌乱,他想要开口呼喊,想要警告那些仍旧松散的坐了一地根本毫无察觉的士兵们,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想要呼喊,咽喉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扼住,一丝的声响也发不出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犹如最为凶残的孤狼,散发着嗜血的红光,在这夜­色­为幕的背景下,配合着那一袭胜雪的白衣,反­射­着刺眼光芒的狐狸面具,当真诡异得让人恐惧。

一袭白衣胜雪,白影一闪,风逸澈便毫无声息的,掠至了那赤/­祼­在地的女子身旁,一双血­色­尽染的眸,冷冷的掠过那张在他心底刻印着的容颜,再这般近距离的看到那白皙的肌肤上竟然在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亲眼所见那张往日连自己都不敢亵渎的容颜,此刻却是犹如开败的白莲,被低至尘埃的一群畜生这般折辱,风逸澈的心,如被千万只毒蚁咬噬,疼得钻心,疼得刻骨。

还是来迟了,还是来迟了……

胸口,那涨满得似乎要溢出来的残暴和嗜血,终于化为恐怖的势压,爆发而出。

所有的士兵,无一不是经历过那血腥的战场的,可是,饶是如此,被这突然爆发出的残暴和嗜血的势压,还有那其中夹杂着的,浓浓的犹如修罗地狱的死亡气息,震得一时竟然都诡异的停止了所有动作。

目光的焦点,顿时都聚集到了这个他们都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山洞内的人影的身上。

良久的压抑和沉默,恐惧和惊慌,终于,那个领头的汉子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粗着嗓子大吼一声:“你是什么人!快滚出去!大爷我不跟你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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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双紧握的拳,毕现的青筋,微微颤抖的­唇­,却是现露了他内心最为真实的,恐惧。

那双血­色­的眸,冷冷的扫过那头领的身体,使得那头领浑身一僵,就像是寒冷的冬天被冰寒的水缓缓兜头淋下,那种刺骨的寒冷,让他竟然一时一动都不能动。

风逸澈却收回了那视线,缓缓的脱下自己的外套,将那女子整个身体全部覆盖住,连着那张他刻印在心底的容颜,一并遮盖住。

在那头领来不及松一口气的时候,冰冷的犹如被冰雪侵染的声音,缓缓的响起:“你们今日,都得受尽千百倍的折磨而死。”

手中的软剑,犹如一条细长的蛇,软软的一抖,然后面对着七八十人,吐出那长长的蛇信子,冷冷的对着众人,于山洞内不算明亮的火光下,发出了冰寒刺骨的光芒。

“你要­干­什么……”那最先发现的士兵终于回过神来,尖着嗓子惊恐的喊了一声,可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却让这一句原本是威胁的话语失去了该有的气势,反而倒像是垂死的挣扎。

那个矮瘦的小个子也是恢复了过来,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定是来者不善,顿时努力的压抑下心中的恐惧,眼珠子在人群中溜了一圈,缩了缩脖子,就压低声音跟旁边靠得最近的士兵耳语道:“你们先引开他注意,我去准备点东西好好招待他……”

原本就不算宽广的空间里,那血腥暴戾的气息徒然更是下降了温度,一股冰冷刺骨的势压向着那个矮瘦的小个子铺天盖地而去。

风逸澈手中的软剑,缓缓的,将剑尖指向了他的方向,那双血­色­尽染的眸中,是彻骨的厌恶和杀意。

“就由你,先下地狱吧!”

软剑,随着那只修长如玉的手,似乎随意的一抖,便变幻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带着冷冷的锋芒,迎面而去。只见一道白影闪过,风逸澈已经近在那矮瘦的小子个身前。

所有人,都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反应过来,鲜红的血,便四溅了一地,还有众士兵的一身。

[344]679点击_923. 千钧一发【二十九】

反观那靠得最近的风逸澈,反而是一袭白衣依旧胜雪,没有半点沾染上这污/­色­。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再看去,便是再也控制不住的尖叫和惊慌失措的下意识便要跑。

尤其是方才最靠近那小个子的士兵,更是僵硬在原地,两腿一软,动弹不得。

那是怎样的手段!那个活生生的,刚才还在与自己耳语的人,此刻,竟然身体上再无一丝血­肉­,尽是森白的,骨架。而最为诡异的是,那人的脸上,还犹带着最为生动的表情,恐惧,彻骨的恐惧。

那地上,一片片切割得整齐的,竟然是……那人身上的血­肉­。

“啊——”终于,那靠得最近的士兵反应过来时,竟然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然后,竟是两眼的瞳仁猛地扩大,脸­色­苍白,直直的,倒了下去,再无生机。

所有人又是一愣,那个,竟然被活生生的,吓死了。

再看向风逸澈的眼神,此刻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恐惧了。而是,一种绝望,彻骨的冰冷的绝望。

沉默,再沉默。

那一双血­色­的眸,一寸寸的,掠过所有人的脸。

奇异的,竟然是没有一个人再敢有丝毫动作。

只有这些士兵的心中最为清楚,此时此刻,他们竟然连最基本的逃生,都不敢去想。

也许是气氛太压抑,也许是血腥的气味太浓郁,也许是那一地的血­肉­太恐怖,又或许,是这满山洞里的绝望,太彻骨的冰冷。

终于,那个领头的汉子到底是见识得多一些,蓦地大吼一声:“他­奶­­奶­的!弟兄们拼了!反正也是个死,死也要在他身上下来点什么!”

边吼着,一边竟然猛地朝着风逸澈扑了过去。

或许是那头领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执行他的命令,竟然也有四五个人直直的朝着风逸澈猛扑了过去。

风逸澈完美的­唇­,­唇­角缓缓上扬,勾勒出一抹妖娆的弧度。配合着那双诡异的,却依旧自成一种风华的血­色­双眸,竟然生生的,酝酿成一股异样的妖娆魅惑。

[345]859点击_924. 千钧一发【三十】

所有人的动作,顿时一顿,脑中,有瞬间的空白。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那泛着冷光的软剑再一次变幻成不可思议的弧度,穿梭在向风逸澈扑来的几人之中,片刻之后,又是一道道黏热的液体,喷洒向他们身后的一众士兵身上,脸上。

“你们今日,受尽千刀万剐,也是抵不了你们不该犯的错!”一字字缓缓的从那完美的­唇­中逸出,明明那般完美的声线,听在耳里,却如此的冰寒刺骨。

软剑,再次在所有人恐惧得几乎崩溃的视线里,以一种柔软优美的弧度,缓缓的,弥漫开漫天的剑影,这次,剑影的范围,竟然笼罩了山洞里犹存的七十几人。

可以想象,这一次,将是大开杀戒。

“主人,不要!”一道急切的声音却忽然想起,这听在那群已经仿佛听到地狱号角的士兵耳里,无疑是天籁之音,纷纷眼含希冀的看向来人。

只见那人颇为狼狈,满头大汗,此时却是紧紧的用手抓住了那要杀他们的白衣人的手。

“主人!”又是一道声音急切的响起,然后是一道黑影闪掠而至,那白衣人的另一只手,也被握住。

山洞里的士兵皆是一喜。

虽然听着他们叫那白衣人主人,可是,无论如何,此刻只要不让那人杀了他们,就是要他们喊爹都成!

“你们要阻我?”风逸澈的血眸,猛地一闪,顿时毫无温度的视线冷冷的掠过二人紧抓住他双手的两只手,然后,那冰冷得毫无温度的视线又直直的掠过那两只手的主人。

“风逸澈!”最先赶到的凌商被他这样的视线看着,顿时也是一怒,竟然连名带姓的吼出声:“你不要命了吗?你明知道你……”

“放开!”又是毫无温度的两个字,从那完美的­唇­中逸出,带着命令的口吻。

一旁的平泽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拼命的希望国师快点赶到,那只握着风逸澈的手,却是收得更紧,他不会说话,更不知道怎么劝这个他最为尊崇的主人,所有,他只能打定主意,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一定要阻止主人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346]627点击_925. 千钧一发【三十一】

他们皆是明白,若风逸澈的杀戮一起,心中再无压制,那心魔一定会趁虚而入,借机控制住他的心神,那么,到时就会一步步的失去理智,沦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武器。

而风逸澈自身的武功已是独步天下,无人能出其右,那么,到时,沦为杀戮武器的他,将会个整个天下带来怎样的灾难,可想而知。

而到时候,全天下的武林高手群起而攻之,即使武功再高绝,也是寡不敌众,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我说放开。”

依旧是那般冰冷的语气,毫无温度的眸光缓缓扫过,血­色­的瞳眸中清晰的闪过一丝不耐,双手顿时一震一缩,以一种诡异的手法犹如游蛇一般迅速的从二人手中退出。

森冷的剑光漫开,顿时又是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等到二人反应过来时,十几个刚刚还活生生的人,瞬间变成一架架森白恐怖的骨架,地上的泥土,均以染成了鲜艳的血红­色­。

“啊——”

“救命啊!救命啊!”

“不是人……不是人……”

“妖怪啊!”

半响的沉默之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弥漫开来。

恐惧的防线终于突破了所有的尊严的坚持。

此时,一个个曾经于那样的战场上也不曾退缩过的大男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歇斯底里的,彻底尖叫开。

尖叫,这是人类甚至是动物在面对心理防线崩溃时最后的一种下意识的发泄。

而一向面对生死战场也不曾流泪尖叫的士兵们,此时,早已形象全无,一个个惊慌失措得犹如待宰的羔羊。

此时的他们,哪里还是片刻之前面对一具被他们活生生玩弄至死的尸体依旧有说有笑毫无惧­色­的那群士兵。

终于,有些聪明些的,开始后悔。

真的不该去碰那个女人。

只是,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后悔药可吃?

更何况,就算有,也已经来不及了。

当那柄犹如死神的镰刀般的软剑再次缓缓的指向他们的时候,那群士兵,竟然有几个,哈哈大笑起来,大笑了一会儿,又开始大哭。

竟然,是疯了。

[347]665点击_926. 千钧一发【三十二】

凌商和平泽再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双双飞身过去再次拼尽全力的前后钳制住风逸澈的动作,两人的眼中,也是一种坚定的决绝。

他们知道无论如何他们是阻不了风逸澈的,但是,此时,哪怕是再阻止着,让风逸澈少杀哪怕一个人,也是好的。

山洞里的一切声响,远远听去,在这暗沉的夜­色­里,犹如鬼哭狼嚎。

突然,一道霹雳惊响,森白的闪电照亮了一瞬这夜空。

卿之飞掠在半空的身子一颤,竟然要起雷雨。这天气,是澈的意识最薄弱的时刻。又是发生了这些……

“快!”卿之此时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

平渊早已气喘如牛,根本都得不出话来,只得拼尽全力的,再次加速。

终于,在风逸澈的软剑在两人的阻止下依旧毫无顾忌的落下时,卿之的声音急急喊出:“澈,够了!”

“你也阻我?”这次的语气,于彻骨的冰寒里,竟然有一种淡淡的,悲伤。

血­色­的眸子转向卿之的方向,直直的盯着那双毫无焦距的眸,一道诡异的红光闪过,那血­色­的瞳眸,竟然愈加鲜红欲滴。

卿之刚落在地的身子一颤,­唇­微动,半响轻声叹息道:“我不阻你,我帮你。”

说着,竟然从怀中一掏,一瓶灰黑­色­的粉末瞬间扬起,于山洞中快速弥漫开,那余下的五十几人,竟然毫无声息的,统统倒下。

见他如此动作,风逸澈血­色­的瞳眸,瞬间消褪了几分颜­色­,拿着软剑的手,也微微下垂了几分。

而其他三人,也是突然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人能够在主人发狂的时候可以令他安静下来的话,那个人一定是国师。

就在卿之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平渊忽然出声道:“主人,那个女……女主人找到了吗?”

气氛,突然再次将到了冰点。

不光是凌商和平泽此时一脸咬牙切齿的看着平渊,就连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卿之,也是瞬间提起了心,心中暗责了平渊一声:真是无药可救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348]852点击_927. 千钧一发【三十三】

方才见到澈大开杀戮,便是已经明白肯定是这些人已经做出了什么触犯澈逆鳞之事,而如今澈的逆鳞,怕就只有那个淡雅如莲的女子了。

平渊话一出口,感受到气氛的徒然变化,也是明白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顿时垂着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风逸澈刚刚消褪了几分血­色­的瞳眸瞬间再次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冷冷的视线划过那被自己外套遮挡住的女子,手中的软剑,再次扬起。

“澈!”卿之第一时间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带着几分哀求的开口道。

风逸澈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若再阻我……”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

可是此刻任谁也可以听出,那般冰冷的话语中,毫无一丝暖意。满是决绝和狠戾。

这是,从没有过的。

凌商等三人脸­色­也是早已苍白。

无论何时,他们都从不曾听过主人用这样的语气和卿之说话。

即使是多年前那次让他们至今心有余悸的那场走火入魔,主人在毫无控制自己身体能力的情况下,亦是不曾这样冷言的对卿之说过话,即使,于那场血雨腥风中,卿之失去了双眼的光明。

卿之努力的平复心中因为那句毫无温度的话语所引起的苦涩,半响,才缓缓道:“澈,他们都已经死了,也够了。”

“不够!他们碎尸万段也不够!”

也许是这句话再次挑起了风逸澈心中的那根底线,忽然,一股强势的带着内力的劲风迎面冲着四人而去,将四个人,狠狠地,甩到了四周的墙壁上。

因为猝不及防,四人皆是闷哼了一声,嘴角溢出了丝丝血迹,可见,那道劲风所含有的内力之强劲。

若方才那是一记杀着,可能四人现在已经早无气息。

“我说过,别阻我!”风逸澈再次冷冷的扫过四人,手握着软剑,缓步的,冲着那一地早已死去的士兵走去。

卿之支撑着身子,捂着胸口压抑着喉头上涌的腥甜,毫无焦距的眸光有些散乱的茫然四顾,他知道,此时已经劝不住风逸澈,心中不由更为着急。

鼻翼,充斥着浓浓的血腥,让人作呕。

气味……

咦?不对!

[349]765点击_928. 千钧一发【三十四】

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什么,卿之急急的站起身子,可因为他原本就是内力较弱,没什么武功,只是轻功尚佳,刚刚站起,又因为胸口一阵剧烈的痛意和翻涌的血气而身子一歪,摔到了地上。

“平渊,平泽,凌商……快扶我过去看看,快!”卿之一时也分不清谁靠得他最近,只得出声急急的喊道。

平渊和平泽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凌商的视线掠过此时明显已经陷入心魔的风逸澈,还有那一具被白衣盖住的女子尸体,顿时心中明白过来,赶紧平复下刚才的那一记猝不及防的攻击造成的内伤,也顾不得疗伤,赶紧起身去扶卿之。

“快,快过去!”

“嗯。”凌商点了点头,扶着卿之就朝着那已经冰冷的尸体走去。

越是靠近,卿之的神­色­便渐渐露出清晰可见的喜­色­。“快,把她的手给我。”

凌商看了一眼那边风逸澈已经开始残暴的凌迟那些尸体,心中也是急了几分,赶紧按照卿之的话将那女子的手放到卿之手中。

卿之冷静下来仔细的摸索一番,又是在那女子的手腕来回揉捏几下,顿时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对着此时明显已经陷入疯狂的风逸澈大喊出声:“澈!不是她!这个不是九月!你快住手!”

在四人都满心希望的等着风逸澈冷静下来住手的时候,风逸澈却只是身子微顿,转身神­色­莫名的冷冷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竟没有一句言语,转身就是舞起漫天剑影,向着那一地早已毫无生息的士兵而去。

“澈……”卿之满脸的错愕。

“主人!”凌商和平渊平泽三人几乎同时出声。

“风逸澈。”一个淡得仿佛那洁白如絮的云般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如此淡的声音,在此刻,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无疑,震撼了所有人。

当然,包括了风逸澈。

卿之等三人神­色­一喜,皆是向着山洞门口“望去”。

而凌商则是有些莫名的看向那出声的人,几乎是在听到声音那一刹那,他就确定,是那个女子,他便明白,主人为何沉沦。

[350]864点击_929. 那些浪漫的事【一】

这,就是那个女子吧。

九月此时已经换过了一袭­干­净的素衣,素净的白­色­于这夜­色­里,于这满是污秽的山洞中,显得那般的皎洁如明月,照亮了一地的沉暗。容颜苍白而消瘦,却依旧不掩那淡雅出尘的气质,只是那样被一个少年扶着,安静的站在那儿,从容淡定,已是那般的风华,明星朗月,灼灼其华。

风逸澈的身影,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忽然整个僵住,舞出的剑影,也在这一刻,诡异的,消逝。

他就那样站在那儿,也不回头,也不说话,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只是沉默的,甚至有丝僵硬的,站着。

这,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的。

小男孩站在九月旁边,一只小手紧紧抓住九月的衣袖,看着风逸澈此时的反应,那双大大的清亮双眸,亦是掠过一丝不解。

这个人不顾元气大伤,日夜兼程的奔波,只为找到姐姐,怎么此时真的见了,倒是没有丝毫反应了?

卿之一直认真的听着山洞中的动静,此时亦是一愣,随即有些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后幽幽的轻叹一声,他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澈此时不愿面对于九月。

他这个样子,如魔如魅,定然不愿让他最在意的人看到。

事实上,风逸澈的确有此心思,他此时,脑海中闪过太多念头,反而让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究竟是该如何反应。

听到那日思夜想的声音,淡淡的,却足以让他疯狂的声音,他第一时间便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紧紧的拥她入怀。

可是,一想到此时这山洞中的污秽和令人作呕的场面,他又想将她的视线牢牢挡住,不让她亲眼目睹如此的污秽。

听出了那淡淡声音中清晰可见的虚弱,他又是满满的自责,竟然一时,不敢回过头去看她,怕看到令他更加心痛的满身伤痕的小狐狸。

这般的思绪挣扎中,那双血­色­尽染的眸,倒是缓缓的,在消褪。

九月淡淡的视线缓缓的扫过那一片足以让任何人尖叫恐惧的场景,待看到那白衣覆盖的女子身体时,视线微微顿了顿,一道冷芒一闪而逝,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351]1108点击_930. 那些浪漫的事【二】

凌商一直看着她的反应,此时亦是一愣。

一个女子,看到这般犹如修罗地狱的场景,不尖叫,不哭泣,不恐惧,甚至看不出一丝动容。依旧那般淡然的,从容而淡定。她究竟,还是不是女子?又是怎样的女子。

“风逸澈,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淡淡的声线波澜不惊,只是那般微微有些不耐的语气,却是让众人一愣,让一直僵硬在原地的风逸澈身子微微一颤。

“那好,我过去。”九月不待他回答,又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要。”

风逸澈的话音刚落,九月只感觉眼前白衣飘飞,整个人却已经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一直扶着九月的少年神­色­一僵,刚要说什么,衣角却是被一双手一扯,他低头去看,那个小男孩却是对着他睁大了清亮的眼睛,看得他一时一愣,随即有些失落的,放开了扶着九月的手。

那一刻,心底的空落,让他的心狠狠一揪,痛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似乎,放开了他此生最为在意的什么。

“小狐狸,我好怕,好怕……”风逸澈此时的声音,却脆弱的犹如被人抛弃的孩子,那般的委屈而悲伤。

“你就这点出息?你看不出来……那不是我?”九月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那静静躺在冰冷的地上的女子,被白衣整个盖住,她看不见她的面容神情。

只是声音到最后,微微的,有丝颤音。

到得此时,凌商才听出,这个女子,并不是不动容的,只是她把情绪隐藏得太深,太深。

而平渊和平泽看到这般的风逸澈,皆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死死的盯着那个似乎的确是他们主人的主人,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风逸澈却是突然感觉到,冷眼一扫过去,平泽赶紧移开目光,凌商亦是不着痕迹的将视线转向卿之,而平渊则是愣了愣,这才反应最慢的摸了摸鼻子,赶紧低下头去。

突然一阵风掠过,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哪里还看见风逸澈和九月的人影。

少年顿时一急,大吼道:“姐姐!”人也跟着就想追去。

[352]682点击_931. 那些浪漫的事【三】

“别去了,让他们……好好待会儿吧……”

他们能再见,真的,太难了。

卿之的声音,带着让人宁静的语调,缓缓的响起。安抚了少年因为九月突然消失在视野中而引起的心底的躁动。

少年的手,紧握住,又松开,来回几次,终于平静的走了出去。

卿之敏锐的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又是低低叹息了一声,感叹一个孩子又这般的沉沦在那样的淡雅中,随即低声道:“都出去罢。”

几人刚走出山洞,少年却忽然又回来,看了一眼都不解的看着他的平渊和平泽,扬了扬手中的衣衫,低低说了声:“我帮她穿上衣服,带走。”

其实,刚刚一进山洞便看到了那被白衣覆盖住的女子,私心里,他也觉得姐姐此时被带走最好,他不愿姐姐回来看到那个月仙……所以他要现在将那人带走,好好安葬。

他不愿他最喜欢的姐姐,此生愧疚不安。

所有的过错罪孽,都由他来背就够了。

卿之愣了愣,无声的点了点头。

或许,私心里,他也不愿那个淡雅如莲的女子,看到那个代替她承受了所有折辱的女子那般凄惨的模样。因为方才探她手臂和筋脉时,他探到,那个女子竟然是被生生的折磨……然后自行了断的。

九月静静的看着茫茫的夜­色­,忍着被风逸澈紧紧抱住的疼痛,不言不语,任由风逸澈紧紧的抱住她,飞掠在山林间的树梢。

风逸澈亦是像在发泄着什么一般,紧紧的抱住九月,也不言语,来来回回的飞掠于山林间的树梢,直到他血­色­的瞳眸颜­色­渐渐的淡化,他终于飞身掠至一个高高的山峰峰顶,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停落了下去。

紧紧的抱着九月,整个人向是虚脱了般,躺倒了下去。

过了很久,久到九月于那冰冷的怀抱里亦是冷的浑身冰凉时,风逸澈的声音,才低低响起:“小狐狸,你知道我有多怕吗?”

“我在山洞外面听见那群畜生的笑语……听见他们肆意侮辱那个女子的话语……听到那个女子不堪受辱而死的消息……”

[353]736点击_932. 那些浪漫的事【四】

“……你知道,那一刻,我几乎想死去……”风逸澈的声音,忽然颤了颤,抱着九月的手臂,更是收紧了几分。

九月痛得蹙了蹙眉,依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感受着。

她只是听着,便能明白风逸澈那时的痛和绝望。

“后来,我不相信!”清冽如泉的声音忽然多了一分坚定。“我不相信我的小狐狸会那么轻易的死去。因为你答应过我,你不会死的……”

“然后我就过去了……我要亲眼看见才能放心……”话说到这,声音却徒然冷了几分,带着彻骨的寒意,和冰冷的杀意:“可是,我却看到……看到你的容颜被那样肆意的亵渎……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所以就……”

说到这,风逸澈却不愿再说下去。

他不愿,小狐狸看到他那般残忍如修罗的一面。

其实,一进去,他便早已知道,那不是她,不是他的小狐狸,不是那个永远都会从容淡定的女子,淡雅如莲的她。

她的每一丝一毫,从那­精­致的五官,到淡雅出尘的容颜,每一个表情,以至于身形,甚至是那种来自于骨子里,灵魂里的气息,他都太了解,太熟悉,深深的烙印在心底和灵魂最为柔软的地方,那般深刻,怎能错辨。

这世间,他也许谁都会错认,独独是她,永生不会。

更何况,每一次一靠近,哪怕她毫无知觉,他也会于心底漾起最难以平复的涟漪,怎会如那般的,在看到那样的情景,依然能那样的平静。

怎会忍得住不去触碰,只是用衣衫遮挡住了她。

其实,他想遮挡住的,不过是那张他刻印在灵魂深处的容颜。

他最痛恨的,亦是他们那般亵渎了那张连他自己都不愿亵渎的容颜。

若然不是,他就不会只是让那些人被凌迟而死了。

若真是小狐狸被那样……而死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完全坠入魔道,杀戮天下。

想到这,那双原本消褪了血­色­的眸,攸的一道红芒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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