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昭则冷冷开口:“不用费心,我就住在小六儿这里。”
萧疏一呆,犹豫片刻方道:“那……我让人在外间支张床。”
“我陪小六儿睡。”
“同……同床?”
“废话!”
“……这恐怕不合适吧?”萧疏终于忍无可忍开始发急:“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嫡亲兄妹尚有所避忌,何况是……”
“小六儿打小便是我带着一起睡,哪来如此多虚伪礼数!”苏子昭毫不客气将他打断,冰冷话语里是咄咄逼人锐气:“想必你还不知道,她出生后第一个抱她男人就是我,她喊第一个人不是爹不是娘而是我,她说第一句话是‘昭哥哥抱’,她认第一个字是‘昭’,她许下第一个心愿是,做昭哥哥媳妇儿。”
萧疏垂手而立,拢在袖中指尖抠住掌心,直视苏子昭眼神不闪不避,声音仍是温润平稳:“这些都是幼时戏言,做不得真。”
“如何做不得真?”苏子昭一撩青衫衣摆逼近半步:“家母便是家父一手养大。小六儿自落地之日起,就是我苏家儿媳,是我未过门媳妇!”
萧疏眉梢扬了扬,话语里也带了些许火气:“慢说你们之间未曾有正式婚约,即便有,如今也只剩悔婚一途。因为夏夏已经答应了要做我妻子,前往梅岭提亲队伍应该也已到达。今年九月,夏夏将会正式过门,做我萧家少夫人!”
苏子昭蓦地冷笑,语速缓慢而带千钧之力:“你,凭什么娶她?”
负手到卧室转了一圈,出来后眉目间凛然愈重,语速虽并不很快,却明显难掩气息急促:“凭你身份地位,还是凭你富贵荣华?这些,我们小六儿根本不稀罕!你不仅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而且不知道她喜欢在室内点熏香方能好眠,不知道她喜欢一推开窗便能看到朝阳看到落日房子,不知道她虽然喜欢穿绿色衣服却不喜欢绿色床幔,不知道她喜欢各种各样布偶要抱着最大最舒服那个睡觉才不会总做噩梦……”
微微停歇少顷,寒意森森看着面白如纸萧疏:“小六儿是在我们所有人呵护下长大,从来就不忍心让她受哪怕一星半点委屈。可是在这里,我看到全部都是她委曲求全,你理所当然。你什么都给不了她,却还敢大言不惭说要娶她!”
言罢,又转而看向一直默默低着头白夏,放软了声音:“小六儿,你真要嫁给这样人吗?”
白夏抬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瘪瘪嘴,没有回答,只是咬住了下唇。
苏子昭忙弯下腰轻轻拍了拍她脸颊:“不许咬,当心弄破了。”
“昭哥哥……”白夏声音有些发颤,神情间带了几分乞求:“其实……其实诤言……”
“行了,你累了。”苏子昭却压根儿不待她讲完,不由分说直接便牵着她走进了卧室,紧紧关上了房门。
留下萧疏独自在原地站了许久,方缓缓迈步离开。
月华如水,照着他瘦削身影,挺拔如旧却弥漫着丝丝缕缕萧瑟孤寂。
原来,他竟什么都不知道,竟完全不了解她。
原来,他竟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竟一直毫无所觉。
原来,他竟什么都给不了她,竟根本没有资格说娶她,说爱她……
没错,他出身和地位都决定了他很难真正做到事无巨细照顾别人。
没错,他位高权重公务缠身让他也许真没有办法留意到太多细节。
没错,他已经很努力去为她着想为她安排视她为家人将她放在心上……
然而,这样理由这样借口,如此苍白可笑又岂有半点说服力。
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她是乐观豁达坚强,能直面挫折打击笑对生离死别,于是便心安理得忙于自己事情,觉得偶尔关怀温存已是足够。
可他却忘了,她也只不过是个未满二八年华小丫头,会想要撒娇发脾气,会有各种各样小毛病小习惯,会从噩梦中惊醒在黑暗中找安慰……
她其实,应该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宝……
换做别人或许还可以说,等以后,等以后有了时间再好好弥补。而他,却连说这个资格都没有。
所以原来啊原来,他所谓要给她幸福,只是,一句自以为是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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