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潺潺的府南河水，它慢慢地流啊慢慢地流（有时漂浮着壮观的腐臭泡沫），多少人的青春岁月就这样默默漂走了。在一个天黑如锅底的夜晚，之前也没任何征兆，在外漂了一年的我突然回来了，并驾驶着一台八成新的拖拉机。对！是拖拉机，不是翻斗车。这种交通工具已很久没在成都市中心出现过，差不多相当于悠悠岁月老爷车，根本没有引起市民的警惕，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开到二环路。当时的情况是，三环路上的男女老幼基本都已上床，深夜荒野里，四处静悄悄，偶尔有野狗狂吠，不是“汪汪汪”那种，而是“阿噢阿噢”，忽高忽低，抑扬顿挫。人们对突然传来的一串“吐吐吐吐”声音没有在意，以为建筑工人在挥汗如雨加夜班。二环路一带的人还没睡，当拖拉机的声音划破整个夜空时，人们的耳朵都像狗那样支棱了起来，他们惊奇地发现，一台冒着黑烟的拖拉机正慢悠悠驶进九里堤南路。有经常看报的人当时肯定想，这跟当年有人骑一匹蒙古马沿着少城路玩盛装舞步一样，估计是行为艺术工作者。后来他们觉得不对，驾驶员有点脸熟，仔细一看，哈哈，原来是失踪一年的牛小乐。我的姿势和装束是非常有特­色­的：端坐驾驶室，挺胸抬头，头上戴一顶军用绿­色­钢盔，贴有一颗纸质红五星，双手上扬，大胆放开方向盘，同时还热情高涨地唱着一首鼓舞人心的歌曲。

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奔走相告，都说牛小乐杀回来了。人民群众喜欢看稀奇看古怪，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本来的速度是1５km/h，后来我调整为1km/h，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因为一个高大的年轻交警拦住了我。他也不问我从哪里来你的故乡在何方，黑着个脸拿起对讲机就联系拖车，洞洞拐，洞洞拐，有个农民兄弟驾驶着一辆拖拉机出现在九里堤南路，大概是酒喝多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急速支援！急速支援！赶快把大型拖车开出来，对，要大型的，吨位轻了害怕被拖拉机掀翻。ＯＶＥＲ！！！

拖拉机是双排座的，座位宽敞而软和，下面还垫了一层刚刚晒­干­的稻草，有效地弥补了拖拉机减震­性­能不足的缺陷。车窗玻璃配备有最新全进口遥控装置。有个小孩好奇心特别强，抓起遥控板一按，玻璃马上“滋滋”上下移动，非常现代化。夜­色­太浓，霓虹灯闪得太快，所以拖拉机牌子一时不好辨认，退休老头老太太、流里流气的半大小子、离婚睡不着的中年秃顶男、花里胡哨的美女丑女夜光女围在一起，勾肩搭背议论纷纷。有懂行的说从驾驶室外观看像“东方红”，有的说从轮胎宽厚程度看是“神牛”。此时我眼含笑意默默不语，后来实在绷不住了，便大声宣布说这辆­性­能优良的机动车完全是我发挥聪明才智用废旧零件亲手拼装的。我还骄傲地说，此拖拉机是２00５型，明年准备加个备胎再拴一根加厚型安全带，就可以升级，初步取名为：自力２00６。

董笑天也出现在欢迎的队伍中，他抽泣地说小乐呀，还认不认我这个朋友？为什么一年来杳无音信，一张明信片都没有，你知道我多为你担心……

我说是啊是啊，一年前我牛小乐突然抵死*（disappear）了，我为什么要抵死*呢？为什么？

董笑天无限感慨，说大家听听，这狗日的外语说得多好啊！

0 0